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觉得自己做的准备实在充足, 当我真正的离开自己的世界时,那种紧张感一反常态地消失了,就连心里也只剩下激动了。
我将刀抽出来, 抬手按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斗笠, 将帽檐压得低了些, 开始观察这自己在记忆中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空间传送通道。
看上去和魅魔与前辈们穿过的通道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空荡荡, 一样的白茫茫,晃的人眼睛生疼。
这时候就显出来飞尘炼器水平的高端了。
别看他平常恨不得直接拿刀捅死我, 但真帮起忙来,这活儿干的可真不错,连我没有提及的事情都替我考虑到了。
我隔着手套摸了摸斗笠垂落的面纱, 通道内反射过来的刺目白光穿过面纱,折射到我眼中时竟光芒柔和。
我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踏上了这条随机刷新攻击的通道。
我身影一晃迅速躲过疾驰过来的罡风, 踩着灵巧的步法加加快速度向看不见尽头的冲到冲去。
现在的我可不是被卷入海底隧道时的白板帐号,带着飞尘全套精心打制的法器, 我现在和一身神装也没什么区别了。
优秀的装备加上我高超的操作技巧,我觉得通过这条路并不是难事。
还是得加快点速度才能安心。
过去天道能将另一个世界的坐标传递到前辈们的手中,还能教给他们如何操作拉开空间阵法, 还有之前在海底时,天道暗戳戳地想通过罡风将我解决的举动, 无一不告诉我在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天道有极大的可能一清二楚。
这可是个暗中下黑手的大好时机, 我不信从没有和我正面对决, 喜欢暗中下小动作的天道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凭空而出的疾风正撞击在刀鞘上,四面八方紧随其后的无形刀刃也没有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 劈头盖脸地向我砸过来。
我可太了解它了,当自己忧心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惊讶,有的只是果然如此的忧心落地的感觉。
它摆出了这种我十分熟悉的样子可太让人安心了。
千万要继续维持住啊。
天道这会儿一点脸都不要,我叹了口气,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躲避那些密密麻麻的攻击来消耗自己的体力了。
这些攻击组成了网眼极密的大网,那一点空隙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更别提我这么大一只了。
这可真是……
天道弄出这样一幅姿态来,气急败坏的心情不用别人说我也能感受到。
我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听着骤然急促的风声,在危险之中
它这样一副不管不顾的攻击手段,让我坚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连胜算都好像多了两分,浑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干劲。
已然兴奋起来了。
也许连天道都觉得我有能力伤害到它呢,不然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干脆也不躲了,就任凭那些风刀霜剑直接撞击在自己没有缝隙的防御法器上,闷头快步向前冲去。
飞尘绝对立了首功!
这法器的防御力简直没的说,我余光瞟了一眼被切割过的衣袖上面略有泛白的痕迹,估算了一下法器的承受上限,看着已经出现在神识范围内的圆形屏障,心里松了口气。
就以现在的程度来看,这一套衣服都足够我在这条路上走三个来回了。
飞尘的法器质量有保障,天道的气急败坏对我来说和微风拂过没什么区别,我堪称一路横冲直撞地抵达了另一端,然后真的有些诧异了。
这和我之前想好的可不一样啊……
说好的通道另一端的的屏障呢?
明明刚才神识扫过的时候还有的,怎么等我真的到了目的地之后,那个屏障却消失了?
嗯……
说消失倒也不太准确,毕竟之前自己看到的圆形屏障现在却像是中间破了个洞似的,刚好留出了一个我能通过的缝隙。
嘶——
我直接一个刹车停在了通道之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甚至还伸出刀鞘捅了捅试探。
没有一点阻碍凝涩的感觉,也没有感受到一些防御法阵的运转,更没有什么攻击,这好像真的是一个门。
啊?
大敞四开的屏障比充满危机的通道还让我警惕,这熟悉的一幕将我死去多年的记忆都唤醒了。
这怕不是和我在玩空城计呢吧?
我只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无论天道单独给我开个门是耍什么花招,又或是另一个我猜测中的原本这个世界存在的天道给我开了后门,我都是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总不能自己朝这个目标奋斗了这么久,却临近实现的时候打退堂鼓吧?
师欲那家伙可还在那头帮我看着阵法呢,要是他知道我弄这一番什么都没干,被灰溜溜的吓跑了,可真就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那可不中啊!
天道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应该是每一个修士都曾经幻想过的话题,就连我知道天道所在位置之后都放开想象不知道想了多少回。
但哪怕我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差不多将自己听到过的所有神话都参考了,也没有想到天堂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我提着刀站在原地多少有点茫然,感觉自己做足了天道在我踏入的一瞬间就暗中偷袭的准备属实白费了。
或许也没白费。
这应该是幻象吧?
无论我过往的经验怎么告诉我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法术灵力构造的幻象,可我仍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而且还有种天道在驴我,瞧不起我的诡异错觉。
谁家好好一个玄幻频道的修真世界,天道所在的地方全是高楼大厦啊!
“滴滴。”
我麻木地站在十字路口中间,身后的车对我疯狂按喇叭,司机甚至还开了窗伸出来骂我是傻子,走路都不会看道的。
天道才是傻子。
我默默地在心里反驳,但凡天道别处的环境是那种云雾缭绕的仙台楼阁,在不符合以往任意一种幻境的前提下,我或许还会当成真的。
说不定还会猜测一番那些成功飞升的修士是不是都在这里当官了?
但你弄出个这样来……
我要是真的信了那我的智商和看门的土豆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我到底还是不是天道放在心上的对手了,能不能对我用点心?
我有一种我拿对方当对手,对方拿我当傻子的冒犯感,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老实说在我来这之前我甚至还在想天道到底用什么手段和我决斗,甚至考虑到对方身份的特殊,我都已经做好了它会这世界上所有法术的准备。
唯独没想到它用这一招。
我环视这由我引起的堵车,瞟了一眼快步向我冲过来的交警,叹了口气,抽出了刀。
虽然不知道天道到底是怎么设下这样一个幻境的,找不到破解幻境的关键,但我可是修真界的老油条了,我有一个更简单粗暴破解幻境的方法。
众所周知,一力破万法。
幻境也是一样的,而恰好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我这回来可是和天道拼命的,而不是在这里解谜玩密室逃脱的。
就干脆直截了当地将这个虚假的世界毁掉,逼天道老贼亲自出来和我面对面交流。
我当即挥刀而出,灵力全部灌输在刀上,打算将整个世界砍得稀巴烂。
然而在挥刀的瞬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我灵力呢?
嗯?
我灵力怎么没了?
这显得我站在十字路口挥刀的样子有点愚蠢啊!
我久违地感觉到有些尴尬,忍不住动了动脚趾,隔着面纱和冲到我面前训斥的交警面面相觑。
他看了看我穿着的一身奇装异服,又瞅了一眼手中花里胡哨的刀,联想了一下我诡异的动作,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对讲机。
“这里有个精神病,查一下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这就给他送回去。”
精神病?!
我有点呆滞,没想到自己修行了一千多年归来变成了精神病。
多少有点搞笑了。
我看了一眼手中锋利的刀锋,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力,也能感受到它们现在变成了无用的特效。
是天道的老一套,我刚才怎么愣神将这事给忘了?
眼见着这个交警和他的同事向我围过来,连车也停在了旁边,一副要将我扭送到精神病院的样子,我干脆直接挥刀而出,捅了他一个透心凉。
“啊!”
这突如其来的动手和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周围的围观群众吓了一跳,他们惊呼着散开,报警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则是眯了眯眼,刀刃捅进身体时的感觉真实极了,这幻境实在是太过逼真,连带着让我都心生愧疚。
我不是真的想杀这些爱岗敬业的人,实在是他们都是假的——
尽管身上的灵力也用不了一点,但也丝毫不耽误我将目之所及能见到的一切破坏殆尽。
哪怕是在修真界,有时候能量也是守恒的。
我一边破坏着一边卯足了劲朝一个方向狂奔,势必让构造出这个幻境的天道加大力量去扩大幻境的地图,给它上上难度。
幻境越逼真消耗就越强,需要补充的细节也更多,更何况这世界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我穿越之前的世界,和花市天道原本掌控的世界可不一样,想要补充细节对它来说更加陌生费力。
我远远地朝自己走过的路看去,确认那些景色都在之后才才更放心,破坏起来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总有一种自己在考验天道运算能力的错觉。
物理性的破坏幻境和灵力破坏幻境区别不大,只是我多费些力罢了。
恰好在面对天道的时候,我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努力。
而且……
我在肆无忌惮的破坏之中勾起了唇角,连那些喇叭传出来的警告声响都悦耳极了。
我真的是个天才。
修真界果然有两个天道,我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被尘封的灵力渐渐复苏,以至于两股力量在我身上的拉扯感无比清晰。
妙啊。
我感受着两股力量的轻弱,还是无奈地承认和我站在一面的天道比起另一个来说弱的实在太多。
可太不争气了。
怪不得魅魔想来我们的世界如此轻易,而我的前辈们想到另一个世界却要绞尽脑汁地打开屏障。
实在是头顶上的天道太不争气了。
不过没事,不是还有我吗?
我凝神静气,感受着拉扯力量的起伏,找准了时机趁着灵力能用的时候将刀插入地面,湛蓝色的光芒自刀刃为中心,像龙卷风一样将周围的一切都砍得粉碎卷了进去。
好吧。
还是灵力比手动来的顺手多了。
花市天道设下的幻境就如同一张纸,被我大力地揉皱扯碎了,我只听到了啵的一波的一声轻响,眼前景象一晃,才是真正地到达了另一个空间。
感谢飞尘的面面俱到。
我不知道天道为什么特别喜好这种通白的空间,但却非常感谢面纱将刺目的白光变得柔和。
天道狗贼到哪去了?
这里除了我之外空无一物,连一点声响也没有,整个空间也没有边界,就连脚下踩着的这一片地方也给我一种未踏实地的感觉。
这里倒是有点想象中天庭的样子了,我单指脚下纯白的云雾。
我警惕地走了两步,试图在这个空间中找到天道的踪影,灵力和神识更是环绕着自己探测出去,去寻找神魂一类的东西。
但先有变化的却是脚下的云雾。
灵力带起的风吹动了云雾,镜面一般的地面让我瞳孔放大。
原来天道就是这样监视着修真界的吗?
我向地下看去,修真界的一切都能通过地面清晰地看到。
就像是我将监视屏幕踩在脚下一样。
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山门,看着装作我模样坐在我椅子上发呆的师欲,强收回了视线环顾四周。
“没想到天道竟然是个缩头乌龟吗?”我冷声质问,甚至还哼了一声。
就这种能清晰看到我小院的监视范围,要说它不知道我有什么打算我是不信的。
只是没想到天道在知道我计划的前提下,竟然没想着怎么解决我,而是一副避而不见的样。
它莫不是打着直接将我困在这里的主意?
“郎君急什么?”一道温和的女声自远处传来,我寻思我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影影绰绰地走来一个女子,“郎君突然来访,还不允许妾身梳妆一番?故此才来迟了。”
“……”
我听着这千回百转的动静,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不愧是花市的天道,恰如其名,果然名不虚传。
它倒还挺喜欢角色扮演的,但耐不住我狼心似铁只想拔刀。
我也不答话,刀附满了灵力,一个箭步就朝它冲了过去,比量着身形照着它脖子就是一刀。
能湮灭神魂的蓝光给纯白的空间都带上了点彩色,刀刃逼近那女子的脖子时,我也终于透过云雾看清了她的脸,然后就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该死的——
早就知道这天道读取了我的记忆,但是看见它这张脸仍旧让我心尖一颤,心跳骤然急促。
它可真损!
变成谁的模样不好,偏偏变成我妈的!
还偏偏用那样一张脸做那种动作,甚至还将它之前用在傀儡身上的手段也一并用在了我身上。
我双眼几乎冒火,挥刀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停滞。
我已经离开家千百余年了,连记忆中家人的模样也早都模糊,回家是一件一直都没有忘记的事,也很想念自己的亲人。
但也却不想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在这样的人身上,看见我熟悉的样貌!
手段真是下作极了,和它之前那些●来●去的手段不相上下!
刀锋没有一丝停滞地将它劈成两半,它掩嘴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化作一团神魂在半空中晃了一圈。
“怎么不喜欢吗?”它故作疑惑地说,“我明明看你很想见它的,原来不是喜欢啊……”
“那可真可惜。”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控制的世界一样爱上自己的母亲吗?
我一拧身,刀锋劈出一道蓝光,眨眼间就砍过它的头顶。
算它躲得快。
我瞧了一眼被蓝光削掉的丁点神魂,确认武器有效至后心中大定。
我叫它跑!
就算是把它削成刀削面我也得将它杀了。
只是目前看来这点儿伤对它来说估计也就是一点外伤,不痛不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