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从一月走到了三月暮春。
春夏之交雨水多,这对汤郁宁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有几次汤郁宁不舒服的时候,纪珩都没有给他上课。
一天下来也显得有些无聊。
于是纪珩就撑着伞去汤府的园林里走走。
他撑着伞走上了园林里的小桥,站在桥上看被雨水溅起一圈圈涟漪的桥下水。
纪珩看了很久,后来总感觉似乎有人在看他,于是回过头去。
周围并没有人。
但很快,纪珩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在二楼窗前的汤郁宁。
纪珩撑着伞和汤郁宁对视。
汤郁宁坐在窗边,望着桥上站着的纪珩。
那一刻,纪珩的心底竟然闪过读过的诗歌。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纪珩望着汤郁宁,半晌,对着二楼窗口的汤郁宁露出了一个笑容。
“……”
过了几日,汤郁宁身体好了,纪珩就准备教汤郁宁写一些洋文。
纪珩把着汤郁宁的手,带他用钢笔写下这些一个个的洋文。
写了一会儿,汤郁宁问纪珩:“先生自小留洋,会用毛笔写字吗?”
说到这个,纪珩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会,但写得不好看,也没学过什么笔法。”
结果汤郁宁弄来了一套笔墨纸砚,说要请纪珩在纸上写点东西。
纪珩很为难地接过汤郁宁递来的毛笔。
他不知道写什么。
汤郁宁看着纪珩,似乎眼底带了些笑,又不那么明显,“写我的名字,先生。”
纪珩想了想,觉得可以。
于是他勉强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汤郁宁三个大字。
纪珩自小留洋,也读过不少书,但没有怎么练过毛笔字,写钢笔字还行,写毛笔大字就显得有些拙劣了。
他记得自己刚来汤府的时候,似乎听下人介绍过汤府上挂着的几个牌匾。
下人夸赞说,这些牌匾可是他们的大少爷亲自写的。
纪珩就知道,汤郁宁一定写得一手好字。
写完汤郁宁三个字以后,纪珩的脸红了,“我写得不好,还得认你当先生了。”
汤郁宁并没有说话。
他挪着轮椅过来了,手从纪珩的身后绕了过来。
纪珩的身子微微一僵。
汤郁宁侧头看着纪珩,“先生可以……坐在我腿上,不然我不好教先生写。”
纪珩:“!!!”
他想说这成何体统。
可纪珩还没有开口,汤郁宁却突然扯了一下他的手臂。
纪珩一个没提防,就坐在了汤郁宁的腿上。
下一刻,汤郁宁一只手搂住了纪珩的腰,右手则覆上了纪珩的手,在那张纪珩写过字的宣纸旁边空白处,又写下了两个字。
纪珩的眼睫轻轻颤抖着。
那两个字写的自然是纪珩的名字。
这并没有什么。
但身后挨着汤郁宁的体温,手背上覆着汤郁宁的温度,纪珩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汤郁宁又在两人的名字下,写了一行诗。
他写的那句诗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写完以后,房中安静了很久。
纪珩反应过来以后,从汤郁宁身上起来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转过头去看那张纸上写的字。
“你……”半天,纪珩轻声道,“你写得很好看,以后有空可以教我。”
汤郁宁没有说话。
他看着纪珩。
安静了片刻,他对纪珩道:“先生坐。”
纪珩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汤郁宁问纪珩:“先生在国外留洋的时候,可曾见过,男子喜欢男子一事?”
纪珩的心又是一跳。
他怔怔的,半晌,才点点头:“见过的。”
汤郁宁没有说话,撑着下颔,往前靠了靠。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纪珩的鼻尖,“喜欢男子,是不是一个很重的罪行?”
纪珩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才道:“这是……自由的……”
汤郁宁的声音淡淡的,但带了些低哑,“那我喜欢男子,又喜欢先生,是不是罪加一等了?”
纪珩的脑袋骤然一嗡。
窗外雨声淅沥,依然是春夏之交,但汤郁宁在这一瞬伸出手来,勾住了纪珩的下颔,倾身偏头,重重吻上了纪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