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点头,“我要是没看错,是今天拦着自己的同伴不让她们上前给你增加负担的女生吧?”
“没错,就是她。”徐丽静点点头。
对这件事有些许了解的谢不辞被她的话头吸引,问道:“她为什么要帮你啊?”
“因为我和她和解了啊,”徐丽静缓缓说:“那次我和她打架,把绿意咖啡馆里的东西都打坏了,店长姐姐找我们俩索赔,她和她家里的关系还不如我呢,哪里有钱赔偿,低三下四求店长姐姐能不能打工偿还,我反正不缺钱,就顺手一起帮她还了。”
“于是她就和我真诚道歉了,并且决定陪我做一件事,”徐丽静说:“她决定陪我一起捉出来在背后散播我谣言的人究竟是谁。”
“我高一原本是在三中上学的,到了下学期才转到一中,她是我原来班上的同学,能认识我会传播我奶奶的谣言的人肯定是原本认识我的人,我和她溯源找了三天,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谢不辞没想到这背后还有一段这么崎岖的过程,“于是你就选择了大庭广众去揍他一顿?”
徐丽静看了她一眼,洋洋自得道:“当然不是,你们不知道,我这几年可惨了,说我是不良少女的,说我是小混混的,最好笑的是有人说我私生活混乱,还造谣过我奶奶是被我气死的。”
“被人这样误解我还是挺烦的,我一张嘴怎么可能说得过那么多张嘴,可是一直被这么造谣我又很不爽,所以我和她商量了一下,决定找个机会,让造谣我的人也感受一下被异样的目光对待的感觉。”
谢不辞对徐丽静刮目相看,她从前从未发现过这个女孩居然还这么有勇有谋,报复起人来也这么爽快
徐丽静的方法更加快准狠,能达成她的目的,堪称高效,并且能确保除非对方离开景江,否则无论转学到景江哪一个学校或许都会有人认出来他。
恶心的造谣者这个名号会在未来一年永远钉在他身上,或许不会有人当面这样说,但总会有奇异的目光凝视着他,在私下嘲笑着他。
就如同当初这些人对待徐丽静一样。
“你们不给我鼓鼓掌吗?”徐丽静笑骂一声,“我难得这么聪明一次,也就是我不想让我两朋友掺合进来,不然都不和你们说我的壮举。”
谢不辞连忙捧场地替她鼓掌,这时温砚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就收了回去。
“店长说警察到了,”她直起身子,扭头往回走,“我们直接过去吧。”
徐丽静点点头,双手插兜跟在温砚身后往前走,走到一半回头看还留在原地的谢不辞,“你要一起吗?其实你是被我们拖累的,不去也没关系。”
和她一起回头的还有温砚,那双深黑的眼睛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在等待着谢不辞的回复。
谢不辞冲两人笑起来,“这种事咱们一起跑的,怎能漏掉我啊。我也是第一次进警察局呢,你们可得护着我点。”
可事实上,在她立在原地的那几秒,她在心底思索过后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她想帮帮徐丽静。
尽管妈妈从小教她的大多是理智,可少年人是不需要这样多理智的。
害不害怕这个问题,其实在踏入这片国土的第一天,温砚自己便有了答案。
她很轻松地回答:“怕啊,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这话听得周围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似是有感同身受,谁不是在习惯中过来的。
唯独赵煜听笑了,说:“去年也有一个女战地记者,跟着我们出任务,个子小小的,接触实战腿都不带软的。”
大家一言一语讨论起那些新闻社的人。京华视野每年递交申请的女记者不少,她们从战场回来基本都只是休息一天然后便来了台里做后续工作。
温砚静听着不再接话了,随着车越往哈厮小镇靠近,这一路看到的废墟楼便越多。
大约上午十点半,车停在了哈斯小镇外面。
整个城镇陷入一片死寂,高楼似被烟熏火燎。温砚拿出相机在小镇外拍了照。随后便跟着队伍进镇。
街道两旁是漆黑的废水,顺着边线裹上泥沙往下涌动,她跟在赵煜后面,屏气凝神拐过墙角。
这里很像是温砚曾经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场面,过了正街后,温砚躲避的同时拿着相机进行拍摄。
同行的三名记者也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一路静得好似能听见呼吸声。
到了一个三角区,大家更加是不敢松懈,士兵手里的枪端得更稳了。
温砚的脚刚踏出去一步,忽然,后方传来一声爆炸,声音好似隔着几条街,她的心脏跟着一抖,紧绷的神经瞬间拉到了一处。
经过训练的士兵不会因此慌神,迅速找隐藏地。温砚蹲身往后睨,身后是一堵墙。
约莫过了几十秒,爆炸声的残余还回荡在空中,而周围仍旧是没有风吹草动。
赵煜招手,回睨朝着其中一名士兵使了眼色,那人立马懂了,重复他的动作,几个人训练有速的分开站。
“你们跟他走,这里太危险了。”赵煜声音放得极低。
温砚关了相机点头:“你自己小心。”她弯腰掠过台阶跟上了队伍。
拍得不好是因为离得不够近,因为秉持着这句话的含义,故而这几次接触实战,温砚都会往交火点冲。
爆炸源头地是一家废旧工厂,已经被炸毁了,温砚随行的摄影师队伍,她走在第一个。
往工厂这边走时,也变得不再安静,看到远处停了一辆医疗车。
也就在下一秒,铝棚尽头的枪声泛起回音。
“掩住!”
谁吼的这一声,温砚在这时候辨不出来,也是因为这一嗓子,枪林弹雨都往工厂内钻。
温砚反应极快往下一蹲快速闪到破墙后,同行的摄影师们也寻好了自己的位置。
子弹强落在她身后的破墙上,密密麻麻的声音寻不出空隙,温砚熟练地寻着间隙,摄像头瞄准了交火点。
对面人不少,在她快速拍下几张照片后,一号工厂内四下已经挤满了不少人。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准确来讲,是没见过火势这么旺的枪战。大家顾不得旁边的人,找好掩护往前拍完照片。
一位摄影师喊道:“走,快撤。”
这是叫的同行,他们常年穿梭在各个战场,自然是能分辨出哪些情形不利。
温砚穿梭在子弹下,蹲身快步走着,一边掩护一边撤退出工厂,同时她要注意脚下,这里不能乱踩,如果碰到雷区便糟了。
她的余光看到了掩在高楼上的叛军,同时在宽阔的大街尽头,一群迷彩人影抬着担架从废墟后出来。
这些患者是被掩在废墟下的幸存者,温砚没跟着队伍走,她靠着墙寻到合适的地方半蹲下,对着那群人拍照。
她在摄像头下看到了护着孩子的医生,那背影很熟,她猛地放下相机,通过背后那把枪更是辨别出。
那是谢不辞!
也就在这时,温砚平静地内心荡起恐慌,她朝着熏黑的高楼看去,没人对着医生开枪,但子弹无眼。
谢不辞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身子一转用路边侧翻的破旧小汽车做掩护。
孩子的哭闹声不止,有医生手臂受了伤,担架险些跌在地上,温砚看着谢不辞将头盔摘下戴在了孩子头上。
她闪了过去,半蹲在谢不辞身侧,手摘自己的头盔。
谢不辞在见到她那一刻时,眼眸里尽是诧异,声音也在此放大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着维和部队前来做拍摄。”温砚将头盔给她戴上,手指将谢不辞鬓角的发丝压到了里面。
“孩子给我。”她从谢不辞手里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小孩胳膊受伤做了紧急处理,谢不辞手心的血迹半干。
相机的边角也沾了血渍,温砚轻抚着孩子的后背。
谢不辞什么也没想将头盔还给她,替她戴好:“你自己戴着,我是医生,他们不会伤我。”
“你是医生又怎样?子弹会拐弯?”温砚没了好脾气。
“听着,呆着哪儿也别去,外面被包围了,我会带你出去。”谢不辞忽视她的话。
谢不辞的队友都带着伤员掩了起来,得等这场枪战结束才能继续抢救。
而在外边,还有几个从楼上逃下来的妇人,谢不辞步子飞快冲了过去,掩护着患者躲避好,从腰间抽出纱布开始简单地疗伤。
温砚看着满眼都是担心,稍不注意可能今天她会和谢不辞永别,不敢想,想到都觉得很糟糕、很难受。
温砚将孩子护在怀里,将人塞进了一楼敞着的仓库里,出来后朝着谢不辞跑去。
谢不辞身侧的一堵墙本就岌岌可危,经过这一场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在墙体摇摇欲坠之时,谢不辞手速极快处理伤口。然后搀着妇人躲到一楼。
此时的温砚刚到这儿,她反应迅速拉过谢不辞到自己怀里,一个翻身后背压上墙,脖子上的相机将她们阻隔,温砚也被硌得胸口刺疼。
随即一声‘噼啪’炸开在她靠着的厚墙上,温砚惊魂未定,呼吸里都噙着冷汗。
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这举动是无意的,但就是这样无意的举动,救了谢不辞。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温砚小口喘着气,眼里像是盖了一层泪膜。晚一秒,那颗子弹定会穿膛。
她抬眼去看谢不辞,对方眼里落了一丝寒凉,呼吸也变得很沉,就这样端端地看着她。
她们没有说话,而她也不敢再看谢不辞的眼睛,垂眸时长睫上挂着水雾还在抖动,不注意眼泪就滑倒了面上。
但她没想到的时,这一颗眼泪,是谢不辞伸手替她擦掉的,对方指腹上似乎带着一层湿温,动作轻柔。
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直到外面变得安静,维和分队到了赢了这场恶斗。
此时,谢不辞清清淡淡地问她:“温砚,你是不是不要命?”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温砚嗓音在抖,指尖压着手心,气息从喉咙出来时,她额头冒了冷汗。
谢不辞淡淡地呼出一口气,语气闲淡:“你挑刺倒是厉害。”
“谢不辞,你别说我。”温砚抬眸看她,眼中多了几分怒意,“你既然知道你是医生,你就应该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才去救人,战地医院的人手本就不够。”
谢不辞按兵不动看她,淡淡开嗓:“所以你是想扯平?”
温砚明白她什么意思,但至谢谢不辞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在当下,她想不到。
外边有人唤了谢不辞一声,她应了后,对着温砚说:“你要是不过来,这一枪打不到这儿。”
这话一撂人出去了,话里的意思不多想温砚能明白,她反应很快,一点就通,现在冷静想想,的确是这样。
出门后,谢不辞还是带着枪继续停在废墟地,检查着孩子的伤口,还有检查从楼上解救下的群众。她握着手里的相机久久没动。
这画面,站这儿拍显得她薄凉,不拍这一刻只是定格在她个人的脑海中。
“诶!温砚。”
温砚听到声音,愣了好几秒才回头看去,赵煜收了枪走来:“你怎么还在这儿,走了。”
赵煜看她的注意力在谢不辞身上,谢是问:“你是跟着战地医院的车回去,还是跟我们走?”
医院的车坐得下,这样回去更加方便。谢不辞听到了这句话,抱着孩子上了车后又回头看了温砚一眼。
“我跟你们走。”温砚在哈厮小镇最后一次举起相机拍了照片。
“她说不行,她说伤害自己,就不能见面了。”
“她没主动寻死过,每次都是无意识的情况下自溺,可即便无意识,她也记得不能用刀片自.残。我想可能谁跟她约定过什么?谁知道呢,反正没什么用。”
钟珊扔了指尖快燃尽的香烟,鞋底轻碾:“你真该谢谢我,她因为你变成那副鬼样子,因为你差点死过多少次,我就救了她多少次,我没让你变成杀人犯,灌你几杯酒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记恨我?”
“你的前途多重要啊?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利用她,抛弃她,可以毁掉她的人生。没错,你可以觉得能做到这些都是你的本事,这么想的话,那你遭受压迫也不过是技不如人,怨得了谁呢?做人总不能太双标,只能接受自己对不起别人,却接受不了别人对付你,是吧?”
“我知道的,我说的,只是我了解的一部分。更多的我看不到的地方,她是怎么过来的,谁知道呢?她不会告诉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喜欢你,要照顾你的情绪,不想让你背着愧疚,可能是这些原因吧,她在乎你,不想让你知道,但我不在乎,我觉得不行。”
“你凭什么不知道?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觉得一切都能过去?凭什么把她害成那样,还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背负,咬着那两杯酒记恨,觉得她逼你,觉得她砸了你的面子?”
“如果是她一厢情愿喜欢你,我会说她活该,可是温砚,她的喜欢是平白无故涨到这么浓烈的?是她逼你跟她在一起的?是她逼着你,强行要解决你那些麻烦的?”
“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别告诉她我跟你说过这些,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对她好点,别再把她推进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