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番外】书生受难记三(2 / 2)

大宋广告商 四月葫芦 4735 字 1个月前

何钉仍不满意,不满意大发了,黑着张脸朝他屋里走,路过时还非得拿肩膀撞他,将身上的黑灰蹭了书生满怀。

王仲辅自知此时没什么脸面生气,一声不吭忍下来了,跟在他身后进屋。

两人仔细一看才知道,何钉左臂有小半只胳膊都被火燎了,袖子烧了个大洞,黑灰扑簌簌洒在通红发烫的皮肤上,脏得要不得了。

王仲辅打了清水帮他擦拭,谁知轻轻一擦便擦下一大片皮来。书生没见过这场面,目瞪口呆,赶紧收回手不敢再碰,好似做错了事。

何钉看他这着慌的模样,当着他的面将整片烧坏的皮子撕起来。

王仲辅拦都不知该怎么拦:“疯了!不疼么!”

何钉嗤笑。“刀砍箭射都受过,燎个火而已,疼个屁。”

王仲辅自然不信他,后来用针去挑水泡,再上敷药,大气都不敢喘,又翻箱倒柜给他找了身勉强能穿的干净衣裳换了,这才算忙完。

何钉低头看看身上紧巴巴的衣裳,很是不悦:“忒瘦了。胸口压得慌。你过来给我松松。”

王仲辅不动。

何钉催他,他仍是不动。

何钉忍不得了,迈开长腿去堵他,王仲辅便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委婉:“你身上一股烟熏气。”

何钉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横眉倒竖,追着他晃脑袋,非要他也沾上灰烬不可,像条甩泥点的大狗子。

……

在延国公的授意下,何钉陪着冯春娟藏入洞元观。

王仲辅担心出差错,便带着广济医馆请来的医士到洞元观为冯娘子施针。

谁也没想到文掌柜如此细心,听说病重昏迷的是位女子,还专门请了位姓文的表姐过来,领着个小药童入室针灸。

王仲辅与何钉俩大男人不便入内,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何钉率先张了口,又说起延国公的不对劲。

王仲辅与他意见相左:“月止如今处境危险,待在公爷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在公府中一步都不出来才好。公爷是个品行端正的人,我信他不会趁人之危。”

“是了是了。“何钉扯扯嘴角,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你将来是要做大官儿的,自然最看得上皇亲国戚。只可惜人家延国公看上的是罗月止,却看不上你。”

王仲辅皱皱眉头,懒得与他讲话,想离他远点。

谁知何钉牢牢攥住他胳膊,又开始不放人了。

王仲辅顾及他那只遭火烧过的胳膊,并未挣扎,抬眼道:“就会来硬的?”

何钉冷冷笑了一声:“没心肠的狗东西。”

王仲辅也来了火气:“你才是狗东西!”

两人怒火中烧盯着对方,皆不甘示弱。

女医士领着药童出来,抬眼就看见俩人斗鸡似的盯着对方,好似要打架,吓了一跳。

王仲辅这才挣开桎梏,转身领着医士出门。

……

几日之后,王仲辅才重新登门,还带来了赵宗楠特意寻来的舒魂丹。

据说此药入口,两日之内便可使人魂归位。王仲辅今日不打算走了,同样留在观里,以防不时之需。

何钉这些天守着冯春娟寸步不离,王仲辅见屋里孤男寡女的,并没说什么,但脸色并不算太好看。

何钉愣了愣,解释的话脱口而出:“这破观小得可怜,一个乾道都没有……我顶多给她擦擦脸,别的什么都没干。”

王仲辅并未作声。

何钉又道:“她也不用我做别的。昏迷之人吃喝都费劲,更不会拉屎撒尿,你连这个都不懂?”

王仲辅蹙起眉头:“胡言乱语些什么,侮辱姑娘清誉。”

何钉:“那我顶多嘴上侮她清誉了,别的什么都没有。”

王仲辅:“……清白自知,你同我跟我解释什么。”

何钉他娘的哪儿知道自己解释什么。

过了一会儿,何钉又问他:“你晚上住哪儿?院里就一间屋子。”

王仲辅来前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愣了愣,答道:“兴许同观里的小道士挤挤。”

何钉板着脸:“都是挤挤,你跟我挤不就得了,跟个道士挤什么劲儿。”

“你要么跟我挤,要么回家去!”

王仲辅犹豫很久,仍是不听他的,等到了晚上,便避开他,想偷偷进小道士的寮房。

结果被何钉逮了个正着。

“小师父莫看着书生模样秀气,晚上打起呼噜比雷还响,缠起人来像条蛇,要坏出家人修为的。”

王仲辅从未遭过这样的污蔑:“你!”

站在门口的小道士还没答话呢,何钉就将人囫囵个拖走了,往狭窄的屋子里头一塞。

“我晚上在冯春娟屋里看着,不睡这儿。你睡你的,甭给别人找麻烦。”

王仲辅抿抿嘴,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入秋夜寒,道观偏僻,便比寻常地方更冷。

他们院里还有个沉睡不醒的病娘子冯春娟,好铺盖都给她送去了,何钉屋头只留了一床薄薄的铺盖。

王仲辅将就着睡,裹着薄被,对着斑驳石墙,在榻上缩成一团。

月上中天的时候,何钉摸进屋来了。

书生这段时间读书应当是下了苦功,人都瘦了不少,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大半张铺子都空出来。

何钉轻悄悄脱了鞋,躺在王仲辅旁边。

他睁着眼睛出了会儿神,终于开始动了,翻过身,手臂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横在王仲辅深深凹陷的腰上。

何钉等了会儿,看他没动静,又摸索着去攥他的手。

……果然,这狗书生。手凉得跟坨冰块似的。

妈了个巴子的。何钉心里骂了一声,将衣裳解了,撩开被子凑近他,热乎乎的胸膛贴着他脊背,将他护在怀里,慢慢将这大冰坨子捂热乎了。

王仲辅被身后的热源包裹着,注视着面前斑驳的墙皮,一动不动,更没推开他。

身后人的呼吸很热,一下下喷在他后颈上。

狭窄的屋子里安静非常,静到只能听见两人过分匀称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冯春娟的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陶瓷落地的脆响。

何钉先前在她屋子里搞了个装置,不论是冯春娟自己醒了,抑或屋里头进了人,就算她只是动动小指,拴在细线上的陶瓷盏都会应声而碎。

王仲辅与何钉不约而同睁了眼,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来。

俩人这才发现对方没睡着,在一片漆黑中齐齐愕然。

但这要紧的时候,谁也没顾得上计较,何钉裹好衣裳,先王仲辅一步冲出屋去。

冯春娟果真醒了。

俩人这还睡什么觉,可是忙活一阵,还借观中的灶台煮了米汤。

冯春娟昏睡多日,半分力气都没有,何钉坐在她身后,让她靠坐着,差使王仲辅喂她喝粥水。

王家老太太年迈,近些年唯独腿脚不好,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大病,身边更不缺人伺候,怎么也轮不到王仲辅出力。王家大少爷自力更生就不错了,哪里伺候过人?

洞元观中没有置办油灯,屋里只有一只石蜡照明,他连人都看不清,喂得一点都不好。

何钉无奈地瞅了王仲辅一眼,将勺子接过来,手臂环着冯娘子,一勺勺喂给她吃。

王仲辅半点忙帮不上,坐在榻边干看着,也没话可说。

冯春娟喝完米汤,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文家人曾嘱咐过,就算她用过舒魂丹之后转醒,也是气血两空,浑身无力,再昏睡一阵子是自然的。

王仲辅与何钉便没再打扰,任她沉睡。

俩人睡不着了,站在她门外头。

王仲辅抱着手臂:“……你很会照顾人。”

“从前也不会的。”何钉回答,“家里有个老娘,伺候过一阵子。将她伺候走了,便什么都会了。”

“你从前过得不容易。”

“寻常百姓家,哪儿有几个容易的。你看冯春娟容易吗?”何钉笑了一声。“屋里这娘们就算是运气好的,遇到罗月止这么个贵人,如此绝境,竟都能捡条命回来。”

“绣儿呢?”王仲辅顿了顿。“张绣儿便不如她运气好?”

何钉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总算问我了。”

“你前阵子还派人到襄邑,是去查吕奂那狗贼。可叫我说中了?”

王仲辅沉默片刻,放低声音:“你做那事……可被朝廷盯上了?”

何钉哈哈一笑:“干这事儿何必用自己的脸皮。就算吕奂那老东西起死回生了,就站在这儿,面对面站着,他也认不出我。”

王仲辅靠在柱子上。“那就好。”

何钉:“你都知道了,不报官么?”

王仲辅觉得他明知故问。“如今官府有多少人在搜查冯娘子呢,我可有报官么?”

何钉哂笑:“也是。”

“绣儿姑娘……最后找到了么?”

“早找到了。在祖坟里好好躺着呢。”

王仲辅眺望着远方屋檐上透出的、极淡的一丝晨光。

“那是挺好的……算是挺好的了。”王仲辅喃喃问道,“血债血偿。你的‘正事’可算做完了?”

“还剩一个人。”何钉回答。“他们做了亏心事,怕人又怕鬼,早年间各自离了真定府,记不得,便得慢慢找。”

王仲辅沉默不语。

何钉看着他。“书生莫不是担心我呢?”

“我是怕你拖累月止。”王仲辅仍不看他。“罗家到今天不容易,罗叔父如今身体抱恙,不敢再劳累,月止独自支撑门庭便更不容易。”

何钉盯着他:“你这张嘴,恨不得比石头还硬。”

屋檐外的天空渐渐变亮了。

人躲不进黑夜里,神色便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何钉靠近他。“你还冷不?”

王仲辅把手藏进袖子里:“不冷。”

何钉看着他泛红的鼻尖,低垂的眼睛,实在忍不住了:“我他娘的真是受不了了。算我求你一回,你能不能给我句准话?”

王仲辅手指攥住袖子:“听不懂你说什么。”

何钉:“那你他娘的装睡?老子刚才袒胸露乳的,白让你靠了?”

王仲辅脸顿时就红了,鼻尖也红,不知是冷的还是臊的。“那不算。”

何钉盯着他,恨得牙痒痒,又想着要斯文点,先礼后兵,只得咬牙切齿地放低声音:“算呗,别不算啊?”

王仲辅退了一步,依旧说不算。

何钉扯着嘴角僵笑:“那我动粗了。”

“不可以。”

何钉心道老子刚才给过你体面了,你自己不要。于是置若罔闻,伸出大手去拽人。

王仲辅难得这么慌,绕着柱子躲。

何钉跨过两人之间窄窄的山涧,把他拦腰抱住了,就像捉住了记忆里那只放走的白鹿。

可怀里的人抖什么呢?他又不滥杀生。他只是瞧他好看,想养着,想天天看着。

想了好些日子,都要想出心病了。

何钉在他耳朵边热腾腾地说话,一声声求他:“你这不冷不热当真要熬死我了……你就给我句准话,成不成?”

王仲辅怕冷又怕他,不说话,用冰冷的手指去掰他手。

“还说不冷?”何钉不管了,不顾他挣扎,低头亲他。

王仲辅躲不开,面色通红地被他按在怀里,想着那香消玉殒的可怜的绣儿姑娘。

在心里骂何钉混账,也骂自己混账。

何钉把他扛起来。

观中陋室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又被人一脚踹上。

何钉其实不懂这事儿和男人要怎么干,王仲辅也不懂。

还是何钉有主意,先去扒他衣裳。

王仲辅脸烫得吓人,但身上要冷死了,不愿意脱,拼命推他。

何钉急了,就咬他,逮着哪儿咬哪儿。

直到牙尖和舌头碰到他脖子上残留的那道淡粉色的刀疤,王仲辅“啊”地叫了一声。

何钉这才停顿了片刻,粗粗喘着气,将他脸掐起来对着自己,又埋头下去。

这次王仲辅没什么可说的了,被他弄得软绵绵的,叫他何钉身上的热气蒸着,又像喝醉了酒。

洞元观是出家人的所在,寮房三百步之外就是道家仙像。

诸天神明都眼睁睁看着呢。

只有他们不顾廉耻,什么都顾不得了,缠在一起做荒唐的事。

王仲辅浑身冷汗,觉得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他谁都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小王,可怜兮兮的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