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监视
他胃口不佳,吐司吃了几口就吃不下,放下东西准备再去休息一会儿,门忽然又打开。
陈夏一手握着门把手探头进来:“老婆,我待会儿得出去一趟,可以吗?”
他低声询问,眉头微皱,一幅不太情愿又有些愧疚的神情。
不能全天24小时和老婆待在一起了QAQ
老婆今天还有些发烧,那里也还没上药,肯定要先把老婆照顾好。
自己正处在繁殖期呢,和老婆才进行了几天而已,这种时候中断,还会让他有种对伴侣失职的愧疚感。
又联想到老婆之前的那份检查报告上怀疑他的繁殖能力……陈夏就更不情愿在这种时候外出,他现在只想和老婆一直待在一起。
前段时间的分离已经让他足够焦虑和不安,快把他弄疯,就连这几天如此紧密的待在一块儿,都没能彻底缓解好他的分离焦虑。
他现在就像那种被主人遗弃过又找回来的宠物,极度的需要陪伴,虽然他不是真的被遗弃,而是自己跑去替老婆泄愤去了。
而且应声虫进食缓慢,在被寄生的人彻底同化前找到就好,都还来得及,再说别的人类的死活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只是作为裂缝监管者和污染带域主,他有责任处理这些偷跑来的家伙,以此维持两边的稳定。
他跟老婆询问,深邃又锋利的眼睛硬生生被他睁的溜圆,带出几分可怜感,希望老婆能过来亲亲他,说些舍不得跟自己分开一分一秒之类的话。
路薄幽腰酸背痛腿发软,肚子难受别的地方也有微妙的肿痛感,正巴不得离他远点,一听这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爽快的点头:“好啊,店里的事忙的过来吗,要不别待会儿了现在就去忙吧~”
说完还非常明媚贴心的对门口的丈夫笑了下。
陈夏:“……”
他盯着老婆明显看起来很高兴的神情,沉默几秒,慢慢的垂下眼,转过身去又把门关上了。
然后对着好几米开外的符仓面不改色道:“你也听到了,我老婆舍不得我马上走,你先回去吧,我下午过去。”
“啊?”符仓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展开了,他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没听错的话,域主夫人不是让您现在就过去吗?”
陈夏依旧面不改色:“那是反话,你可能不知道,人类是很爱说反话的。”
“是……吗?”符仓对此表示怀疑。
陈夏坚定肯定以及确定:“嗯。”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怪物,继续以一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域主。
它还什么话都没说,有些怪物就要破防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有多爱我,他肯定一刻都不想跟我分开,刚才说的绝对是反话。”
符仓:“……”
他欲言,又止,最后没止住,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反驳:“……还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前不久域主夫人给老大举办过葬礼,在城里头,把他好险给吓一跳。
也是因为这一点,他在红杉森林里看到应声虫拟化的域主壳子时,才会那么轻易被骗过去以为是域主回来了。
“……”破防的怪物还是那种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模样,只冷冷淡淡的看了眼符仓,后者就脊背发寒一个激灵,迅速的萌生了要逃跑的想法。
符仓:果然繁殖期的怪物好可怕!
“咳咳听域主您的,我先走了。”
他简短说完扭头就走,动作快,险些撞到人,堪堪停住。
差点被撞到的莱森太太面对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壮汉,心里一个咯噔,对方的身形像座山一样挡住她的视线,特别可怕,她“啊”了一声,被吓得不轻。
符仓又闷声跟她道了歉,拔腿就跑,他一走,莱森太太被遮挡的视线豁然开朗,于是目光刚好跟站在房门前冷冽英俊的隔壁邻居对上。
后者冷漠的看着她,像是在脑海里检索她是谁,随后对上了号,嘴角一咧,露出个会让人感到瘆得慌的虚假微笑:“你好。”
他还开口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莱森太太:“……”
当场石化的女士静了三秒,发出一声极为惨烈的尖叫:“啊——!!!”
“鬼——啊!!!”
她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冲回了自己家。
路薄幽以为陈夏关上门是直接走了,正扶着沙发背慢慢的站起身打算上楼,还没走几步听到门外传来莱森太太的惨叫。
他脚步转了方向,改注意决定出去看看,一触到门把手,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室外地面湿润,石板路被连日的雨水洗刷的非常干净,好些天没人管理的草坪上青草茂盛,草叶尖儿上挂满了小水珠,绿油油的喜人。
门一开,久违的清新空气涌进来,路薄幽才发现原来家里温度这么低,外面的气流明显暖得多,不过也潮湿得多。
房间里的气息太暧昧了,白鼠尾草的味道萦绕着挥之不去,就连涌进来的空气也没能驱散,而最让路薄幽诧异的是,他发现这种气息竟然是自己身上最浓郁。
像从身体里从肉里从血液里散发出来的那般。
而明明陈夏才是这股气息的主人,他身上的味道却比自己身上的淡得多。
丈夫就堵在门边,正一脸紧张的看他:“老婆你要去哪?”
还是那种生怕他跑了的语气。
“……”路薄幽已经懒得解释是他失踪而不是自己失踪,只是好奇的从丈夫结实漂亮的身体线条缝隙间往外看:“我刚才好像有听见莱森太太的声音,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她突然就跑走了。”
“……”哦,对不起,莱森太太!
她一定以为撞鬼了!
路薄幽十分理解莱森太太为什么尖叫,在心里默默道歉,陈夏从外面进来,将温暖潮湿的室外空气关在门外,家里还保留着他筑巢时形成的低温,这里更让他感到舒适。
他进来后腰一弯便捞着路薄幽的膝窝将人抱起,“老婆,你还没说你刚刚想去干嘛呢?”
路薄幽被迫坐在他的手臂上,悬空感让他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丈夫的脖子,像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一样,这让怪物感到十分满意,并侧过脸在他胸口吸吸蹭蹭。
单只手抱人也游刃有余。
短发蹭的胸口毛茸茸的痒,睡衣面料又薄又贴身,所有感觉都能最直接的传达过来,路薄幽身体无需过多撩拨就被他弄的发软,赶紧提醒:“我要去吃药。”
“嗯……”陈夏抱着他上楼,气息明显绵长,低哼的一声嗓音又沉又哑。
吃过药路薄幽想继续休息,在床上翻个身,抱着被子趴着,眼睛还没闭上,腰下忽然穿进来一只手,将他往上面一捞。
带着笑意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老婆今天好乖啊,这么配合上药~”
之前给老婆上药的时候都会被他踩着脸拒绝说要自己来呢,只有把他弄得筋疲力尽昏睡过去的时候,才会安份的让自己抹药膏,发出一些甜腻轻软糯叽叽的哼声。
“配合什么……啊!等等,”路薄幽还懵着呢,姿势就已经从趴着变成了跪在床上。
细韧的腰塌下去,肌肉匀称漂亮的上身还趴在床上,只有最有肉感的臀高高的翘起来,随着跪在床上发酸的大腿肌肉轻抖了两下。
看起来既可怜又让人想摧残。
他脸埋在被子里呆呆的眨了眨眼,皮肤忽然感觉到凉意,原来是丈夫不顾自己阻拦,已经自顾自的要给他上药。
凉意来自于他靠的太近的呼吸和把住腰的手掌。
“……”
啊啊啊啊好丢人!
陈十九你在干什么!!
他手撑起上身扭过头,眼尾脸颊耳尖全部变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耻,一双黑眸湿亮的好像要哭出来。
刚要开口,一大块药膏便先一步涂抹过来,他没忍住惊呼了声,手一抖,上身又重重的趴回了床上。
“呜T-T”他把脸捂进被子里,藏起一声抽泣。
因为脑子太烫,根本没发觉刚才上药的触感不对,不是人类的手指,而是软而弹,湿滑又冰凉的触手。
陈夏喉结滚动,眼神晦暗,一颗心被老婆的反应可爱的融化掉,哑着嗓子夸他:“老婆好厉害,现在是标准的猫猫伸懒腰姿势呢~”
“伸……伸你大爷!”夹杂着点哭腔的骂声从闷闷的被子里传来,路薄幽白皙的指尖攥紧了被单。
跟自己的羞耻心做了一番斗争后,整个人通红的催促:
“快点上药,不准再说话!”
冰冰凉凉的药膏确实会让他感觉舒适一点。
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尤其是触手膨胀的时候,又让他无比后悔说出刚才的话。
意识更是再度昏沉起来,耳边是丈夫一下比一下沉的呼吸,模糊的视线尽头是窗外再度飘起的雨丝。
彻底昏睡过去前,他嘴唇微动,无声的骂:陈十九你个狗东西!
……
隔壁受到惊吓冲回自己家的莱森太太,在缓过来后忽然想起路薄幽之前说的话,说他先生只是失踪,并不是真的死亡,瞬间激动起来。
为了庆祝邻居死而复生,她联系了几位关系比较好的太太,询问要不要为他们举办一场欢庆会,几人都欣然同意,只有史蒂芬太太那边的电话回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几次说话都会重复两遍。
……
下午三点左右,陈夏换掉了那身居家服,衬衫西装裤的西装暴徒打扮,准时出现在棺材店,符仓早就等在那里。
因为上午莱森太太的反应,他这次刻意避开了隔壁店主们的视线,直奔阁楼的冰柜。
他之前在里面存放的跟妻子有关的物品被小心的挪到了茶几上,冰柜里面现在只有一具尸体。
因为是照着他的样子拟化的,个子太高,要放进冰柜只能折断四肢,尸体是平躺着放的,胸口破了个大洞,边缘处挂着些冰霜。
那是应声虫钻出来的位置。
尸体脸乍一看和他一模一样,但仔细看就能发现整个躯壳是很粗糙的,隔着冰柜玻璃,陈夏观察了下,又拉开伸手进去,在尸体上到处按压。
“是只成年雄应声虫,污染能力还算不错,只是临时拟化的躯壳,里面也做了内脏这些,”不像一般的应声虫,里面会敷衍的做成一团烂肉。
说明它如果没被符仓发现,可能会用着自己的样子回到和老婆的家,然后占据自己的位置和老婆一起生活。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它还会吃到路薄幽。
陈夏检查尸体的手一顿,指尖因为怒意不受控制的化成数条触手,将尸体捅出了几个血坑来。
符仓弓着腰挤在阁楼里看,吓得打了个哆嗦:“域主?”
前者回神,触手缩回来,继续检查,只是脸上神情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狠戾,一双红瞳凶悍异常。
符仓默默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他之所以会把这个应声虫做的尸体留下来,就是因为它待过的尸体里会留下一些信息,符仓不具备分辨能力,但域主可以。
陈夏把手探进胸口那个最大的血坑里,摸索了会儿,从冰柜里收回手,拿湿巾边擦边道:“它结过尾钩,应该是两只一起来的。”
应声虫一雄一雌一旦结合过就不会分开,而且只会对彼此的气息做出回应。
“啧,”说到这儿就更不爽了。
蠢货,竟然打得这种算盘,原来不仅是想取代我,还想让它的伴侣取代我老婆的样子。
陈夏深呼吸了下抑制住杀意,以免释放的污染力将尸体上残留的信息掩盖掉,擦手的湿巾被扔进垃圾桶,他低声交代:“等下取点沾着它气味的肉下来,剩下的尸体就可以处理掉。”
“不愧是域主,”符仓满脸崇拜:“那尸体咱们怎么办?”
已经冻了好几天肉不新鲜,而且应声虫做的肉壳味道跟嚼蜡一样难吃,符仓再怎么不挑食,也有点下不去嘴。
何况还做成了域主的样子。
陈夏更是很久不进食这些了,一瞬间倒是被他给问住.
路薄幽在傍晚时醒来,发现丈夫出门前为他在房间里留了灯,天黑后有窗外的雨声做衬托,室内显得格外寂静。
累极了之后入睡很快,他这一觉睡的很好,心里为丈夫的贴心暖了一瞬,可一动,又为更加难受的地方黑了脸。
屋外的雨水贴着玻璃窗缓缓的往下流,每下滑一寸,路薄幽的耳尖就变红一分。
洁白的床单上洇出阴影,路薄幽从床上起身,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和陈夏分开睡。
谁知道刚下床就腿软的跪在了地上,雪白的膝盖上瞬间多出一片红印子。
他震惊又无比羞耻的瞪大眼,暗暗的骂了遍陈夏,改主意,看来分房睡也不够,不行,得找点借口去外面躲几天,不然就想个理由让陈夏出去几天。
总之,绝对、绝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太可怕太荒淫无度了!!
“呼……”
路薄幽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白嫩的耳尖红着,在地上慢慢的爬了两下想就这样先去浴室,却忽然生处一种可怕的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他停下来,回头,床尾的手机刚好亮起。
丈夫发来了消息:
——宝宝老婆,不要乱跑,乖乖待在床上,我马上回来^^
“!!!”一瞬间强烈的冷意顺着脊椎骨爬到大脑,路薄幽打了个寒颤,浑身发冷。
他怎么知道,我没在床上?
这条消息时机未免过于巧合!
天花板上的阴影处,一条根部带着一小团黑色液体的触手爬在上面,表面睁开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下方,将路薄幽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被注视的人看着手机,大脑空白了一两秒,打心底生出强烈的不适感,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陈夏在监视我!
第62章 带着水痕的大腿
“陈十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薄幽跪坐在地上,眉头紧皱,乌眸半垂,视线落在早已黑屏的手机上,忍不住思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之前昭昭和今雨来家里的事,我们当时说的话,我那次对他下毒后打的电话,制造火灾时的现场,他全部都知道?
他心里一慌,忍不住往前回忆丈夫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又很快否定了刚才的猜测。
不对不对,上一次昭昭来家里时,如果有监控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说明之前是没有的。
陈夏并不知道我过去所对他做的一切,自己以前也没有如此怪异的感觉,这种情况的出现,是从他这次回来后开始的。
他承认知道我的过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花时间花心思帮我报仇,虽然这一点尚且不清楚是不是他干的,但绝对脱不了关系。
还表现出很害怕我离开他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担心我会去报警才不惜在家里装监控监视我?
不对,首先他清楚我的过去,就能确定我不可能去报警,其次,当初和他结婚就是为了摆脱警方的嫌疑,我比他还嫌麻烦。
“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那……”
那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人的行为总得有点动机。
地面冷硬,硌的膝盖不舒服,路薄幽暂且停止思考,手扶住床尾想起身,一用劲就拉扯到了腰部的肌肉,疼的他又坐回地上。
“嘶~我的腰……陈十九这个变态,一做起来就不知轻重!”
掩住眼睛的睫毛疼的发颤,他咬紧下颌嘀咕着骂了几句,反过手去揉自己的腰,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了好多话。
“好喜欢~老婆,好喜欢你……”
“唔……我爱你~”
“不要挡,被我弄乱的样子,好美,好喜欢,怎么都看不够~”
“不脏,一点都不脏,老婆你好甜~不要拒绝,让我吃~好喜欢~”
“喜欢,好喜欢你……”
“好爱你……”
“……”
揉腰的手一顿,路薄幽脸红红的呆住,紧接着身体因为回忆起的画面打了个哆嗦,酸酸酥酥的软下来。
地板上扩散出了一圈深色,压在他的脚下,他急促的轻喘了两下才缓住身体的反应,抬手捂住滚烫的脸。
“不会吧……”轻而微弱的嗓音从指缝间流出来,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与羞赫。
这些话是他最近从丈夫嘴里听到过最多遍的话,今天下午他把自己压在床上反复折腾不知疲倦的时候还这么说过。
路薄幽一直将这个当做床上的情话,sweet talk,夫妻间的一种情趣,听过就好,做不得数,现在这个想法却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不成他是认真的?
陈夏喜欢我?
因为喜欢我,喜欢到害怕我离开,所以要监视我?
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到这个地步吗?
不会吧……
被手捂住的双颊又热又烫,路薄幽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会涌起特别怪异的感觉,会让他不自觉的弯起嘴角,身体好像灌入大量含糖的气泡水。
“喜欢”是关键词,一想到气泡就会一股脑往上冲,像要炸烟花那样。
他感觉脑袋也有点晕乎,忍不住轻“啧”了声:“如果真是,时机把握的也太糟糕了吧……”
谁会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表白,那样只会被当成某些东西上脑之后的产物啊笨蛋异食癖!
路薄幽坐在地上冷静数秒,放开手,深呼吸了下,再次扶着床尾慢慢的站起来。
地面的湿痕和腿部肌肤牵起一道水幕,像透明的泡泡,随着距离拉远啪的一下裂开,变成一条细细的丝线,没一会儿丝线扯断,弹回去,又受重力影响小水滴一样砸下来。
他打算在房间里找找看是不是真的有针孔摄像头,如果有,就取下来,等陈夏回来后当面询问他缘由,告诉他夫妻间不需要用到这种方式。
我试着相信你,如过你没有安全感,我会努力给予你,但你也得给我等同的信任和自由。
他不太清楚正常的夫妻间会是什么样,也不太会爱人,但一想到陈夏说过无数次的“喜欢”,就愿意为了这句话去做些改变。
路薄幽甚至想过,如果陈夏一时难以接受不监视自己,他可以给他点时间适应。
即便这会让他感到恐惧。
他心里有些紧张,顾不得先清理陈夏出门前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脚踩在地上整条腿筋都是酸的,他凭着直觉先去检查床头柜的位置。
天花板上那条触手沿着墙壁往下爬,无声的匍匐到地板上,来到地面颜色稍深的,路薄幽停留过的地方,伸出舌尖舔了舔地面。
触手表面上一直睁开的眼珠子缓缓滚动,视线追逐着路薄幽的脚步去。
它先是看到路薄幽没穿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脚,脚后跟雪白莹润,再往上是脚踝。
是那种光看骨头形状都会特别漂亮的,细细的脚踝。
双腿笔直修长,特别白净,皮肤细腻的看不出什么纹路,就会显得他大腿上的指印格外清晰。
会让人只是看到印记,就能想象出那双腿是怎么被人掐住,是怎么被人往上推,又是怎样的下手角度和揉玩力度。
更别提他此刻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衣。
湿润的痕迹沿着腿侧留下非常醒目的亮光,一直延伸到脚踝,然后一点点打湿地面。
上面尽是白鼠尾草的气味。
他检查过床头,又去看旁边的柜子,接着是衣柜,墙壁。
触手上的红瞳始终追随,越看红瞳越幽深,瞳孔一点点兴奋的收缩。
最后缩成了一个细细的点,陈夏的眼神也随之变得空洞,像盯着某处在出神那样,呼吸却放得又沉又缓,压抑着什么。
旁边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隔壁店主们没有发觉,还在激动的祝贺他大难不死。
“天呐,那可是悬崖,真是上帝保佑!”
又提起了他妻子在烟城最大的教堂举办的葬礼:“我在巨木镇住了这么久,唯一一次去烟城,就是为了去参加你的葬礼,真是让人感慨,还好你没事。”
“你是不知道你妻子在葬礼上有多伤心。”
“他给你选择的墓地位置就在一颗大树下,碑竖的特别漂亮,十字架上面还做了只白色的鸽子。”
“他说鸽子会回巢,期待丈夫也会回来,真是太神奇了,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众人好一顿说,但一直没人回应,这才发现不对劲,几人看着好像在发呆的陈夏,叫他:“陈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可别是掉下悬崖后受伤的后遗症。
陈夏眼珠子缓缓动了下,瞳孔一点点恢复到正常的大小,咧开嘴露出标准微笑:“没事,各位,我老婆在家很想我,天色也黑了,我要回去。”
“哦对,嗐都怪我们拉着你聊了这么久,是该让你好好回去陪妻子的。”
“果然小别胜新婚,快回去吧,我们不耽误你了~”
陈夏全程礼貌微笑,等人全部从店里走出去之后,仰头看了眼阁楼的方向,快速关上店门回家。
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还冻在冰柜里,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理。
下午本来打算让符仓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扔掉的,但隔壁店主看到店门开着就过来看,然后就被惊讶又激动的几人围着聊了好久。
一开始他看到老婆还没醒来,还能和他们聊几句,老婆醒了之后他一颗心就不在这里了。
路薄幽在陈夏的卧室里找了一圈,几乎连床底下都看过了,一无所获,根本就没有针孔摄像头。
他懵在原地,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老婆,我回来了~”楼下传来开门声,陈夏的声音随之响起。
路薄幽开门出来,趴到二楼栏杆上往下望,陈夏正好仰起头看他。
眼眸弯着,嘴角咧着,红眸里像缀着火星子似的,见到他就会亮起来。
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路薄幽脑海里又冒出他各种语气的“喜欢”,心脏像被触手尖尖戳到,软软的化成滩水。
又想到自己过去好几次想杀了他,产生出一丝愧疚,对丈夫的纵容度忽然就出奇的高。
他像往常一样说欢迎回来,看到丈夫三两步跑上楼,走过来抱他,脸埋进他脖子上嗅他,黏糊糊的说老婆你好香啊,便笑着去摸他脑袋。
直到对方冰凉宽大的手掌轻车熟路的滑进衬衣里,他脸上的笑才唰的一下消失,纵容度瞬间归零。
“陈十九!”
路薄幽语气尽量严肃的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揉捏作恶的手:“不可以!”
“嗯?”
馋老婆馋的要命的怪物抬起头,眼睛里充斥着不解。
“我身体会坏的,而且……”而且他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些天,陈十九这家伙竟然……
没戴*!
虽然、虽然自己不会怀孕,但是……
总之就是……
不好清理什么的话路薄幽实在说不出口,眼睛水亮的瞪了眼陈夏,试图让他自己反省。
“怎么了老婆?”
反省不了一点的怪物只听到了会坏这个词,瞬间紧张起来。
他也不懂繁殖期的伴侣会出现什么状况,赶紧绕着路薄幽上下检查,却被红着脸的老婆推开。
“总之今晚分房睡。”
老婆下达了一句噩耗,像惊雷一样把他劈僵在原地,然后真的就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走廊上,回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可怜的怪物回家不过五分钟,香香老婆在怀里抱了不到三分钟,亲都没亲够就被晾着了。
他被打击的大量黑水从皮肤里冒出来,几条触手曲起来蹭蹭眼眶,像是在给自己擦眼泪,然后他挪到了老婆房门前,贴着门边掉黑水边听。
听到里面传来水声,老婆好像去洗澡了,还有泡泡的声音。
看样子是不会来给自己开门了,才默默挪回自己房间。
可怜巴巴的换衣服时,陈夏忽然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粉色的东西。
他把衣服一扒开,柜子的角落里,一只粉嘟嘟的章鱼小木雕摆在那里,面朝着里面,下面垫着一张纸。
“啊,原来你在这儿,”掉下悬崖后他到处找过,这东西当时从口袋里掉出来,他一直没找到。
陈夏为此还伤心过,因为这是被老婆握在手心里过的小章鱼。
原来是被老婆找到带了回来。
他拿起小章鱼,一眼便发现上面有粘合的痕迹,而下面那张纸上,飘逸的笔迹写着一句话:
“掉下悬崖不回家,罚你面壁思过。”
家。
怪物的胸腔里心脏“怦怦”跳动了下,这个词让它有种不可言说的悸动,一阵十分细腻的情感蔓延出来,它拟人的皮肤上黑漆漆的水越冒越多。
就好像真的在哭一样。
它心里感到酸酸的却又甜甜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小心的把小木雕放回去,关上衣柜门,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家。”
作为一只强大的,从来都是独居的怪物而言,它没有家这种概念,一般情况下,它盘踞在哪里,哪里就可以当做它的巢穴。
但现在它在老婆的巢穴里,老婆将这里称作家,又允许我待在这里,所以这是我们的家。
^^~
陈夏感觉自己的怪物生涯有了新的感悟,一刻也不能忍受看不到老婆,身形一散就化成了怪物本体,和过去每个夜晚那样从门缝下爬进路薄幽的房间。
守着他睡着后又爬上床。
路薄幽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了他冰凉的体温,翻过身,下意识的窝进了他怀里。
是睡着后习惯性的动作,因为这些天以来,陈夏每晚都要这样抱着他睡。
体温会渐渐的传达到他身上,呼吸和心跳也会渐渐的同频。
第二天还没彻底睡醒,路薄幽就知道了和丈夫分房睡失败,因为他是被亲醒的。
昨晚逃过的早上没逃过,值得路薄幽庆幸的是,下午接到莱森太太的电话,特别开心的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问他在不在家。
受之前筑巢的影响,邻居们一直以为他这几天不在家。
他立马邀请大家上家里来玩,并顺势告诉大家丈夫没死的事,哪知道莱森太太要说的好消息也是这个。
得知她们还想帮自己办庆祝会,路薄幽立马将活动揽过来,直接请了专业团队过来准备,又把劲多到没处使的丈夫打发去了他自己的棺材店里。
考虑到还得处理应声虫的事,陈夏听话的外出,只是在开车走之前,缠着老婆索要了好几个吻。
路薄幽送完他,又返回来送几位太太回去,人一走,家里空荡下来,他上楼去换衣服,挑了一对红宝石带银色链条的领扣,对着镜子别扣子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路薄幽这次回头的速度特别快,看到一条黑影咻的一下钻到了门缝后面,他快步走过去查看,门后又什么都没有?
“家里进蛇了?”
但他没时间处理,因为一连好几天没出现,迟昭发的消息都快把他手机挤爆了,他们约了待会儿见面。
他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却在沙发背面又看到了黑影滑过,这下不得不在意起来。
路薄幽放轻了脚步,非常缓慢的靠近,手扶着沙发缓缓蹲下身,探头,果然在沙发角落看到了一截湿滑的墨绿色腕足。
它有一端钻进了沙发底下,余下的部分正在外面挣扎蛄蛹,看样子是想钻进沙发底下躲起来。
没想到不是蛇,而是比蛇更加不该出现在家里的东西,路薄幽看的头皮发麻,怀疑是谁家养的水生宠物跑了出来。
他有点害怕这些东西,但手快脑子一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留在外面的部分,接着用力往外一扯。
第63章 骑在身上
一条弹性十足的触手被他拽了出来,倒挂在空中,下面带着一团黑漆漆的水团弹了弹,触手尖尖下意识的张开口器吸住他的指尖。
一种又湿又滑还很冰凉的触感立马传来,路薄幽感觉手里的东西很有韧性,它在十分激烈的扭动和挣扎,那感觉非常恶心。
他还能感觉到吸着指腹的软肉里带有尖锐的细齿,轻微的勾扯着皮肤,非常可怕!
令他瞬间窜起一股寒意直冲大脑。
“啊!”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路薄幽倍感惊悚的把它甩了出去,那条长得奇怪的触手生物啪叽一下被扔到了沙发上。
沙发软垫弹性十足,它被甩过去,摔在垫子上弹了弹,像玩蹦蹦床一样。
事情发生的太快,这条触手生物显然也有些懵,弹过之后趴在垫子上呆住,刚才还激烈的扭动着,现在安静且呆呆的,触手表面泛出了很鲜艳的红晕。
虽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路薄幽看到它这副样子还是瞬间就联想到了丈夫害羞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不对,我是要抓住它!怎么把它给扔出去了!
趴在垫子上的触手愣了愣,也反应过来:不好!不能被老婆抓到!
它尾端一拧,根部没入的那一小团黑漆漆的液体就立马蠕动起来,带着它飞速的从沙发上爬走。
眼看着要爬到地上,情急之下,路薄幽飞快的从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抽出一把小刀,唰的一下刺进那团黑色液体中,转瞬就将想逃走的触手钉在了沙发上。
他动作干脆又利落,没有一丝迟疑,刀子扎进去的过程也很快,触手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就被钉住不能动了。
路薄幽马上起身去厨房找玻璃罐,他不知道这个诡异的生物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总之不能放任这种东西在家里,得先抓起来。
但他的手上还有抓过触手时留下的湿润微黏的触感,他的洁癖症让他无法忍受,于是改主意先去洗手。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符仓洗了把脸,抬起头,看向一堆木料前忽然站着不动的男人,投去疑惑的目光:“域主,你刚刚说让我埋哪里?”
陈夏的身影停在店内,还是没动。
“我刚没听清,那个应声虫拟的肉壳腐化速度挺慢的,其实我建议烧掉更好,您觉得呢?”
符仓撩起衣服边擦脸边过来,随后发现不对,域主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他两只眼珠子都放空了。
但很快他闷哼了一声,其中一只眼球朝这边转过来,“什么?”
低沉冷淡的嗓音重新响起,符仓摇了摇头,又好奇又担心:“您咋了?”
刚才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痛感。
“没事,我老婆刚才捅了我一刀~”
陈夏慢慢的咧开嘴角,嘴里森白的牙齿变成了尖尖的鲨鱼齿。
这是他兴奋后偶尔控制不好就会出现的拟人破绽,证明他现在心情很好。
符仓:“啊?”
o_o
被域主夫人,捅了一刀?
然后域主现在心情很好??
符仓感觉自己大脑有点不够用,完全无法理解。
“他用刀的样子好漂亮,尤其眼神,”黑色的水眸在被折腾时候会失焦迷离,在使坏时会像狐狸一样眼尾飞扬,在惊讶的时候会瞪的大大的。
而刚才用刀刺向自己的触手时,那双眼睛会微微眯起,眼神又冷又利,像带毒的蝎尾,能看得人小腹发紧。
陈夏忽然很羡慕如果有谁被妻子骑在身上,用刀杀死过,那也太幸运了~
他光是想想那种场面,脑子就会感到很亢奋,有种被杀戮、血腥激发的暴虐欲。
符仓呆滞了数秒,有种越发听不懂的感觉,迟钝的张了张嘴:“啊?”
发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疑惑声。
重点是这个?
“不过他好像看见我的触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抓住我呢,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陈夏继续用他那低沉悦耳的嗓音说着令他高兴的事,全然不顾一旁手下扭曲困惑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收起了愉悦的笑,看向符仓时又变得面无表情,仿佛刚刚那种微笑只对路薄幽一人放送。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对于妻子以外的人,他从来只有学会的那些虚假的微笑。
“这里没有焚化的途径,昨天那些店主提醒我了,埋在那个地方会很合适。”
他接着符仓之前的话,说完将手里新买的裹尸袋搭在木料上,神情忽然有些着急:“他好像被吓到了,我回去一趟,这边交给你。”
“好的域主,您放心,交给我,没意外!”
终于听得懂域主在说什么了,符仓应得响亮又积极。
陈夏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驱车离开。
而家中,路薄幽把手冲洗了三遍,洗得指尖通红才停了下来。
他擦干净手,蹲下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罐,快步回到沙发边,准备把那只带触手的生物挪进罐子里,视线一垂却傻了眼。
空的。
沙发上是空的,只有他插进去的那把水果刀立在上面。
“???”
跑了?
路薄幽弯腰,伸手去摸刀的旁边,刚才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没了,他指尖只触到了柔软干燥的沙发。
那东西在自己手里抓住时分明湿湿滑滑的,扔在沙发上蠕动时也留下了大片的湿痕,现在这些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刚才那生物根本不存在一样!
“……”路薄幽呼吸一滞,处在惊讶和自我怀疑中。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吓得他肩膀一颤,接起来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和昭昭今雨约好见面的时间。
他怕自己脸色不好让两人担心,将见面时间改天,又将家里所有门窗全部关上,出了门。
在不确定家里是不是真的进东西之前,他没打算叫人来,想先去告诉陈夏,看他哪儿有没有捕蛇一类的工具。
可到达店里后,他发现陈夏根本不在这里,店门是开着的,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在前店和后院就找了一遍,不知道人哪里去了。
准备打电话时忽然想起之前在阁楼看到过的那个大冰柜。
他当时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放了什么,眼下想起来后,好奇心忽然直线增长,甚至盖过了出门前心里的那种惴惴不安。
“老公?”
路薄幽又喊了一声,这次冲着阁楼的方向,没听到回答,便下意识的放轻脚步慢慢上楼。
阁楼似乎很久没有通过风,一上去便能闻到木头和灰尘的味道,不过地面却被打扫的很干净,没看到什么脚印。
他一上去就看到了那个大冰柜,位置没有变动,依旧把阁楼的空间挤压的很逼仄。
冰柜是启动的,能听到一些微弱的电器运转的声音,平面的玻璃柜上起了一层冰霜,路薄幽探头往里一看,心脏忽然像被人攥住一样一紧。
冰柜里面,竟然是一具尸体!!
“!!!”
一具被折断了四肢,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尸体!
他还……他还长得和我丈夫一模一样!!
他被人杀了?
还被冻进了冰柜里!
谁干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令他窒息难受。
路薄幽一口气没喘上来,脑子一下子就因为缺氧感到头晕,天旋地转似的,他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位置看不到冰柜里的那张脸,他才勉强恢复了呼吸,可脸色依旧苍白。
他从来都不怕尸体,可是……这里面怎么会是陈夏!!
今天的一切对路薄幽而言简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他忽然感觉这个阁楼很可怕,脸色铁青的下楼,急匆匆往外面走,就好像走的快一点就可以当做没有看到,一路上手心惊出冷汗来。
可才走出巷子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了下,他沉默的又转身往回走。
不行,得拍照,刚才抓到的那条触手,因为没拍照他都无法确定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那具尸体这次必须拍下来!
路薄幽越走越快,快到店门口时忽然迎面开来一辆皮卡车,巷子不够宽敞,他被迫停在了路边,等车辆先过。
连日的多雨让巨木镇的空气清新,车辆掀不起尘土,驶过时只能闻到些汽车尾气的味道。
路薄幽屏住呼吸,车子一过就快速返回店里,这次直奔阁楼,来到冰柜前,一把拉开柜门。
“……怎么会?!”是空的?
路薄幽彻底僵住,这次连放在冰柜门上的手都发起抖来。
刚才在冰柜里看到的那具尸体,也和他在家里抓到的触手一样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刚才明明看到了的,而且他记得尸体脸上也有冰霜,一看就不止冻了一天,可明明今早上丈夫还在家,就在自己身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事件内被杀害并冻起冰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阳穴胀痛,他难受的捂住了额头,闭上眼揉了片刻也没法缓解,反而心绪越来越乱。
“呼……”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一次看错情有可原,两次都这样,就不正常了。
他最近的惧黑症都没有发作,晚上入睡就没有吃那个安眠镇静的药,难道是因为断药后的一些反应,所以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总之,先冷静点,给丈夫打给电话。
他在心里安抚自己,刚这么想,手机铃声就响了,来电显示正是陈十九。
“老公……”
他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
回到家里发现老婆不在,陈夏靠在沙发边,把挣脱刀的束缚后藏在沙发底下的触手拿出来,手心咧开一道缝将它吞入,听到妻子的声音,他尽量温和的问:“老婆你在哪?我回来没看到你,你出门了吗?”
“我……”
“……”真的是陈夏的声音,说明他没事,他活的好好的,那我刚才……真的是幻觉?
阁楼信号不好,但丈夫的声音起到了安抚作用,路薄幽感觉情绪稍微好些,便下楼往路口走。
“我在去港口的那个路口,老公,我有点累,你来接我。”
那边回了句马上。
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路薄幽面前,陈夏从驾驶席上下来。
“老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怎么了?”
他很紧张,害怕老婆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触手被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但路薄幽只是摇了摇头,很主动的扑倒他怀里来,手在他身上摸摸按按,像是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那样。
手心的触感真实,路薄幽才浅浅的笑了下,随便说了个出来散步的理由糊弄过去。
……
浴缸里放满了水,入浴剂是莲花的香味,有清心安神的功效,路薄幽靠在陈夏怀里,后者正在帮他按压太阳穴。
今天看到的那些东西,他无法确定真实性,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盯着水里的泡沫发呆,忽然看到泡沫动起来,随后一条墨绿色的腕足从浴缸里冒出来,沿着雪白的浴缸壁往上爬。
接着有越来越多的触手爬出来,搭在浴缸璧上,慢慢的往外蠕动,距离自己和陈夏的双腿不到一厘米,有些他甚至感觉碰到了丈夫的腿。
这画面比白天看到的那单独一条还要恐怖,他惊的颤了下,快速的回头看陈夏。
后者侧过头来,用眼神寻问他怎么了,眉眼神态看起来都很正常。
路薄幽嘴唇微颤,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也不眨,像受惊后可怜的小花鹿,很轻声的问:“你有看到什么吗?”
因为和老婆一起泡澡而兴奋到无法控制触手满地乱爬的怪物抿了下嘴,摇摇头:“没有。”
他心里紧张,却又莫名感到更加兴奋,是那种被伴侣注视着本体后难以抑制的激动。
至今为止他和妻子的接触都尽量维持着人类的模样,所以偶尔,怪物的模样被妻子看到,会让他产生一种别样的刺激。
这种刺激的结果是从浴缸里爬出来的触手们开始慢慢的膨大,表面分泌出一些清透的液体来。
若不是入浴剂的香味太重,路薄幽此刻就能发现,房间里的白鼠尾草气味变重了。
热水的蒸汽飘飘渺渺的上圣,路薄幽脸颊被蒸腾的透粉,眼睫上也沾湿了水珠,发稍也是湿湿的,偶尔有水滴从上面垂下来,滑过眼尾的那颗泪痣,看起来像哭了一样惹人怜爱。
于是陈夏答完“没有”后,没忍住,凑过去舔了舔他的泪痣。
而在路薄幽的视线当中,他看着丈夫英俊的脸靠近,咧开的嘴里伸出来的不是舌头,而是墨绿色的触手,像蛇的信子一样弯曲的舔过来。
他闭着一只眼没动,等陈夏亲完后才僵硬的回过头,看了眼浴缸壁,那些触手还在往外爬。
“……”
陈夏看不见,所以,果然是我的问题。
他盯着那些触手几秒,忽然从浴缸里转过身去,泡着热热的水,跨坐到丈夫身上。
膝盖跪在浴缸里,稍微有点疼,他便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陈夏的腹肌上。
“老公,头仰起来,亲我……”
腰肢轻摆,说出来的话像羽毛刮过脊椎,诱人的厉害。
要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
腿肉摩擦着腹肌,转瞬间怪物就更加兴奋起来,手掌沿着路薄幽的腰椎凹陷处缓缓划上来,扶住他的背,重重的吻上去。
老婆好主动,喜欢~
……
但从浴缸里的情事要延续到房间里时,路薄幽腿弯搭在丈夫的手腕上,胃里忽然一阵难受,令他趴在床边干呕了几下。
这一反应,吓得陈夏一整晚都老老实实的抱着他,生怕是自己不知轻重把老婆弄坏了。
但第二天,路薄幽这种干呕的症状非但没有好,反而还加重了。
第64章 Baby我们的感情……
S在瓦索打来电话之后的几天,又接到了他的电话,那个多疑且富有的男人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答应去往他的基地待几天。
“我先说好,这次出门你必须得确保我的安全,还有,让我参观一下你的生命循环实验。”
就差把目的顶在头顶上了。
他原以为S会拒绝,这和要看对方的商业机密没有区别,S却表现的十分放松和大方。
“当然可以,”嗓音懒懒的,他愉快的答应着。
转化轻佻的语气一转,他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卡号你知道吧?钱到账的时候,我会把地址告诉你。”
一副爱财如命的模样。
听到这个要求瓦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喜欢爱钱的人,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能用钱打点的事或人,在他眼里是最好搞定的。
瓦索眼都不眨就往那个熟悉的账号上汇款,片刻后S给他发来消息,一个大大的微笑表情包,和一个度假岛屿的信息,并附文字:
——到达这里后,我的人会去迎接你。
大概是收到钱的缘故,他发来的消息让人感觉他心情不错。
瓦索看了眼地址,观鲸岛,那是一个气候炎热但风景很美的岛屿,可显然真正的目的地不是那儿,它只是用作中转站的一环。
距离自己目前居住的城市倒是不远,只隔了一个海峡。
此时S正待在在一间装饰得雪白的实验室内,半躺在一间手术台上。
房间入目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器械,他身上穿着精致的定制西装,浑身上下整理的干干净净,手腕上的限量手表随着他玩手机的动作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他的脸颊上依旧扣着面具,将他布满红血丝的,有些癫狂的双眼挡起来。
这里几乎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这张面具,就好像是黏在他脸上的一样。
手术台旁站着几位全副武装的医生,正在安静的等待。
他看到了汇款消息,嘴角一咧,露出了抹轻蔑的笑,随后又将电话打给之前那个福利院客户名单上剩下的三位。
“你们知道有人在追杀你们吗,瓦索花高价要来我的基地避难,并想要参观小羊羔是如何培养的,我觉得,大家都是我尊贵的顾客,说不定,你们也会感兴趣?”
一模一样的说辞,他分别说了三遍,得到的结果都很一致,这些人一听别人有可能得到他的那份秘密配方,就急不可耐的答应了要来。
就像被蒙住眼睛的肥羊,一个个往铺设好的陷阱里跳。
他通话的时间不长,前后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托盘上,慢悠悠的往后一靠,朝一边的医生勾了勾手指。
对方便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去解他身上的衬衣扣子.
“所以说,他真的没死,还好端端的回来了!!”
巨木镇新开的一家咖啡厅里,迟昭傻张着嘴,依旧满脸不可思议,说完手在脸上捋了一把,竖起个大拇指:“卧槽,这哥们儿传奇耐杀王啊!”
“……”一句话瞬间令路薄幽回想起了在冰柜里看到的那具尸体,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没吭声。
自从接受了自己对陈夏的心意之后,这几天他经常会感到愧疚和后怕,陈夏还不知道自己之前杀了他那么多回。
只是每次都没得手。
也幸好他没得手。
大概是因为这种愧疚,以及停药的缘故,才导致他看到那种幻觉。
其实看到那些可怕的触手之后,当天晚上他就吃了药,只是最近肠胃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吃药的时候身体都会很难受,会把咽下去的药吐出来。
以至于他今早出门前,又在家里的天花板上,餐桌底下,橱柜的缝隙里看到它们。
那些小心翼翼想藏起来,但阴魂不散的触手们。
他轻声叹了口气,手指在乌今雨带来的平板上划拉几下,低着头仔细看上面的照片。
那是一个充满着阳光的机场,第一张图是一个白发少年的自拍,脸上的笑比阳光还灿烂,一双蓝眼睛完成小月牙,举着手比耶,装作旅游的人那样。
后面的照片全是夜间拍摄的,角度很巧妙,拍摄的内容是一架私人飞机,有人在凌晨三四点这种时间段,被一群真枪实弹的保镖拥簇着,速度极快的登机。
画面里能看到是一个棕发男人,光看身形猜不出年纪。
只有一张画面里有半张侧脸,照片后面是乌今雨从网上找到的全脸图。
“他就是瓦索?这些照片是小咪拍的吧,和他爹说了吗?”
那少年看着太年轻,尽管他自己之前一再强调他满了十八岁,也依旧会给路薄幽一种雇佣未成年的错觉。
迟昭两手枕在脑后,没个正形的摊在椅子上笑:“他爹答应了的,他一听说干偷拍的活儿,激动的缠着他爹软磨硬泡了一个多小时候,最后他爹亲自陪着他去的。”
“因为这个地方正好离他们那里很近,我昨天上午才查到他的信息,发现他当天晚上要乘私人飞机外出,情急之下只能拜托小咪。”
乌今雨把照片往后翻:“他去的地点是那个很有名的观鲸岛。”
“他前面躲了这么久,这个节骨眼上却敢外出度假……那边有什么值得他冒险去的?”
路薄幽一边思考,一边随手拿起一块摆在迟昭面前的橄榄夹心饼干吃。
迟昭盯着他的手呆滞了几秒,抬起头,一幅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乌今雨表情没那么夸张,但同样诧异。
而被注视的人浑然未觉,视线落在平板上:“你们打算去一趟观鲸岛?”
“哦,对,”两人从震惊中回神,点点头:“我有点好奇他去那里干嘛,然后查了那里的航线发现这几天还有几趟私人航线。”
本来那种旅游胜地去的人多,有富豪乘私人飞机降落不奇怪,但,“恰巧有几个是名单里剩下的人。”
“哈,要是在那里遇见他们,岂不就可以一次性把他们全解决掉!”
迟昭磨着犬齿愤愤的坐起身,一双明媚的绿眼睛里少见的没有笑意,而是对这些人深入骨髓的厌恶。
他抬手比划了个开抢的姿势。
“光是一人一枪也太便宜他们了,我跟倾向于把他们的钱全部骗光,让他们死的时候成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那些人就是仗着自己有钱,自认高人一等,就觉得自己的命比别的矜贵,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做不到的,包括生死。
路薄幽微笑着安慰,端起手边的冰可乐,边喝边准备去联系人申请私人航线飞观鲸岛,一抬头,发现两位好友都瞪大了眼睛看他,一言不发。
他有些疑惑:“这么看着我干嘛?”
“……薄幽,你不是从来都不喝可乐的吗?”乌今雨瞟了眼他的手。
迟昭端起自己面前的夹心饼干:“还有橄榄,你以前吃到都会吐掉的。”
这个饼干里的夹心是橄榄腌制过后做的果泥,味道虽然没有生吃那么刺激,但依旧保留了些橄榄的苦涩。
“我……”路薄幽呆呆的放下手里的饮料,自己也有点懵。
是啊,他刚才吃到嘴里都没有像从前那样感到难以下咽,反而……还觉得味道不错?
再看摆在自己面前的平时爱吃的蛋糕,却提不起想吃的欲望,口味好像是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闻到蛋糕的味道就有点想吐。
“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想换换口味,”他想了个缘由。
但旁边的两人实在太熟悉他了,小时候他们饿肚子饿了好多天,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一个阿姨给的凉拌菜里加了她家乡的新鲜橄榄碎,路薄幽吃了一口就将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还是那么饿的情况下,都没有再吃一口。
“我帮你联系医生过来检查看看?”
“是呀,叫医生来给你看看,”迟昭附和,低头看手机,然后下一秒从座位上原地蹦了起来:“靠,我在网上搜了下你的症状,这上面说疑似胃癌!!”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网上搜不都是绝症起步吗,你信这个你还不如……”
“靠,吓我一跳,这上面说还有可能是孕期反应,”乌今雨的话没说完,迟昭就拍着胸脯做了下来。
脸色是真给吓白了。
乌今雨:后面这个听起来更不靠谱好吧!
随即又在心里连呸三声,不对不对,哪个都不靠谱,薄幽会长命百岁!
但心里到底是被迟昭这一下搞的更加不放心:“我这就联系医生。”
“……暂时不用,”路薄幽按住他的手:“也不是很严重。”
他感觉自己主要是心理层面的,最近老是幻视,没休息好才导致的。
而且看医生什么的,他是真不喜欢,每次被仪器检查的时候,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在福利院每月的体检。
像只待宰的小羊羔。
两人劝不动他,就一致决定,观鲸岛这次不准他去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还没聊多久,路薄幽又感觉胃里有些恶心想吐,他拧着眉压住这股难受,叮嘱他俩:“那你们去小心一点,就当是游玩,反正已经查到这些人了,也不急这一时,不会让他们逃掉的。”
话音刚落,咖啡店外面停下一辆车,陈夏从车上下来,几乎不用找,目光就直直的看向了路薄幽所在的地方。
隔着玻璃窗,坐在里面的人像被框在画中的仙,他察觉到目光扭头往外看过来,陈夏就立马咧开嘴角,朝他笑。
笑容一点都不僵硬,令他冷而利的气质瞬间柔和。
外面还在飘着雨丝,他自己下车没打伞,看到路薄幽跟朋友起身告别,才转过身去,从车里取出一把伞撑开,走到门口去接他。
“我看下雨了,过来接你,”实际上是放出去触手搜索可能被应声虫寄生的人时,其中一条看到了他在这里。
患有分离焦虑的怪物一刻也等不了,心就像被黏在了老婆这儿,马上就开车过来。
雨是半路上才下起来的。
老婆最近状态不太好,最明显的一点是他进食变少了。
当一只怪物开始不吃东西时,说明它的生命快走到尽头,它要进入衰弱期了,到时候在尽头迎接它的就是死亡。
这让陈夏十分忧心,不过有自己在,他想怎么样都不会让老婆有事的。
雨点飘在车窗上,雨刮器缓缓刮过,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路薄幽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转过来:“老公,我有事想和你说,其实我这几天总是……”
会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告诉丈夫这个,因为忽然想起来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上面说维持一段健康的婚姻,需要做到彼此坦诚。
可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先响起来,发来消息的人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烟城教堂的墓地管理员。
对方用诚恳的语气向他问候,随后告诉他,他亡夫的墓碑受损需要维护,并写了一份维修清单给他,上面有需要支付的维护项目。
路薄幽一条条看下去,在消息的最后,看到了两座坟墓的照片。
其中一处坟墓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路薄幽记得是自己亲手洒下去的草籽,经过数月的生长,贪婪而又顽强的植物全部破土而出,以那个男人的尸体做养分,开出漂亮的花来。
另一处坟墓是新坟,泥土看起来松软,立着的墓碑上,鸽子石像缺了一块。
管理员询问白色的小花要不要清理掉,又跟他道歉碑上的鸽子被磕坏。
路薄幽低头打字,告诉他鲜花不用处理,正准备付款时,忽然又把页面切了回去,目光重新落在他当初办葬礼时为陈夏弄的坟墓上,手心冒出冷汗来。
不对,好端端的鸽子怎么会被磕掉,又不是台风天。
还有,这泥土很明显被人翻新过,一点青草都不见,倒是泛黄的泥土被雨水打的湿哒哒的,还能看见一些被翻起来的野草的根。
谁会去翻陈夏的墓?
那里就是个空棺,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对了,空棺!
“……”他猛的抬头看向开车的男人。
后者为了听清他说话,专门将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抬手碰了碰他的眼尾,红眸里带着几分担忧:“老婆,怎么呆住了?你想和我说什么?”
磁而沉的嗓音在安静的车厢内飘过来,钻进路薄幽的耳朵里,里面的那份温柔让他心口发酸,但脑海里的想法却像把尖刀,将这份温柔割裂开。
那具尸体,如果冰棺里那具尸体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很有可能现在就被埋在陈夏的墓中!
路薄幽仔细回想那天,迎面开过来的卡车,一晃而过有些眼熟的司机……
也许那天,有人在他返回去再次查看之前,把尸体转移走了!
还有什么比墓地更适合掩藏一具尸体的!
那现在坐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陈夏?
可冰柜里的尸体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摸一样?
理不清,再看向陈夏时,路薄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张英俊的面孔变得陌生起来。
但很快,过去的习惯性伪装让他在此刻及时的调整好表情,边微笑边稍稍偏头,主动用脸颊去蹭了蹭丈夫的手指:“我是想说,老公,你明天可以帮我去塞镇的酒庄挑瓶酒回来吗?”
从这儿出发过去,到回来,差不多要花一天的时间,一天,足够自己去一趟烟城验证了。
指尖感受到温热的柔软,陈夏心神已经荡漾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略微苦恼:“我们是一起去吗?”
他不想和妻子分开。
“不,只有你,”路薄幽头侧的更低,在他掌心亲了口,随后撩起眼睫,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下狡黠的笑:“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有……”
他刻意放慢语调,气息沿着陈夏的掌心慢慢的移到他的唇边,陈夏下意识的想亲他,被他偏头躲过,最后将唇停留在陈夏的耳侧,轻声道:“……回来有惊喜要给你~”
于是陈夏剩下的那一半心神也变得荡漾。
第65章 啊,怀孕?我吗?
特意支开丈夫,路薄幽今天去烟城有两件事要做,其一,趁月黑风高,不,趁没人注意去墓园挖坟。
其二,叫私人医生给自己做个体检。
挖坟是件力气活儿,而个中缘由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能他自己来。
所幸烟城和巨木镇同属于一片气候区,今天也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这种天气一般没什么人会来墓园。
接待他的是昨天给他发消息的那位管理员,对方看到他的出现很是惊讶,一路小跑着过来给他撑伞:“路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正想跟您汇报墓碑的维修进度呢,快请进。”
他推开接待室的门,语气惊讶中还有几分惶恐,像是担心他会责怪墓碑损坏。
路薄幽扭头看了眼高高的尖顶教堂,灰白色的建筑外壳像个庞大的怪物,静静的伫立在细如牛毛的雨雾中,恍惚让他想起春天举办的那场葬礼。
一样的天气,一样的阴沉气氛。
也是在那场葬礼上他遇见陈夏,一个长得特别带感,但木讷又无趣的,木匠。
像淋湿的野犬,沉默的潜伏在神像的阴影下躲雨,手里拿着葬礼上赠的糕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短袖。
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吃着四位数以上的糕点也味同嚼蜡般,那双在昏暗中被垂下去的眼睫遮挡的红眸,一开始是黯淡的,直到抬起头看到自己,才像是瞬间被点亮。
就好像黑夜里投进去的一点火星子,把这个躯壳里的灵魂给唤醒了。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鲜活的欲望。
那时候路薄幽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根本没有发觉这些细节,今天却突然想起来。
而一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心里面就像落进了一根针,卡在血肉里,让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带来一阵刺痛。
险些令他失去了去坟墓前探究的勇气。
有这个必要吗?
棺材里面有没有尸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怎么就确定那天冰棺里的尸体才是真的呢?
明明今早出门前,陈夏还在我面前,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看向我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那样,亮着星火。
昨天夜里也趁他睡觉的时候仔仔细细的抚摸过他的脸,找不到半点易容的痕迹。
他盯着教堂出神,管理员一手撑伞,一手推着门,只当他是在发呆,小心的唤了声:“路先生?快进去坐吧,外面下雨……”
路薄幽收回视线,嘴角很浅的弯了下:“不用了,我昨夜梦到亡夫,想来陪陪他,希望不要被人打扰。”
说辞是一开始就想好的,本来想着伪装的哀伤一点,现在却因为回想起和陈夏第一次见面,连伪装也不用了,墨黑的眸子里染着化不开的忧伤。
管理员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话,这些有钱人家很注重隐私,可能是不想被人看到冒雨前来亡夫坟前的模样,连连点头:“您放心,在您出来之前我不会放人进去。”
路薄幽点点头便往墓园去,并谢绝了管理员递过来的雨伞。
他今天没打伞,特意穿的雨衣,衣服很宽大,长度垂到脚边,帽檐也足够宽,将一张白净的脸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点精致的下巴。
雨衣应付这样的细雨足够,而且还方便他在里面藏铲子,只是在飘着白青色雾气的墓园里,他这样安静的穿行,倒有点像是降临人间的死神。
死神凭着记忆来到了远离墓群的树下,他为陈夏选的墓地就在这里,墓碑上的鸽子果然如昨天管理员发给他的图片那样,缺了一部分。
而泥土他挖下去的第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太松软了,绝对在近期被人翻动过。
“……”仿佛在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他沉默的抿紧唇,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时间越久心跳声越大,直到铁铲碰到了硬物,发出“噹”的一声闷响,才将他从这种沉默中惊醒。
已经见棺木了,路薄幽扔掉铲子,他今天出门没戴手套,就徒手抹开棺材上的湿泥。
棺木没有封死,他双手用力,将棺盖推开一角,细细的雨丝立马飘进去,一同飘过去的,还有路薄幽的视线。
空空的棺材里,现在有一具尸体!
他静在原地,呼吸停滞,扶着棺材盖沾满泥的手指用力的扣紧,也无法阻止他在发抖,从看到尸体的脸开始。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说实话他过来墓园验证,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证明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为什么真的会有尸体!
脑袋发胀,将路薄幽的思绪搅做一团,他懵着,伸手进去,在尸体的脸上摸了摸,没有易容的痕迹,又麻木的拿出手机拍下照片,随后合上棺盖,将一切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墓碑前,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
他的思绪已经彻底被这具尸体打乱,还是私人医生打电话过来,他才发现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医生亲自开车来接他,去往特设的疗养院为他做检查。
他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洗干净手,脱掉雨衣,跟医生描述自己这几天的不适症状,在聊天的过程中没忍住,又冲到卫生间去干呕。
一切都忙完时天快要黑了,他靠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敲门声睁开眼,医生进来,表情有点古怪。
“路先生,检查的结果已经加快出来了,和往常一样您的就医记录会销毁,这是打印给您的单子,整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
他欲言又止,将整理好的文件袋递过来,路薄幽接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太想在夜里开车,决定早点回去:“没问题就行,我回去再看,有不懂的再问你。”
“路先生,我还是得耽误您几分钟,您最好先看一下报告,您……”医生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
路薄幽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低头从文件袋里抽出那几张薄薄的纸,视线从上面慢慢扫过,停在了检查结果那一栏。
“啊?怀孕?”他呆呆的抬起头看向医生:“我吗?”.
S的基地建在一片荒芜的沙漠里,从表面看是一处拱起来的沙丘,走近后就会发现沙子底下有一处井盖一样的金属圆环,是基地的入口。
下去之后里面的景象造的和地面没什么区别,有池塘有花园,还有成片的树林,甚至能听到鸟叫。
空气也一点都不沉闷,会感受到风,湿度和温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空般,会让人产生一种还生活在地面的错觉。
这一看就是精心打造过的地方,不用细想也能知道需要付出多么高昂的费用来维护。
基地靠树林划分,一侧是娱乐休息区域,一侧就是实验室。
今天S给实验室的人全部放了假,里面灯光都熄灭了,只有一些仪器的指示灯亮着,发出绿油油的弱光。
走廊黑漆漆的,也静悄悄的,尽头的一处圆形空间稍微宽敞些,再往旁边过去,是一个封死的玻璃门,里面是空房间。
圆形空间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白炽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一小块区域,S正站在那里抽烟。
他的上衣破开了口子,从腹部那里流下来一大团湿黏的东西,猩红色的软肉蠕动着将地面的区域覆盖了大半,隐约勾勒出个人型来。
“哦,对了,”他仰着头吐了口烟圈,半眯着眼低下头,去看被红肉覆盖的地方:“瓦索先生,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糖果是怎么生产的?”
蠕动的红肉发出咕叽黏腻的进食声,听到他的话,动作加剧,没一会儿一个脑袋从它覆盖的地方滚出来。
脖子那里有清晰的齿痕,是被这东西硬生生咬断的,面上五官停留在他死前的表情上,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目睹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S一手夹着烟,懒洋洋的弯下腰,将那个脑袋提起来,笑眯眯的对准自己的肚子:“要付出代价的哦,来,看吧~”
他腹部的红肉往回缩,慢慢的缩回腹部后,顶端又裂出八条足肢,像蜘蛛那样撑在他的腹部两侧,随后里面的肉团剧烈抖动起来,从刚进食的地方吐出一大个血红色的囊袋出来。
这个囊袋形状类似蜘蛛的腹部,和那些足肢组合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有只肉状的蜘蛛趴在S身上。
只是它造型过于恶心怪异,也不是真正的蜘蛛,在那团囊袋的腹部,垂挂了数个晶莹的球状体。
S贴心的调整了下头颅的角度,笑得轻快的问:“瓦索先生,看到了吗?就是这么生产出来的,我肚子里的这个怪物,通过进食像你这样的人类获取能量,随后蕴含着污染力的能量会结成这样一个小小的蜜罐,就是糖果~”
“哈哈……你很想知道吧,现在还满意吗?”
“唉,只可惜,这些糖果现在都是残次品,”他又把烟叼回嘴里,抬起手去抚摸头颅的脸:“你知道吗,真正的糖果是要它产的卵,那个东西才可以培育出稳定的,有效的小羊羔,哦,就是你们吃的那些孩子~”
只可惜十几年前那场变故,他匆匆赶去雾平镇,再回来时,发现这只蜜罐异蛛已经死了。
菜园被毁,生产糖果的母体死亡,他当时几近崩溃,好在事先有取过这只怪物的血,他将血抹在眼睛上,把怪物的食道和生殖系统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大概是因为他进食过很多次培养出来的小羊羔,身体里已经有属于它的污染力,那只蜜罐异蛛在他肚子里没多久就活了过来。
他不用怪物的血,也能看到它,甚至其他的人类也能看见它,可能是共生的缘故。
不过除它以外的怪物,他依旧看不见。
刚共生的那几年,他的身体每天都很痛很痛,几乎丧失行动力,只能躲藏起来疗养,后面慢慢的才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状态。
可惜它不再产卵了,直到去年才结果子一样在腹下出现这种小蜜罐,他抓了很多人来实验糖果的效果,男女老少都有,结果都不理想,进食后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死去。
一筹莫展之际,命运让他注意到了一场葬礼,正是路薄幽在烟城那个大教堂里为欧先生举办的那场。
欧先生,他记得这个人,那可是他从前的合作伙伴~
S叼在嘴里的烟灰掉落,刚好落在他手里的头颅上,他瞬间觉得没劲,“啧”了声,把头颅往地上一扔,嫌弃的抽出帕子来擦手。
“下次别动手那么快,待会儿剩下那几个蠢货来了,看不到他,咱们不就露馅了嘛。”
他半是抱怨的,寄生在他肚子里的怪物囊袋震动了下,又猛的一下缩了回去。
“唔!”他一声闷哼,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样弓下腰去,后背靠到了旁边的玻璃门上,嘴里骂出一句脏话来。
他身后的空房间里,发出来点异响,S取下面具,伸手在肚子上的怪物那儿弄了点血抹眼睛上,扭头看身后的房间。
血红色的视线下,房间里爬了许多成人手臂大小的淡蓝色肉虫,每一只的尾部都有一个小小的钩子一样的存在。
他故意选在这里让肚子里的怪物吃人,就是为了用血腥气刺激这些被他饿了许久的怪物。
他扭头欣赏了会儿怪物们焦躁的模样,抬手将面具重新戴好,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通话装置,上面的指示灯由红色变成绿色:“S先生,您在吗?”
“说。”
“是这样的,您之前让我们化验的那份血液样本结果已经出来,经对比可以确定,他就是雾平镇菜园77号玫瑰小羊羔,品相等级仍为极品。”
“……”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S缓缓的站起身,肩膀一抖,忽然癫狂的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尖锐而又刺耳。
“哈……哈哈哈哈……果然如我所料,一个成功活到现在的小羊羔哈哈……他果然是完美的~”
大笑会牵扯到腹部的裂口,但极致的愉悦会让他忽略这种痛。
通话的人停了一会儿,等他笑完后才继续道:“但是我们检测到糖果留在他身体里的潜伏污染力数值有上升趋势,根据推测,这股污染力会在半年之内爆发,届时他的身体会出现自溶现象。”
当年那些小羊羔十岁之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随后立马死亡。
“迟来的么,”S收起笑,低声呢喃,那边汇报的人没听见,以为他没说话,继续道:“此外,我们还发现77号小羊羔具备孕育能力。”
S一愣,眼神异常兴奋起来,嘴角再度咧开:“干得不错,我有奖励给你们,另外,帮我调出他的联系方式来,我准备的礼物差不多快送到他那儿了~”
“我得亲自通知他签收~”
……
直到回到家路薄幽还是无法置信,自己怎么会怀孕?!
可检查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他当时看到的第一反应是果然该让陈十九戴套,第二反应是想把这张报告单拍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脸上,问他说好的性冷淡呢!
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在医生的叮嘱中走了。
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足够的多,多到令他感到疲惫。
回到熟悉的家中这种疲惫感也没有缓解,陈夏还没回来,他脸色苍白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情绪随着天色越黑而越发焦躁。
怎么办?!
他今天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
怎么办,怀孕的事怎么办?那具尸体怎么办?
待会儿陈夏回来,是先告诉他“老公你要当爸爸了”,还是先质问他“棺材里的尸体怎么回事?”——
对此,路路脑海里冒出了三个选项:
A: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和老公大度特度到天亮
B:去他娘的怀孕,去他娘的尸体,把你们父子都杀了!
C:都不问,先采购婴儿用品
第66章 身份暴露了!!(二合一)
还没想好,天已经彻底暗了,因为阴雨的缘故,房间里比平时还要暗,自动亮起的那些小夜灯光源就显得不足够。
玻璃窗上的雨点滴滴哒哒的,在平时是悦耳的声响,此刻也显得聒噪。
路薄幽停止踱步,来到窗前将家里的窗帘全部拉上,又抬起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啪”的一下打开客厅上方悬挂的水晶吊灯,为自己营造一个更加舒心的环境。
暖色的灯光被晶莹剔透的灯罩折射出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朵朵类似牡丹花形状的光斑。
今天家里的餐桌上也依旧堆满了鲜花,他喜欢把很多的花朵高矮错落的放在一起,像一片小花园那样。
每隔几天花材都会换,但昨夜他心神不宁,一整晚躺在丈夫身边都没有好好入睡,今早又急着出门,没有换,花还是三四天以前的。
黑色和深蓝色系的花材,因为瓶内没有水,有不少花瓣已经干枯卷边,呈现出颓败之势,花朵的颜色深而浓郁,在灯光下也依旧显得阴沉郁暗。
路薄幽移开视线,目光在房间里游曳了圈,感觉家里比以往空旷,让他不自觉的希望陈夏快点回来。
但一想起棺材里的尸体,又希望他晚点回来。
意识到自己似乎越发焦虑,为了给自己转移注意力,路薄幽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找迟昭和乌今雨商量一下。
过去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在拿主意,他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尤其怀孕这件事……
“还真让昭昭说中了,”他盯着手机嘀咕,也不知道他俩去观鲸岛情况如何,便低头打字: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早点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们商……
字没打完,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进来,铃声响的突兀,路薄幽本就心神不宁,被吓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不知为何,第六感强烈的告诉他不要接这个电话,于是他等着电话自动挂断后,放轻脚步声来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草坪前面是被雨淋湿的街道,透过路灯的光柱,能看到雨下得很大,云层中偶尔能窥见闪电。
是个天气糟糕的夜晚。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怎么还没回来,这么大雨……”路薄幽无意识的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手在平坦到看不出任何变化的肚子上摸了摸。
回来这么久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个生命,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折回到餐桌边,拿起那张报告单看,手机铃声却又再度响起。
“会不会是陈夏的手机没电了,借别人的打过来的?”
因为从塞镇回来绝对要不了这么久。
“喂-?”
他接通电话,手机那边沉默了瞬,传来绵长的呼吸,随后一声轻浮的语调响起:“io agnello~(你好啊,我的小羊羔~)”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来电,路薄幽身体一僵,脸色变得糟糕起来。
“牧羊人。”三个字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发出来的。
“怎么这么冷淡啊77号,你当年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对比他的全身戒备与冷漠,电话那头的S显得很松弛,甚至轻哼了声开玩笑:“你们这些小羊羔可都是我花费精力培育的,怎么说我也算你们半个爹吧,小没良心的~”
“……”
良心?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东西。
路薄幽嘴角冷抿,没有开口的欲望。
没得到回应,S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故作贴心:“接到我电话你很惊讶吧,说实话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很惊讶,不过我很开心,上次在美术馆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一个拥抱了~”
他提起美术馆,路薄幽立马确定,他那天就是故意引自己去天文楼的:“你那时候就猜出我是?”
“不亲爱的,我那天还只是怀疑,所以让他们去弄了点你的血回来,”他问什么S就答什么,态度十分配合。
“我知道你做的事,你也知道我做了什么,某种程度上,你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们互相牵制不是吗?”
S答完又补充道。
可即便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能改变他是个十足的人渣这件事。
没有人比路薄幽更清楚这一点,也没有人比他更厌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若是这通电话是在平时打来,他一定可以应付的更加好,可今天他实在面对太多意外,只能冷漠的告诉他:“不重要,反正我会杀了你。”
“哈哈,我很欢迎~”S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不过,我有个很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要杀我可得赶快了,因为你最多还能活半年~”
什……么?
我最多还能活半年?
像听到一个荒谬的预言,路薄幽觉得好笑,可转瞬间便想起了福利院那个超过十岁的小孩会被送走的不成文规定,一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当年他给我们吃的东西,会让我们无法活过十岁,昭昭他们能存活到现在,是因为当初大失血后红痣消失。
他记得红痣代表着食用效果,越红说明“糖果”的影响越大,他们两人的痣消失了,说明不会再受影响,而自己后颈上的红痣,是人为去掉的。
它只是不在皮肤上显示,不代表“糖果”的影响不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在十岁那年死掉,而是直到今天。
想明白缘由,他一边庆幸还好昭昭和今雨应该没事,一边又看向手里的检查报告,忍不住思考,六个月是否能把孩子生下来?
这应该连早产儿都不能算了吧……
这确实是个糟糕的消息。
对方将他的沉默当做质疑,声音徐徐传来:“以为我在骗你?没有必要我的孩子,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有办法救你~”
“代价?”
路薄幽没有直接回绝,他想知道S今天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对面早料到他会这么问,笑起来。
“我想跟你合作,我知道你在追杀那份客人名单,我可以告诉你,今天晚上余下的那些人都会来到我这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他们送给你,由你亲手杀了他们。”
像在极力推销生意的金牌销售,S的语调轻缓诱人,努力显得真诚。
而被推销的客人神色未改,只是冷淡的重复:“代价?”
“呵,”那边轻笑,路薄幽还听到他亲昵的抱怨了句“你这孩子~”
他被恶心的又想呕吐,赶紧咬住下唇将一声干呕压在喉咙里。
那边抱怨过语气放的更轻,像耳语一样告诉路薄幽,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是:
“让我,吃掉你的一部分~”
“……”
他深呼吸,但没什么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童年里亲眼目睹妹妹被人分食的画面像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浮现在他眼前,一声干呕到底没压住。
“呕……”
手里抓着的检查报告被揉皱了,路薄幽手握拳,略微颤抖的压在了唇上。
S被这种反应愉悦到,笑的愈发开心:“哈~别害怕呀,你放心,绝对是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
“……”
“你不想马上回答也可以,我给你12个小时的思考时间。”
路薄幽松开手,他不太舒服,嗓音便低哑了不少:“为什么是十二个小时?”
“你到时候就会知道~”
电话响起挂断后的忙音,而身后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路薄幽呆站在原地数秒,忽然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爬上头顶。
“咔哒”,家里的大门开了。
室外的风卷着雨一股脑吹进来,路薄幽总感觉这样开门后的景象过去出现过好多回。
每回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突然讨厌下雨。
陈夏正在收伞,进房间后将手里提的纸袋放在柜台上,又弯腰将雨伞插进了散架里,扭头冲着亮着灯的房间喊:“老婆,我回来了~”
低低沉沉的声音把他从愣神中唤醒,路薄幽快速的将手里揉皱的报告单塞回文件夹,从一侧的客厅走到玄关边。
“老公……”
刚一开口就被陈夏倾身过来抱住。
玄关有高度差,两人视线差不多能齐平,他被陈夏抱在怀里,身体被他冰凉的体温冷的一缩,想后退。
可环在背后的手臂容不得他后退半步,牢牢的圈着他,令彼此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丈夫饱满紧实的胸肌用力时会绷得硬邦邦的,路薄幽还能感受到对方把全部的重量都压了过来,像只粘人的大型犬那样。
他被压得腰往后仰,赶紧伸出双手去推他的肩,视线从肩头看向角落里的雨伞:“你今天打伞了?”
除了和自己一起外出以外,印象中丈夫即便是雨天也不爱撑伞,他好像挺喜欢淋雨的,不爱晒太阳。
“因为想一回家就能抱你,所以不能被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