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没控制住身体的反应,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中午那顿饭就因为争吵后来没怎么吃,现在又过了五六个小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可能不饿?
岑康宁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
祁钊见到小孩儿这幅样子轻笑了笑:“走,今晚带你出门吃。”
后来两人来到了岑康宁最喜欢的麦当劳。
祁钊给岑康宁点了炸鸡腿跟炸薯条,热气腾腾的炸薯条配上冰冰凉凉的冰可乐,别提有多香。
岑康宁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家里没有晚饭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可是……
填饱肚子以后,他看着哥哥面前没怎么动的鸡腿,咧开的唇角一点儿一点地收敛了回去,脸颊上的小梨涡也消失不见。
“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他想到中午餐桌上发生的事情,想到今天晚上空空如也的厨房,心脏紧张地揪成一团。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可是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了哥哥跟阿姨的感情,那他就犯大错了。
岑康宁自己没有跟妈妈接触过太多。
但他也知道,无论多大的小孩子,都最喜欢妈妈。
祁钊却摇头:“你没错,宁宁。”
“那哥哥你为什么不吃东西?是不开心吗?”
祁钊说:“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很难的问题。”
岑康宁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有那么难?连哥哥也不会?”
“是的。”
祁钊点头承认。
这个问题他从一岁以后思考至今,都没能得出答案。
“哥哥,要不你告诉我吧,我来帮你。”
岑康宁主动举手请缨道。
“你?”
祁钊挑了挑眉尾,感到意外:“你怎么帮我?”
岑康宁很有信心地说:“我现在会十以内的加减法了,只要是十以内的,我都可以帮你!”
祁钊愣了一下后没忍住被逗笑,沉重的心情不由得明媚了几分。
听到他的笑声以后岑康宁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不敢相信地问:“哥哥,你的问题该不会是乘法吧?”
“是的。”
祁钊故意道。
“那,那……”小孩儿结巴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那我明天去学校帮你问温老师好不好?”
温老师是岑康宁的班主任。
教数学,平时很凶,是岑康宁最怕的老师没有之一。
但如果是为了哥哥的话,岑康宁愿意主动去问温老师。
祁钊看着小孩儿纠结地快要皱成一团的脸,终于不忍心再继续逗他,轻轻捏了捏他最近长了点儿肉的脸颊肉,说:
“不用,哥哥逗你的,不是乘法问题。”
“不是乘法,太好了!”
岑康宁黯淡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那哥哥你快告诉我,是什么问题?”
祁钊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轻声告诉他自己已经想明白了答案。
岑康宁有点儿失落。
因为自己并没有帮上哥哥。
可转念又一想,哥哥那么聪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难题能难得住哥哥呢?
想到这儿哥宝弟就完全不失落了。
并继续开始为哥哥而自豪。
“我哥哥是最棒的!”
他宣布:“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难题都够难得倒他。”
他却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彻底颠覆了祁钊长达十二年的认知。
—
在外人眼里祁钊是幸运的。
他出生在一个幸福又富有的家庭。
母亲温柔可亲,父亲年少有为,爷爷受人尊敬。而作为这个家中唯一的小孩儿,祁钊享受了来自家庭的一切关爱与资源,所以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小小年纪就如此出类拔萃。
但只有祁钊自己知道。
在这样的家里他过得并不幸福。
哪怕母亲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为了他好,甚至为了更好的照顾他辞去了工作;哪怕父亲在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里的吃穿用度越来越好,别墅越来越多。
可祁钊仍然不觉得开心。
有时候他宁愿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一整天的文献,做一整天的数学题,也不愿意跟父母呆在一起。
为什么呢?
他一直找不到答案。
直到今天的饭桌上,他看着勇敢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岑康宁,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而到了方才。
听到小孩儿要为了他去问自己最害怕的温老师时。
答案愈加清晰。
祁钊终于明白了自己不适的根源。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他的父母口中所谓的爱,其实都是虚假的。
母亲说爱他。
可是不管不顾他的安全。
强行要他吃会过敏的面。
父亲也说爱他。
但一个月里他与父亲见面一次都算是多。
甚至,刘海俐与祁未言分别都在他的面前表达过,如果不是他,两人早就离婚的想法。
祁钊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离婚是为了他。
难道他有阻止两人不离婚吗?
好像从未有过吧。
一直以来,对于两人离婚他的态度分明是,尊重你们的想法,请尽快离婚。
但每一次。
两人无法离婚的根源,还是会被归结在祁钊身上。
祁钊从前不明白,但今天他明白了。
其实只是两个大人在撒谎而已。
为了撇清自己身上的责任,所以撒谎;为了营造出爱孩子的假象,所以一次次地说将所有的行为说成是为了他好,还是在撒谎。
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爱他。
他们只爱自己。
真正爱他的话,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他受伤呢?真正的爱应该像是宁宁一样,会担心他,心疼他,会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帮助他。
可笑的是,这件事他竟然是从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身上感受到的。
两个加起来快八十岁的大人。
不如一个小孩子。
不过没关系。
只要明白了就好,多晚都来得及。
麦当劳餐厅里,十二岁的祁钊看着自己怀里安稳坐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岑康宁,心中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后来影响到他一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