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福利番外 if线 霸道王爷狠狠宠,笨蛋王妃哪里逃(1 / 2)

这是我写过的逃妻幻想线(HE),现在新增添了五千字内容完结。

大概是结局时,蔺泊舟称帝清洗前朝旧臣,这个故事从蔺泊舟称帝开始:前面剧情不大变,只是欢宝没有选择和蔺泊舟在一起,他不想过金丝雀的生活,还是跑了,当了逃妻。

对了,这只是作者脑洞爆发的一个幻想梗【强调】,等于给个逃妻命题,主要是为了他俩互动,演绎感情,谈情说爱,幻想磕cp而已,一切都以正文为主就行了,这只是个【幻想】线,不要代入正文。

***契合正文的逃妻番外已补,在作者有话说,不想看这个的可以直接拉末尾看另一个番外。

***

好,现在故事拉到分开的三年后:

1

蔺泊舟为帝威且仁,明智勤勉,那年下江南和富商联络,欢宝正好在歌楼画画为生,他俩正好重逢。

蔺泊舟三十岁了,年龄上来后气质雍容温润沉稳,身上贵气的要命,面上好像有点微微笑的样子,其实我们都懂他是个什么笑面虎,很能隐忍,很疯狂很血腥。

他俩见面以后,互相都没有相认,一方是高高在上天子,一方是茶楼画舫间平凡普通的画师,两个人目光一碰,蔺泊舟知道孟欢离开因宫墙内的不自由和等级的桎梏,所以他放孟欢自由。而孟欢向往自由,畏惧蔺泊舟的威视,宁愿自己活着。

基督山伯爵里说过“如果你渴望某种东西,你得给他自由,如果他回到你身边,他就是属于你的,如果他不会回来,那你从未拥有过他。”

蔺泊舟就抱着这种观念,他想孟欢过的自由快乐,他们灵魂平等,所以他不拿自己的权势和资源去约束禁锢他。那时候见了面,比较像陌生人,蔺泊舟对孟欢无害。

孟欢刚开始有点忐忑,但意识到蔺泊舟并没有试图强迫自己,又把心放下来了。他是在蔺泊舟篡位之后逃出王府的,在江南这座城镇绘画为生,因技艺高超,得到了本地富商巨贾的喜爱,总之就是混的还不错,只不过得看人吃饭。

蔺泊舟下江南是为了和江南富庶商贾联系,查看出海贸易之类的事宜,用一种方式说,叫微服私访,也叫游历山川。当时这位富商只知道蔺泊舟是京城来的身份尊贵的老爷,不知道是皇帝,应酬桌上推杯换盏之后,献媚说:“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我这儿有个巧夺天工的画师,可以为大人画一张肖像blablabla……”

孟欢莫名其妙被拎到了蔺泊舟面前,当时蔺泊舟坐沉棕梨花木椅子里,见是孟欢,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他衣着华贵至今,有种难以接近的疏远冷淡,仿佛天子与画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孟欢知道蔺泊舟爱自己,他轻声的叫欢欢,那些灼灼烈日,似水良夜,老树开花后呵护宠溺的刻骨温柔。孟欢有点忐忑,他知道蔺泊舟特别喜欢自己,凭他对天下的控制欲,如果他想,孟欢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他的铁骑追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使血肉尽褪化成骨灰,也会被他一点一点紧攥在手,而不是灰飞烟灭。但全程,他没有看见蔺泊舟的深情眼,高高在上的帝王和歌楼身份低微的画师距离感把握的分明,只是中途孟欢好像听到几声似有似无的叹气,极低,像是幻觉一样。

画完孟欢就走了,他虽然不认蔺泊舟,也不认山行这一行人,但他认祝东,东砸也和表哥随从蔺泊舟下江南了。他俩无所顾忌,三年没见,至爱亲朋喝酒聊天,孟欢笑的一张脸红扑扑的,这一幕正好被蔺泊舟和随从山行撞见。

这时山行看了一眼蔺泊舟,在心里疯狂os:祝东,你不要命啦!!!

不过蔺泊舟性格极其擅长隐忍,当皇帝三年后,更是忍的和光同尘,春风拂面,滴水不漏,绝对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看见孟欢和祝东说说笑笑时,也是微笑回到了座位,一句话没说。

只不过当天晚上把祝东叫了过来,问路上累不累,菜好吃吗?

祝东一脸懵:好吃。

他俩聊了半个时辰,中间蔺泊舟有意无意问到了孟欢。

祝东诚实的说:陛下,我们一句话都没聊过您。

蔺泊舟笑了,心说还挺冷漠,让他走了。第二天,又看见孟欢和一个歌女说说笑笑,当晚,歌女接到邀请,京城来的老爷要听曲。她打扮得妩媚动人前去,谁料贵人给她看了茶不听曲反倒聊家常,直到确认她已婚已育,夫妻恩爱,这才让她走。

歌女:?

第三天,和孟欢一起吃午饭的一个俊美小厮又被老爷召见,确定没有龙阳之好,有心仪姑娘,这才放他走。

山行看的很折磨,说:陛下要是思念故人,不如直接约来见面。

蔺泊舟淡淡:别妄自揣测帝心。

山行:6。

陛下您不用在臣面前强装啊!

后面几日江南风和日丽,草长莺飞,蔺泊舟受邀和富商到城郭外山野间踏青吟诗作赋,府中清客相随,画师孟欢也背着画架和他们一起去,不过他走在下人群体中,和蔺泊舟距离遥远,和祝东一起边走边放声大笑。

那是春三月,正好是油菜花黄的季节,大片大片的黄花漫山遍野,阳光不暖不燥,映在穿梭在田野间的孟欢脸上,鹅黄花枝下孟欢的肤色被光芒洇的白皙通透,一身朴素的衣裳,干净的手指搭在眉眼遮住天光,唇角微弯,画面美的像一幅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而油菜花绵延尽头的山坡,锦衣华服的蔺泊舟勒马而立,马蹄蹭了点点的泥印。耳旁的富商说到了苏杭商行的船只,可发往海外几许,可赚白银数百万两,浮世功名利禄的尘嚣好像寂静了,一切距离自己无比遥远。

蔺泊舟垂下眼眸,无声注目花田里的青年,这一瞬间他感觉到:

给孟欢自由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2

春游回来那天下了暴雨,天空雾沉沉的,暴雨拍打着木地板铺成的阁楼,雨珠飞溅,空气中隐约浮动着闷热的氛围。人群急匆匆往楼上跑,孟欢担心雨打湿画纸,捂着画包也一股脑往楼上跑。

这时,他撞到了正从楼上下来的蔺泊舟。在门口,孟欢的衣裳让风雨打湿了,湿漉漉的乌发贴着耳垂。而蔺泊舟身上干净,只有脚下的鞋子沾了水尘。重逢数日,这似乎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干干净净,织着纹绣的衣褥之下,蔺泊舟身上有雨丝的寒意,眉眼像萦绕着原野潮湿的春雾。

孟欢讶异抬眼,距离霎时缩短,他被打的冰凉的身子一阵暖意。

“啊……”孟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短暂的一瞬,似乎无比漫长。在王府和从军的一年婚内生活,彼此熟悉入骨,本来以为遗忘了的知觉这时又涌了上来,让孟欢升起一阵陌生和熟悉混合的感知。与此同时,脊椎攀爬痒意,耳后莫名浮起热度。

仓促,匆忙,但也只有一瞬间,蔺泊舟侧身给他让了路。孟欢没说话就走了,身后有人呵斥;“这谁啊,这么没规矩?”

蔺泊舟站在门口半晌没动,山行小心翼翼看他脸色,朝说话的人踹了一脚。

那是宫里的人,满脸冤又不解:真不知道谁啊,陛下还亲自给他让路?

何止让路这么简单,蔺泊舟站在雨帘下,静静的不说话。他性格一向平缓,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候轻轻叹了声气,眉头蹙起。

风雨狂乱,他似是失了神,片刻之后让雨伞遮进了雨幕中。

近几日下雨,都在院子里玩耍,孟欢和祝东说话,得知了他们即将返京的消息,就在十日之后。这几日不见蔺泊舟出来,说是感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

祝东问孟欢:“陛下这段日子真没找你啊?也没强迫你?”

孟欢说:“没有。”

祝东将信将疑,似乎懂了:“陛下是不是放下这段感情了。”

孟欢挠头想了想,“……有可能吧。”

说到这个,孟欢想起自己刚跑路的时候,躲在客栈里,听到楼下的锦衣卫在全城搜捕,当时急的要命,但快查到自己这层楼时,队伍却得到指令退去了。孟欢站在走廊往下望,蔺泊舟的车辇停在路旁。这一次孟欢没说再见就走了,留下一封信说:谢谢你这一年的照顾,但我不想留在这里,离婚吧,你再找。字应该还写错了几个。

那时蔺泊舟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手里拿着他那封信,指尖苍白。帘子又垂落,马车辚辚的走了。

孟欢想:“也许他真的放下了。”

祝东点头:“好吧,那既然放下了,你也没必要一直在这边呆着吧?回京城,正好我也在,和你有个照顾。”

回京?孟欢犹豫了一下:“这个还是太激进了……”

祝东啧了声:“那你就这么躲一辈子。”

孟欢也没这么想过。十天很快就到了,一行人回京。微服私访对于皇帝很难得,好几年也许就一次。即使有缘,下次再见蔺泊舟也得几年之后。

酒楼喝酒,窗外载人的船只离去,孟欢看到甲板上站着人影,他听说蔺泊舟这段时间病的很重。他身体倒是好,但思虑太重,都是心病,一病就一发不可收拾。此时让人扶着站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吹了风之后,又让人劝说着扶进去了。

此后的每半个月,祝东会给孟欢一次来信,言说生活近况,九月份的来信说到,他即将婚配,就在今年的冬天,邀请孟欢回去吃席。

孟欢惊住了,第一次慎重考虑回趟京城。他打包了衣服,坐上船,开始赶路。

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到,暂时住在祝东买的院子,离成亲还有一个月,于是每天闲逛京城画画,和祝东游山玩水。

特意叮嘱祝东别透露他来京城,没想到这天吃完饭回来,看到了拎着酒来找祝东的山行。

山行:“哟。”

“……”孟欢顿时尴尬的站到一边,笑了一下。山行再看了看祝东:“你俩关系好啊……”

祝东连忙请他进屋吃饭,顺便旁敲侧击,不要把孟欢来京城的事告诉陛下。

山行:“这。”

回到宫里,围着蔺泊舟转来转去,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山行在那犹豫半天,时不时沉吟两声。他猜蔺泊舟想知道孟欢的行踪,但担心告诉他,又把一池平静的水搅起涟漪。

等山行终于决定如实汇报,蔺泊舟从案牍中抬眼:“朕知道。”

祝东成亲,孟欢重情重义,怎么会不回来。

不过,他为朋友回京,却为自己离开。

眼前又浮现了春三月的油菜花田,孟欢戴着笠帽,脸让阳光照的雪白,他笑着望向天空,袖口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

蔺泊舟坐回椅子里,淡声说:“勿扰他。”

没让锦衣卫去盯梢,更不让人监视,一切都平静的度过。孟欢刚开始那几天有点紧张,害怕山行说出去,也怕一些事情重演。但好几日过去,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的心又稍微放下来了。

京城繁华,国家盛世。孟欢偶尔会经过昔日的中王府,白墙黑瓦,朱门绣户,曾是蔺泊舟担任摄政王时居住的府邸,也是孟欢和他成亲后住的地方。现在门户紧闭,有士兵看护。因是当今天子曾经的府邸,至今没有分给皇亲国戚,据说曾经秦王请求,但都被蔺泊舟给驳回了。

祝东看孟欢入神的样子:“想不想回去看看?你曾经的家。”

孟欢:“这能进去?”

祝东:“当然能啊!看我的。”

孟欢以为他和守门人熟悉,有门路,没想到祝东带他到了一处无人看护的院墙,猴子一样吊在院墙上:“走!”

“……”

孟欢不得不佩服他,跟着爬了上去。现在已是十一月,天寒地冻,下了层薄薄的雪,手抓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刺痛。孟欢跳下墙头,凭借记忆的路线往里走。

后院……议事厅……膳房……正殿……前面是一片树林,地上落满积雪。

祝东说:“还挺干净,我哥说府里经常打扫,院子里的野草都拔了,树木也在修剪,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的确道路干净,但不减萧条落寞。孟欢拂开耳畔的枯树枝杈,不解:“为什么保持原样?”

“这个,”祝东踩碎了一根枝杈,发出咔嚓声。

他挠了挠头看孟欢:“听说陛下偶尔会回来住。”

“……”

孟欢手猛地抖了一下,他睁大了眼看祝东,眸子漆黑,倒映着夜间落满月光的雪,潮湿明亮。

祝东不明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陛下六年摄政都在中王府,对这里有感情,所以才偶尔回来住吧。”他想到什么,“总不可能是忘不了你,想你了就回你们曾经住过的地方,以解思念之情,陛下不会这么痴情吧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声音戛然而止。

孟欢:“……”

两个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孟欢唇角的笑平了下去,他呼吸了一下,心口好像有东西堵闷着,再次打量四周。旁边的荷花池结冰了,一片灰暗的死寂了无生机。那年孟欢跳到河里摸鱼儿,蔺泊舟下朝回来,一身蟒袍官服绯红如火,似笑非笑站在岸边看他。

祝东也不笑了,轻声说:“这三年,陛下眼疾还犯过几次,不是政务繁忙朝夕忧劳时,也不是下大狱诛杀贪官污吏被群臣攻讦时,更不是昼夜颠倒奔波时,反倒是政务清闲,没事情干,不知怎么就容易生病,眼疾复发了,便回来院子里养着……”

祝东悄悄看他一眼:“你以前画画的亭子里,一坐坐一整天。”

孟欢叹气,摇头:“怎么不重新找人呢?”

“不敢揣测圣意,”祝东想想还是揣测了,“可能是不合眼缘吧。这种上了年纪才谈情说爱的,总有点毛病。”

3

孟欢这三年,先去蜀都再下江南,一路上穿林打叶,小舟竹筏,穿越过崇山峻岭,走过奇穴龙潭,有时在歌楼喝酒,有时鲜衣怒马,有时日晒雨淋……一路上的新奇太多,世界太宽广。

但他在孤村荒屋,对着一豆残灯时想过蔺泊舟,也在心里想过:蔺泊舟,不知道你有没有变得更好,但我这几年游历,见到太多美景啦。真想带你也见见,如果你不是皇帝的话。

可有些事只能想想而已。

耳边祝东询问:“看完了吗?要不要回去了?”

内心有些叹息,但一直待在这里恐怕会被发现。孟欢点了点头,和祝东翻出墙外。

他起初住在祝东的院子里,不过随着婚期将至,院子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忙碌,孟欢便在相邻的街道院子里短租了一间,每天帮着祝东忙碌成亲的琐事,有空了画几幅画,现在倒是也小有名气。

孟欢主画人物画像,画工精美锦绣,细腻逼真又华贵,在苏杭时就深受贵女的喜爱,因此他一到京城后传出风声,贵女一度兴起风尚,以能有他的画像为锦上添花。

一直都有人委托他画像,不过孟欢最近忙祝东的婚事,都推辞了,直到这天突然发生的一件事。

国公府的世子,非要孟欢给他喜欢的歌女画像,孟欢谢绝了,没想到过几天官兵忽然来了,说他偷了东西要抓去坐牢。

“……”靠着苟命几年的经验,孟欢立刻知道得罪权贵了,赶紧说画画画,于是被拉到了公府的后院,这下好,世子不仅要他给他喜欢的女人画,还要给三妻四妾画。

天寒地冻,孟欢很不服但忍气吞声在那画,冻的小手冰凉。画了两天,祝东发现孟欢最近情况不对,跑来国公府要人,结果却一起按在了纨绔世子面前跪下。

祝东:“?”

祝东:表哥!

山行来了,国公府簪缨世族,权贵世家,而山行是陛下身旁的红人,公府也给几分薄面,于是放了祝东赔礼道歉,但没把孟欢小画师当一回事,没放。

孟欢被关公府地牢里,衣服破烂,就画画时能出来走两步。他面如死灰,双目无神的看到山行时,两个人心里顿时都咯噔了一下。

山行没说什么,走了,但不几时皇城发来圣旨,送信的是正一品红衣大太监,为圣上之口鼻耳目,诏孟欢进宫,给安国公主,也就是当今天子蔺泊舟的亲姑姑画像。

公府的人全都跪着,不可一世的世子更茫然,孟欢头皮发麻,已经知道这背后是谁在动手了。

蔺泊舟。

送圣旨的太监是裴希夷,为他牵马执蹬,态度温和。按理说皇宫里会有很多王府的旧人,比如游锦,但孟欢一个都没遇到。他被安排住处,说先休息过几天再画。

安国公主性子寡淡,也不难为他,画了就走。在宫里活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装聋作哑。孟欢本来以为会看到蔺泊舟,但皇宫比他想象的大太多,根本就看不到。

这一切都很容易联想到是蔺泊舟的授意,他帮了自己,忘不掉自己,想着自己,却又不见自己。

闲暇之余孟欢会想为什么?怕自己为难吗?还是任由自己选择?

孟欢犹豫好久,终于在画好要走时,跟裴希夷说:“谢谢……”

裴希夷:“奴才会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转达陛下。”

孟欢离开了皇宫。

回去以后,孟欢没再画画,每日帮祝东准备婚礼宴席的东西,东市才买鸡鸭鱼鹅,西市采买米面油,南市采买酒布菜,北市买锅碗瓢盆,每天都很忙,忙完要么倒头就睡,要么坐那发呆。

孟欢的思考能力比较一般,他做事不太会把好坏都列的清清楚楚,来反复权衡,一向听凭自己的心。就像离开时,他还没有见过世界,没有画功的提升,害怕深宫权谋,所以他要走。但离开这三年间,他外放的心里总有一根收紧的弦,时不时拨弄涟漪,在见到蔺泊舟后,越绷越紧。

孟欢最近一坐下就发呆,脑子里老闪过好多画面,不断的重现。

祝东注意到他的异常:“你怎么回宫之后就失魂落魄的?跟陛下搞上了?”

孟欢:“……”

很快到了祝东新婚那天,迎娶的喜轿经过摄政王的府邸后门,孟欢过去时,见门户大打开,有人正在急匆匆的清扫落雪。临近年关,院子里扎上了红色的布带,刚好有人在挂红灯笼,踩在高高的楼梯上。

灯笼刚挂好,一个太监快步走来,说:“别挂了,都取下来吧。”

另一个人问:“啊?”

太监摇了摇头,手往眼睛指了一下。像是某种隐而不宣的秘密,这人脸色一变,立刻谨慎的取下灯笼。

孟欢原地站了片刻,直到背后有人催促,这才回过神,迈开步子重新往前走。

当天夜里酒酣饭饱,也快要到宵禁的时辰,孟欢离开院子,不知不觉转到了中王府的高墙之外。巡逻宵禁的士兵即将靠近,孟欢来不及再想,翻过了这堵墙。

院子里人很少,地上落满了积雪,萧瑟灰暗。翻进来之后孟欢却有些茫然。并不知道自己来要干什么。

他站了一会儿,决定去原来住的院子看看。府里的有巡逻卫士,从树林过去尽量不被发现。孟欢小步在雪地里走,王府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死气沉沉到了极点。

凭借记忆里的路穿梭林子时,孟欢怕黑,不免加快了速度,拐过一道弯时他眼前撞入几道身影,刚想停步,但已经来不及了。

亭子里坐了一个人,披着狐裘,侧身面向湖心。他乌黑长发垂在耳后,是深居简出的模样,没有戴冠,头发用一根清淡木簪束着,耳后拂过一段白绸,松松的系着。还是一样的干净典雅,沉静如水。

旁边站了几个人,在轻声说话,孟欢心跳如雷,刚想不动声色往后退,但隔得很远,一双锐利的眼睛落到他身上。

洛倦刚想呵斥“谁?”,直到认出了孟欢。

沈青玉抬头,在洛倦目光的示意下,视线移向了孟欢。

两个人目光对视。

沈青玉立刻鞠躬:“陛下,时辰不早,税法之事能否改日再议,陛下养病,理应早些休息,臣也告退了。”

坐着的身影说了什么,沈青玉躬身后退离开了亭子。

不过蔺泊舟没休息,他手放在暖炉里,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背,面向积雪的湖心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青玉走到孟欢身旁,对他作揖,无声说:请。

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聚焦着他。只要回想当年的盛宠,就能知道孟欢在蔺泊舟心中的地位。

孟欢犹豫了一会儿,踟蹰的脚步变的平稳。蔺泊舟抬手摸索茶杯,孟欢试了试茶的温度,倒掉,换了一杯热的。

他递到蔺泊舟手里,他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好一会儿,一直没有人说话,蔺泊舟似乎从思绪里回过神了,留意到什么:“谁来了?”

其他人还是没说话,游锦退了老远,掏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就是一刹那,蔺泊舟放在暖炉里的手蓦地动了,像是平静湖面下掀起了狂澜,汹涌到极致,升起小幅度的颤抖。

但只有一瞬,他手背那微不可察的涟漪平息,水面的波纹平静,他整个人更阴暗了,无声的坐在那里。

孟欢看着不再平静的蔺泊舟。

他像一个被丢掉的东西,很久以后再把他翻出来,他就坐在那角落,原模原样,染满灰尘。

孟欢心里紧绷的弦开始疼,他想了很久,想到一句开场白:“要不要进屋休息了?”

蔺泊舟和他说话了,声音很轻:“回来了?”

语气平缓,音色甚至称得上温柔,像寻常说话一样。

孟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没吭声,扶他的手臂。蔺泊舟配合的站了起身,紧靠着他的身子,缓步踩上了积雪的台阶。

“外面好玩吗?”蔺泊舟问他。

声音也很温和,没有像在质问他,也没有别的情绪,感觉像是某个下午孟欢出了趟门,回来他便随口问起,不带有三年的隔阂。

孟欢摸不着他的情绪,半晌说:“好玩。”

“那就好,”蔺泊舟让他扶着往前走,“我总担心你遇到山贼土匪,但也想过你游览山川湖海,目睹人世浩瀚,一定有所进益,这样就很好。”

孟欢没想到重逢的语气会这么平静,也问他:“那你怎么样?”

蔺泊舟:“大部分日子都很好。”

孟欢松了口气:“那就行。”

孟欢本以为会承受蔺泊舟的暴怒,痛苦,甚至质问,可这些情绪都没有,但蔺泊舟也并不是装作不在意他,他声音很温柔,隐约含着点笑,对和孟欢说话很高兴。

这种高兴没有被爱.欲弥漫,造成孟欢的压力,反倒像两个好朋友很久不见。

两个人都没话说了,身子若有似无靠在一起,温度透过衣衫蔓延,在冰天雪地里变成唯一的温度。孟欢扶他回了寝殿,只点着一点小小的蜡烛,光圈淡黄,其他下人都站在远处的阴影里。

孟欢没有问他眼疾复发的原因,扶蔺泊舟走到了床边,“睡了吗?”

蔺泊舟似是怔了一下,短暂停顿后,点头:“好。”

孟欢伸手脱他的外衣,狐裘染着寒意,蔺泊舟手臂垂着一动也没动,孟欢手环过他的腰身将外跑宽了下来,耳朵贴着他温热的胸口,孟欢似乎听到了一点一点敲击的心跳,沉闷,燥热。腰的尺寸熟悉,曾经用手丈量过无数次,现在仍然觉得熟悉,好像记忆中的东西被唤醒。

孟欢的手很有分寸,将衣裳的系带也解开,最后单剩下一件雪白的亵衣,松松垮在身上。最后示意的拍拍床:“好了,坐吧。”

蔺泊舟坐下了,灯光下,他颊染了淡色的烛火,唇瓣苍白,轻抿成一道薄线。

孟欢拨他盘发的木簪时,听到他问。

“你要走了?”

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孟欢小心的看他:“我可以走吗?”

蔺泊舟静了静,似是笑了:“可以。”

孟欢松了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想想还是交代:“我刚走到墙外,遇到巡逻宵禁的宿卫,所以翻了进来,本来想去我原来住的院子里歇一晚再走,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你。”

“这样吗?”蔺泊舟听话,为他考虑着,“一会儿你让洛千户送你回去,不用担心。”

他还帮忙解决宿卫,孟欢怔了怔,说:“谢谢你。”

蔺泊舟摇头,唇角似乎浮上一层笑意。

在淡光之下,他脸上蒙着阴影,双目让白绸覆盖,鼻梁染着暗光,显得整张脸阴柔悱恻。孟欢说:“我给你眼睛上的东西解了,你睡,我吹了蜡烛走。”

“好。”蔺泊舟的声音很轻。

孟欢凑近,白绸沿耳畔落下来,咫尺之间,蔺泊舟的眼睛露了出来,淡漠平静的一双眼睛。他转向孟欢,乌秀眼睫张开,漆黑的眸子涣散没有焦距,却望着孟欢的方向。

蔺泊舟长指逐渐合拢,扣住床沿,神色似是无悲无喜,眼睫下染着阴影。

孟欢准备走了,他转身去吹亮着的那只蜡烛,刚吹时,听到身后问:“今日祝东成亲?”

“是的。”

“婚期一过,那你要离开了?”指离开京城。

灯光熄灭,屋子里一下变得漆黑,孟欢点头:“嗯。”

与此同时,一滴蜡油落到了手背,烫的孟欢脑子里嗡了一下,再清醒过来,发现整座大殿里空前的寂静,甚至有些空寂。

蔺泊舟没有说话,安静中酝酿着莫名的氛围。孟欢到这个时候,一切都明白,有点儿后知后觉说:“对不起,当时不辞而别。”

蔺泊舟似是疲乏了,但片刻后,他还是温柔着声说:“不妨事。”

从刚才起直到现在,弦被拨弄得愈演愈烈,孟欢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说:“你心里怪罪我吗?”

“不怪你,”他静了静,说,“你有你的选择。”

蔺泊舟越平静,孟欢心里越觉得陷下去,他想看他的脸,可黑暗里又看不清楚。孟欢睁大眼睛问:“你觉得我讨厌你吗?”

蔺泊舟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片刻,他开口,音色似乎很疲倦了。

“我不知道答案。”

为什么会不知道?孟欢站在原地,觉得不对,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他此时此刻有那么多话想跟蔺泊舟说,却又不知道哪句话该说。

孟欢准备走,可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鬼使神差的,孟欢没有走向大门,而是床边,在黑暗里借暖炉的一点暗光,他看到蔺泊舟垂眼,眼像一道凌乱的刻痕,眼里落满了月色。

孟欢心脏停跳了一拍,他的手指放到蔺泊舟的脸上,去触摸那片月光,摸到了冰冷的潮湿。

孟欢的呼吸变轻了,他绷紧的心弦松了,心里特别的静,他抚摸蔺泊舟的脸,清减了些许,三年的案牍劳形,让他眼的线条更冷了。

手指温热,指尖也软,孟欢的指腹轻轻蹭到他唇瓣,染起一层迅捷的烫意。

他忽然想起刚穿书那个夜晚,蔺泊舟好整以暇,俊美修罗似的掐住他脖颈,似乎随时能要他的命。可现在……他高高在上光风霁月的样子没了,心甘情愿把命交到孟欢手里。

孟欢明白了。

自己离开,真的伤得他好深。

孟欢摸摸他的脸,心里软的厉害,半晌才说:“我等你睡着再走吧。”

蔺泊舟没说话,阖拢双目,孟欢的手心又渗上了湿热,只是他一直不说话。

孟欢心被揪起来,很疼:“我知道了,蔺泊舟,这三年你一定伤透了心,想起我就会难过。他们说你一闲下来就生病,是闲了就有时间想到我了?你的心思还那么重,这么安静,藏在心里,从来不发泄出来怎么行……人都会憋出病的。”

孟欢靠近,声音轻了很多:“恨我吗?”

蔺泊舟想说什么,他漆黑的眼睛看向孟欢,缓慢的摇了摇头,接着抓住了孟欢的手。他手掌宽大,包着孟欢偏小的手,将温热的掌心贴紧了自己的脸。

手腕贴近颈部大动脉,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脉搏,甚至一撞一撞的强有力的心跳。

“别走了。”蔺泊舟没说恨。

他只说:“别走,留下来。”

孟欢心里很软,他半俯下身,手放在他后背,不知道该怎么结束,只好说:“你在养病,先睡觉,有些事以后再说。”

蔺泊舟牵着他的手,没有继续僵持,他听话的躺回床上,孟欢脑子里糊涂,出口的声音先于了理性:“我住东升街悦来客栈,最近可能不走,好多人找我画画……”

蔺泊舟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他握紧孟欢的手:“欢欢。”

好像是病痛中的呓语。孟欢应了好几声,蔺泊舟长身躺在被褥中,似乎并不安心,牵着他手。

那种眷恋让孟欢脑子一空,凑近,鼓起勇气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柔软的唇,微凉,亲了一下后,温度变得滚烫。

蔺泊舟似是一下怔住了,失焦的眸子转动,寻找孟欢的方向,似乎很想看到他,却看不到。

孟欢不想再待在这儿了,否则蔺泊舟一整夜不会睡,他心里的天平摇摇欲坠,不想那么快作出决定。

他知道蔺泊舟在找自己,一狠心,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走了。”

亲完,孟欢快速后退出四五步,生怕再被他逮住。

不过,蔺泊舟却没有再牵他。

床上的被褥散开,他侧过半支起身,听动静知道了孟欢的动作。黑暗中他再听了会儿,知道孟欢没走之后,开口,声音喑哑又无限温存:“明晚还来不来?”

“……”

孟欢脑袋在变呆,被问蒙,挠了挠头:“那个……”

不、来、吧……是理智的想法,但话在舌尖却说不出口,孟欢的想法纠结半晌变味,红着耳朵说:“不确定……”

蔺泊舟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