iii 十三条,或一些关于缅因州的有趣事实(2 / 2)

来自:“露比”Young_Ruby_M@allisonspringsms.edu

日期: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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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法蒂玛:

谢谢你对视频电话这件事的谅解。你说想“重新安排时间”,真的很感谢,但考虑到我妈妈是这种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想这样做。

我还没去找我妈妈对质。我想提前把一切跟“阿维娃·格罗斯曼”有关的东西都读完,我不想让她有机会再向我撒谎。

“格罗斯曼”这个姓很适合她,因为她的行为很“恶心”。她和那个众议员做了很“恶心”的事情,那个人非常老,差不多有四十岁,而她把这些事全都写在了博客里。那个博客叫“只是个普通国会实习生的博客”。尽管她没有提到他或者她自己的真实姓名,但人们肯定猜得出来。就连六年级的小孩都知道!

比方说,我不会指名道姓,但我心里一清二楚是谁创建了“露比·扬是个废物精神病”的账号。我之所以没有举报她,是因为只要她还担心被人发现,她就会有所顾忌。对于那些欺负我的人,我发现了一个对策,那就是要让他们始终有个关注点,而那个愚蠢的账号正合适。与其让他们往我头上挤番茄酱,把我锁在卫生间外面,或是在我的储物柜里放狗屎,不如让他们在Instagram发布些缺心眼的照片,这样就能满足他们“把露比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愿望。重点是,在这个Instagram账号出现以前,我的日子其实更难熬。

我开始考虑“马里亚诺·多纳泰罗”。

我知道你的母语不是英语……不过“马里亚诺·多纳泰罗”绝对不像一个人的真名。

它更像:

1.忍者神龟的名字。

2.故事书里的人物。

3.色情影片演员的名字。

4.编造的名字。

也就是说,我妈妈是个真正的撒谎精。她编出一个“马里亚诺·多纳泰罗”,我竟然真的上当了:“原来我是意大利人!”——真是个白痴!

既然她编出了“马里亚诺·多纳泰罗”,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这个原因肯定是国会议员亚伦·莱文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在谷歌搜索“国会议员亚伦·莱文”,尽管他年纪很大,但他长得和我很像。他有绿眼睛和一头卷发,我也有绿眼睛和一头卷发。

不知他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你的名义双胞胎

露比

又及:我宁愿姓莱文,也不愿意姓格罗斯曼。

又又及:我知道你说得对,我应该跟我妈妈彻底谈一次……我打算尽快这样做。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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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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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法蒂玛:

给你发完邮件以后,我和妈妈大吵一架。我告诉她我全都知道了,我知道她撒谎,而且她是个荡妇,她起初没有哭,后来她哭了,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说:“你别再对我撒谎了。我必须知道我爸爸是谁。”

她说:“是马里亚诺·多纳泰罗。”

我说:“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她说:“我想让你有个美好的身世。”

我说:“我要的是真相。”

她说:“真相就是,那是场一夜情。”

我说:“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她说:“就是你只跟一个人睡一夜,从此再也不见面。”

我说:“太恶心了,我不相信。我知道肯定是国会议员亚伦·莱文。你把你和他做过的‘肮脏的事情’都写下来了。他卷头发、绿眼睛,我也卷头发、绿眼睛。”

她说:“很多人都长这样,而且真的不是他。要是你读过那个博客,你就会知道,我和他发生的性行为是不会怀孕的。”

我说:“你可真——恶心,你对所有人都撒了谎,你是个罪犯。”

她说:“露比,宝贝儿,我——”

我打断了她:“你少来‘宝贝儿,我’。”

“露比,我不是个罪犯。我并没有犯罪。说我行为不端?对。但是犯罪?我没有。在我的家乡,我成了笑柄,家里人都为我丢尽了脸,谁也不愿意雇用我。即使是没听说过我的人也能上谷歌搜索,查出和我有关的一切。你知道谷歌上的东西永远消除不掉。你听说过一本叫《红字》的书吗,露比?”

我说:“我不想和你讨论书,阿维娃。”

她说:“它跟这件事有关系。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名叫海丝特的女人,她与人通奸。”

我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说:“我的行为就是‘通奸’,基本是。就是跟一个与你不是夫妻的人发生性关系。她和人通奸,于是镇上的人判她在衣服上佩戴一个红色的‘A’,这样每个人都会知道她做了什么。被卷入一桩在谷歌可以搜到的丑闻当中就是这种感觉,只不过比这还要难熬一百万倍。”

她说:“所以我通过法律途径改名换姓,搬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为我们俩开启了新的生活。我一直在尽力做个好人,做你的好妈妈。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露比。”

我们两个都哭了。我说:“我们甚至根本不姓扬。”

“当然姓扬,”她说,“这是我为我们俩选的姓氏。”

她伸出手,想让我拥抱她,可我并不想抱她。

“你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给你投票?”我说,“他们难道没有权利彻底了解竞选人吗?”

她“:(”了,可我才不在乎呢!“不,”她说,“这是我的私事。”

我说:“假如他们发现了呢?”

她说:“到那个时候我当然会处理。如果他们发现,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们。而真相就是,我当时很年轻,犯了很多错误。”

我说:“你为什么要当镇长?一个拥有这么多秘密的人做这件事,真是太蠢了。”

“我也不知道,露比,”她说,“其实我知道,但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大喊:“你给我滚,阿维娃!”很抱歉我说了粗话,法蒂玛。我知道FAW-PUH-PUH让我们尽量不要使用“粗俗的言辞”。但我让妈妈“给我滚”,我并不内疚,因为她的行为也很粗鲁:(1)她撒了十三年的谎;(2)然后她告诉我,等我“长大”就会明白了。我跑回自己的房间,狠狠摔上了门。我关门的力气太大,把床头柜上的台灯震得掉在了地上。我的台灯是只豪猪,身体是陶瓷的,上面长着金刺,这是摩根夫人送给我的十一岁生日礼物。它碎成了一百多块,这只是我的估计。

妈妈打开门,说:“哦不,查理!”

我说:“只是个台灯而已。”可我的嘴唇抖个不停。我的年纪用这个台灯可能有点幼稚,但它是最棒的台灯。摩根夫人特意在网上为我买了这盏灯,因为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豪猪。在你发现自己的妈妈是奥林匹克荡妇撒谎比赛的冠军时,居然还能匀出一点感情给豪猪台灯,真是太神奇了。

问题是,我的朋友不多:

1.我妈妈。

2.摩根夫人。

3.艾力森先生。

4.里切小姐。

5.你。

6.豪猪台灯查理。

查理的确不是高居榜首,可它毕竟……

我牙也没刷、衣服也没脱就睡觉了。连台灯也不用关,因为它已经摔坏了。

到了早上,妈妈已经不见了。她去参加竞选,和大家一起吃早餐。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对不起。”纸条放在查理脚底下——她肯定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它粘起来。这让我很恼火,我一丁点儿也不想因此原谅她。

你打破了一盏台灯,去塔吉特百货就能再买一盏。我有3949.98美元,只要我喜欢,我随时都可以再买一盏豪猪台灯。

你的笔友

露比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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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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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法蒂玛: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你真的不清楚状况。

说实话,我很吃惊,你竟然在为她说话。我并不想冒犯你,但是假如穆斯林女性做了我妈妈那样的事,难道不会被“判石刑砸死”吗?

我并不想对自己的妈妈“荡妇羞辱”,不过确实得承认,她做的事情的确像个“荡妇”。我之前也许没有把“荡妇羞辱”解释清楚,“荡妇羞辱”就是“仅仅因为一个女人有性行为,就管她叫‘荡妇’”。我认为如果一个人真的是个“荡妇”,那就不算是“荡妇羞辱”。

她是个大骗子。

她不仅“舞弊选民”,而且还“舞弊女儿”。“舞弊选民”就是“对选民说谎”,也可以是“暗箱操纵”的意思。“舞弊女儿”就是“对自己的女儿说谎”。

露比

又及:我想我们应该暂时把这段笔友关系放一放。要是你想交个新笔友,我也没意见。

11

致:“法蒂玛”shes_all_fatima@yahoo.com.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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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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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法蒂玛:

上一封邮件真是对不起。我在跟我妈妈生气,却拿你撒气。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你交个新笔友。你是最棒的笔友,也是我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昨天我不得不跟妈妈一起参加竞选活动。艾力森泉职业女性联盟举办了一场领导人母女午餐会,我实在溜不掉。我对妈妈说我不想去,因为我不再支持她竞选了。她求我一定要去,否则看上去会很“尴尬”。

我告诉妈妈我可以去,但我不会为了她或者任何人穿上裙子。我穿了格呢裤子和一件摩根夫人给我买的T恤,上面写着“只管来问我的女权主义活动安排”。这件T恤本是用来搞笑的,但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说实话,我甚至不太确定它算不算是个好笑的笑话。

妈妈没有对我的衣着评头论足。她说:“你打扮得很酷。”

我说:“这是我的睡衣。”

午餐会在一间假日酒店的宴会大厅举行,整个活动基本像是一场办得很差劲的婚礼。我们班的迪莱拉·斯图尔特也在,她对我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因为有大人在场。

迪莱拉·斯图尔特说:“你的T恤很漂亮。”

我说:“谢谢。”她嘴上说“漂亮”,心里的想法却正相反。迪莱拉·斯图尔特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

迪莱拉·斯图尔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说:“意思就是,我是一个女孩,是一个人,我关注女性权益。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我妈妈忙成一团,我在长条宴会桌边坐下,拿了个圆面包吃。那个面包硬得像石头一样,但我还是坚持吃掉了。我用牙齿把它扯碎,把它想象成迪莱拉·斯图尔特的脸。妈妈作了一番致辞,我不时地翻个白眼,但我尽量不表现得太明显。拜托!她总是说些冠冕堂皇的政治语言,像什么“诚信”“正直”之类的。

致辞结束后,我去了趟卫生间,离开时摩根夫人正在等我:“露比·扬,出什么事了?你今天的脸这么臭。”

“我累了。”我说。我真的不想对摩根夫人撒谎。这就是有个骗子母亲的下场,我也跟着开始撒谎了。

摩根夫人拍拍我的头,好像我是一条小狗。她说:“你想和我说说吗?”

我说:“没什么可说的。”

摩根夫人说:“竞选很熬人。”

我说:“只不过是个小破城镇选个破镇长,又不是选总统。谁当选又有什么区别呢?”

摩根夫人说:“这真是种愤世嫉俗的看法,我知道有些人的确这么想。但我不这么看,而且我知道,你妈妈也不这么想。我和你一样,从出生就住在这儿,而且我很爱这个小破城镇。即便这不是总统选举,我仍然觉得由谁当选事关紧要,这也正是我支持你母亲竞选的原因。”

我什么也没说。

摩根夫人说:“我能猜猜让你心烦的原因吗?”

“没人拦着你。”我说。

“很长时间以来,只有你和妈妈相依为命,如今你们的生活里多了很多其他的人。或许你不想和别人分享她?”

我摇了摇头。摩根夫人把我想得这么幼稚,我很生气。我很想把我知道的事告诉她,但我不想出卖我妈妈。“不是这么回事。”我说。

“不过的确有事?”

我咬住了嘴唇:“没事。”

“好吧,露比小姐。要是你想跟人谈谈,可以来找我。外表也许看不出来,但我其实年纪很大了,而且我很有智慧。”

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法蒂玛。或许我应该把真相告诉摩根夫人?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背叛了妈妈,但我也同意摩根夫人的看法。既然由谁当选事关紧要,那么大家或许应该搞清楚我妈妈的为人。

你的朋友(我希望还是)

露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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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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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法蒂玛:

我最后决定不按你的建议行动。我想,尽管我们是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必须永远对彼此言听计从,你觉得呢?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摩根夫人。

找机会跟摩根夫人独处并不容易,她在我家的时候总是和我妈妈在一起。我也不能叫个优步直接去摩根夫人的别墅,因为她养了五条柯基犬,而我对狗过敏。“柯基犬”是一种“毛茸茸的腊肠犬”,“腊肠犬”就是一条“拉长版的狗”。英国女王也养了很多只柯基犬,所以,人们管摩根夫人叫“艾力森泉女王”。

我最后是去《艾力森泉报》社找的她,她是这家报业的老板,而报社跟我妈妈的办公室只隔了三条街。她在那里有间办公室,但是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说:“哈!摩根夫人从来都不来办公室。”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自己有个新的小忌讳。这个新的小忌讳就是,不想听到人们用“哈”代替笑声。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的“语气”。我经常替我妈妈接电话,无论是对客户、陌生人还是谁,我绝不会那样说话。他这么大年纪,理应学会接人待物。我说:“摩根夫人是你的老板,你不应该对外人说这种话。”

那个男人说:“你又不是外人。你妈妈是简·扬,我们未来的镇长啊。”

我说:“你应该说:‘摩根夫人现在不在。需要我帮你转告她你来过吗?’”

那个男人说:“哎,好吧,我正要说呢。还有,我不是她的秘书。我是这里的主编。”

“但摩根夫人仍然是你的领导。”我说。

“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他理了理小胡子的胡梢。

“主编是干什么的?”我说。

“主编就是每天都来办公室的人。”他说。

好好的一个问题,他偏要这样回答,我很不高兴。

最后我给摩根夫人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必须马上单独见面。这条短信不要给别人看见”),她说我们可以一小时后在她办公室见,也就是说,那个留小胡子的男人说错了,摩根夫人有时候会来办公室。

在她的办公室里,摩根夫人说:“什么事这么着急,露比?怎么神神秘秘的?”

我张开嘴,又闭上了。这件事太难以启齿了。

摩根夫人说:“我饿得要命。你想不想去克拉拉餐厅?填饱肚子坦白起来才比较容易。”

克拉拉餐厅是我最喜欢的餐厅,摩根夫人也是那里的老板之一。在那儿,我最爱吃玉米浓汤,也最爱吃鸡肉派。我的确很饿,可又觉得有些反胃。我说:“我想在这里解决。”

“解决什么?”摩根夫人瞪大眼睛好奇地说,“出什么事了?”

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摩根夫人说:“是,我猜出来了。”

于是我就说了。我告诉她我妈妈就是阿维娃·格罗斯曼。我说:“我不希望你支持我妈妈竞选,赔光自己的钱,因为她是个骗子。”

摩根夫人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下来,她笑了:“露比,我早就知道了。”

我说:“什么?”

摩根夫人说:“我和你妈妈合作了很多年,一起策划过十几场筹款活动。你以为我跟别人合作之前不会先查清他们的底细吗?不了解情况对我可没什么好处,我是个非常富有的人,只有维护自己的利益,才能保持非常富有的状态。”

我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支持她竞选镇长?”

摩根夫人说:“因为,小露比,我觉得这件事并不要紧。”

我说:“可是,摩根夫人!你读过她的博客吗?”

摩根夫人说:“读过。”

我说:“你就不怕艾力森泉的居民说你们骗了他们吗?”

摩根夫人说:“我们没骗人,露比。选择性地披露事实和撒谎是两码事,你妈妈现在就是简·扬——”

我打断了她:“不,她不是。”

“是,她就是,露比。这一点没什么好争论的。”

我说:“我觉得大家知不知情不应该由你来决定。”

摩根夫人说:“这就是领导的作用,露比。不过假如大家发现了,你妈妈也不会抵赖,到那时我们再想对策。”

我说:“这么说妈妈知道你知道了?”

摩根夫人说:“我们没把话挑明,但彼此心照不宣。”

我在摩根夫人的沙发上坐下,说:“我脑子里太乱了。”

摩根夫人说:“你来找我,说明你很有勇气。我知道,只有真正有胆识的人才能这样做。”她握住了我的手。

我盯着她满是皱纹的手指。她戴了一只猎豹形状的戒指,金色的豹头上镶着绿宝石的眼睛,这个戒指可能比我所有的存款加起来还值钱,真让人反胃。我敢说,她买下这枚戒指的时候对它甚至算不上格外喜欢。我抽开手:“别跟我谈什么胆识!”我大喊道,“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因为你是个骗子,你和我妈妈一样。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我跑出了办公室,从那个缺心眼的小胡子主编身边跑过,跑回我们住的联排别墅,现在正在给你写这封邮件。

我对摩根夫人失望透顶。

我妈妈完全是另一个人,她怎么能不在乎呢?

大家到底是怎么了?

你的笔友

露比

又及:我没吃饭就上床了,现在我饿得要命,满脑子都是玉米浓汤。看来我本该跟摩根夫人一起去克拉拉餐厅的,因为今后我可以再也不去了,以示抗议。

又又及:摩根夫人说错了。人们对于自己投票的对象是有“知情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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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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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法蒂玛:

我制定了一个行动计划。我已经下定决心采取行动,所以你别想通过写邮件劝我改变主意。

1.我要到迈阿密去找国会议员亚伦·莱文。如果他真的是我父亲,我想见见他,和他谈一谈;如果他真的是我父亲,那他有权利知道他有个女儿;如果他真的是我父亲,或许他不会介意我搬到迈阿密去。我对艾力森泉已经无所留恋。

2.我要给《艾力森泉报》写一封关于阿维娃·格罗斯曼的“匿名”信。即使摩根夫人说得对,那也无所谓。我认为选民有权了解真相。

我昨天花了一夜的时间搜机票,订宾馆。一个只有十三岁的人想要独自旅行,有点儿困难。

幸运的是,有了智能手机、美国运通商务卡、PayPal个人账户、谷歌和打印机的帮助,你几乎什么事都能办成。

比方说,航空公司的网站对“独自旅行的未成年人”另有要求,我必须写一份书面材料,说“允许”我一个人乘飞机,并且不需要空乘人员在登机口处接应,我还要仿造我妈妈的签名。我替她签名已经很多年了,但我从没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签过名。

我必须澄清一下,我并没有偷用妈妈的钱。我对这次旅行的开销作了非常精细的打算,这样我就不会透支自己账户的余额——3770.82美金。

我还给《艾力森泉报》写了一封匿名信。我打了很多草稿,最后决定采用:

致艾力森泉报主编:

上谷歌搜一下“阿维娃·格罗斯曼”。

——一位挂心大局的居民

我觉得“一位挂心大局的居民”那句写得很好。

我把举报信打印出来,装进信封。去机场的路上,我让送机的出租车在报社门口停下,把信投进了信箱。我尽量不去考虑自己是不是个卑鄙的人,不过这很可能是我干过的最卑鄙的事。

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在乎这些。我的心和一月的缅因州一样冷,和吃冰激凌太快导致的头疼一样冷。也许我的确是个卑鄙的人,或许我之所以成为一个卑鄙的人,是因为我的整个人生就是一场弥天大谎。

出租车司机说:“你年纪这么小就独自旅行啊。”

我说:“我长得不显老。”

“你多大了?”

我说:“我十五岁。”

出租车司机说:“我还以为你才十一。”

我说:“很多人都以为我十三岁。”

出租车司机说:“嗯,恐怕你要错过万圣节了。”

我说:“我本来就不太喜欢万圣节。”但事实是我爱死万圣节了。我喜欢打扮成各种人物,我每年都和妈妈搭档扮演一对角色。比方说去年,我和妈妈扮的是僵尸新娘和僵尸新郎;再往前一年,我们扮的是热狗香肠和面包;再往前一年,我们扮的是《波特兰迪亚》里的角色——除了《行尸走肉》和《纸牌屋》以外,这是我们最爱看的电视剧;再往前一年,我们俩都是僵尸新娘;再往前一年,我们是iPhone和iPad;再往前一年,我们扮的是威利·旺卡和黄金券;再往前一年,我们是一块华夫饼和一小块黄油。我不想再给你讲我们扮演过的角色了,因为我打这段话的时候已经快哭出来了。总之,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完全忘了今天是万圣节这码事,我猜妈妈一定也忘了。印度尼西亚人也过万圣节吗?

“我要去的地方也过万圣节,”我对出租车司机说,“我要到南佛罗里达去见我爸爸。”

“你真幸运,”他说,“那里的天气比这儿好得多。”

我说:“我喜欢缅因州的天气。”

“冬天也喜欢?”

我说:“冬天太美了,一切都明亮得晃眼,空气脆生生的,喉咙好像成了冰条。我妈妈……我妈妈是个活动策划人,她说冬季婚礼的照片总是格外好看。”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缅因姑娘。”他说。

我现在在机场,已经过了安检,没出差错。我伪造的文件顺利过关。

等一下。

妈妈刚刚给我发了条短信:你已经到学校了吗?我们今晚怎么过万圣节?!

我回复她:太晚了。

她回:你不可能永远生我的气。

我回:老师让我把手机收起来。

她回:我爱你,露比。

我屏蔽了她的号码,不再接收她的短信,等我到了迈阿密的宾馆再解除屏蔽。等我到了那里,她就不可能再阻止我去迈阿密了。

这句话是“同义反复”,但它也是一句“真话”。

“同义反复”就是“用不同的词表达同样的意思”。里切小姐说我们应该“尽量避免”这种句子。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得关机了。

要是你这段时间没有我的消息,不用担心。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也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事。我学到了很多与印度尼西亚穆斯林有关的知识,我也希望你对于生活在缅因州、不履行教规的犹太人也有所了解。说实话,我不太确定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好“样本”,或许你也不是一个好“样本”。或许通过“交笔友”的方式了解文化这件事本来就很蠢,你了解的其实只是和你通信的那个人。

我很喜欢有你做笔友!

不可能有比你更好的笔友了。

爱你

你的名义双胞胎

露比

又及:如果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会从迈阿密的沙滩寄一张真正的纸质明信片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