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愚弄的恼火还掺杂着对当下死局的恐惧，混杂着无数情绪弥漫在一起，但早已接受死亡命运是每个异能者，不如说每个末世中的人类应该学会的事情。

路是一步步用脚印试探出来的，雾气是被一次次用手亲自挥散的，末世中，领路的人总是身不由己，却又心甘情愿。他们早跟在后面享受了果实，只是这一次，领路的换成了他们。

况且，他们还有后招没使出。那把象征着荣誉的匕首深藏在少年的精神网内，等待着最后一刻发挥作用。

「很坚定啊。」有隐约的声音讽笑着响起，消弭在突如其来的沉重脚步声里，「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吧？」

无数的复制体前仆后继穿过了镜面。拥有了一半本体灵魂的他们，踩着洒落一地的碎片朝四人袭去。熟悉的能量光环绕在它们周身，裹挟着强烈的杀意，和复制体为即将到来的自由产生时狂喜。

「差点忘了，你很特殊……」

那道白光倏地增强，让祈珩被刺激地眯上了眼。少年咬紧牙，用凝聚的强力雷电裹挟着子弹，射向最前方的几名复制体，瞬间四分五裂的玻璃砸落到地面，所产生的巨响遮盖住了那道声音的后续。

“闭上你的嘴！”他冷着眉眼放声喊道，极端的怒火充斥在那双眼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道声音没有回应。叶云禾覆上少年的肩拍了拍。

属于三人的复制体逐渐向内围拢。司与安看着那和他完全一致的武器×N，默默咽了口唾沫，举起自己孤苦无依的大剑挥舞起来。生怕下一秒会变成人彘般瞬间耗尽一大半异能强化身体 ，率先吸引了自己复制体的仇恨。

可是实在是太多了。

无穷无尽的，紧紧挤在一起甚至挤碎了同类的数量，注定是会将本体瓜分吞没的消耗战。复制体没有道德，也没有车轮战的礼貌，只会提着武器一群挤上去攻击，欣喜若狂的恨不得直接斩下本体的头颅，就连碎裂后也要强撑着用尖锐处刺向他们。不过须臾，就在四人身上留下各种伤痕。

祈珩没有复制体，然而在玻璃人发觉他会发起攻击后，就转变了对少年的无视态度，开始分出一部分的同类去阻止他的动作，步步杀招。

雷电对玻璃人造不出太大的伤害，被异化干扰后更是减小。于是少年便狠狠砸碎自己的手臂，将那有着尖锐残肢的左手当做武器，不留余力捅进玻璃人的眼眶和口鼻，另一只手则攥着枪，敲碎玻璃人头颅的同时，远程将子弹打入其他复制体的脑袋。

向外界发送的联络在磁场的干扰下不断失败，救援队的无线按钮按下，也直至现在没有回音。四人在无休止的战斗下狼狈地喘息，眼中却依然没有灭下光芒。

可倒流的时间总归是有限的。

“必须要把那道声音引出来，才能获取更多的线索。”林穆玉深知这个道理，手下迅捷长刀划破空气，有一片尖锐的残块朝眼珠飞来，被他慢了一拍闪避，在眼皮至太阳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刺痛着淌进汗水。

下一刻，又是密不透风的纷杂攻击袭来，只能用尽可能少的伤口作为突破的代价，划破了皮肉捅进了躯体，洒下一片片血迹。

好在，队友们与他有着同样的默契。

幕后主使显然有着极其恶劣的脾性，喜爱喜剧变悲剧的残忍戏码，它一次又一次的给予希望却又掠夺光明，将玩家狠狠推向万丈深渊，只愿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

因此，有八成的概率，它不会这么轻易地杀死成为它新目标的四人。好好折磨着给予再一次火苗又掐灭，才是它会做出的举动。

破局的关键，也许就在它的身上。

——

祈珩是率先展露疲态的人。

少年已然是遍体鳞伤，不至死却折磨的伤口赤裸裸覆盖在他躯体，止不住的鲜血溢出指缝滴到地上。他半跪着，那道距离他仅剩下微毫的尖锐残肢定格在他的脖颈，刺破他的表皮渗出一滴血珠悬挂在上面。

可那致死的攻击却在最关键的节点停住了。玻璃人眼神空洞，被操控着失去了思想，随后被不知名的力量扭碎了脖子，那颗人头砸落到地上，一片狼藉。

残肢落下，碎块打在少年的腿上。

紧接着，是因祈珩险些死去而慌了阵脚的司与安，随后是叶云禾，林穆玉。在无法喘息的打斗中，仅仅是一瞬的迟疑也会导致惨烈的结局。但那些致命的攻击无不定格，最后摔落在地。

混乱的镜面空间在此刻沉寂。只剩下无神的玻璃人被拔去了发条，动作不一的僵硬在原地。

短暂的寂静后。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

「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吗？」

祂还是那副掺着讽刺的语气。

「你们所有的想法在我面前都无处遁形，所谓的玩家在失去主导权后，也只有被副本玩弄的份。而我，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谁问你了？

叶云禾攥着匕首抹脸，在手臂遮挡下狠狠翻了个白眼。喉中腥甜，被她和着又一瓶药剂用力咽了下去。

“你究竟是什么？”林穆玉面无表情地询问，眉眼也染上几分讽意，“真正的主导者，不会连名号也没有吧？”

「哈。」那道声音急促地笑了一声，「不错，我就是喜欢你们事到如今，还依然信心满满的姿态，让我不由得期待，在你们发觉事态并不受你们掌控后，你们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对于林穆玉的嘲讽，这位傲慢的存在并没有感到恼火，模样像是被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叮咬了一口，只会觉得好笑，而后发笑着将其用脚碾碎成泥。

司与安抿紧唇，握紧剑柄不发一言，只是从下至上死死盯着上空。

祈珩安静半跪着，身子久久没有动弹。少年低垂着头，捂着胸口兀自沉默。

「不过，你们想的对。」

祂蓦地这样说。

「你们确实可以离开。用那所谓的，称为最伟大的能力带你们离开这里。」

「只要你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