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男孩精致的脸蛋,居高临下看向他,没什么表情的眼眸。
“你,你记得我吗?”
男人口齿不清,随着他的话语,深红色从口中溢出,延着下巴滴落到地面。
男孩仔细打量他,面露疑惑。
“我该记得你吗?”
翠绿色眼眸里的疑惑不作假,男人忽然着急起来,伸手要拉他的手,男孩猛地退后。
男人因为过于激动,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你...”
男孩见状朝前一步想将人扶起,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又停住脚步收回手。
怎么回事。
心中这个感觉...
为什么?
男人就好像晕过去了。
好一会儿,他缓过神,哆嗦着身子爬起来。
“我,我是艾贝。”
男孩犹豫了下,在男人面前蹲下,目光里是对方棕色的眼眸,一丝熟悉感划过心头,他软下态度,磕磕绊绊。
“抱歉,我好像丢失了很多记忆,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男人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但棕色眼眸一直纯净温和。
“没事的,小季,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艾贝说着,眼底划过一丝欣慰。
他看得出来。
psyche做到了。
将小季和她分开来,他们都是独立的一个人了。
真好。
“小季,好好活下去。”
男人的话语轻到不像话。
小季茫然。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心中好酸涩,好难受。
“喂,你,艾贝,你没事吧?”
就在刚刚醒来,他又记起来了不少事情,记忆中,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东京上学。
再往前回忆,他还小,一直和姐姐待在一起。
那艾贝呢?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这之后吗?
像是回应他的疑问,一些片段从脑海中浮现。
‘小季醒了吗?’
是和艾贝很像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青涩。
棕色的眼眸一晃而过,他看到姐姐点点头。
‘醒了啊,真好,小季,早上好。’
棕眸温润,带着笑意看他,心头一阵暖意划过。
他面对艾贝时,显然开心极了。
“你还好吗?”
小季伸手,试图将他扶起来。
“不太好,但也没关系了,小季。”
那眼眸一如既往的温和,小季抿起嘴,心里钝钝的,难受的要命。
他蹲下身看艾贝。
艾贝身上衣服破烂,有些地方甚至是一条一条的,根本遮不住什么。
许多长而深的伤口,有些结疤,有些仍在渗血,小季抿嘴,心中满是怒火。
“谁欺负你?我给你教训他们。”
艾贝抿嘴,缓缓摇头。
“你和psyche已经帮我教训他们了。”
怎么又是这个名字,小季不高兴抿嘴。
“psyche,到底是谁?为什么你总是叫他。”
艾贝笑盈盈。
“psyche是小季的姐姐。”
话语说出口,见男孩猛地愣在原地,艾贝没再开口,给他缓和情绪的时间。
许久,看到翠绿色的眼眸里多了些复杂,艾贝轻笑。
“想起来了?”
“啧,这可真是。”
男孩,不,应该说牧野冬。
太早想起一切,身体有些承受不了,脑袋胀痛,好像要爆炸。
牧野冬揉揉脑袋,声音低低。
“艾贝,对不起。”
他刚才的态度属实恶劣。
“没什么好道歉的。”
艾贝朝后靠去,靠墙而坐,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到不像话,呼吸很轻。
“是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该这么快和你说这些的。”
“之前在货舱...”
艾贝笑容淡了几分。
“不装傻,我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艾贝腰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牧野冬皱眉。
“你的伤口...”
“无关紧要,小季,我能感受到,我快死了。”
牧野冬看他。
不解他为什么能将死说的这样轻松。
“不行。”他不服。“你说了要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
艾贝摇头。
“那是不可能的,小季,你也知道,psyche带着你逃出研究所后,我们就再也没见面,哪来的一直在一起一说。”
“你...”
艾贝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也知道,那是psyche,能做出最好的选择了。”
艾贝指尖冰凉,好像一块冰。
对上牧野冬通红的眼眶,他笑。
“活着对我来说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多次想过,离开算了。可我答应过psyche,要和你见上一面,看看小季是个怎样可爱的小朋友。”
牧野冬身子猛地一怔,许多片段在脑海中放映。
是了。
在研究所的日子,他过得很快乐。
因为姐姐和艾贝都很宠他,艾贝能听到他说话,能和他沟通,姐姐也是。
只是他掌管身体后,一部分记忆被压制,再加上他又执着于姐姐,记起艾贝,也是想起了一些片段。
记忆快速在脑海中翻涌,牧野冬一点点弯下身子,脸涨得通红。
他全都记起来了,以前的所有记忆。
顾不得地上的脏污,牧野冬跪坐到地上,看着艾贝,要哭不哭。
“对不起,艾贝。”
为什么在货舱遇到艾贝的时候他没想起来艾贝?那时候他的情况还没这么糟糕。要是他早一点把艾贝救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季,不必这样。”
身子无力,要扶他没扶得起来,艾贝偏头咳嗽几声。
转回头对上那双翠绿色的眼眸,艾贝轻轻碰了碰那漂亮的眼眸。
“你知道的,小季,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了。送了psyche喜欢的蝴蝶,亲眼见到你,我已经满足了。”
艾贝对他而言不仅是朋友的存在,还是哥哥。
牧野冬使劲攥住他的手臂。
“不行,你不能这样就满足。”
艾贝的脸色看得他心慌,牧野想,他得想个理由让艾贝坚持下去。
“你,你还没见到姐姐。”
“小季。”
艾贝唇色惨白,任由牧野冬拽着自己的手臂,身子随其摇晃。
耳边是牧野的声音,他一点,一点,垂下脑袋。
牧野冬的小腿不知道抵着什么了,整条腿都泛着冰凉,宛如他此刻的心。
“艾贝...”
牧野冬话语小心,抖着手去摸他的脸颊,最后将手放到他的鼻尖。
“艾贝..”
全建筑里只有他一个活人。
牧野冬靠着艾贝默默流泪。
才想起全部记忆就面临离别,太痛了。
‘小季今天开不开心?’
‘啊,不开心?为什么?'
‘哦,psyche没理你是吗?那和艾贝哥哥说说话好不好?小季想玩什么?’
‘小季又说对了,小季好棒。’
‘是吗?艾贝哥哥喜欢小季了。’
-
情绪波动太大,脑子又是一阵晕痛。
等牧野冬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彻底黑了,身旁靠着的身子早已冰冷。
牧野冬吸吸鼻子,小心将艾贝放到墙边,用毯子盖好,不顾双腿的麻意,踉跄朝外赶。
“艾贝哥,等我回来。”
牧野冬大步跑出废弃大楼,左右环顾。
怎么回事?
他皱眉。
哪来的雾?
天暗,再加上大雾,牧野冬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能见度不足三米。
牧野冬走着走着,脚底不平,脚掌一歪,险些摔倒。
他停下脚步,移开脚。
“这是?”
为了确认情况,他蹲下身。
入眼所见是一只手。
牧野冬一开始以为是他眼花,路上怎么会出现人手,是鸡爪吧?
可等他弯下腰一看,还真的是人手。
连接手臂那头血淋淋的,仔细看,还有牙印。
牧野冬站起身,将手掌踢到一边,继续朝前走。
黑夜,横滨的街道上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缩在屋内,万念俱灰。
无事可做,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灾难赶快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一点脚步声都会变得异常明显。
一早起来要出门,打开门发现外面雾蒙蒙的,太宰治神色自若关上门,一天没出门。
一开始对讲机还能沟通,两个小时后,对讲机也失去了作用,只能听到呲拉呲拉的声音,更别提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桌边是刚吃完的空罐头,太宰治双手枕脑袋看着天花板,黑暗中,鸢紫色的眼眸格外明亮。
‘咔哒’。
门外响起开门声,太宰治悄无声息坐起,半眯着眼眸朝门口看。
什么人?
脑子里闪过许多人选,太宰治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晾衣杆,悄无声息朝门口走。
门很快开了。
门外身影稍矮,太宰治站在角落没动,任由对方进屋。
‘啪’,房间里的灯被打开。
太宰治看清来人的模样。
深灰的发色,翠绿色的眼眸,尚且圆润稚嫩的脸。
太宰治倒吸一口气。
“你...”
他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