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宋随意进了宫便转头去了寿康宫, 太皇太后正在喝茶,手里还捧着个本子?。

宋随意?过去,给她行了礼:“母后。”

“随意来了。”太皇太后放下本子?, 朝他?笑了笑, “过来吧, 前几日?容王送了西南的红茶来, 还有些小?玩意?,我正想?着给你们送去,你就来了,是来给我说故事的?”

“没有,今天没故事。”宋随意乖巧地凑凑上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干坏事了, 怕王爷收拾我,逃难来了。”

太皇太后闻言笑了:“做什么了?”

“欺负人?了。”宋随意?低着头, 像个被训话的娃娃, 乖巧道, “那?人?想?欺负我,我就打他?了。”

太皇太后闻言依旧是笑的:“还当是什么,这种事以后别自己动手,伤着怎么办?告诉小?九,小?九会处理的。”

“忍不住嘛。”宋随意?对着手指, 继续卖乖,“这事闹得有点大, 王爷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肯定要说我丢皇家的脸。”

太皇太后闻言有些无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我怕。”宋随意?拉了拉太皇太后的衣袖,“王爷一冷脸, 我就害怕。”

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自家儿子?的毛病,很轻的叹了口气,正想?着把人?叫过来说说,就见宋随意?正撩起一边眼皮在正大光明地偷看她,顿时被这小?动作逗笑了,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说:“说说吧,想?我做什么。”

宋随意?讨好到?:“想?母后跟我一起去紫宸殿。”

听见这三个字,太皇太后神色淡了些:“随意?,你不该去插手小?九跟小?白的事。”

宋随意?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无论太皇太后多喜欢他?,在关承酒跟关玉白的事面前,她永远是冷静又冷漠的。

他?以前还天真地想?过抓太皇太后当保护伞,但最后下场并?没有什么改变。

当然他?也?没什么怨气,毕竟关承酒是她的亲儿子?,又孝顺听话,太皇太后对他?也?不过是爱屋及乌。

但有些事,知道了也?得去做。

虽然不知道关承酒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

他?不想?再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时间里了。

“我知道,我没想?插手。”宋随意?耷拉下脑袋,解释道,“我就是听说了一些传闻,气不过。”

他?说着也?不管太皇太后想?不想?听,自顾自说了姚炳打着王府的旗号在外头招摇的事。

太皇太后听见这话皱起眉:“这姚家……”

“母后您也?知道,王爷素来不爱管这些谣言,他?不管,他?们可不就变本加厉地造。”宋随意?道,“要是只有我也?就罢了,可我还听说了别的……”

他?说着,又把从香宜那?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就见太皇太后眉头越皱越紧。

默了好一会,她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关心小?九是好事,但这些事,我想?他?心里有数,你还是当作听不见的好。”

“我可以当作听不见,那?别人?呢?”宋随意?问她。

太皇太后凝着他?。

她在后宫能站稳脚跟,靠的自然不是别人?的自觉,虽然儿子?鲜少跟她说起朝堂中?的事,但她有耳朵有眼睛,一些事多少是能猜到?的。

至于这个儿媳妇,她自然也?看得明白他?那?点暗戳戳的小?心思,只是她明白,夫妻之间总需要些小?情趣,她乐得看这些,但这不代表她能忍受宋随意?越界。

“你想?说什么?”太皇太后问道。

“我是说,陛下。”宋随意?道,“这些话,总会以各种途径传到?陛下耳朵里。”

太皇太后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当你要说什么,陛下又不傻,小?九对他?好不好,他?难道不知道吗?”

“可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宋随意?道,“母后方才还提起容王,那?母后可还记得容王的生母。”

太皇太后动作一顿,看向宋随意?。

容王生母不过是一个宫女,被德宗皇帝临幸后生下孩子?,但她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养育皇子?,恰巧当时德妃因?为流产坏了身子?没法再生育,于是将容王领了回去。

宋随意?低着头,小?声道:“听闻容王幼时曾罚过不少宫中?的人?,只因?他?们嚼舌头,说容王不是德妃亲生的。”

“她那?时还小?。”太皇太后道,“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宋随意?问她:“容王可接生母回了封地?”

太皇太后默了。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容王生母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对外说是突发恶疾,但那?件事当时是她查的,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容王做的,只是当时德宗皇帝不让她再查下去,却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她也?就跟关承酒提过一回,但关承酒应该不会跟宋随意?说才是。

太皇太后神色微冷,宋随意?却只是笑笑,说:“小?孩子?不明理,总是大人?说什么就听信什么,偏生有些人?的嘴就是不干不净,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一日?两日?陛下还能记挂着王爷的好,可三年五年呢?”

太皇太后闻言皱起眉,就听宋随意?又道:“王爷总对陛下那?么凶,他?才那?么大点,肯定会怕的。”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缓声道:“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吧,碧蓉。”

跟着他?的女官应了一声,过来扶她,宋随意?紧随其后,一行?人?一起去了紫宸殿。

关承酒这会的确不在,只有关玉白在紫宸殿,听说皇婶婶带了不少人?来给他?,便?叫了进来,结果一听人?都是懵的。

平日?里皇叔总教他?处理朝中?政事,他?还是第一回碰见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绞着袖子?忐忑地等人?去叫关承酒来,然后巴巴地看着太傅。

宋元修神色复杂,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一直低头喝茶。

过了一会,王府的侍卫带着姚家的人?过来了,一起的还有太皇太后跟宋随意?。

见到?人?,关玉白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给他?们行?礼:“皇祖母,皇婶婶。”

太皇太后点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承酒还没来?”

关玉白乖巧地点点头,有些犹豫地看着这满屋子?的人?。

太皇太后牵过他?的手,到?主位上坐下。

宋随意?也?跟着过去,陪着她处理这件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要不要追究到?底。

姚家人?也?不全是蠢货,多少知道摄政王的脾性,本想?咬着摄政王不喜追究这点做文章,却没想?到?太皇太后竟是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势,旁边还有个宋随意?在拱火,没几句话就把整个姚家都架在火上烤,就连宋家也?被说得头都不敢抬。

尤其宋云华,姚蕊是他?老婆,姚家那?边的小?动作有不少都是他?默许的,那?边也?知道点分?寸,从来不给他?惹些不该惹的事,却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捅娄子?就给他?捅到?皇上面前来了。

他?有些怨愤地瞪着宋随意?,却不敢说话。

宋随意?看他?那?样,不由得有些好笑,走过去问他?:“爹,看来您很生气啊。”

宋云华闻言,低低骂了他?一声“逆子?”。

换做以前,宋随意?根本不会跟他?多浪费口舌,对于这个爹,他?早就失望透顶了。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从宋云华这里下手,劝他?不要去做那?些会连累全家的事儿,可这个人?利欲熏心,又不知天高地厚,对于宋随意?的劝诫只当是笑话,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是上了断头台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也?算有能耐了。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倒是不介意?跟这个便?宜爹唠唠嗑,趁着太皇太后在处理姚家的事,宋随意?在宋云华身边坐下,说:“爹很喜欢姚蕊吧?”

宋云华冷着脸:“她是你娘。”

“我娘早就死?了,牌位不还在祠堂摆着,爹你那?么久没去看过她,难道不怕我娘想?念,半夜来找你吗?”宋随意?说着,看宋云华脸色微变,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还是王爷觉得端王能耐,什么都做得好,就连抓鬼也?不在话下?”

宋云华阴着脸:“你在胡说什么?关端王什么事?”

“爹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宋随意?道,“你不想?活,大可去跳楼去跳湖或者喝下一罐毒药,总归是有办法的,而不是拉着全家陪你一起死?,话我放在这里,如果有一天出了事,希望你别那?时候才想?起来你是宋家的人?。”

他?说完,也?不管宋云华是什么表情,起身回了太皇太后身边。

姚家已经被收拾了,借着这个机会,宋随意?也?提了提京中?的传闻,他?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这才问他?们:“这些话可都是你们在四处散播?”

姚家人?一听脸都白了,连连磕头,就差举着手发誓了:“王妃明鉴,您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编排王爷啊。”

姚炳平日?里嚣张惯了,对着太皇太后不敢说话,但对着宋随意?这个可以算他?表弟的人?,那?点毛病就又冒出来了,忍不住小?声回了一句:“我们编排他?干嘛?又没什么好处?”

“你也?知道做事要好处啊?”宋随意?笑眯眯道,“王爷在京中?的名声不好,百姓就会怕他?,那?不是更方便?你打着摄政王府的旗号去外头招摇了吗?我看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吧?”

这帽子?一扣下来姚炳都懵了,直到?他?爹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才回过神,连忙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没传过这种话!”

“不是你,能是谁?”宋随意?道,“王爷素来和善,也?不与?人?结怨,除了你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去传他?这种谣言。”

当他?说出“和善”两个字的时候,别说姚炳,就连坐在他?旁边的太皇太后和关玉白脸色都露出些许古怪。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的,关承酒那?个人?到?底哪里跟“和善”扯得上关系了?

但宋随意?神色认真,完全看不出半点玩笑的痕迹,好像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当着他?、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姚家人?也?不敢反驳说关承酒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只能磕头求饶。

于是宋随意?把锅一推:“不如这样,你们去查,查出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就饶了你们,要是查不出来就加倍罚。”

姚家一听刚想?拒绝,就听太皇太后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们的惩罚暂且延后,哀家也?累了,都下去吧。”

话说到?这儿,姚家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盘算着到?摄政王府去找关承酒,于是都行?礼退下了。

太皇太后将目光转向宋云华和姚蕊:“治家不严……”

他?刚想?说话,就见一道人?影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屋里人?立刻跪下行?礼:“参见王爷。”

关承酒沉着脸走到?太皇太后面前,目光冷冷地扫过宋随意?,最后落在关玉白身上,说:“陛下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关玉白闻言瑟缩了一下,又生生忍住了,低头坐在旁边,乖得像只小?鹌鹑。

太皇太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越发理解宋随意?今天这一出究竟是想?做什么,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解围:“这事不怪他?们,是哀家自己听说了,便?过来看看。”

这种话唬唬别人?还行?,但关承酒很了解自家母后,知道她不会管自己的闲事,八成又是听人?嚼了舌头,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反驳,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宋随意?一眼。

宋随意?能劝服太后,现在又有了个活生生的例子?,有人?撑腰他?也?不怵了,甚至还朝关承酒抛了个媚眼。

这些事本来就该关承酒处理,现在他?回来了,太皇太后便?不管了,关承酒也?没推翻她原先做的决定,狠狠罚了宋云华跟姚蕊,便?把宋家人?都打发走了。

等人?都走了关承酒又将人?全部?叫走,屋内便?只剩了四个人?。

他?正要质问宋随意?,就听太皇太后道:“正好哀家有件事要同你说,皇帝,你先跟随意?到?屋里休息会。”

宋随意?一听,立马拉着关玉白溜之大吉。

屋里便?是关玉白平日?休息的地方,桌上还放着他?未做完的功课,估摸着是刚刚忽然被人?叫走,没来得及让人?收拾。

宋随意?溜溜哒哒走过去看了一眼,关玉白刚学写字没多久,字还有些稚嫩,但能隐约看得出他?是在模仿谁的字迹。

他?问道:“怎么会想?学你皇叔的字?”

关玉白对这个婶婶还是有些陌生感,但并?不怕他?,听见他?的询问,有些拘谨道:“母后说皇叔的字很好。”

“那?你觉得呢?”宋随意?问他?。

“我……我也?觉得好。”关玉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夸奖的话。

宋随意?闻言,笑道:“怎么还停了一下,是不是觉得不好又不敢说?没关系,你皇叔现在听不见,你可以偷偷跟我说他?的坏话,我不会告诉他?的。”

关玉白闻言摇头,嗫嚅道:“我不明白,我看不出来,但是母后说很好,就是好的吧。”

宋随意?听他?这么说,无奈地笑了笑。

关玉白就是这样,小?时候总是皇叔说,母后说,有什么事就知道求助两人?,跟只小?跟屁虫似的特别可爱,所以无论是太后、太皇太后还是关承酒,都觉得他?又乖又听话,没人?能想?他?长大了会跟关承酒反目成仇。

“皇婶婶。”

“嗯?”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关玉白小?声问他?。

宋随意?装作不懂:“什么话?”

“就是说皇叔……皇叔乱杀人?。”关玉白皱着眉,犹犹豫豫道,“是真的吗?”

宋随意?没答,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关玉白低着头:“我……我不知道。”

宋随意?闻言,压低了声音:“你可以悄悄跟我说,你说了,我就告诉你。”

关玉白皱眉,打量着宋随意?。

宋随意?也?不着急,拿着他?的书坐在那?翻,看得很认真。

过了一会,关玉白才挪着小?步子?过去,跟他?咬耳朵:“我觉得是。”

宋随意?眸色顿时暗了,只是笑容依旧:“为什么?”

“因?为皇叔很凶。”关玉白垂目,看着宋随意?衣摆上的花纹,解释道,“朝里有人?做错事,皇叔也?会杀他?们的头。”

虽然关承酒天天教,但他?始终不能理解那?些复杂的政治,他?只知道有人?做错事了,皇叔就要他?的脑袋。

“陛下也?怕王爷吗?”宋随意?问道。

关玉白点点头,抿着唇犹豫起来。

有些话他?不敢跟母后说,也?不敢跟皇叔说,但跟宋随意?这个有关系却不是很熟的婶婶反而能说出口。

“我,我怕。”关玉白依旧低着头,声若蚊呐,“我怕做错事。”

宋随意?道:“你应该知道,你做错了,你皇叔也?不会要你脑袋。”

“我知道。”关玉白道,“可我就是怕。”

“那?下次我帮你跟你王爷说。”宋随意?说着朝他?招招手,“过来做功课。”

关玉白应了一声,乖乖走过去。

宋随意?在旁边看了一会,这才离开房间,就见关承酒面色沉沉地站在门边。

他?笑了笑,小?声问道:“王爷都听见了?”

关承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随意?又道:“我知道严师出高徒的道理,但小?孩子?,哪懂那?么多道理,他?看见什么,就是什么。”

关承酒皱眉:“以前皇兄也?是这么教我。”

“我听说先帝是个很和善的人?。”宋随意?道,“为君者自然是要有威严,可先帝对大臣再怎么凶,对着王爷也?该是温柔的,可王爷对陛下怕是一年都笑不了几回吧?”

关承酒低头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宋随意?放他?一个人?冷静,溜溜达达去找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他?过来,递了个橘子?给他?,宋随意?就坐下来剥皮,等关承酒缓过劲来。

他?知道关承酒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他?以前曾听关承酒提过一回。

那?天是关承酒生辰,已经十五岁的关玉白悉心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他?,说自己虽称关承酒一声皇叔,但在他?心里,关承酒和他?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