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杜沉默了，连带着脸上的怒火也冷却，这是正常人面对疑似精神病患者的第一选择，也是他发觉白昼不对劲后的最优选择。

他终于发觉了哪里有古怪。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的异常，隐藏在正常底下的疑虑。

他看向白昼。视线率先在那张秀丽的面庞停驻，青年笑盈盈任由他打量，那始终不变的笑面让林杜莫名背后发凉，在灯光的遮掩下，他发现几道极细微的白痕印在白昼的脸上。是已经愈合了大半的伤口。

头顶悬挂的灯光是偏暖色的，因此掩盖了底下人脸色的苍白，和被那身衣服盖住的各处创口。

还有对方换了款式的风衣，和先前说出的“补血”……原来不是这家伙的口头胡扯吗？

“……”林杜张了张嘴。恍惚中似乎真的嗅到了几丝血腥，从白昼轻柔的笑面下渗出。

“玩笑而已。”

白昼蓦地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很遗憾，与曾经我要说的一样，我并不能告知你我的计划。但我保证，这皆为我的理念，而不是所谓正义凛然的私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观念。”青年语气柔和，说的话却一点也不，“但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是能凭借你简单的不情愿三字，就可以停止的吗？”

“你的公会，你的下属，你所保护的民众，他们在你心里占据了太大的位置，以至于让我掌握了你太多的软肋。”

“我也很惊讶，你对我的人品如此信任，在知晓我拥有精神系的异能后，还依然愿意注视我的眼睛。”

林杜心脏一沉，他猛地偏头移开视线：“……你威胁我？”

“怎么会，我只是在述说事实。”白昼还是笑，“也是想快点结束无意义的对话，毕竟，我的伤口很疼。”

“白夜与政府的联系很微弱，在经过掠夺者事件后，这点联系也消弭，他们也早就对白夜的态度感到不喜……”

“政府现在正是打草惊蛇的时期，一点动静就会让他们惊骇不已，你怎么敢肯定，被疑心病浸泡透的家伙，会相信你可笑的，所谓的证词？”

白昼静静注视林杜僵硬的侧脸：“我们早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林会长。”

“不会很久的……”青年语气轻的像是诱哄，“快结束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合作吧。到时候，尽数两清。”

“你的信任很珍贵，为了延续它，我不介意再发一次毒誓。”

……

“你要我做什么？”疲倦的声音询问。

“很简单。”年轻的声音回应，“最开始说的，我需要一场盛大的典礼。”

“典礼？”

“一个月后，在白夜公会的领地开放，邀请各方到此一览的典礼，而邀请原因……”

年轻的声音一顿。

“是为了庆祝新生。”

——

白昼离开了。

临走前，如他所说那样又立了一遍毒誓，看着契约符确认完成的光芒散去后，林杜后知后觉陷入了茫然，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张符发呆。

「都会回来的。」那个青年在契约成立的那刻这样说。

什么意思？林杜现在也懒得去想，他的思绪现在乱成一团，实在没精力去思索对方的言下之意。

不知道是白昼暗中给他下了精神暗示还是什么，直到人走后，林杜才惊觉自己竟真的答应了这宛若儿戏般的合作。呼叫门口守卫的按钮沾上他的汗后变得黏腻，可却迟迟没被按下去。

至于为什么？

“真奇怪啊……”他吐出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仰头望天，被灯光晃的眯起眼来，那枚挂坠被他捏在另一只手上，球形道具安分倒在垫子上。

可能是和最开始一样吧。他这样想。是因为眼神……虽然威胁也有一部分原因。

那种从未变过的，愿意为心中理想孤注一掷的决心，依然深埋在青年眼底，化作不自知的信任让他动容，也或许是那毒誓毒的让听者也心惊。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林杜默默想着，只要这件事完成，他与白昼之间便两清。契约符还特地表明：只要发生了第四件掠夺案件，那么合作便立刻中断，林杜拥有直接告发白昼的权利，且对方不可进行任何反抗。

再说，也能顺势洗清在政府那儿的嫌疑，即便不想这样做，白夜公会也是时候更换态度了。

“掠夺异能啊……”思绪一转，林杜又开始感叹，“怎么会有这种异能……？”

还就这样直接告诉了他。

林杜又开始思考白昼神秘计划的可行性，和那高天之上的存在。诡异的，心情竟十分平静。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回过神：“请进。”

金楠偷偷摸摸捂着个文件溜进来，一副做贼的姿态惹得林杜嫌弃。

“会长……！”娃娃脸上是古怪的表情，好似悲喜交加，又融合了震撼和恍惚，连带着语气都缥缈，却还记着什么似的匆匆压低，“大新闻啊！”

“？”林杜纳闷接过文件。

白夜公会的异能者一向多样靠谱，情报搜集也是一往无前的强大……仔细一想其实也不怪政府猜忌。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事情。林杜思忖着低头阅读文件，白纸黑字印的清晰。

【被暗巢掠去的失踪者在几天前离奇降落到政府内部，疑似被人为解救。】

“？？”林杜瞪大眼。

【经一系列调查和小道消息总和，解救者与白昼有很大联系，疑似就是其一人所为。】

“？？？”林杜张开嘴。

【如今白昼仍未有消息，暗巢与其的情况无人可知，只能等候失踪者状态稳定获取信息。】

合作对象为何脸色苍白的一系列疑点都在此刻浮现，缝缝补补被拼凑在一起。林杜震撼地反复阅读文件。

所以他刚才和一个孤身闯入暗巢大战三百回合还救出了人质的重伤患者聊了半小时的天？甚至超出所有人的情报先一步了解了那人接下来的行动？

原来，这伤是这么来的啊？

林会长恍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