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方逾拾从床上睁开眼，抱着抱枕翻了个身，痛苦地踢开棉被。

投资的项目组在年初开始疯狂催他就位，学校今年九月开学，他春节刚过就急匆匆收拾好行李赶来。

幸好国内那边有梁老师和亲选的高层，不用太担心。

二月初，窗外雨下得又急又凶。

已经分别一周了。

方逾拾痛苦不堪坐起来，稀里糊涂滚下床，浑浑噩噩洗漱，准备九点去社会公开课。

等着九月开学太无聊，他在某名校多报了好几个社会课程集训营，比如世界地理。

公开课也要修够任务和学分结业才给证书，报都报了，怎么能不拿第一？

身体可以死，魂必须活着。

方逾拾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脑袋上的毛却很精神，点开手机，给梁寄沐发消息。

【F＞10：梁老师跟我视频吧，让我吸两口/可怜/】

那边隔两分钟才回话。

【老婆：在书房跟人谈公事呢/摸摸头/】

【老婆：怎么起那么早？】

【F＞10：下雨打雷，提前醒了/大哭/】

【F＞10：没事，你先谈，我晚上回来再给你打电话。】

吸不到人，脑袋上的毛肉眼可见耷拉下来。

得，身体和魂都死了。

方逾拾只好看备注安慰自己。

“老婆”这个备注是出国前一天改的。

起因是梁寄沐在旁边给他收拾行李，动作之利落、条理之清晰，方逾拾看了会儿，直接脱口而出：“梁老师，我贤惠持家的老婆。”

梁寄沐被这两字里里外外雷一遍，好半天才回神：“我又解锁了你什么隐藏癖好吗？”

事实证明：是的。

方逾拾的癖好就像没有攻略手册的未知地图，总能莫名其妙被发掘出一块新领域。

他躺沙发上看天花板，胳膊边的手机又震了下。

【老婆：书房有监控，我带耳机了。】

自从方逾拾出国，监控就没关过，梁寄沐还加了两边的传声功能。

异国恋的情侣面对最大的问题就是信任。

给安全感这件事上，梁寄沐从来都是行内标杆。

方逾拾跌宕起伏地活过来，猛然坐起，熟练打开监控软件。

摄像头转一圈，锁定在书桌旁边那两人身上。

梁寄沐对面坐着渡盛行政总监，方逾拾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

梁寄沐头发没打理，里面穿的家居服，外面披着件毛绒领大衣，应该是补觉到一半被人薅起来的。

聊天内容不是啥机密，就是几个加急文件需要确认选择和签名。

方逾拾弯起眼睛，轻飘飘唤道：“梁老师？”

梁寄沐眼神柔和下来：“嗯。”

对面的行政总监舌头磕绊：“啊？”

“没事儿，你继续说你的。”梁寄沐面不改色。

行政总监干巴巴“哦”了声。

无法理解，为什么冷峻漠然的老板刚刚跟开水解冻一样？方逾拾也不在啊……

梁寄沐业务能力没得说，耳机里没人出声，不到十分钟就定下了方案。

他双手搭在腿上，看着迟迟不动的行政总监：“还有事吗？”

行政总监听出了一丝赶人的意思。

他安慰自己是错觉。

撇开上下级关系不说，两人私交也还可以。

于是他可怜巴巴道：“老板，小拾总什么时候跟我们视频会议啊？”

小拾总早就变成了方总，但渡盛的人还是喜欢用前者称呼方逾拾。

梁寄沐擡眼看过去：“你很想见他？”

行政总监瞬间汗毛倒立：“不不不是您那种想，就是好奇、好奇……”

渡盛没人不喜欢小拾总。

只有小拾总在的会议，老板才能让大家处在冰雪消融的春风里。

梁寄沐冷笑一声：“还不走？”

若非事情紧急，他根本不可能让外人进家门。

行政总监悻悻起身：“梁总，您在家对拾总也那么凶吗？”

梁寄沐挑起眉梢：“好奇可以去问拾总本人。”

行政总监愤懑戳手机屏幕。

【总有一天会暴富：拾总，男人不能惯着，梁总要在家独裁专横，你就拍他私房照曝光！】

远在异国的拾总本人随手回复。

【F＞10：那不行。】

【F＞10：我就喜欢这种粗鲁的。】

【总有一天会暴富：……】

什么锅配什么盖。

祝你们锁死。

好不容易送走无关人员，梁寄沐看了眼时间，温声问：“视频吗宝宝？”

“马上要出门，等我回来吧。”方逾拾将手机拿近，“家里暖气不够吗？你穿那么厚。”

就算有人来，也不用披大毛领啊。

梁寄沐没吭声，站起来脱下大衣，露出了单薄的v领睡衣，和脖子上的素色颈圈。

“拜某人所赐，不穿见不得人。”

因为时差，他怕方逾拾趁睡觉时间突袭，休息的时候也会戴比较舒服的choker，隔空安抚一下某人暴躁的毛。

方逾拾喉结动了动，放大画面，镜头从他脚踝上扫过。

不出意外，裤脚下隐约也有漂亮的链条。

梁寄沐体脂率很低，骨感的身体线条分明，链条随着踝骨走势曲折，本身的华美被最大程度体现出来。

他蜷缩起腿，小声道：“怎么办老婆，我要迟到了。”

梁寄沐扶着衣柜一顿：“我什么都没干。”

方逾拾谴责道：“你站那儿就涉嫌引/诱。”

梁寄沐笑着按蓝牙耳机：“那怎么办？翘课？”

“不行，这节课的教授认识我。”方逾拾在沙发上蠕动片刻，脸朝下埋在抱枕里，“梁老师，快劝劝我。”

梁寄沐想了想，压低声音：“宝贝儿……”

方逾拾心念微动。

梁寄沐：“你拿不到结业证了。“

方逾拾：“……”

谢谢。

瞬间萎了。

萎掉的方逾拾最近很阴郁。

渡盛忙着一个跨国项目，梁寄沐忙到飞起，别说Video sex和Voice sex了，单纯的video和voice都没有，甚至开监控，梁总不在家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方逾拾安慰自己：都是成年人，要互相理解。

他尽量不去黏人骚扰对方，但看着越来越少的聊天记录，还是忍不住心里堵得慌，这几天在朋友圈的活跃度都低了。

“拾哥？”有人拉他衣袖，“发呆呢？”

今天公开课上没对象的同学都出来聚餐，方逾拾难得不在状态，连输几局，大半的酒都进了他肚子里。

“有心事啊？”世界地理课经常坐一起的同桌看不下去了，“来，吃点水果缓缓。”

方逾拾难过道：“我老婆一整天没给我发消息了。”

他天天把老婆挂嘴边，班里没人不知道新来的华国大帅比同学英年早婚，本来蠢蠢欲动想追他的瞬间偃旗息鼓。

同桌同情地拍拍他肩膀：“不然换个能给你发消息的老婆？”

“不行，我就要这一个。”方逾拾叹气，“他下午有会，我还不能骚扰他。”

梁寄沐的日程表是透明的，所以他知道梁寄沐是真忙。

并非抱怨，就是有点想。

同桌叹气：“你还是多喝点消愁吧。”

方逾拾笑笑，没回答。

说是那么说，熟人不在场也不多喝，拿着扑克化郁闷为激情，放空大脑反杀回去。

直到一通电话响起。

他正摸牌，没有手，让旁边的人帮忙拿手机接通，也没看联系人。

“您好，哪位？”

那边静默两秒。

“小拾。”

方逾拾手一抖，王牌没拿稳，掉了出去。

只能重洗重来。

他“蹭”地起身给另外三人道歉，赔了三杯酒才好说歹说下场换人。

“嗯嗯我在呢，你不是开会吗？忙完了？”方逾拾一路往外走，出门走到街对面才安静下来。

“嗯。”梁寄沐嗓音有些哑，夹杂着风声不太清楚，听起来像在外面，“你最近很忙吗？”

“还好吧，就是这个地理课实践比较多。”方逾拾说，“怎么了？”

梁寄沐呼吸稍重，过了好久才说：“你很久没主动给我发消息了。”

方逾拾一愣。

明明音调起伏不大，但就是听着……好委屈。

他连忙解释：“不是，我看你日程表忙，怕打扰你，我删的字都比发出去的多！”

梁寄沐轻声笑起来：“这样啊。”

嗓音还是哑，好歹语气没那么低了。

他说：“下次别删，你的消息我还是有空回的，工作时间不会耽误我陪你的时间。”

方逾拾蹲坐在石阶上低着头，不太想看路过成双成对的情侣。

14号是情人节。

Y国难得不下雨的二月天。

梁寄沐闲聊似的问：“这门课好玩吗？学了什么？”

“我想想……”方逾拾跟他聊天就忘记带脑子，随口扯了个初中知识点，“地球陆地面积1.49亿平方千米，算收获吗？”

梁寄沐笑起来：“你这学费交得有点亏。”

方逾拾也没忍住，牵动唇角：“没事儿，家里有人能挣钱，养得起我。”

“我的金主，你真是一点包袱都没有。”梁寄沐调侃一句，转而问道，“现在在外面玩？”

他应该是听到酒吧的声音了。

方逾拾没藏着掖着：“和单身狗同学们出来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