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鹰鹫(4)(1 / 2)

麒麟 桔子树 10234 字 23天前

“你在想什么?”蓝田问道。

“以后,如果他再来找你,你要告诉我。”徐知着很认真的说道:“我要一起去,你不能一个人去见他,我会害怕。”

蓝田安静地看着他,最后笑了:“好的。”

“还有,我觉得我已经是爱你的。”徐知着小声为自己辩护。

“嗯,我也这么觉得。”

“另外,你妈比较喜欢我。”徐知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蓝田忍俊不禁:“你放心,我妈绝对站在你这一边,我要敢回家跟她说甩了你回头找他,她会帮你打断我的腿。”

“妈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徐知着莫名窃喜。

“大概,是因为他不肯把工资卡交给我?”蓝田开着玩笑。

徐知着默然,知道蓝田不肯说,他想起蓝田曾经说过的: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要刨根问底,只是你从来都不提,我就很害怕,不知道你是忘记了,还是因为太痛,所以无法言说。

第二天阳光明媚,春风宜人,刘文的运气很好,老天爷给力,照片拍出来张张都像明信片。昨天的那场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正剧,婚礼十分成功。因为两边都不肯嫁,所以省去迎送的环节,两个人一起手拉着手走向证婚人,誓台搭在花园里,白纱轻拂。

Laurent的姐姐就坐在徐知着身边,激动得热泪盈眶。徐知着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原本,你觉得他们应该是这样的,美国人应该是怎样的,英国人应该是怎样的……最后你发现有些的确如此,有些完全不对。

比如说,美国也有干涉儿子婚姻和性向的倒霉婆婆,也会有人就因为自己是个同性恋便郁到几乎要得精神病;原来英国也有这种拖家带口来参加亲戚婚礼的家庭,因为弟弟的结婚誓词哭花了眼妆……林子大了,果然就会有很多鸟。

蓝田是婚礼大总管,全场最忙的一个人,脚尖不着地,哪里出事都有他。霍德华坐在Laurent亲友那一堆里,与人谈笑风生,昨天晚上那令人不快的压迫感在阳光下无影无踪。如果不带敌意地去看,那家伙的确非常帅,面目英俊,身材绝佳,而且风度好,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都是视觉中心。

典礼的进程平缓,高潮渐过,人们欢笑着与新人合影。

姐姐大人见徐知着一直往霍德华那个方向看,终于忍不住古怪的问道:“你认识他。”

徐知着现在恨不得找一切机会收集此人的情报,好做到知已知彼百战不败,连忙装做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他和Laurent的关系很好?”

“他们是同学啊。”姐姐答道。

徐知着花了一些工夫才搞明白,霍德华虽然是律师,但却是专门打医药官司的;Laurent虽然搞IT,却是专门帮药厂工作的,所以他们曾经一起念过药科。

徐知着发现霍德华的确够格出现在这里,他几乎认识Laurent大部分亲友,那些老同学,也差不多就是他的老同学。

昨天晚上他只是出现了一小会儿,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现在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人们看到他差不多都是一愣,然后马上回头找蓝田,有些人更了解内情的,会不自觉向自己这边看一眼。仿佛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人曾经情深义重天生一对,而他则是那个横插一扛碍眼的第三者。

徐知着如坐针毡,他早应该想到,霍德华从春节前就开始找机会接近蓝田,忍到现在才出现,必然会找准一个好时机,这是他的主场,他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展示了自己拥有的;他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就已经挑衅得无可复加。

前方传来欢呼声,这是婚礼最后一个高潮,两位新郎把佩花高高的抛出去,二楼的阳台上已经架起鼓风机把大量的白玫瑰花瓣与小朵的浅蓝色绣球花吹到天际。

一时间,花落如雨,香雪如海!

蓝田忙着指挥新人和摄影师抓紧时间拍照,花瓣落了他一身,也顾不得捡一捡,弯起身退来退去,找角落躲镜头,终于被地上的线材绊到,一个踉跄……某人早已等了很久,马上伸手拉住。蓝田一只脚缠在电线里,重心不稳,随手拉住一只胳膊,抬头一看,似乎也是一愣。

霍德华的眼神极尽温柔,凝眸看着他,伸手从他发间拿下一瓣玫瑰。

徐知着连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蓝田有点尴尬,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忽然臂上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拽着退了一步,转身就看到徐知着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

要不要这么狗血啊!蓝田心里叫苦不迭。

徐知着垂着眼眸,仔仔细细地挑捡他头上、身上每一个花瓣、每一条彩带、每一点纸屑……终于,把人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才抬头看他一眼,低声说道:“走路小心点!”

蓝田连大气都没敢喘,乖乖地说好。

从这一刻开始,徐知着就一直站在蓝田身边,像一只沉默而机警的狮子,以一种不容忽视地态度向众人宣示自己的存在感与领属权。

正事儿已办完,已经有好事之徒兴致盎然地关注起这边的八卦。

霍德华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徐知着存在似的,态度从容地与蓝田聊着天,内容多半涉及一些婚礼的细节与接下来的安排,让蓝田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不自觉地看徐知着的脸色,偏偏那张脸上什么喜怒都看不出来,让人很是没底。

蓝田见刘文也意意思思地张望过来,不动声色地送他一记中指。

霍德华笑了:“别怪他,是我威胁他,让他不要告诉你。”

“哦?”

“我怕你会不来。”

蓝田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结婚这么大的事……”

“我以后可以去学校看你吗?”

“不行。”蓝田正色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会赴约的。”

“不约你。”霍德华的眼神锋利,专注时便尤其深情:“我看看你就走,只要你别报警。”

“别这样,行吗?”蓝田不自觉地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希望你能快乐点,别老是陷在过去……你总是这样,做人得想开点,别自虐,算我求你,对自己好点儿。”

霍德华仿佛某一句话忽然击中,所有的高傲与从容崩溃般粉碎,眼神哀痛:“告诉我!我将如何在没有你的地狱里,对自己好一点儿?”

徐知着的眉峰跳了跳,因为蓝田脸上难以掩饰的心痛。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秒钟,每一分钟。你知道的,你是我的宿命!”霍德华放低了声音,有如梦呓。

蓝田闭了闭眼,深呼吸,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不想听到这些!而且,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那他也一样爱你吗?”霍德华问道。

徐知着一愣。

霍德华终于向他看了一眼,好像刚刚发现这个人的存在那样轻描淡写,然后迅速调转了视线:“他为什么一直站在你身后??你开始喜欢这样的了?”

徐知着无路可退,只能拉了拉蓝田的袖子。

蓝田连忙回身按住他:“冷静点,他是想挑衅你。”

徐知着动作一滞,又有点迟疑。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往前一步,还是退后一步,或者说,他不知道蓝田希望他怎么做。他是应该放手让蓝田处理,站在旁边听那些让人闹心的话,做出大度的样子;还是应该跳出去,当面对峙,显得自己很在意?

“对不起。”霍德华却在这个时候道歉,镇定地看过来,礼貌周到:“请原谅我的冒犯。但……也请原谅我无法不嫉妒你。”

徐知着深吸了一口气,这混蛋的姿态实在太好,无懈可击,他几乎已经站到了站到最好的位置上,让人气个半死,却不便反击。随便说一句什么,都显得自己尖酸刻薄小人得志。

徐知着双手抱住蓝田,把他推到自己身后。蓝田有点紧张,抓住徐知着的手臂,低声耳语:“你别……”

徐知着安抚似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然后看向霍德华,极为平静地说道:“打一架吧!”

??霍德华的瞳孔一缩,诧异了。

“徐知着!”蓝田更急了,然而,毕竟不好在这种时候喝止情人,声音压得极低,只希望两边至少能有一个冷静点的。

徐知着从蓝田手里挣脱出来,解开袖口往上撸,露出筋肉扎实的小臂:“你看,你跟我……还有必要吵吗?”

蓝田知道已经拦不住,十分无奈。

霍德华终于笑了:“你输了,就把他还给我吗?”

“这怎么可能,他自己有脚,我想还也还不掉啊!”徐知着平静的说道,他开始活动筋骨,解开礼服的扣子:“这样吧,我赢了就当是帮我男人报仇;你赢了,我给你一个机会揍我!”

霍德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瞳孔微缩,闪过压抑不住的悍意。

徐知着相信他不能拒绝这种邀请,就像他无法拒绝霍德华的挑衅一样,因为他们都是男人,不会允许自己认输。

“成交!”霍德华动手脱礼服。

消息很快传开!

同志们都兴奋了……毕竟不是在哪儿都能看到这种好戏的,甚至有人自动自发地清理起了草坪上的椅子,好让这场“斗殴”拥有更大的场地。

太浪漫了!女孩们开始尖叫:太浪漫了!这简直就像是两个骑士在争夺一个公主啊!

太有劲了!同志们无比嫉妒:决斗啊!老蓝你特么好强劲的桃花运!

蓝田无地自容,苦中作乐,揽着刘文说道:“等会儿要是砸了场子也是你自找的。”

刘文有点忧虑:“要不要让霍德华……留点余地。”

蓝田摇了摇头:“不能!”

当下,他哪边都不能劝,事关男人尊严。

“你说他们两个谁更厉害点?”刘文急了。

“不知道。”蓝田苦笑,脱下外套扔进刘文怀里,伸手从Laurent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等会儿万一要是打得不可开交,就只能由他冲上去拦了,得先喝口酒壮胆。

Laurent像是忽然醒悟过来,十分怨恨地瞪着蓝田说:“你抢了我婚礼的风头。”

蓝田无辜地摆摆手:“不关我的事!”

徐知着活动开关节,转头看了一眼,迎面走过来。

蓝田连忙调出微笑,问道:“怎么?”

徐知着一声不吭,伸手解蓝田的领带。

“你这是……”蓝田吓得全身都僵硬了:你不会是想?

好在徐知着把领带抽走就没再往下解扣子,只是偏头吻住了蓝田的嘴。光天化日众人围观之下,如此主动,这是第二次,蓝田心中默默感慨,嫉妒果然是爱情的催化剂。他自然不敢不配合,一手扶住徐知着的脖子,将一个吻进行的缠绵悱恻。唇分时一片欢呼,蓝田在无数嫉妒的眼神中感觉到两道火烧一样的射线。

老子招谁惹谁了?蓝田心中窝火,忿忿不平地踹了刘文一脚:都他妈是你害的!

刘文哎哟一声跳开,一脸的莫名。

吴俊生之前正在屋里帮Laurent的老妈老姐补妆,一时不察,风云突变,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蓝田的胳臂:“啊啊啊……”

“啊什么啊?”蓝田崩溃。

“没什么,我激动!”吴总监兴奋得脸都红了。

场地清好,人墙建起,外围盘口已定,买定离手,就等东风了!

徐知着把外套脱到一边,把袖子卷到肘上,解开衬衫的三个扣子,将下摆从皮带里抽了出来,然后解散蓝田的领带,一圈一圈的缠到右手上。

霍德华眯了眯眼,有些傲慢的:“我不想占你便宜。”

徐知着吻了吻手背,眼神挑衅:“那你把戒指扔掉。”

霍德华顿悟,不再说什么,拉开了架式。

场边,蓝田全身绷紧,又怕又急,准备好万一风向不对,全力冲上去救火。

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然而,所有人都失望了!

包括霍德华和徐知着。

徐知着前踏了一步,首先出拳;霍德华机敏地闪过这一击,顺势右手刺拳出击……从这一刻起,情势急转直下,徐知着曲起左手硬生生挡了这一击,同时起跳,一下膝击连抱摔,撞向霍德华的小腹。霍德华硬接住没摔下去,连退带挡脚步已乱。徐知着刚刚站稳又是一记飞踢,坚硬的皮鞋在霍德华惊异的目光中砸到他身上,势大力沉,震得两条手臂都发麻。

霍德华来不及反应,凭本能跳跃着后退,试图找回节奏与平衡,徐知着已经合身扑上去,侧身肘击,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肘尖上,两个人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击在一起,重重落地。

开场就是好戏,群众极为振奋,等着他们再战下一回合,就像电视里或者拳击比赛时那样,连蓝田都没发现情况已然不对。

过了好几秒,徐知着才摇摇晃晃地从霍德华身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活动着手臂。霍德华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再也站不起来。

霍德华无比的沮丧无比悲愤,因为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是在打架,不是拳击,是打架!!

那个可恶的家伙从头到尾没有尊重任何规则,膝击、抱摔、连踢、肘击……甚至是高风险性的飞身肘击,如果现场有裁判在,他大概会被罚得终生禁赛,然而没有……他所有曾经的训练都束缚了他的反应,让他一败涂地。

蓝田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冲过去查看:“怎么了?”

霍德华胸口刺痛,越是不想咳越是咳得厉害,一把握住蓝田的手,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蓝田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徐知着:“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徐知着犹豫了。

“梁哲?梁哲在哪儿?”蓝田急得大喊。

这下,大家都发现问题严重了,呼拉围上来好几个医生。蓝田人被挤到外围,手却被死死拽住,半蹲在草地上,抬头看到徐知着多少都有些不悦:“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徐知着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去穿衣服。其实徐知着自己也很懊恼,是个人都把那臭小子说得像神一样,害他过分重视对手,早知道这么弱小,他也不用打得这么搏命。然而后悔归后悔,看到蓝田这么紧张,他就是不爽。

不等他们这边的暗潮涌完,梁哲已然正色按住蓝田的肩膀:“送医院吧!出事儿了!”

蓝田目瞪口呆。

毕竟刘文结婚才是今天的正事,蓝田拒绝了旁人的好意,开车带上梁哲和徐知着,把霍德华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一进门就订下了最好的病房,竭尽这家医院最好的条件,毫无怠慢。拍了片子,听了肺音……一通检查下来,确诊:霍德华右侧第三肋骨有两条细小的裂纹,肺部有一处挫伤充血。

伤不算重,但也不轻,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吓人的伤情。梁哲拎着片子把徐知着从头到脚的看了三遍,最后拍拍蓝田后背叹道:“你怎么,又……”

蓝田低头一眼,瞪得梁哲及时闭嘴。

徐知着一声不吭地坐在蓝田身边,神情越来越淡。

蓝田知道他在生气,从里往外透着冷,但今天这事本来根本没必要整成这样,随便玩几招,就算不能握手言欢,至少都过得去。蓝田刚刚听到医生的诊断都愣住了,感觉这怎么可能?可回头一想,又反应过来,徐知着当时整个人的重量都凝聚在肘尖上砸下去,也就霍德华这种练家子,随便换个人,恐怕就直接进太平间了。

蓝田又看了梁哲一眼:“你帮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打点的,医院有没有护工之类的。”

“护工?”梁哲莫名其妙,他盯着蓝田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只是希望自己暂时离开,便听话的走了。

蓝田见梁哲走远,走廊里四下无人,语气不善地指责道:“你想打死他吗?”

徐知着霍地站起,硬邦邦地说道:“我去向他道歉。”

“坐下!”蓝田怒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你了吗?”

徐知着硬站着不坐:“你不能为了他的事教训我,我受不了。”

“这不是他的事谁的事,这是你自己犯了错,你至少应该认识到错误。”蓝田也跟着站起,到底高了半头,气势更足。

徐知着咬着牙,完全平复不了心情,气得脸上发红。连他自己都诧异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但是蓝田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从来没有,蓝田一直觉得他什么都好……现在却为了一个男人,对了,为一个旧情人冲他发火。徐知着真觉得自己快气死了,又委屈又愤恨又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手臂上的酸痛又开始返过劲儿来,徐知着感觉全身都在疼,都是肉体凡胎,他能把霍德华打成那样,自己当然也不会好过。可是偏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声不吭地瞪着蓝田,一边粗鲁地揉捏着胳膊,不小心捏到痛处,脸色登时一变。

“你又怎么了?”蓝田探身过去查看,被徐知着闪到一边。

蓝田忍无可忍,气极反笑:“徐知着,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对,值得你发这么大火?你告诉我?难道你希望我当着你的面把他踩在脚底下吗?你希望我是那种人吗?”

“我没想这样。”徐知着委屈得要命:“但你不能为了他教训我。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但你不能为了别的男人跟我吵架!!”

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瞪了好一会儿,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对。

蓝田忽然有些想笑,投降似的抬起双手:“好好好,是我不对。”

蓝田一软,徐知着马上也跟着软下来了,低声道:“我也是失手,你们都说得他很厉害,我怕输,给你丢脸。”

“你输能丢我什么脸啊!”蓝田哭笑不得:“我本来还觉得你真是想了个好主意,正反都不吃亏,他要是输了吧,啥也别说了,赶紧滚;要是赢了呢,他这口气也出了,也可以滚了。输赢都是个了结,他总是要过去的,而未来都是你的,你跟他斗气,你傻不傻啊?”

“他随便说点什么,你都心疼的要命,我当然害怕。他也说病都治好了,什么都好了,你们以前分手的理由都没了,我们也就好了没两个月,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头又觉得他比我好。”徐知着一开口,憋了一天的抱怨全倒了出来,止也止不住。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从来都不是个直肠子,而且从来都最善于忍耐,只有在蓝田面前,一天比一天忍不了,什么心事情绪都藏不住。只要蓝田笑眯眯地肯哄他,他做什么都乐意,但只要蓝田稍微一翻脸,他就难受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蓝田苦笑:“我的确心疼他。”

徐知着马上瞪圆了眼睛。

“我跟他没有仇,我也不恨他。当时放弃他……我也很遗憾,我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好。”蓝田按住徐知着的头顶,很轻地揉着:“但你至少应该相信我,但凡我还爱他,我就不会离开他。我不再爱他已经三年了!三年,我花了很长时间寻找新的方向,我遇到你,爱上你,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们的确只谈了两个多月的恋爱,但我们已经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你居然还在怀疑我对你的诚意?”

徐知着知道这个话题再往下说,绝对也是自己没理,但是……

“我讨厌他!”徐知着垂着头,脸上写着赤果果的仇恨。

蓝田无奈,默默咆哮:刘文,我操你八辈祖宗!

但无论如何,后院不能失火,蓝田调动所有库存的才智,集中精力哄男人。

“你看,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把他给伤了。那么多人证物证都在,你逃都不逃掉,他不跟你计较就没事,他万一跟你犯起诨来,去警察局告你一状,那有多麻烦?”蓝田这说得也是实话:“你刚刚找到称心的工作,别再在这节骨眼上生事儿啊!”

“他敢让你生气吗?”徐知着不屑。

“但我也不能太得罪了他,不怕一万也怕个万一啊,你说是吧?”

徐知着还是沉着脸,但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虽然他宁愿霍德华选这种玉石俱焚的损招,好一举断了蓝田对他所有的期待,但蓝田毕竟还是为自己考虑的,这条讯息极大的鼓舞了他。

“还有,你说你今天犯多大错?你真是气死我了,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跟我吵架!”蓝田抚着胸口。

徐知着眼睛一瞪,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跟我现在才是一条船上的,你得跟我同舟共济知道吗?现在都有外敌入侵了,你还跟我内斗。”蓝田三分抱怨三分委屈四分撒娇,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蓝田一直不太好意思对徐知着耍什么花招,这人在他面前简直是纯白的,有如水晶,是真的半分心思都不作伪,嘴皮子不如自己利索,脑子不如他快,善良心软不固执,还乐于自我批评。真要放开手哄起来,蓝田良心有亏,但现在形势逼人,不得已,还是要绕他一绕。

“是你……先骂我的。”徐知着很委屈。

“我骂你了吗?我说你什么了?我只是说,你下手不能这么狠,万一打出人命来怎么办?我说得不对吗?”

徐知着张口结舌。

“你自己说,你有没有道理?”蓝田乘胜追击。

“没有。”徐知着沮丧的:“但你……”

“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就算你有错,你做得不对,我也不应该因为他的事对你这么说话。”

“是的!”徐知着皱着眉头:“你怎么能那样子?我都快难受死了!!”

蓝田忍不住又是想笑,几乎想凑过去吻吻他,但他们在这边叽叽咕咕吵了半天,已经有人在看,倒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喏,那我们说定了。”蓝田正色地:“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们都得冷静点。你有错,我会好好说,你也别冲我耍横。我就想不通了,你对谁都没脾气,对我怎么就这么暴呢?欺负我?”

“我也不知道。”徐知着惭愧,他的确不知道。

“都他妈是宠的……”蓝田喃喃自语,想起前几天跟王暮峰聊天听来的那句话:“宠坏媳妇,累死汉子。”

“啊?”徐知着耳尖。

“没什么!坐下。”蓝田趁现在尚有余威。

徐知着乖乖坐下,坐了一会儿好像又忽然想起什么,把袖子一路卷到肩上查看,他左臂挨了霍德华两拳,右臂是肘击时的尖端武器,两边都是大块的青紫,尤其是右边,几乎渗出血丝来。

蓝田连忙拽过来细看,手指抚摸着伤痕叹道:“疼吗?”

“疼。”徐知着点点头,心满意足。

蓝田一时哭笑不得:“你说你,这么拼命干嘛?搞得我们现在这么被动,还把自己弄一身伤。”

“帮老婆报仇。”徐知着小声说。

蓝田失笑,飞快的亲了亲徐知着的脸:“真是个好男人。”

徐知着笑眯了眼睛:“你也要做好男人。”

“我哪点儿不好啊!”蓝田眨了眨眼。

“呃……两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看这两位眉来眼去针插不进的样子,顿时有点囧。

“嗯?”蓝田连忙站起来:“怎么样?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静养几天就好了,不过,两三个月之内都不能再做剧烈运动。哦对了,你们谁是徐之之?”医生很费劲儿地念出这个名字。

徐知着一头雾水:“大概是我吧。”

“病人说有事要和你商量。”医生平静地转述,显然还不了解这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我?”徐知着大诧:“我一个人?”

“是的。”

徐知着茫然地看着蓝田。

蓝田起身:“还是我去吧。”

“不,”徐知着平静下来:“我去看看他想跟我说什么。另外,你放心,我会向他道歉的。”

“这个不重要。”蓝田无奈:“他只是想挑衅你,想让你难堪。他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但……他一直陷在自己的困局里出不来,你不用在意他,他可能还是不太正常。”

“嗯。”徐知着认真点头。蓝田的语气中有种亲昵感,好像真的像他说的,我们是一起的,他是他,他不正常,你别理他……这种感觉让徐知着很安心。

(霍德华说的是英语,翻译腔多少都有点文绉绉的。)

病房里空空荡荡,但装修精致,霍德华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胸口裹着大块的弹力绷带。

徐知着锁好门,端端正正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对不起。”

霍德华没出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徐知着不避不让地与他对视,视线中的火光越来越盛,到最后,敌意如刺刀见红,赤裸裸的仇恨。

霍德华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嫉妒你。”

“我也是。”徐知着毫不避讳。

“为什么?”霍德华惊讶。

“这跟你无关。”徐知着不答。

霍德华想了一会儿,笑了:“对,你说得对,我嫉妒你,其实也与你无关。”

“我不会把他还给你的,他是我的。”徐知着漠然道。

霍德华看着他笑,那个笑容越来越明显,最后终于笑出了声,然而笑声引发了他的伤痛,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哭还痛苦。

“他是你的?”霍德华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徐知着毫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不,他不是你的。”霍德华说到。

徐知着一挑眉,眼神骤然一利。

“当然,他也不是我的。”霍德华收尽了笑意,只剩下悲凉:“他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