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时证仔细问了秦老将军的情况。
秦一说秦老将军这次伤得有些重,如今都还未醒。
这话让严时证担忧得不行,哪里还有心思回前院去,可管家提醒说让他回去,要是方大人没在,其他人都是下头做事的,招待不周也无甚大碍,可这会儿还有个方大人呢!
万万不能失礼了。
严时证只得强打着精神又回了桌上,方子晨见他回来了,不过脸阴沉沉的,像谁欠了他五百万没还,大家已经在官场上混了好几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知道人没心思招待他们了,吃了两口饭,便借故说家里有事,先告辞回去了。
严时证自是不留人,只说此次招待不周了,下次再请。
方子晨却是没走,拉了凳子坐到他旁边:“严大人,是不是边境那边出事了。”
他问得笃定,严时证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方子晨说:“我猜得不对吗?”
严时证做官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能让他如此失态的,现下除了战事,方子晨是不做他想。
严时证叹了口气,这人对实局风向着实是敏锐了点!
秦家同方子晨交情还是不错的,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想必对方知晓了也不会到外头到处的瞎咧咧,严时证便说了。
不可否认,在听管家禀报这事儿的时候,他是真真的被吓到了。
秦老将军就是大夏最坚固的那根柱子,一旦这根柱子倒了,那么大夏恐怕是要摇摇欲坠,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如此,他岂能不担心,可他这话一出口,发现方子晨脸都白了。
严时证:“······”
这方大人这么不经吓的吗?
严时证原还想着小年轻,怕是扛压些,这会儿好了,他自己还得反过来安慰人。
“你也别怕,秦老将军是受了伤,但应该并无性命之忧,而且,方大人在涸洲任职,即使······”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要出口的话不好听,叹了一声,改了口:“涸洲离得大朝千里之远,就算大朝要打来,也打不到涸洲去,你且放宽心。”
放个锤子心。
方子晨心宽不了,这会儿还跳得很厉害,打鼓似的,咚咚当当的响。
就是因为他在涸洲任职他才怕啊!
要是一旦秦老将军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凉、北契这些小国估计是一刻都坐不住,要火急火燎的打过来了啊!
秦家这会儿对外只说打了败仗,没说秦老将军重伤的事儿,因为说了,民心不稳,一旦民心不稳,当如何?
自是要乱——特别是衡阳、上阳等地,这两处靠近边境,秦老将军不行了,大朝人恐怕不日就能打过来,逃啊!
没粮没银的怎么逃?
那就去抢。
即使不抢,可老百姓大批迁移,衡阳、上阳两地就该瘫痪了。
后方必须得稳住。
因此秦老将军受伤的事儿,大夏国人不懂,但大朝人定是懂的,要是这会儿给大凉传了假消息,——大夏南北一旦腹背受敌同时战起来,那兵马粮草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大凉、北契等国要是聪明些,绝不会在消息没得到证实之前攻打过来。
可要是大凉、北契太过急迫了呢?毕竟眼红大夏已久了。
方子晨都不敢想。
他才任职两年,还有三年才能回京呢!
严时证也是愁,不过比不上方子晨那般,外头人总说秦家大少和二少不行,可其实秦恒煊除了晕血,上不了战场外,正经起来,也是有勇有谋的,秦家二少会打,也是不赖,之所以被说得一无是处,全是因为秦老将军光芒太盛,导致两个儿子都被人瞧不见了。
严时证晓得这两人是有点本事儿的,但······秦家老二如今痴傻同孩儿无异,要是他没出事,严时证倒也不必如此担忧了。
二十年前大朝人撕毁条约突破防线攻打过来时,边境线下十几个村子,可是都被屠杀个干净啊!
严时证这会只得寄希望于秦恒煊和林、冯两位副将能稳住,不然边境一旦沦陷,照大朝国那品性,大夏怕是要生灵涂炭了!
方子晨饭都吃不下去了,就勉强吃了三碗。不过滚滚蛋蛋和乖仔三人却是吃得肚皮溜圆,溜溜就不行了,听赵哥儿说他两碗饭下肚就说饱了,不行了,方子晨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他。
从严府回来,方子晨即刻让张泉查了货,都卖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
方子晨想了想,打算即刻动身回去。
赵哥儿看他好像很急,回房了才问:“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嗯。”方子晨说:“秦老将军出事儿了。”
“什么?”赵哥儿担忧起来:“出什么事了?”
“打仗时被手下人偷袭了。”方子晨摇着头,面色凝重:“听说胸膛被扎了个对穿,现在人都还没醒呢!他都五十多了,又伤得那么重,我担心······那边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得尽快回涸洲去,我怕大凉他们收到消息会打过来。”
虽然有西北军在,可要是真打起来,涸洲离吉洲近,怕是也要受到些许波折,他身为一洲知府,得回去坐镇啊!不然一旦出什么事儿,他不在,那就是擅离职守,即使上头有人,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知道夏景宏的底线在哪里,他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乖仔在一旁听了这话整个人一下子就顿住了,捏着手上的冰糖葫芦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惶惶的,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赵哥儿的袖子:“爹爹,秦爷爷受伤了?”
“嗯!但没事儿的,你不要怕。”
赵哥儿安抚他两句,而后出门去吩咐,让大家收拾收拾,明儿回去。
虽是赶了些,不过货少,也不难整理。
晚上赵哥儿去给滚滚蛋蛋洗澡,今天在严府,四个小家伙被严家几个小的带着玩了半天,回来是一身的汗,不洗不行,而且明儿出发回去,按照来时的路线,晚上肯定得宿在外头,趁着今儿能洗还是洗了吧!
赵哥儿忙,方子晨也没闲着,在屋里收拾东西,几个孩子的玩具到处的都是,正捡着往麻袋里扔,乖仔趴到方子晨背后,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下午回来他跟着赵哥儿说秦老将军的事儿时没避着乖仔,这家伙听了后就不怎么开心,忧心忡忡的。
方子晨不捡玩具了,转身把他抱到怀里来:“我的小宝贝怎么了?”
乖仔同他蹭蹭脸,又说:“爷爷受伤了。”
方子晨一顿,仔细看他,装不懂:“然后呢?”
乖仔眼睛红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乖仔不想爷爷受伤,父亲,乖仔想爷爷了。”
方子晨:“······”
想也没办法啊!
他又不能把人变出来。
方子晨只能安慰儿砸,说秦老将军福大命大,凉不了的。
看乖仔还是闷闷不乐,他只得拿了些银子,带他去外头酒楼里吃鸡去,如今,估计只有美食才能抚慰他儿砸的小心灵了。
乖仔是吃得美滋滋,见方子晨看过来,他还笑得一脸灿烂,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造完两只鸡回来爬床上要睡觉了,他却是又突然站了起来。
“爹爹,父亲。”
“又干嘛了?”方子晨抬手摸他小小的肚子,问:“吃饱了撑着了?”
乖仔:“不是哟,才两只鸡,怎么会撑呢?”
方子晨:“······”
也就饭桶能说出这种话了。
“那你想干嘛?还不睡?你这个头就该多睡睡,不然做小矮人你都没资格。”
“乖仔想去看爷爷。”乖仔斩钉截铁的说。
赵哥儿起身抱过他,也没直接说不行,只是跟他讲清楚:“可你父亲没有时间了。”
方子晨:“······”
“靠,你这哥儿怎么说话呢!”方子晨拍了赵哥儿一下:“说得我好像要挂了似的。”
赵哥儿急忙改了口,同乖仔说了如今的情况,乖仔听完了没有闹,低着头,揪着衣裳,想到中午方子晨说这事儿那忧愁的神色,秦爷爷一定是伤得不轻,半响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那乖仔可不可以自己去呢?”他说:“乖仔真的好担心爷爷哟。”
“这······”赵哥儿拿不定主意。可乖仔一副去意已决的样。
这些年秦家一直同乖仔通着信,要说赵嵩在乖仔心里的分量,恐怕都没有秦家的高。
赵嵩对乖仔虽是也疼爱,但他不会给乖仔和一众孙子骑在他脖子上,最多就是抱得勤快了些,可秦老将军会,在秦府那会儿,他就常让乖仔坐他肩膀上跟他玩。
而且倒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乖仔和秦家人接触的时间不多,可那段时间,秦家人几乎真的是把所有的疼爱都倾注在了乖仔的身上,赵哥儿都看得清楚,更何况乖仔。
每次秦恒煊和孟如清回信,偶尔也会有秦老将军的,言语间思念之意明显。
那会儿离得远,不方便,如今在上阳,离得近了,而且乖仔觉得他已经长大了,是个大男人了,他自己去也不怕。
赵哥儿沉默了。
秦家这些年对他们不赖,又是送礼送人送铺子,这会儿······
“夫君,孩子想去。”
方子晨夹着乖仔的腋下把他举起来:“要去你只能自己去啊!父亲得赶着回去,不然要是涸洲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一家人可就得完犊子了。你自己去会不会怕?见不到父亲和爹爹,会不会哭鼻子?”
“哟!父亲你怎么问这种话?乖仔都是男人了,明年娶媳妇儿都得咯,要不是乖仔存滴银子花完了,父亲你孙子都大大个会打酱油咯,怎么还会哭鼻子呢?”
乖仔噘着嘴,小脚丫晃来晃去的:“父亲不要小瞧乖仔哟!”
赵哥儿闻言不由笑起来,捏了他小屁股一下。
乖仔也呵呵笑。
方子晨却是有些噎着了,这死孩子,天天的就想着早恋:“那要是碰上坏人了也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