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 四人在一众员工的注视下，缓缓接近那片张狂的黑雾。离老远的帐篷里探出两个脑袋，用饱含热泪的视线灼烧着他们的身体, 那副仿佛把四人组当做救世主的眼神让人倍感沉重。

看得出这个时刻进步的副本给这俩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林穆玉朝身后忧心忡忡的人们温和一笑，率先伸出手去触碰那片黑雾。其他三人也紧随其后。

下一瞬, 尚且平静的雾气攀爬上手臂，瞬间暴起的浓黑包裹住了来人，贪婪地挤压着他们的身躯吞咽, 转眼就吞噬了四人。

副本开启的能量波动冲击扩散，让其余人挡住脸踉跄着往后退去。

副本启动成功。

——

祈珩感到自己正在下坠。

失重感席卷上心头，人体下意识产生的恐慌感蔓延, 让他的四肢有些僵硬无力, 一时只能任由自己无止境的坠落, 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

恍惚中有玻璃破碎的清脆响音, 直直刺入他的耳膜，激起一阵耳鸣。

少年蹙起眉，在片刻的失重后触碰到地面, 眼睛还没睁开就被突如其来的灵魂归位感惊的心脏一跳。

下一瞬, 身边司与安嘹亮的一句国粹让他睁开了眼。

镜子。

无数的镜子。

围绕堆积，层层叠叠包围在他们四周，目之所及无一处可供人通行的道路，只有无止境的镜子直直立着，用光洁到冰冷的镜面倒映出四人的模样, 也倒映出他们如今的神情。

踩着的地面是巨大的镜片，头顶的天花板是由镜片镶嵌的, 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自己，却都不合常理、如出一辙的死死盯视着中心的人。

祈珩瞳孔微缩, 和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对上视线。他下意识移开目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躲避掉那道阴冷的视线。

全部都是镜子。

全部都是自己。

“什么鬼东西。”他听到身旁的叶云禾低声骂了一句。显而易见，这种开局见鬼的情况确实不在他们的预想范围之内。不愧是与众不同的副本，就连开场都格外惊悚。

更别说那些镜子里的倒影，已经随着无处可避的对视逐渐变得扭曲，恍惚中像是移动了距离，离他们愈来愈近。与他们模样相同的倒影眼含恶意和憎恨，用着和他们一样的脸狰狞着笑意，像是恨不得撕碎镜子把指节嵌入四人的皮肉。

恶寒涌上心头，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林穆玉沉脸果断开口：“都闭上眼睛，别去看那些东西。”

“不能用平常的观念去分析这个副本，但它肯定不会一上来就是死局，我们贴在一起行动搜索线索。”

司与安立刻一左一右挽住了队友的手，力道之大让祈珩一个踉跄，又在叶云禾的拉力下和身后的林穆玉贴了背。安全感顿时倍增，队友们的正气瞬间驱散了那股不祥的阴冷气。

四人闭着眼，短暂的沉吟后，又悄摸地睁开一条缝查看情况。

“有用。”叶云禾松了口气，“它们没再接近了，不过一睁开就对上无数双自己的眼睛，还真是阴间。”

“真是被这群鬼东西糟蹋了，姐的眼睛明明这么好看。”她嫌弃极了。

林穆玉笑了一声：“好了，放宽心。这些镜子肯定就是通道的线索，我们凑近些查看，记得把爆破符都攥一张到手里。”

“那镜子碎片不得刮我们一身啊。”司与安惊恐开口，“我帅气的脸……”

“谁让你离那么近扔了？”

叶云禾闭着眼掩饰无语：“要是这破镜子真那么容易碎就好了……小珩你帮我拿张符出来吧，我懒得摸索。”

“好。”祈珩应了一声，顶着队友爱的力道伸出手往下摸索，指尖灵活从兜里勾出两张符咒，快速瞅了眼确认没拿错后就塞入到自己和叶云禾的手心。

他的余光注意到自己镜中的身影。

这么久过去了，似乎还和最开始一样。没有队友口中离得越来越近的距离，也没有面色苍白似鬼的狰狞五官，只是自始至终地凝视着他，用那面无表情到没有人气的脸盯视着他。

少年沉默片刻，再一次阖上眼。

“嗯，我先用影子把符咒扔过去，看看会有什么反应。”林穆玉的影子灵活似手，从他的兜里叼起一张爆破符就往外游去，随后在异能者的操控下直直竖起，“呸”的一下把那张符咒吐到了镜面上。

四人静静等待着结果。

……

什么结果都没等到，预想之中的爆破声没出现，镜子破碎的动静也没出现，一切都像是熄了火般平静，让人诧异地睁开眼查看。

那张爆破符根本没了影儿。

叶云禾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靠，这镜子能吞东西？不愧是黑雾生出的玩意儿，能力都这么相似。”

林穆玉沉声说道：“再试一次就知道了。”

祈珩扬起手，展开手心褶皱的符咒，雷电瞬间凝聚成形，裹挟着符咒朝镜面直直打去。嗡鸣亮光瞬间吸引了队友的视线，四人就这样紧紧盯着等待发展。

下一秒，雷电和爆破符都丝滑地进入了镜面，和上一个符咒一样没了踪影。那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因外物的触碰泛起涟漪，又在几息后回归了平静，只余下里面的倒影死死盯着四人，表情看着比原先更生气，像一个马后炮。

因为那波纹很奇妙，仿佛把镜子变成了哈哈镜，将那其中倒影的脸放大到滑稽的地步，就算它又很快变回原样，也难以抵挡刚才那一幕给它减少的威胁力。至少四人组已经失去了原先对它的忌惮，司与安还忍不住喷笑了一声。没办法，毕竟那个人影顶着他的脸，他对着自己笑也不算犯法吧？

不过可能这一举动也激怒了镜子里的倒影，即便闭上眼不去注视，它们也都摒弃了规则开始继续接近。

“看来镜子就是通道。”

林穆玉咳了一声：“这么多显然不能让我们一个个试过去，先观察一下有没有区别吧。”

区别是没有的。

叶云禾和司与安把爆破符分别扔进不同的镜子里，每一个都毫无差别，除了把本就愤怒的倒影变得更愤怒。

地面的镜片传来“啪”“啪”的声响，已经彻底失去人样的倒影撕裂着五官用力拍打镜面，不断用额头撞击着，咔嚓破碎的纹路蔓延。

四人不再犹豫，选定了一个离得最近的镜子便直直冲过去，一起跃过去和那面镜子里的倒影来了场惊喜的脸贴脸，最后又在对方怒不可遏的眼神中穿过了如水般涟漪的镜面。

他们的手依然紧紧攥在一起。

——

镜面的触感冰冷刺骨，触碰到的那一瞬寒意就顺着脊骨攀爬蔓延，接着便像是全身被贪婪舔舐过的黏腻。叶云禾打了个寒颤，倒吸着凉气踉跄走了几步，这才稳下身子。

左右手队友的体温让她安心不少。她抬起头，环顾四周。

很熟悉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