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了结(1 / 2)

旧越军偷袭任家军成功后, 大大挫减了反抗割地的子民的锐气,连前皇帝和任大将军率领的兵力都接连失败,还有什么能阻止割地协议?

不久, 萧权川的死讯传遍大江南北。

继而,任潜彻底解散任家军,扬言天不如愿, 放弃干涉。

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丝希望,就这么无情地断了。

就这样, 那些曾经顽强抵抗的人, 陆陆续续弯下腰骨, 群蚁搬家似的通通离开旧越领地。

好巧不巧, 朝廷这时候就站出来了,萧广楼和高页所谓大病初愈, 听不得烧杀抢掠的晦气事, 就权当旧越军的恶行是耳边风,听两句, 骂两句, 应付应付义愤填膺的朝臣, 摆摆手就过去了。

割地协议需要两头人当众签字盖章, 以示两国友好, 择十日后, 于宫中宣政殿举行。

然而, 坐镇旧越军如今是刘伯深, 不,应该叫做季韩,他只是臣子之身,并非皇室正统血脉, 按理来说,不能代表国家出席。

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那就是太子殿下,姜妄南。

季□□当焦头烂额,大概想着要不要再一次上门抢人,适时,一封信传来,字迹歪歪扭扭,费了好久才看清结尾三个字——妄南字。

信中大致说,他愿意回到原本的地方,回到越国子民中去,请派人明日到锦州城门前接他。

字字恳切,句句诚心。

“他会信吗?”

约莫一天前,姜妄南搁下笔,等待信纸上的墨水干涸,萧权川很自然地拿过沾了水的帕子,替他擦拭掌心里黑乎乎的墨渍。

“不信也得信。”萧权川的伤算是度过最疼的时期,大多数已经开始结痂,脸色转好了不少。

“为什么呀?”姜妄南眨眨眼。

“因为,割地协议必须由一国之主亲自签署,普天之下,只有我的南南,才有这个资格。”萧权川捏了捏他鼻子道。

“那夫君能确定他会聚集所有旧越军来为我庆祝吗?”

萧权川继续笃定道:“迎接新君,必然要拿出最高诚意,太子殿下回国的消息一旦放出去,所有子民必然一呼百应,趋之若鹜,无一例外。”

“真有这么神奇吗?”

姜妄南想也不敢想,光凭身上流的皇室之血就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感觉有点奇怪。

“嗯,皇室正统,生来就有这个权力,就该接受万民朝拜,这是古往今来打不破的方圆,就比如萧广楼,即便他昏庸无能,一样受高页追捧,国人拥戴。”

姜妄南听不太明白怎么就扯到萧家,不过萧权川眼里好像藏了东西:“夫君?”

“没什么,”萧权川道,“信干了吗?”

“嗯!”

姜妄南将其折好,塞进信封,绑在鸽子脚边,放飞向天。

“夫君,我还是好害怕,我怕拖后腿。”姜妄南惴惴不安道。

在前段时间的实战当中,他和任潜一致认为,旧越军还有不少人没有露脸,几乎在搞暗战,就好比上次偷袭营地的那三五百个人的行踪,全然不在掌握之中。

因此,萧权川这一回,是想顺着季韩接走姜妄南的路线,探清楚旧越军窝点,然后让姜妄南作内应,一举攻下,将之一网打尽。

抗者杀,降者囚,永绝后患。

当时,姜妄南一听,吓一大跳,万一他不小心说错话或做什么蠢事,怎么办?

他夫君也太信任他的智商吧?

可是,转念一想,除了他,还能有谁进得去?加之就算暴露了,旧越军肯定不敢对他这个太子殿下怎么样。

当然,萧权川既决定把这份重任交给姜妄南,定已经想好了后路。

姜妄南颇没有安全感:“那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跟来呢?我害怕,夫君。”

萧权川轻轻拢着他的肩:“到时为夫会给出信号,一长一短鸟叫声,南南留意一下。”

“好。”

话说起来,正如萧权川所料,季韩见信大喜,立马按照越国最高大礼,传信给百里穆,并召集所有旧越人,备好龙袍龙靴冠冕等,准备摆宴欢聚,为新君接风洗尘。

那日,天色阴沉,欲雨不雨,锦州城门口。

姜妄南一身白衣,额间一抹白绫,眼睛还带着和萧权川吻别时涌起的红润,可在外人看来,他活脱脱一个饱受丧夫之苦的人妻寡妇。

按照计划,这时候刚葬完萧权川,以避免睹物思人之由,思渺月渺托付给了任潜。

他只身一人坐上马车,随行的旧越军均系着红头巾。

马车滚滚向前,他的心却始终牵挂着夫君儿女,一想到接下来这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他不禁泪湿襟。

在一旁随车骑马的季韩细心问道:“殿下何故伤心?殿下即将要见到拥护殿下的子民们,应该高兴才是。”

“哦,是啊,”姜妄南后知后觉情绪对不上场景,吸了吸鼻子,咧开笑容,“我……我是挺高兴的,一想到终于回来了,就没忍住眼泪,哈哈。”

“嗯,殿下总算离开了折磨你的地方,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当时,臣想尽办法带殿下离开,不料频频出错,如今殿下想通了一切,臣等也是如愿以偿,不负众望了。”

“哈哈,对啊,对啊,谢谢你们。”姜妄南僵笑着。

忽然,车身一歪,姜妄南没坐稳,砰的一下手肘撞向车壁:“嘶啊!”

“殿下没事吧!”季韩忙掀开车帘。

“没事,这条路没什么人走啊,路这么不平,怎么不走大路呢?”姜妄南忍着痛随口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我们的营地只能走这条路,一路往西,走过第三座山,再从夹缝里走进去,爬两个坡就是了。”季韩解释道。

“这么隐蔽?很不方便吧?”姜妄南看似随意逡巡四周,树木成荫,确实荒凉得很。

季韩道:“这样才好,不然,那任家军怎么会找不到我们呢?于暗处之人,更有优势。”

舒尔,冷风飒然,林木呼呼,姜妄南抬手拂了拂凌乱的发丝,耳边登时传来鸟叫声,一长,一短。

他悬着的心落了落。

所谓旧越军的据点,就是河边的一块平地扎了不少帐篷,拔地而起,和军队歇脚的景象区别不大,不过,这里三面环山,易受难攻,的确是个不错的隐身之处。

姜妄南掀开车帘准备下车,一群乌泱泱人头早已磕在地上,不约而同宏声道:“恭迎殿下——”

姜妄南吓得差点没从马车滑下来,后背汗颜,干笑道:“哈哈,别客气,都是自家人,起来吧,起来吧。”

而后,姜妄南被安排去了最中间的帐篷,收拾得很干净,还铺了一张床,很新,被褥松软没有异味,确实有心了。

季韩还问他要不要去问候一下大家,认识认识,姜妄南恐人症犯了,赶紧连连摆手,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

一路颠 簸,他手脚腰肢酸痛,昨夜一身伤的萧权川还压着他做了很久很久,本来就没休息好,便躺着眯一会。

进来之后,他只需做一件事——等。

等今夜的行动。

又要见到夫君了,好开心。

夜幕很快降临,姜妄南昏昏沉沉才醒来,揉了揉眼睛,外头有点吵,锅碗瓢盆哐啷响,还有浓浓的饭菜香,大概在准备晚饭。

他清清嗓子,声音微哑:“外面有人吗?我想喝水。”

须臾,帐篷缝隙打开,一丝火光洒了进来,一个红头巾男人低着头送上一碗水。

姜妄南接过碗,那男人忽而摸上他的手,他吓得娇躯一震,几乎同时缩回手。

“你……大……大胆!”姜妄南凶凶道。

不料,那男人欺身往前靠近他。

“啊!唔唔!”姜妄南还未尖叫出声就被那人捂住嘴。

一股熟悉气息传入鼻子,他登时双目大睁。

那男人抬起脸,低声道:“是我,宝贝儿。”

“夫君!”

“嘘!”

姜妄南赶忙把帐篷的缝隙遮好,一股脑子投入萧权川怀里,蹭着他脖颈道:“夫君,我好想你。”

“为夫也非常想你,”萧权川紧紧回抱着他,弯唇一笑:“不亲一下吗?”

“不是一下,是很多很多下哦。”

话罢,姜妄南在萧权川的脸颊、嘴唇、鼻子、眼睛等疯狂亲,吧唧吧唧,像盖印章的机器似的,刚起床的那股懒劲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权川轻笑不停,忙拉住他:“好了,剩下的等安全回去再说,好吗?”

“嗯嗯!现在可以走了吗?没有夫君在身边,我好不适应。”连喝水都没人伺候。

“差不多,再等等。”萧权川摸摸他的头。

“好。”

虽然不知道等什么,但是跟着夫君走就对了,保证万无一失。

帐篷里很昏暗,隐约有火光,萧权川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睫半垂,嘴唇紧抿,看似发呆实则约莫在等待某个动静。

姜妄南的心不自觉开始加速,好像那个信号一来,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萧权川也会毫不犹豫带他安然无恙闯过去。

忽而,一声声擂鼓喧天!

“有敌人!发现敌人!敌人在河对岸过来了!!!”

一瞬间,季韩的号令声稳而坚定:“速速备战!”

话音未落,姜妄南听见刀剑刷刷出鞘,感觉到帐篷外脚步声乱中有序,辱骂声、怒吼声等混杂一锅炖,几千人的动静堪比上万人,地面似乎在微微震动。

“就是现在!我们往后面走,听着,南南,你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你后面,他们现在手忙脚乱,没人在意的,别怕,可以吗?”

姜妄南其实一点都不怕,因为有夫君在,可他夫君声音却有些发颤。

姜妄南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捏了捏,笑了笑:“没问题哦!”

“真乖,走!”

姜妄南深呼吸一口气,钻出帐篷,外头确实人仰马翻的,乱得很,他佯装一副平静的样子,按照萧权川所说,往后面走去。

时不时有人对他说话,“殿下小心”“殿下快去找季先生”等,姜妄南通通“嗯嗯”应付过去。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疑心,姜妄南不敢往后面的萧权川看去,他只顾往前,约莫是清楚他夫君无论如何都会护他周全。

他越走越远,几乎来到了最后一排帐篷的边缘,忽而萧权川拉住他的手,闪进树丛里!

姜妄南大口大口喘息,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在憋气:“怎么样?夫君我们安全吗?”

“嗯,南南真棒。”

“可以走了吗?”

“还有一件事没做。”萧权川转而如狼似的盯向前方,好似在等待一个时机。

姜妄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登时瞳孔变大!

对面的江河上,一艘艘大船在黑雾缭绕中缓缓驶来,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持刀挽弓的人,气势磅礴,还有人在用力击鼓,鼓声从四周赫赫传来,仿佛已经包围天地万物。

岸边的旧越军慌得一批,不停射箭扔炸药,然而犹如石沉大海,那些大船愈来愈近,鼓声震天动地,耳膜近乎炸裂。

“那些都是我们的人吗?”他夫君居然有这么多帮手?!

“是也不是。”

“?”

适时,只见萧权川掏出一个竹筒类的东西,口子倾斜,对准平地上空,拉出底部某个东西。

“咻——嘭!”

漆黑的夜空中炸出一朵美丽的火花,稍纵即逝。

紧接着旧越军又是一阵骚动。

“有敌人闯进来了!”

“殿下不见了!殿下不见了!”

一会子功夫,岸边约莫三分之一的人齐刷刷掉头往帐篷里窜来窜去,像无头苍蝇似的盲目寻找姜妄南。

河上大船忽而咻咻咻飞出箭雨,有人站在甲板上大声吼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速速投降!可饶你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