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奇亚维……这个殿下的名字，还真是有些让虫陌生。
哪怕这似乎是位雄虫殿下的名字，可不得不说，首都星以外，不管你是雄虫还是雌虫，存在感都呈直线式下降。
但也正因如此，此刻，这个陌生的名字突然从利维这只即使在首都星也算尊贵的雌虫口中说出来，听着似乎也越发奇怪。
只能说，不愧是格砂洛林家族吗……
视线从医疗舱内雌虫身上的伤口扫过，歌帝瞳孔沉了沉，眼底深黯。
哪怕摩顿如今身体遭遇重创，哪怕他的精神域明显还很混乱，哪怕刚才利维离摩顿很近，但，摩顿依然是S级雌虫。
只靠一击，利维手里的东西就能对摩顿造成这么大的损害，这才是格砂洛林家族真正研发出的武器威力吗？
如果当真是这样恐怖的实力，倒也不怪首都星其他家族对格砂洛林家族这么防备。
绿发雌虫似乎没有停留的意思，抱紧斐洛，重新把雄虫找回来的雌虫此刻并没有心情同两只雌虫多说话。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确有可能解决斐洛的寿命问题，利维刚才那一枪对准的位置，可不会只是肩部。
毕竟，视线没有从斐洛手腕上挪开的绿发雌虫眸色幽深。
这两只雌虫……是真的该死。
转过身，跟来时一样突然的利维，离开似乎也不想同身后的两只雌虫商量。
但，随意地按了按自己肩膀上的血洞，因为一时脱力被抢走了怀里雄虫的红眸雌虫，此刻脸上再无丝毫笑意，只抬了抬眼睫道。
“我让你走了吗？”
不得不说，格砂洛林家族的武器的确拥有足够的威慑力。单单是一个移动便携式武器都能拥有这么强大的杀伤力，更别说那些重工武器的火力能有多震撼。
可是，都说了，击伤雌虫的只是一个移动便携式武器。
“你不会觉得，你手里的这个东西能趁现在给我身上开几个洞，你就能活着从我这儿离开？”
站起身，浑身几乎都是血的雌虫，随着嘴里话音的落下，原本只算周正的容貌也逐渐发生改变。
他的眼尾上翘了些，唇形变薄了些，五官仿若逐渐擦去锈迹的铁刃，变得张扬也锋利。
脚踩在地面，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绿发雌虫走去的红眸雌虫，此刻，看着当真像是从血色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足够漂亮，但也足够危险。
的确，因为被混乱星域的物质影响，摩顿如今身上的虫壳都破碎了大半。刚才利维那一枪刚好打在他肩上血肉溃烂，没有虫壳防护的地方，所以伤口这才看着厉害了些，但是——
只是这样，可伤不了这位S级雌虫。
摩顿离绿发雌虫越来越近，也离绿发雌虫怀里的银发雄虫越来越近。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视线范围里还有雄虫的原因，红眸雌虫脸色虽然苍白，但称不上难看。可是即使如此，无声的精神域场内，密不透风的杀意几乎早已围拢在绿发雌虫的身周。
如果真要谁两虫谁会死，大概也只有先后之差，没有有无之分。
摩顿可以立刻杀死利维，但利维死后，门外格砂洛林家族护卫队带来的武器如果较真全部发射，也能致这个重伤刚醒的S级雌虫于死地。
这一局僵局，怎么破？
握紧拳，歌帝一时身体僵硬。
但，很快，绿发雌虫给出了这个答案。
“咔哒”
这是枪械对准目标后保险栓拉开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此刻响起，没有虫会不注意。但出乎所有虫预料的是，发出这道声音的武器对准的方向既不是利维，也不是摩顿，而是……
“我听说你疯起来似乎经常不在乎自己的命，或者，你可能也想亲自试试我带来的这些武器的威力。不过，你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你的兄弟，我要不先提前送他下去等你团聚？”
很多时候，能够威胁一只虫的除了他自己的命，还有他在乎的其他虫的命。
歌帝可以为了摩顿冒险进入医疗中心见斐洛，那反过来似乎也不奇怪。
朝着绿发雌虫走去的脚步顿住，屋内原本越发紧缩的精神力似乎短暂停滞了片刻，宛若鲜血般绯红的瞳孔眯了眯，杀意，这一刻真实地笼罩住利维。
而同样，抱着雄虫的绿发雌虫身旁却是瞬间悬浮起银白的机械枪，枪口正对着不远处的歌帝。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近的射程，绿发雌虫的话并不止是无用的威胁。
屋内的杀意越发浓厚，机械枪的自动能源发射按钮也越加蓄势待发，就在这样弓弦紧绷仿若将要断裂的时刻，就在这样几乎谁都没有动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悬浮在半空的枪支，也握住了那根将要彻底断开的弓弦。
这只手是……“斐洛？”
低头，绿色的瞳孔里面映出一抹熟悉的紫色。
雄虫的瞳孔透彻明亮，看着似乎并不像刚刚才苏醒的模样。但即便他意识清醒，身体却明显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明显乏力。
呼吸深了深，只是握住枪就几乎再没有了多余力气的雄虫，看着眼前的利维低声道。
“走”
没有说太多其他的话，也没有问雌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刚刚清醒不久的雄虫，只是沙哑而疲惫地说了这一个字。
抱着雄虫的掌心轻轻收紧了些，绿发雌虫脸上再无刚才隐隐的锋芒，看着雄虫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安静。
“好”
同样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
似乎看不见自己违规拿出的能源武器被雄虫握在了掌心，也看不见远处精神力再度波动的红眸雌虫，垂眸颔首，绿发雌虫只是同以往一样答应着雄虫提出的每一个要求。
每一个，他只要能够办到的要求。
“不准走！斐洛，你是——”
“砰”
早已重新蓄满能源的机械枪，到底还是发射了出去。但不同于刚才利维的那一枪，斐洛按下的这一枪没有打中任何虫，只是带来了一片安静。
“我累了。”
终究，雄虫还是看清了安柏的真正长相。
当然，也可以说是摩顿的长相。
不得不说，相比于之前的素淡模样，现在的红眸雌虫看着要耀眼的多。
哪怕他此刻过于瘦削，哪怕他的肤色过于苍白，但这样瑰丽妖异的容貌，或许才配得上雌虫那双同样璀璨华丽的眼珠。
但，这样的一张脸，可真不像是安柏。
没有再多说，只用一句话，银发雄虫就让那只从来都只顾自己情绪的雌虫停下了脚步，也闭上了嘴。
因为，哪怕是从不看其他虫脸色的摩顿，双目对视的这一刻也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斐洛是真的很累了。
他需要休息。
他需要安静。
他需要……不被打扰。
斐洛走了。
没有流血冲突，没有激烈交战，雄虫就这样在利维以及其私虫秘密护卫队的护送下，安静地回到了图拉斯大宅。
利维是如何同其他虫解释的，斐洛并不清楚，也并不关心。
他不在乎利维同安柏以及歌帝之间的秘密。
他不在乎歌帝和安柏两虫又是如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躲过联盟的追查。
他不在乎其他虫会从利维那里得到怎样的解释。
因为，他是真的累了。
关上门，合紧窗，雄虫就这样回到了自己在首都星最熟悉的地方，安静地陷入了一日接着一日的睡眠。
当然，雄虫还在吃药，甚至他的抗抑郁药物的药量还在逐日增多。可即便是如此，即便心急如焚，即便提心吊胆，但没有虫再来打扰雄虫。
原本暗流汹涌的联盟星域，自从那天雄虫的直播事件过后，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争执和吵闹，愤慨和不平，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声音，伴随着雄虫刀锋的亮起，病症的公布，似乎全部都消失了。
可其他的声音能消失，但有关斐洛治疗进度的讨论声却是从未停止过。
如今的斐洛身体有多糟糕，联盟各虫的情绪就有多低迷，甚至不少虫都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愧悔中，偏偏还无处发泄。
他们想通过惩罚自己来向斐洛道歉，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被雄虫堵死了，而至于其他的方式……如今的虫族们都不敢再随意行动，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斐洛重新好起来，重新快乐起来。
毕竟身为现在整个联盟唯一S级雄虫的斐洛，如今他不能得到的东西，真的已经几乎没有。
而这样的待遇，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荣光，同时拥有了所有这些的雄虫，偏偏如今却丝毫不觉得快乐，甚至情绪还如坠深渊。
面对这样的境况，虫族们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殿下，只要他能好起来。但偏偏，只要说出口就能拥有一切的殿下，却是什么也不要。
殿下，什么都不要。
那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联盟政府的高官在焦急地催促着医疗中心尽快给出更好的治疗方案，军部各高级军官同样旁敲侧击地提醒着昼沙要想办法尽快解决斐洛的身体问题，雄管会一天三次地同伊伽珐通讯了解斐洛的情况，所有虫都在关心着斐洛的身体，所有虫都想让斐洛变回从前那样。
但，时间如沙漏，雄虫的生命和力量仿佛也跟这逝去的时光一样一去不返。
明明最近斐洛的药没有停过，明明最近医疗中心给出的药单一日比一日长，明明最近再没有任何会让雄虫不高兴的事发生，可是为什么，斐洛的状态还是丝毫不见转好，甚至似乎越来越差。
光是过去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伊伽珐便砸烂了无数次东西，昼沙更是深夜一次次失眠，图拉斯大宅所有的侍虫都担心得一度流泪，利维，尚陵，斯律安，雅金……这些虫也几乎再没松开过眉心。
面对这样的斐洛，面对这样的情况，所有虫一时似乎都没了办法。
但，就在所有虫都束手无措的时候，就在虫族们费力思考还有什么办法的时候，原本自从回了图拉斯大宅就再未出过门，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的雄虫，这一天，却是难得早早起来了。
因为……
“精神力安抚？”
“谁安排的？雄管会是不是疯了！斐洛现在的状态还怎么去做精神力安抚！”
“……不是雄管会安排的，只是本来今天就是轮到斐洛殿下做安抚的时间。原本雄管会已经决定让一只B级雄虫暂时代替殿下，等殿下身体恢复了再回去履行职务，但谁知道殿下竟然自己坚持要去，我们没拦住他，所以才……”
沉默
所有得知了斐洛今天竟然依旧如常地去往了雄管会的虫族，一时几乎都变得沉默。
每次他们自以为自己了解这位殿下的时候，这位殿下就总会做出一些让他们意外的事情。
但其他事情也罢，可是精神力安抚……殿下啊……
作者有话说：
抱歉，认骂，更新晚了。因为作者最近刚刚工作的原因，事情较多，所以后面的更新时间只能保证在零点以前哦[玫瑰]
第92章
“通知怎么突然又变了？不是说今天改由迪格殿下来做精神力安抚吗？怎么突然又换回了斐洛殿下？”
“斐洛殿下？怎么可能！今天雄管会信息部的负责虫是谁？快让他查查是不是智能系统里的通知搞错了，殿下现在那样的状况怎么可能还来做精神力安抚。”
“不用查了，没搞错，我刚才碰到了斐洛殿下的总助莱斯利，他跟我说殿下真的马上要过来雄管会，就为了给雌虫做精神力安抚。”
“这……这怎么可能，伊伽珐殿下能同意？图拉斯家族不反对？医疗中心的那些虫前几天不还说殿下现在状态很差，不排除出现自伤自残行为，需要随时监管吗？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让殿下现在过来雄管会就为了给雌虫做安抚？”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不过我听说这次是殿下自己坚持要来，其他虫虽然想要反对但这个关头也不敢违逆殿下的决定，所以只能任由殿下过来了。”
“唉，你们倒也不用这么奇怪，想想殿下以前做的事情，以他的脾性，你们真不能明白殿下为什么要坚持过来进行精神力安抚？”
这个问题，不得不说，瞬间让所有知道斐洛要来而感到惊讶的雄管会工作虫冷静了下来。
的确，仔细想想，这件事似乎也并不奇怪。
准确说，只要想想这件事是发生在谁的身上，他们就不应该奇怪。
会为了保护雌虫而独自引开星兽的殿下，会因为普通雌虫过激的行为而感到愤怒难过的殿下，会为了阻止雌虫做出更多疯狂的事情而选择伤害自己的殿下，这样的殿下，这样的他，如今选择为那些亟需高级雄虫精神力安抚的雌虫出现在雄管会，似乎的确不算太奇怪。
可是，虽然漂亮的花看多了就觉得稀松平常，烈酒喝多了也同样会耐受力变高，但，不应该这样。
即便如今的确有无数雌虫急需高级雄虫的精神力安抚，即便其他A级雄虫殿下履行职务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便如今雄管会面临着越来越重的压力，即便高级军雌因为精神域暴动而死亡的虫数越来越多。
但，殿下，这些都与现在的你无关。
现在的你，现在都还在生病的你，现在才刚从混乱星域回来不久的你……这样的你，明明最有资格休息，也最应该休息，但为什么……
皱紧眉，从来都只需要担心雄虫不愿意履行职务该怎么办的雄管会众虫，这一刻，突然陷入了另一种复杂情绪。
而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今天将要接受精神力安抚的雌虫。
虽然原本最开始申请时，众虫就是专门申请的斐洛殿下轮值日。毕竟不少刚换防回来的A级雌虫精神域状况实在糟糕，比起其他雄虫，目前精神力等级最高的斐洛无疑是他们更好的选择，尤其是对那些精神力濒临暴动的雌虫而言。
但尽管众虫很期待，尽管有些虫亟需精神力安抚，可等到近期一系列事件发生后，哪怕B级雄虫殿下的精神力安抚对这些雌虫而言堪称杯水车薪，可即便是精神力最糟糕的雌虫却也没有因此对雄管会让迪格殿下代替斐洛殿下履行职务的决定有任何不满。
可是，明明他们没有不满，明明他们自己也甘愿让斐洛殿下休息，但为什么殿下今天还要来。
抬起头，已经站在安抚场馆内的众虫几乎都安静地，神色复杂地凝望着此刻站在高台上的银发雄虫。
不比在接受其他雄虫殿下安抚时束手垂头的恭敬模样，尽管斐洛来雄管会履行精神力安抚的时间还不长，但雌虫们大多都已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性。
斐洛殿下自己不喜拘束，也不喜欢他们太过拘束。
鉴于此，后来接受斐洛安抚的雌虫们状态也无意识地松弛了许多。他们不仅不像在其他殿下面前时那么过于守礼，甚至现在都敢抬头看看斐洛，偶尔还敢低声说些话。
正如此刻，望着高台上的斐洛，明明这个时间该垂首恭敬等待接受雄虫精神力安抚的众虫，现在却是都反常地抬着头，安静地凝望着面前这位本不应该出现的殿下。
不比斐洛最开始出现在首都星的时候，那时候的雄虫虽然也瘦，但他的眼里都是光，嘴角都是笑。
看着那样的雄虫，哪怕只是看着照片，众虫都忍不住觉得心底同样愉悦。
可是如今的殿下，明明他可以随时享用任何高级食物，明明他就穿着各种千柯斯兰家私虫定制的高级礼服，明明他拥有至高的地位与待遇，可是……他，不开心。
殿下，不开心。
握紧拳，望着那双紫色的瑰丽的，漂亮至极但却没有丝毫亮色的瞳孔，场馆内精神力混乱的雌虫们明明自己都头痛欲裂，可此刻，他们却依旧为雄虫眼里的神色而感到心下一阵难过。
很快，没有等刚进入安抚场馆内的斐洛开始动用精神力，临时才得知斐洛今天仍旧会给他们做精神力安抚的众虫，第一次在场馆内高声道。
“殿下，我们等迪格殿下来就好，您回去吧！”
雄虫让雌虫离开常见，但雌虫请雄虫回去……哪怕是雄管会的工作虫，倒也当真是第一次见。
而很明显，今天不想让斐洛使用精神力的雌虫不止一只。
“是啊殿下，我们精神域问题其实也不算严重，您休息也没事的。”
“回去吧殿下，您需要休息，不用管我们的。”
“我们都很好殿下，您不用着急回来履行职务，先回去再修养一段时间吧。”
庞大的精神力安抚场馆，向来安静的只能听见雄虫一只虫动静的场馆，今天却是难得有些吵闹。
而晚来一步的B级雄虫迪格，见到这一幕当真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毕竟这画面，还真称得上是奇怪。
往常这些雌虫都是追着求着他们雄虫履行精神力安抚职务，他也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雌虫不愿意让雄虫给自己做精神力安抚的。
啧啧啧，要是被绮丽美那家伙看见眼前这情景，那不得羡慕死啊，他巴不得能不动用自己的精神力呢。
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于绮丽美没能看见现在这个场景，迪格还真是有些遗憾。不过虽然雌虫们都在劝斐洛离开，但说实话，眼见斐洛来了场馆迪格还是松了口气。
拜托，他就一只B级雄虫。
平时他最多接接普通A级场馆的安抚任务，现在这可是斐洛殿下的专属场馆，让他来负责这些雌虫的安抚，这跟没安抚差别似乎也不大啊。
迪格对自己的认知很清醒，尤其对自己与斐洛的差距也很了解。
要知道，自从斐洛开始履行精神力安抚义务后，雄管会给他安排的雌虫都是一些老大难，搞不好就会精神力暴动的家伙。
这样的雌虫，尤其不少是A级雌虫，倒时候万一他安抚过程中有虫突然发生精神力暴动，他一个B级雄虫很危险好吗？
说来也是他倒霉，偏偏上个月他偷懒躲了两次安抚职务。而刚好最近这段时间A级雄虫们又个个都累得不行，也没有能腾出力气帮忙的，这才让只是B级雄虫的迪格来顶了斐洛的班。
想到这里，迪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一边忍不住期待地看着斐洛，一边又忍不住担心地望着银发雄虫的脸色。
说实话，哪怕迪格之前没怎么见过斐洛，今天这样看着也觉得他状态不太好。
嘶，所以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他要是A级雄虫这会儿还能站出来勉强把事揽过来，但他一个B级雄虫……这，虫都有私心，哪怕他知道现在这关头还让斐洛殿下继续履行职务有点过分，但他是真怕自己万一没弄好，最后这些雌虫精神域没好多少不说，要是还出现一两个精神力暴动的，那他万一被伤到怎么办。
还没等迪格纠结出什么结论，很快，有虫就帮他做出了选择。
最近的联盟并不平静，不仅仅是斐洛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星兽。
自从斐洛上次被袭击以后，联邦的边境星域便始终不太安稳。这次戈尔的负伤是其中一个信号，而另一个信号就是如今越来越多的被换防或遣送回来的需要精神力安抚的高级雌虫。
如果说以前A级雄虫们每个星期的工作量是薄薄的一纸文件，那现在他们的工作量便是厚厚的一沓文件夹。
别说是其他A级雄虫，就连向来会偷懒的绮丽美，最近都被压着履行了好几次安抚任务。本身就是雄管会工作虫的斯律安更是堪称劳模，昨天他才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精神力安抚，现在应该还在家里休息。
因此，考虑到现如今雄管会面临的安抚压力以及军雌们的异常状况，斐洛所负责的雌虫基本都是精神域情况很不好的高级雌虫。
而这样的雌虫，无疑最容易发生意外。
没有预兆的，离斐洛位置最近的三只雌虫，原本还在沉默地握拳压抑着情绪，但就在其中一只雌虫精神力抑制不住地溢出了些后，很快，雌虫们的精神力开始争相四散。
本就只是维持着表面平静的虫群，此刻宛若一滴水溅入油锅，骤然炸裂开来。
雌虫们狂暴的精神力向着四周发散，血丝彻底蔓延的瞳孔再不复刚才的压抑和清醒，只有摸不到焦距的疯狂。
站在场馆内，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还在劝斐洛回去的众虫一时都忍不住痛苦地抱住了头，也停下了嘴边原本要继续说的话。
雌虫的精神力本就互相排斥，等级越高这种排斥也越明显，所造成的不适反应也就越强烈。而在场的大多数雌虫不仅精神力等级高，偏偏现在精神域情况还非常糟。
两相叠加，几个呼吸之间，刚才还勉强算是平静的虫群几乎瞬间混乱一片。
有虫开始无意识地想要用精神力隔开身旁的虫，有虫在烦躁地用拳击打自己的头骨，有虫在坚持忍耐，有虫在同样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看着眼前这一幕，后退一步，迪格脸色白了白。
果然，不是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他不该答应用这一次A级场馆的安抚来抵消自己前两次逃离B级安抚职务的事情。
怪不得他们A级雄虫享受到待遇比他们B级雄虫高那么多，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不该贪便宜的。
毕竟虽然雄管会有安排带有武器的护卫队守在每个场馆里保护雄虫安全，但这么多精神域有问题的A级雌虫堆在这儿，真要是一个弄不好，哪怕他不会被伤到，吓也要被吓死了好吗！
瞳孔睁大，瞅着眼前这副景象，迪格完全顾不上身旁雄管会工作虫望来的期待目光，心里只想立刻转身逃跑。
拜托，这些家伙在期待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指望他冒险越级安抚那些离精神力暴动仅一线之隔的雌虫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冒险他是不可能冒的，危险这种词跟他们雄虫挂钩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
握紧拳，注意到场馆内情况不对下意识看向迪格的众雄管会工作虫，当然没有漏看对方后退一步的动作，以及向门外望的眼睛。
怎么说了，雌虫们倒也不是太意外，毕竟这才是大多数雄虫会有的正常反应。
而他们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时，遇到这种A级雄虫实在没有精力，其他等级雄虫暂时又无法短暂安抚雌虫的情况时，雌虫们除了武力镇压就几乎没有其他选择，这也是雄管会可以配备有适量能源武器的主要原因。
但，即便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雄虫的安全，即便这样那些精神域发生暴动的雌虫可以尽快被制服，可是这些被制服的雌虫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沉默，所有的虫族思考到这里都下意识低垂了眸。
可是，有些雄虫或许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冒险，但也有些雄虫，生命本身就只是为了这一个理由才继续存在。
所以——
风，吹起来了。
如雪后山峦中蔓延出的凉意，深沉却不缓慢地逐渐向着整座场馆渗透。
馆内原本燥热的温度在下降，原本崩溃的情绪在理顺，原本肆意疯狂乱窜的精神力宛若被抓住了线头的毛团，开始一点点地舒展。
这是……
抬头，凝眸。
所有虫视线所及处，一抹银色徐徐拂动。
终究，雄虫还是选择了出手。
第93章
斐洛皮肤的颜色宛若失色的画纸，在一点点变得浅淡。
不比曾经最开始使用精神力时的无措，如今的斐洛，即便身体很虚弱，但蔓延开的精神力却仿若浩瀚大海般宽广。
没有低级雄虫那般不稳定，也没有其他A级雄虫那般躁动，银发雄虫的精神力跟所有虫族都不一样，他的力量不仅强大，更是透露着一股难得的温和。
他似乎不急着结束精神力安抚的过程。
他似乎不吝啬使用精神力的多少。
他不急不躁，不慌不乱。他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那里，耐心而毫不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释放出来，再缓缓地包裹着众虫。
原本焦躁的虫群慢慢变得平静，原本雌虫们几欲裂开的头颅开始感到舒缓，虫群的痛苦不再蔓延，神智逐渐清醒。
抬起眸，众虫血丝逐渐褪去的瞳孔里面，倒映着的是唇色近乎泛白的银发雄虫。
老实说，斐洛的容貌本就过于精致清丽，不管是他深邃的眉眼还是瑰丽的眸色，每次众虫与他对视时都会忍不住为这过分惊艳的五官而感到震撼。
但，浓墨重彩有时候虽然很惹眼，可艳色褪去过后，谁又能说余下的底色不是另一种令人心折的美。
唇色浅淡，眉尖微蹙，紫色双眸此刻宛若水晶般的银发雄虫，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哪怕没有说一句话，却已经让所有在场的虫都感到一阵心悸。
明明在场的虫都是高级雌虫，明明他们中不少以前都看过斐洛，其中甚至不少虫家里还有A级雄虫，但为什么，为什么早就称得上见了不少雄虫的他们，看着斐洛的这一刻却依然觉得心口仿若在发烫。
收回精神力，B级雄虫殿下感到畏惧的场面，身为S级雄虫的斐洛几乎没花太长时间就成功解决了问题。
而即便是如今这样的身体状况，雄虫依旧没有吝惜自己的精神力。今天前来接受精神力安抚的众虫，精神域好转程度简直远超他们想象。
但可惜，不等恢复过来的雌虫们出声感谢雄虫，转过身，斐洛却是一如来时那般安静而迅速地转身离去。
看着斐洛的背影，看着那抹明明比他们都瘦弱，但却撑起了他们所有虫精神域的背影，抿紧唇，雌虫们终是没再多话，只无比虔诚地弯腰对着远去的雄虫行了一个致敬礼。
殿下，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虽然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还坚持履行精神力安抚职务，虽然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你重新变成以前那样，但是殿下，至少请允许我们，向您致礼。
走出雄管会，斐洛没有急着坐上飞行器离开。
由于雄管会的地位特殊，除了雄虫以及提出申请且被允许的部分雌虫以外，雄管会周围有一片范围是其他虫族无故不能靠近的。
因此，让图拉斯家的护卫队留守在原地后，斐洛便表示想要自己单独走走。
不比以往，如今的斐洛不管是精神力等级还是身体状况，都不容许其他虫族阻拦他想要做的事情。尤其斐洛很久不出门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想要到处逛逛，虽然众虫依旧不太放心他单独一只虫，但到底还是没有阻拦。
转过身，银发雄虫独自向着旁边的林荫道走去。
由于绮罗花节早已过去，甚至连雨季都在斐洛消失的那几个月时间里悄然结束，因此此刻的首都星，当真算得上是迎来了最寒冷，也最萧瑟的季节。
林荫道上象征着勃勃生机的绿叶早已无声变黄，高大乔木枝上的枯叶时不时被吹落，落地瞬间，叶片坠落的声音也被雄虫低沉的脚步声盖过。
抬起腿，斐洛安静地走在这片普通而又常见的林荫道上。
由于是管制区域，此刻雄虫的头顶上方难得没有任何飞行器驶过，周围也没有星际时代常见的各种高科技魔幻建筑，除了满地的落叶和一眼似乎望不到尽头的林荫道，斐洛眼前一时几乎看不见其他事物。
老实说，如果换一只雄虫此刻或许会感到无趣，但是斐洛……抬眸，雄虫平静到近乎死寂的瞳孔，看着眼前这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林荫道，却是难得眸光有些闪动。
到底，最珍贵不过是平常。
没有停下脚步，如今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自己卧室的雄虫，今天似乎难得有兴致，在这样一条普通的林荫道上一直走了很久。
他没有急着返回，也没有理会通讯器上护卫队队长发来的关心通讯，他只是就这样独自走在这条孤独的林荫道上，然后——
抬眸，看着终于要到了的道路尽头，看着远处非管制高空区域已经逐渐能看见的飞行器踪迹，银发雄虫站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却是依旧没有急着返回，而是突然道。
“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安静
只能听见风声，叶落声的安静。
这里不是密闭区域，所以雄虫的话语声几乎刚落下不久，尾音就被风给吹散到了四周，再也不留丝毫踪迹。
明明刚才就只有斐洛一只虫走过来，明明没有虫跟着他，明明周围看不到其他虫，但，没有返回，银发雄虫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这样的雄虫，又有谁能忍住不回答他。
脚步声代替了语言，不同于雄虫发出的低沉声音，此刻响起的这道脚步声，明显要稳沉一些。
而发出这道脚步声的虫是……
蔚蓝如长空底色的发丝轻轻扬起，透蓝的瞳孔日光下看着宛若泛着温润光泽的宝石，一如初见时那般俊美的雌虫，安静地从林中走了出来。
枯黄的落叶悉悉索索地落下，叶片被风吹得打了几个转，最后颤抖地落在了雌虫的肩头，然后又无声地滑落。
停步，抬眸，戈尔望着眼前似乎又瘦了的斐洛，没有主动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
双目对视，明明两虫前不久才刚见过，但如今再见，却又似乎已经很久不见。
垂眸，斐洛看着刚才落叶短暂停留的雌虫肩头，看着那里的肩章，看着雌虫身上的军装，终于，斐洛还是低声道。
“你又要去边境星域了？”
“嗯”
对于斐洛，除了当初利维的事情，蓝发雌虫从来都是只要他问，他便一定会答。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
“你知道你这次的伤有多重吗？”
哪怕斐洛只是用精神力查看了戈尔的精神域，但本身虫族的精神域就是其身体状态的一个反射。可以说，这次戈尔受的伤真的很重，很重。
但，即便是如此……
“知道”
视线没有移开，那双蓝色的瞳孔还是那样安静地望着斐洛。
晨风从两虫之间漫过，明明是那样轻，那样凉的风，但此刻，听着戈尔的回答，斐洛依旧难得心底泛起一丝噪意。
没有再多说，本身就已经问了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问题的雄虫，此刻似乎也不想再多开口。
他没有问雌虫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也没有问雌虫为什么会跟着他，他更没有问雌虫既然马上又要走了，怎么还专门来雄管会找他。
斐洛，什么都没有再问。
而戈尔，似乎也什么都没再多说。
两虫开始往回走，依旧是雄虫在前，雌虫在后。
守着斐洛，蓝发雌虫就这样安静地护送着他逐渐向图拉斯家飞行器停靠的区域走去。正如他曾承诺的那样，他不会再追求他，但他将永远守着他，护着他。
没有多久，刚才还走到了小道另一端尽头的雄虫，眨眼间，似乎就又看见了图拉斯家的那些护卫队雌虫。
事实上，终于发现斐洛身影的众护卫队虫们此刻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斐洛离开他们视线别说太久，就哪怕只是一分一秒，如今的雌虫们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即使现在其他虫族不可能伤害到斐洛殿下，但医疗中心给出的斐洛可能出现自残自伤行为这一分析，身为斐洛护卫队的众虫可不敢忘记。
呼吸松了松，护卫队队长看清斐洛的那一刻就想下意识迎过来，可还没等他行动，很快，雌虫的腿就因为出现在银发雄虫身后的身影而停驻。
这是……戈尔中将？他怎么会在那儿？
突然出现的蓝发雌虫，无疑让护卫队众虫有些不解。
但就是连这些雌虫中的战力好手都察觉不到存在的戈尔，偏偏如今却是没多久就被雄虫发现了他的存在。
斐洛靠的当然不是什么侦察经验，他也不可能有那种经验，而他靠的是什么，原因也不难猜到。
毕竟不少虫都知道雄虫的精神力除了能安抚雄虫外，同时还有敏锐的探知能力。
同为S级的两虫，自然谁也瞒不过对方。
因此戈尔无法在如今的斐洛面前隐藏住自己的踪迹，同样，斐洛也无法隐瞒自己的精神力曾进入过雌虫精神域的事实。
即便，斐洛自己并不知道这点。
看着前面越来越靠近图拉斯家飞行器的银发雄虫，精神域彻底稳定下来的戈尔，今天的状态似乎的确比以往要好很多，说的话也很稳。
“斐洛”
到底，雌虫还是叫住了雄虫。
“等我把边境星域的高级星兽清理干净后，如果你还想去宇宙航行，你可以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上一次许下的承诺，仿佛是为了给面前不知为何心死的雄虫一个新的希望。
蓝色的瞳孔包容而坚定，望着斐洛，戈尔就这样说出了他奔赴前线的最后一句话。
“很快的，斐洛”
“我一定很快就做到。”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但是，斐洛
如果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你开心的，我会做到。
我一定会，尽快做到。
第94章
跟这一批换防结束回边境星域的军雌们一起，临时回首都星养伤的戈尔，没过多久便再度奔赴了前线。
不同于其他军雌，大抵是这些年戈尔作为联盟唯一的S级雌虫，需要长时间驻守在边境星压阵以谨防大批量星兽越界，所以早已习惯他离开首都星的众虫这次也没来送他。
长辈昼沙没有，好友里奇没有，斐洛……也没有。
所有虫都似乎早已习惯雌虫突然离开，所有虫似乎都不担心雌虫的危险，毕竟虽然他才刚受过重伤，但身为S级雌虫，戈尔是真的很少让其他虫为他担心。
蓝发雌虫自从成年以后，自从能够熟练使用精神力以后，几乎就时刻践行着沉稳可靠四个字。
虫族习惯了依赖他的武力，军部习惯了他强大的战力，联盟更是将其视为自身最为坚固的一条防线。
有蓝发雌虫在，哪怕如今星兽在边境星域出没的越来越频繁，哪怕如今军雌们精神域出问题的越来越多，但，没有虫会感到恐慌。
因为有戈尔，因为拥有S级精神力的戈尔，虫族的骄傲从来不曾在这片宇宙落下，虫族的荣光更是时刻不担心黯沉。
可是，终归任何事都不会永远不变。
收到战事爆发消息的那天，星网上的热搜内容几乎没有一条与军雌有关。
但就是片刻的时间，所有拿着通讯器的虫族只是转头说了一句话，或是弯腰拿了个水杯的功夫，等他们再回神去看，原本五花八门的星网热搜便通通消失，星网竟然被强制净屏。
净屏，这是联盟政府在公布虫族紧要事务时才会采取的措施。
当真是很多年没有再看到这一幕的虫族们，蓦然发现时，眼里几乎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而等他们看清楚净屏后星网上唯一显示的内容，虫们原本惊讶的情绪慢慢转为了慌乱。
是的，慌乱。
不是一只虫，两只虫的慌乱，而是瞬间蔓延到整个虫族的慌乱以及焦躁，因为——
“狄海诺星系战火重燃！联盟星域进入紧急备战状态，边境星域范围内的所有航线全部暂时封锁，请民众知悉并理解配合！”
不长不短的一则宣告，不多不少的几行文字。
明明连一张照片和一个视频都没有，但此刻，单是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所有虫族都忍不住下意识提起了心。
联盟紧急备战状态……这绝对不是以往雌虫和少数星兽作战时会出现的情况。
这样的状态，非联盟遭遇重大袭击且对战态势不乐观时不可能出现。但，这怎么可能。
皱紧眉，哪怕所有虫都知道净屏的措施下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玩笑的虚假宣告，但，这怎么可能。
他们虫族如今的科技力量早已远超其余外星生物水平，他们虫族本身的战斗力更是在宇宙中首屈一指，哪怕就是星兽，他们也早已应对多年。
虽然他们暂时没能将所有星兽全部灭杀，但却也成功将它们赶至边境星域以外。除了边境星上驻守的军雌外，这些年普通虫族早就不用担心星兽的威胁。
更何况……戈尔中将不是就刚好驻守在狄海诺星系吗？
既然他就在那里，哪怕有星兽突然袭击，但其他边境星系或许还可能出事，可狄海诺星系这里……怎么可能有事？
只看到了一则星网消息的普通虫族们，最初的慌乱和焦躁情绪过后，心里便开始不断冒出各种疑惑和不解。
但此刻的联盟明显暂时没空解答这些普通虫族的疑问，军部三大军团的最高集体会议上，面对着全息屏幕上的各政务部们负责虫，身穿军装的昼沙将军沉声道。
“根据边境星传来的最新战报，目前星兽已经成功越过了边境星防线，包括狄海诺星系在内的三个边缘星系驻守军雌死伤严重，其余偏远星系不少部队也同样遭遇到了袭击。”
“另外，此次越线星兽规模已达成中等兽潮，其中C级以上星兽的数量更是占据大多数。根据对比分析，我们估测此次星兽兽潮规模还会再度扩大，不排除出现最高等级兽潮的可能。”
说到这里，仿佛是觉得自己口中的消息还不够糟糕，额纹不知什么时候变深了很多的年长雌虫声音顿了顿，随后清晰道。
“最后，各位请看我们刚刚解析出的前线部队作战记录数据。”
威严雌虫的手指在自己身后半透明的悬浮屏上点了点，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则剧烈晃动的视频也陡然出现在众虫眼前。
很明显，视频最开头晃动的那么厉害是因为记录这段视频的雌虫在快速移动。原本这么快的移动速度，这则视频画面不可能看得太清楚。
但好在技术虫明显已经对这段视频处理过了，因此此刻，哪怕画面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在场的所有虫还是看清了视频里的图像，然后……
掌心逐渐握紧，脸色渐渐发白。
不同于其他会议，今天这场由军部牵头，其余联盟各部门全都参与的会议，参会者并不算多，基本只有各部门的负责虫。
而这些负责虫中的不少虫，当年不说经历过，但也至少都看过上次虫族与星兽大战的情景。其中要说哪一幕画面或者哪一只虫族给这些虫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无疑就是那只被杀死后骨骼都还被制成了S级雷鼓的星兽兽王。
但，都说了，那是已经被杀的兽王。
如果不是兽王已死，这些年星兽也不至于会被赶至边境星以外，再无法越过警戒线侵犯虫族的领地。
可是，既然是这样，既然他们没有记错，那现在这个视频里面一闪而过的星兽是怎么回事……王者图纹，比一般S级星兽还要略大些的躯体，深黑色的能源波。
这样的特征，这样熟悉的模样，这是……
“各位，星兽兽群目前已被确定诞生出了一位新任兽王。其战力等级为S级，各方面素质与上任兽王相比都要突出很多，且攻击欲与吞噬欲也远超前者。”
一个族群，有没有领头者的区别大概就像一场龙卷风有没有风眼，一个漩涡有没有中心。
这不仅仅是族群结构的改变，更是整个族群的战斗力的一种统一和强化。以前的星兽或许可能只是偶有越过边境星，但现在，这个有了领导者的星兽族群……恐怕也有了族群生存的方向和目的。
而他们的目的，大概就是——“该兽王不排除为前任兽王的子嗣，其对虫族的仇恨远超普通星兽，且其对联盟星域资源及能源的渴求欲也明显比一般S级星兽旺盛。”
抬起眸，这位曾经亲眼见证前任兽王被杀场景的将军，低声道。
“大战将起，目前边境星系的伤亡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各位，我们可能需要做好长期应战以及……战败的准备。”
不同于年轻时的冲动，如今的昼沙将军声音大概就和他的肩章一样沉。
而听着昼沙最后的话，听着他给出的最后一句推测，抬起眸，有虫却是锤了一下沉重的桌面，随后冷声道。
“昼沙大将您也不必太把那群星兽当回事，以前我们就能把它们赶出边境星，这一次，我们照样能让它们有来无回！”
不得不说，好听的话总是让虫心情亢奋的。
呼吸沉了沉，随后又缓了缓，众虫的视线逐渐从视频画面上的星兽挪开，在沉默片刻后，都忍不住高声应和道。
“堪德中将说得没错，当年我们虫族武器落后尚能做到斩杀兽王，如今的我们难道就不行？将军您尽管下令，我们部队随时可以结束备战状态，立刻投入战斗！”
“我们部队也可以！别说现在这些星兽只是越过了边境星域，哪怕他们现在就是到了内环星域，我也照样把它们赶出去不可。”
“虽然这些年高等级星兽的数量的确越来越多，但我们虫族的武器和军雌数量同样也是逐年攀升，正面对上这些只知蛮力的星兽，我们胜算无疑是更多的。”
“昼沙大将，我愿意请命支援边境星系。我现在就可以把话撩在这儿，如果我战败了，我把我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我也愿意请命带队……”
这些是比较冲动的军雌长官，他们或许前面看着视频还能保持冷静，但等他们听见昼沙说的做好战败准备的话后，便都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
对于军雌而言，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败。
真要是败了，那他们还不如死了。
因此，此刻哪怕只是听听昼沙的话，众虫冲动些的一时都忍不住握拳表示起自信来。
可有冲动的军雌，就也有冷静的军雌。
双手放在桌面，望着听着各虫话神色却分毫未变的昼沙大将及另外两个军团的大将，在其余义愤填膺的军雌说话间隙，有虫突然问道。
“昼沙大将”
“戈尔中将……今天为什么没有参会？”
这个问题，此刻听着当真是有些多余。
原本还在愤慨地表示自己愿意带部队支援边境星系的众虫，听到这个问题，有虫几乎想也不想地代替昼沙答道。
“还能为什么，戈尔中将多半现在正带队和那些星兽交战了，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参会。”
是的，哪怕有虫第一时间没看见戈尔也奇怪过他怎么会没有参会，但很快，众虫也不需要答案就自己找到了最符合事实发展的猜测。
毕竟除了这个理由，蓝发雌虫没道理不出现在会议，哪怕是以全息屏的方式参加都行。
可是……
没有抬眸，被询问的昼沙大将没有抬眸，正如他没有急着说话。
而就在他的沉默中，年长雌虫旁边的两位军团长，甚至是那位向来冲动的第二军军团长，此刻似乎都难得同样保持了沉默。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时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脸色逐渐泛白，眼里浮出不可置信神色的军雌们无疑都非常清楚。
但，怎么可能了……那可是戈尔，那可是精神力等级为S级，唯一有可能遏制住S级星兽袭击的戈尔，他怎么可能……
“各位，这就是今天我想要同大家说的最重要的事情。”
“戈尔中将……疑似以身殉职，联盟有可能失去了最后一位S级雌虫。值此时刻，这样的意外事件意味着什么大家想必都清楚，所以——”
年长雌虫的声音足够冷静，却也足够沙哑。
“各位”
“这一次，我们或许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95章
戈尔所在的战队死伤过半，近卫队更是无虫生还，其最亲近的副官尸体甚至也被战场机器虫清晰记录到。
但可惜，还没等机器虫将戈尔副官的尸体带回虫族星域，属于星兽的黑色能源波就已经将那俱虫族尸体连同机器虫一起吞噬。
巨掌踩碎军舰枪炮，能源波撕开雌虫们的精神域场，鲜红的血液飞溅，枪弹引燃的烈火焚烧。一只只虫族在倒下，一寸寸土地被践踏。
狄海诺星系以外几十光里的距离，联盟星域最边缘的外层星系带上，过半星球近乎都在沦陷的边缘。
这一场虫族与星兽之间的对战，似乎从一开始就很艰难。
昼沙，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回图拉斯大宅了。
事实上，不止是他，甚至就连本该休假的星桦也都同样没有回来，就连千桦都被卡尔姆斯军校以实习队员名义派遣到了后备队伍参训。
偌大的图拉斯大宅，最近除了伊伽珐会发出各种声音外，当真再无其他响动。
而对于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别说是图拉斯家的侍虫，现在只怕随便在星网上找一只虫对方都能猜到理由。
毕竟闲时用官，战时用兵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身为军部的最高长官之一，此次战事的最高指挥将领，昼沙别说只是一个星期没有回来图拉斯大宅，这个关头就算他一个月都不回来也没虫会觉得奇怪。
可是……
通讯器的链接按钮浮起又落下，代表拨动通讯的光芒闪烁许久后，最后因为持续未接到应答又归于平静。
目光从始终没有应答的通讯器挪开，紫色的瞳孔望向窗外，银发雄虫慢慢地握紧了拳。
跟所有普通雌虫一样，战事爆发至今，除了最开始那天在星网上接收到宣告信息外，大多数雄虫并不知道其他有关消息。
毕竟不管战事打得激不激烈，所有身处联盟星域中心保护圈的雄虫们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们的待遇不会下降，他们享受的资源不会减少，他们每天的日常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了精神力安抚职务最近似乎有些过重以外，雄虫们的生活几乎和以前没多少区别。
就连伊伽珐，哪怕他的雌君和两个雌子都牵涉于此次战事，但他依旧没有太过在意。
雄虫们远离战火太久了，久得他们已经忘了多年前那场战斗有多么艰难，久得他们已经忘了星兽到底有多么难缠，久得他们已经忘了一场大战……会死多少虫。
看着远处的靛蓝长空，雄虫的视线虽然遥远，但却没有终点。他好像是在看那片天穹，又好像是在透过那片天望着另一个地方，想着另一件事。
毕竟，狄海诺星系……着实不是一个太过普通的星系。
先不说他的战略地位和物资储备，单单说银发雄虫对这片星系的记忆……他，曾听过这片星系。
他听过昼沙提起这片星系。
他自己翻阅资料时也查到过这片星系。
这个以上一只S级雄虫名字命名的星系，也是……戈尔驻扎的星系。
老话常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但可惜，有些事总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如今这样的战争态势，如今这样的对战局面，明明最应该一如既往地站出来维持整个联盟星域稳定的那只虫，明明最应该出面鼓励士气的那只虫，明明最应该有消息的那只虫……偏偏什么消息也没有。
雄虫望着天色安静地伫立了很久，久到天色逐渐一点点黑沉，久到他的瞳色一点点变深。没有虫知道此刻的斐洛心里在想什么，毕竟如今当真是多事之时。
除了军部的虫以外，现如今联盟的虫们几乎没有太多能闲下来的。
政务部门里，以议事厅为代表，各工作虫们已经连续加班了很长一段时间。格砂洛林家族为首的各大家族里，有关军队后勤支持及保障的工作更是早就连夜分摊了下去。还有各医疗中心的紧急调任工作，通讯部门的内部维稳工作……
自从那天星网净屏以后，整个联盟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忙碌的状态中。而这一忙，似乎就没了尽头。
最开始，虽然看到星网上的宣告内容大多数虫都很震惊，甚至有些慌乱。但眼看后面联盟再没发布其他宣告，而除了暂时不能再靠近边境星域以外，非军雌的普通雌虫们生活受到的影响好像也并不是很大。
因此尽管众虫依旧关注着此次战事的进展，但渐渐的，就像记忆曲线那样，虫族们的注意力还是抑制不住地从战事上挪开了些。
可是注意力可以挪开一时，但只要战事没有停止，虫族们被转移的注意力也总会有再回来的时候。
因此，没过多久，当有越来越多的虫开始收到自己亲虫战亡的消息后，当有越来越多的退役雌虫被突然征召回前线后，当军校的学生都开始被通知准备提前进入部队后，伴随着一则战亡军雌不小心暴露在星网上的作战记录，所有被掩饰在平静下的战火到底还是暴露了出来。
鲜血铺满的星球，火焰燃烧的军舰，被撕裂的残肢，粉碎的咽喉，近在咫尺的恐怖能源波动……以及被S级星兽能源波动冲击的精神域暴动的各虫，和始终不见踪影的S级蓝发雌虫。
作战记录的暴露是一则意外，星网的机械智能审核内容时不小心漏过了这个片段。等到值班虫族想要删除这则记录时，看见这则记录的虫族却是早已成了戳破联盟这个信息保护罩的针头。
针孔虽小，但只要存在，那再封闭严密的保护罩终究也会有漏气的一天。更何况，那些死去的虫族不是孤家寡虫，那些需要上战场的虫族更不是独自一虫。
当一个秘密牵扯到太多虫的时候，那这个秘密也早就不堪一击。
战火，终究彻底在联盟星域点燃。
与此同时，伴随着各星域虫族强烈要求联盟军部公布战报的声音响起，那些为了维持联盟稳定，军部和政务部试图掩藏的消息，也终于还是被暴露了出来。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坐在军部的会议厅内，昼沙大将点开面前收到的最新战报，声音低沉。
“这是各大军团过去一月的全部汇总战报，细节详略我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过。针对目前的情况，各位有什么看法？”
看法……
在场的各虫，无论是不是军雌，无论年龄的大小，以往都曾在各种会议上发表过不同的看法。
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发表一两句看法向来不算什么难事，但是……
安静，只有深沉呼吸的安静。
没有虫急着说话，正如没有虫急着回应雌虫的询问。
所有虫的视线只是沉默地望着面前的战报，望着那一串串至今不为所知却早已堪称可怖的死亡虫数，望着那一张张至今没有外传却足够威慑的兽王留影。
S级星兽，S级兽王。
不得不说，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始终都有S级星兽在边境星域活动的原因，虽然众虫明白S级和A级两者之间实力的差别宛若鸿沟，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放松了警惕。
毕竟S级星兽又如何，兽王又如何。
哪怕这一次它们闯过了边境线，哪怕它们甚至可能杀死了虫族如今唯一的S级军雌，哪怕昼沙都在说要做好战败的准备，但众虫却也依旧不是完全没有把握战胜这种生物。
毕竟他们虽然没有了S级虫族，但同样，他们也早已不再是多年前连军舰都偶尔还会出故障的虫族。
如今的虫族拥有足以轰开一颗微型星球的火力武器，如今的虫族无论是军雌数量还是后勤装备都早已跟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一只蚂蚁学会使用武器尚有可能搬动一块巨石，他们虫族又畏惧什么。
骨子里便有着好战基因的众虫，战事最开始时虽然因为狄海诺星系的沦陷以及戈尔的战败而慌乱惊痛了片刻时间，但很快，他们便重新整理好了心情，毅然决然地投入到了对战中。
截止到目前，在场虫族早已经看了无数份战报，其中不少甚至都才刚刚从前沿战线退下来。因此，这场战事进展如何他们很清楚很明白，根本不需要看他们眼前的这份总结汇报。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
“昼沙大将”
不知道从哪个全息屏里传出来的声音，骤然在死寂的军事会议厅内响了起来。
“民众如今已经知道前线战况，不少虫更是已经在猜测戈尔中将或许战亡。另外在兽王的带领下，星兽兽群已经攻战到了萨迪克星系领域，这已经勉强算得上是非边境星域。”
非边境星域以内，便是普通民众生活的星域。而再往内，就是最低等雄虫会开始出没的外层核心星域，也是联盟绝不允许外来物种未经允许私自进入的星域。
“目前的战报表明，我们如今军部的战力明显无法与拥有S级兽王的星兽群抗衡。如果我们不及时想出应对办法，接下来虫族有可能就需要面对种群生存危机，所以——”
所以……
抬眸，一身军装足够威严深沉，也足够压抑沉重的雌虫，安静地望向此刻声音的源头。
“所以，我们现在或许也还需要一位S级虫族。”
为什么星兽能够这么畅通无阻地一路从边缘星系向着联盟内部前进？为什么虫族这次面对星兽堪称是一面倒地溃败？为什么前线部队连作战的底气似乎都在逐渐丧失？
这些问题的理由众虫或许早就猜到却一直不敢言明，但如今，明显已经有虫不敢再不言明。
“大将”
“我们……不是还有一位S级虫族吗……”
第96章
宽敞的会议厅内，本就安静的氛围，伴随着一道低语声落下后，更是死寂得仿若能听见落针的声音。
S级虫族……这曾是联盟高位军官提过无数次的字眼。
而以往的时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提起这四个字，几乎所有的虫语气都会隐含期待，信任，向往以及拥护。
但就是这样的四个字，就是这样特殊的等级，此刻，再次提起这个话题的雌虫声音里却似乎再无曾经的情绪，而只剩……
“所以呢？”
昼沙没有说话，面对全息屏里传来的声音，率先给出回应的是第二军团的最高长官。
同样冷硬的眉眼，同样不动声色的情绪，同样不悲不喜的音调，这位军团长似乎对自己听到的这段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冷静地示意对方继续。
相比于昼沙大将的身份，这位同为军团长，但却隶属第二军的年老将军，此刻发声给参会众虫所带来的压力明显没有那么大。
甚至，对方这样主动示意往下说的语气，也让一些虫原本踯躅的话敢说了些。
握紧拳，到底还是没敢看昼沙，会议厅内坐着的一位将领看向刚刚出声的第二军团长，沉声接过了话题。
“联盟高于一切，将军。现在这样的时刻，我们都应该舍弃自身利益，重视大局才行。我们军雌该这样，普通民众该这样……雄虫殿下，也应该这样。”
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先是S级虫族，后是雄虫殿下，此刻，哪怕那只虫的名字没有从在场所有虫的嘴里说出来，但似乎，已经没有虫不知道现在他们说的这只虫到底是谁。
沉默，更加安静的沉默。
哪怕是说出这话的虫自己，话音落下后一时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而还是那位军团长，还是那位先于昼沙开口的老将军，年长雌虫眼皮都没有颤动，只再次沉声道。
“是吗？那你们其他虫呢？还有虫这么想吗？”
仿佛是鼓励，又仿佛是想要看看持有这个观点的虫族数量和比例，老将军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有冷静地询问。
他询问了两遍。
第一遍时，没有虫站出来。
第二遍时……有虫选择了开口认同。
是的，这个观点是有虫认同的，是有虫赞成的。
毕竟如今的战况有多艰难，如今的虫族境况有多危急，没有虫会比在场坐着的虫们更清楚。
他们中有虫刚刚从前线退下来，有虫的亲卫或子弟已经丧生在遥远的星域，有虫心态濒临破碎，有虫急需寻求希望。
所以，他们中是有虫赞成的。
他们……是真的想让斐洛殿下这位雄虫走上战场的。
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虫族，这样的他们……始终神色未变的老将军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手掌在慢慢握紧，他的眸光在一点点变利，但这一次，没有等这位脾气不好的军团长说话，会议厅内有虫先一步动了手。
“砰”
这是拳头击打在骨骼上的响声。
军雌认真时的臂力是非常恐怖的，这样的声音，哪怕众虫没看清被打倒在地的那只军雌，但光听声音他们也明白了动手的雌虫绝对没有吝惜力气。
如此正式的多部门最高会议上竟然有虫动手，倒也当真是难得。而更难得的是，动手的虫还不止一只。
看着瞬间变得一团混乱的会议厅，厅内原本安坐着的众虫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劝阻谁才好。但很明显，现在的场面也不是那么好劝阻的。
再度挥下一拳，年轻的少将眼里都是压抑不住，也不想压抑的愤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今联盟是有一只S级虫族，但那是雄虫！那是殿下斐洛！你，还有你们，你们竟然想让斐洛殿下上前线，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是不是想死！”
不错，因为没有了戈尔将军这位S级雌虫压阵，他们虫族如今的确接连在前线战事上败退。但那又怎么样？他们输了又怎么样？败了又怎么样！
他们哪怕是败，是死，也绝不可能让任何一只雄虫走上前线，哪怕他是S级雄虫也不能！
拳心对着拳心，同为军雌出身的将领战力自不会弱，一拳击倒周围的雌虫，嘴角已经破裂出血的将领握紧拳，同样怒吼道。
“败了就会死！”
“不止是你跟我，是所有虫，是包括斐洛殿下在内的所有虫族都会死！”
“如果不是这次的星兽兽潮明显来势不对，如果不是戈尔将军战亡失踪，谁会愿意让斐洛殿下上前线！我是为了谁？为了我自己吗？你们别忘了，如果虫族再败退，死的就是那些普通雌虫！”
血迹因为雌虫的怒吼声越发鲜红，但此刻，脸色苍白的将领看着周围的所有虫族，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脸上的伤，只红着眼冷笑道。
“军雌面对这次的兽潮都死伤严重，如果一旦让那些家伙闯入普通雌虫生活的星域，你们有没有想过到时候死的虫族会有多少？”
“如果你们在场的虫有更好的办法，那你们就说出来！如果没有，不管是为了谁，斐洛殿下出面参战都会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雌虫的怒吼声虽然音调尖锐，但却足够清晰。同样，虽然他的话不多，但道理却似乎没有问题。
可是，这世上的道理从不只偏向一方。
没有停留的，另一只雌虫挥拳击向了对方，声音甚至也不比对方要低分毫。
“死就死！”
“你们是不是忘了雄虫保护法的最高原则？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雌虫生来就接受的教育！不错，我们虽然需要雄虫殿下用精神力来安抚精神域，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让他们去替我们面对外敌！”
哪怕雄虫殿下的寿命因为精神力安抚会缩短，但他们至少有限的生命里依旧是快乐的，没有痛苦的。
可战场不同，与星兽对战不同。
先不说面对外敌的雄虫殿下会不会受伤，单单是他们可能会遭遇到的恐慌和害怕就已经足够可怖，更何况……
“你们……是不是忘了斐洛殿下如今的身体情况？”
一句话，在场的不少虫族几乎都红了眼。
不同于联盟政府部门，军部的高级将领如今依旧不少是年轻雌虫。因为年轻，所以他们战斗力强，战功立得快，同样，他们也需要频繁进行精神力安抚。
在场的年轻虫族里面不是没有虫接受过斐洛的精神力安抚，刚才第一只动手的那只军雌就刚好是此次换防回首都星被斐洛安抚的险些发生精神力暴动的雌虫。
而正因为他感受过斐洛如今的精神力，他见过斐洛现在的神情和状态，所以，他才这么愤怒。
“他不好”
“殿下他如今很不好。”
“最重要的是，你，你们，不管是谁，如果精神力等级为S级的雄虫是其他殿下，你们还敢提出这样的建议吗？你们敢让其他殿下也去前线冒险吗？”
锐利的眸光扫视过所有意图建议斐洛参战的雌虫，年轻雌虫握紧拳，最后低哑着声音道。
“你们不过是知道斐洛殿下心软而已。”
因为你们清楚殿下心软，所以你们对他肆无忌惮地索取。
因为你们明白殿下是唯一有可能答应这个要求的雄虫，所以你们才敢发出试探。
但，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好的殿下，偏偏要去经历这样的险境。
没有虫能反驳年轻雌虫的这些质问，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不错，正因为S级雄虫刚好就是斐洛，刚好就是他们都喜欢都了解的那位斐洛殿下，所以他们才敢提出让他出战，他们才有可能说服对方参战。
他们承认这一点，他们不反对自己在利用斐洛殿下的心善，他们知道他们卑鄙，无耻甚至称得上可恶。
但，没办法。
他们，真的已经没有办法。
“如果你们不同意斐洛殿下去前线，那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解决虫族如今的困境？”
既然他们提出的方案没有虫愿意接受，那他们把选择权重新让出来。可是，如今的虫族当真还有而可选择的余地吗？
放下拳，收回脚。
偌大的会议厅内，刚才还一片杂乱的争执声统统消失。所有虫族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本的冷静，也变成了最开始那般的沉默。
的确，如果不选择这条路，那他们……还能选择什么。
议会厅此次沉默的时间似乎要长一些，但总归，不会一直沉默。
“萨迪克星系的驻防，接下来由我亲自接管。”
到底，有虫做出了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有些让虫意外，却也似乎再正常不过。
抬起眸，沉默了许久的年长军雌，这一刻，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曾经的很多次，他都为了联盟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因为自己的职责，他把自己的雄子自幼丢失在了荒星。为了联盟的稳定，他开口拜托自己刚回归的雄子对其他雌虫施以援手。因为不想让更多虫族为自己的雄子冒险，在雄子失踪时期他就宣布了禁止进入混乱星域的命令。
很多时候，很多时刻，哪怕这位军部高级长官从来深爱着自己的雄子，但每一次大义面前，似乎他都选择了丢弃他，牺牲他。
但，哪怕他早已经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可这一次，至少他不想再让那个孩子陷入同样的境地。
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可以。
第97章
昼沙，要离开首都星了。
这个消息原本不该太奇怪，毕竟身为军团长，这段时间又恰逢大战，年长雌虫总是会到各个星域去指挥作战或发表讲话。
这样的时间点上，他留在首都星似乎才罕见。但是，哪怕刚刚听到消息时没有虫觉得意外，可在看清楚这位早已不再年轻的军团长具体去的地方后，无数虫族还是沉默了。
萨迪克星系，这是最近联盟讨论最为火热的星系。
如果说最开始在边境星域的时候，星兽与虫族间的战况联盟还能隐瞒。那等到现在，等到星兽都打到了萨迪克星系后，联盟哪怕是想继续隐瞒好稳定民众情绪也办不到了。
曾经的虫族有多么骄傲，现在的虫族就有多么沉默。
原本这场战争刚开始时他们都称不上多在意，毕竟这些年虫族与星兽间的类似斗争实在太多了，多的他们都已经麻木，多的他们都已经习惯。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年的安稳。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年的强大。
他们自认为这片宇宙几乎不可能有威胁到自身的存在，他们自认为星兽也不过是他们迟早圈养的宠物。
这样的虫族，这些年在和平时代成长起来的虫族，都太自大了。
自大的他们，如今，终于也为之付出了代价。只可惜，大概没有虫会想到这个代价来得这么快，也这么大。
虫族与星兽对战竟然败了，甚至他们不是简单的失败，而是彻底的失败，一跌到底不见起色的失败。
就连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戈尔中将，那位前不久才刚杀了一只S级星兽的雌虫，这一次竟然都毫无征兆地猝然溃败失踪。
战场上的虫族失踪，尤其是在已经被星兽占领的星域里失踪，这已经可以说是战亡无疑。
可是，如果连S级雌虫都战败，那他们余下的军雌……还有胜利的希望吗？甚至说，他们还有自保的希望吗？
沉默，自最边缘的联盟星域开始蔓延。而同时蔓延开的，还有抑制不住的恐慌，这种恐慌自星兽的踪迹在萨迪克星系附近出现后就越发高涨。
最后，随着那些低级雄虫开始被雄管会安排朝首都星撤退后，终于，联盟爆发出了战后的第一场骚乱。
没有虫不害怕死亡，毕竟哪怕雌虫们可以为了保护雄虫去死，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害怕，不会慌乱，不会不甘。
于是，在无数军雌源源不断地前往萨迪克星系的时候，无数萨迪克星系的普通雌虫也开始向着其他星系逃亡。而与此同时，其他同样被星兽袭扰的星域虫族也同样选择了离开自己生活的星域，朝着首都星而来。
这样骤然增多的星际航行，这样慌乱而无组织的大批量虫族迁移，总是容易出意外的。但好在，在更大的骚乱被引起前，慌乱的普通民众很快得到了一个足以让他们镇定的安抚。
昼沙大将……将要亲自坐镇萨迪克星系的驻防任务。
不得不说，哪怕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职宣告，但在看清楚这则宣告内容后的虫族，慌乱的心绪还是都忍不住平静了下来。
毕竟虽然昼沙大将的战力早已不复以往，别说跟戈尔中将相比，只怕跟其他年轻的A级军雌比都很难说匹敌，但他的身份到底特殊。
不管是他身为图拉斯家的家主身份，还是他贵为S级雄虫斐洛殿下的生身雌父身份，拥有着这些身份的昼沙大将，哪怕实力再弱，只怕联盟都不敢让他轻易出事。
而如今他竟然敢亲自坐镇萨迪克星系，那是不是说明……或许战争的态势还没那么严重？
没有过太长的时间，几乎就是在昼沙任职宣告发布后的几个小时内，联盟星域航线监管处的工作虫们压力便减小了很多。
这样肉眼可见的安抚效果，哪怕早有预估，但亲眼见证后的联盟各部门虫族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没办法，如今虫族面对的外在压力已经足够大，这个时候如果联盟内部再乱起来，那情况只怕会更糟糕。
但好在，到底昼沙将军出了面。
“将军，这是联盟政务部发来的报告。”
首都星军部，第三军团长办公室。
刚刚在军部网站上公告完萨迪克星系驻防长官变动情况的副官，忙了一天不仅没有歇息，反而还拿着一叠报告又走进了办公室做起汇报。
平静的视线从副官手里的报告上掠过，同样刚刚开完又一个战前会议的年长军雌轻颔了颔首，此刻似乎并没有多问的意思，只示意对方放下就好。
但……放下报告，副官虽然看出了此刻的将军没有想听他汇报的意思，可是……
“还有什么事？”
没等副官纠结太长时间，正想自己翻阅看看报告的年长雌虫转过头，望着神色明显有些犹豫的中年雌虫，倒是干脆地主动询问出声。
而听到昼沙的问话，原本还有些难言的雌虫身体僵了僵，沉默一秒后，还是低声道。
“将军，根据军部火种计划原则，如非必要，凡是前线作战军官，其子嗣优先留守后方。但……前线部队传话来说，您的两位雌子坚持不肯退守，这……”
跟斐洛不同，如果说斐洛去往前线是如今虫族的最好选择。那星桦和千桦，在昼沙走上前线后，最大的价值大概就是保存身为图拉斯这个姓氏的火种。
但可惜，这似乎也只是联盟那些虫的想法。至于两只雌虫自己，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回过头，没有抬眸，甚至连翻报告的手都没有抖动，听到这段话的将军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而他接下来的话也再平静不过。
“按照军令执行，他们照做就罢，如果不照做，那就绑回来丢到禁闭室，这种小事以后不用问我。”
仿佛当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完话的昼沙垂低眸，认真地看起了手中的报告。
军部军纪严明，按理来说此刻专心处理军务的年长雌虫不可能再会被其他事情打扰。可是很快，伴随着副官通讯器的亮起，奇怪的神色从中年雌虫脸上蔓延。
看了眼昼沙，虽然雌虫也知道现在不应该再打扰对方，可是……
“将军”
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中年雌虫仿佛是怕自己的话被拦下，语速加快道。
“警卫通报，斐洛殿下已经等在军部门外，殿下说……想见您。”
不是副官不识相地想要打扰自家大将，他也知道对昼沙大将来说现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比军情和军务更重要。但是，哪怕自家将军可以随意地将自己的两个雌子都说绑就绑，但面对斐洛殿下……垂低头，副官安静地等着吩咐。
而事实证明，副官的猜测也没有错。
“让斐洛进来吧。”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图拉斯大宅的年长雌虫，到底，最后还是拗不过那个似乎比他还要倔的孩子。
斐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昼沙了，但这段时间再长，也不可能长达几年。因此两虫对望，倒也说不出对方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可是，什么也没变，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才越发罕见。
“吃饭了吗？最近首都星气候干燥，我让副官给你端杯水？”
明明年长雌虫还穿着军装，明明年长雌虫刚才还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两个雌子说绑就绑，明明两虫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军部，但面对斐洛，似乎不管何时何地，年长雌虫依旧是那个对他说话温和，从不高声的雌父。
没有要水，也没有要其他任何东西，看着眼前这位从见面以来，当真对自己予取予求，悉心照顾的雌虫，银发雄虫安静的视线从他发白的发梢掠过，最后停在雌虫明显有些疲惫的眼底。
眼睛有时候是最难骗人的，因为那里的神经末梢以及血液循环从来都很表浅。
不管是情绪的变化，还是作息的改变，哪怕再有忍耐力的雌虫，都无法控制自己眼睛的生理性变化。
而看着昼沙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斐洛没有落座，也没有回答对方关心的话。突然的，又不出昼沙意料之中的，银发雄虫只低声道。
“雌父”
“让我替您去萨迪克星系吧。”
从昼沙宣布自己将要接管萨迪克星系驻防以来，有很多虫表示愿意跟他同去，有很多虫表示会为他做好后勤，但从没一只虫敢跟他说替他去。
到最后，竟然是一只雄虫说出这句话。
看着斐洛，看着这个即便到如今，依旧会说这句话的斐洛，哪怕早有预料，但此刻的雌虫依旧忍不住轻轻地，久违地笑了笑。
“斐洛”
“我很高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毫无逻辑的一句话，完全不像这位军部大将会说的一句话，此刻，偏偏从他嘴里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