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合一(2 / 2)

两人来到马厩,桑落打开其中一间隔栏,露出里面的一匹小马。

这是一只棕黑的小马,看体型大约已经两岁了,沈惊春看见这匹小马的背部还有一道形状像闪电的胎记。

桑落摸着马匹,骄傲地向她介绍:“我给它取名叫迅雷,等他长大后一定是最快的马!”

小马的胎记让沈惊春想起追风,她顺口问桑落:“追风也在马厩里吧?我想看看它。”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桑落语气惊诧的回答。

“我看见宋祈去找你,他没和你说吗?”桑落神情疑惑,“追风昨晚死了。”

沈惊春嘴巴微张,半晌才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当时沈惊春确实觉得宋祈的表现不对劲,只是她以为宋祈是故意装可怜博取自己的同情。

沈惊春忍不住自责,她匆匆和桑落告别,在桑落讶异的目光下离开。

沈惊春一路跑到宋祈的住宅才停下,她缓了缓呼吸,然后敲响了宋祈的房门:“阿祈,我能进来吗?”

房间内无人应答,沈惊春皱眉又问了一遍,宋祈依旧没有回复。

没有得到答复,她本不该推开门的,但沈惊春却推开了门。

屋内窗户紧闭,黑布被贴在窗户上,阻隔了日光。

人身处在这个房间只能感受到黑暗和寂静,沈惊春看见宋祈蜷缩在床塌上,他像沉入深海溺毙的人发不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淌着泪水。

“阿祈。”她思量了半晌才开口,尽量不刺激他,“追风毕竟是匹老马了。”

沈惊春说到一半不知道该再怎么开口了,凡人就像玻璃光彩却又脆弱,“死”一直是他们最忌讳害怕的事。

修士不一样,他们已经见惯了死亡,轻易便能从他人死亡的伤痛中走出。

她想得理所当然,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苗疆人并不能归算为凡人,他们是巫族,寿命比凡人长许多,也见惯了生死。

沈惊春和苗疆人相熟,他们将自己善的一面展现给她,令她忽略了他们恶的一面。

蛊术是危险邪恶的,他们用最纯真的邪恶去撕咬猎物,非族人的逝去于他们而言宛若蝼蚁被踩死,一匹马的死亡并不能值得他们流泪。

即便是,驯养二十年之久的马。

这是一出戏,一出和桑落串通好的戏。

宋祈双手捂着脸,手掌遮挡了他上扬的嘴角,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哽咽着开口:“姐姐,你能陪我会儿吗?”

“好。”沈惊春从未见过他这样,她不禁心里一揪,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软了口吻,不再和他保持距离。

宋祈放下双手,他枕在沈惊春的腿上,鸦羽般的睫毛半阖,泪珠沾在睫毛之上,宛如一颗颗露珠。

沈惊春手指轻柔地擦过他的眼尾,将泪痕抹去。

她恍惚地想起从前,那时宋祈生了病,她也是这样陪在他的身边。

“姐姐,我们这样好像从前。”宋祈也与她的想法相重叠,他惘然地伸出手触碰她的脸颊,“好像回到了没有阿奴哥的时候。”

沈惊春有些无奈,他怎么还不死心?

沈惊春到底没再斥责,自己对他总存些放纵:“阿祈,就算没有阿奴,我也只当你是弟弟。”

宋祈不甘心,他幽怨道:“可是姐姐,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嫁给我的。”

“你那时还小,我只不过是哄你。”

“哄我?可我当真了。”宋祈的目光即便在黑暗中也格外灼热,爱意宛如岩浆滚烫,“姐姐,我那时已经成年了。”

沈惊春哪里料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给自己挖了坑,那时候她对巫族了解不甚,只当宋祈是个孩子。

“姐姐,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宋祈抓住她愧疚的心理,他握住她的手腕,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低语着蛊惑,“你听听我的心,它在为你而跳呢。”

怦,怦,怦。

每一声心跳都是祈求她多看他一眼,每一声心跳都是对她爱的诉说,每一声心跳都是在恳求她爱自己。

没有人能不为这份赤忱的爱意所动容,沈惊春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

但,动心和接受是两码事。

她会对宋祈动心,但她不会接受他。

沈惊春在这刻知晓了一切,她在宋祈茫然地注视下起身。

“姐姐?”

沈惊春背对着他,她侧过头,语气淡漠:“我不追究你算计我的这些事,但再有下次我不会再这样轻轻揭过。”

“姐姐!”宋祈惊慌失措地起身,他想要阻拦她离开,但沈惊春比他更快一步。

沈惊春在门外布下结界,任凭宋祈如何挣扎都打不开门。

宋祈的声音透过结界传出,带着哭腔:“姐姐,你做了什么?让我出去。”

沈惊春不为所动,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燕越不知何时来了,沈惊春便顺口问他:“你病好了吗?”

“好多了。”燕越点头。

“准备一下,明天拿到赤焰花就离开。”沈惊春交代完便离开了。

燕越却没有动,他停留在原地,侧耳听了会儿宋祈的哭声,等他听腻了才心情愉悦地离开。

和他争,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格。

没有和沈惊春势均力敌的实力,注定只会被她抛弃。

剩下的时间沈惊春和燕越没有在一处,燕越不知道和桑落在药房探讨什么,也许是研究怎么治疗自己妖髓吧。

没人来打扰自己,沈惊春乐得清静。

第二天沈惊春和燕越在众人的送别下进入琅琊秘境,入口是个狭窄的山洞,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沈惊春先行进入,走出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青山绿水,格外秀美。

沈惊春站在原地被美景恍惚了几秒,她喃喃自语:“真美啊。”

真美啊,真想永远留在这里,真想忘记一切永远留在这里。

真美啊,真想永远留在这里,真想忘记一切永远留在这里。

真美啊,真想永远留在这里,真想忘记一切永远留在这里。

真美啊......

“师姐,你愣着做什么?”欢快的女声打断了沈惊春魔怔的状态。

沈惊春循声看去,见到是同门的凌霄峰弟子贺云。

贺云小跑了过来,她笑着将手上的冰糖葫芦塞进沈惊春手里:“好久没来凡间了,咱们可得多吃点美食!”

“好啊。”沈惊春咬了口冰糖葫芦,冰糖在口中咔嚓碎开,甜味伴着酸涩一起入腹。

沈惊春和贺云边走边逛,街边小贩叫卖,沈惊春在其中一个摊位前停下,她挑出一条海螺项链,疑惑地问:“我记得我是进了一个靠山的地方,怎么还有卖海螺的?”

“师姐,你糊涂了吧?”贺云笑说,“这个镇子是靠海的呀,哪有什么山。”

“是吗?”沈惊春心有疑虑,但却没有思绪,她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贺云的说法。

镇子上的人很热情,甚至有百姓看他们是修仙者,便热情地塞给她一些水果。

沈惊春一开始还会接受,但当她吃了镇民送的食物后,脑子像蒙了一层雾。

“这里不对劲。”沈惊春拒绝了又一个送食物的镇民,她警惕地观察四周,压低声音和贺云说话。

贺云啃下一口苹果,嗓音清脆:“肯定有不对劲呀,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找出作乱的妖怪嘛。”

沈惊春脑子里的雾散了一些,浮现出她被派来铲除妖魔的记忆,但不对劲的感觉依旧还在。

她迟缓地反问:“是这样吗?”

“当然。”贺云脸上的笑一直没变过,看上去有略微的僵硬,“当然是这样。”

沈惊春没有发现贺云脸部的僵硬,因为她的注意力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沈惊春目光诧异,她看着那人的背影,脱口而出:“闻息迟?”

一人在首饰摊前伫立良久,似是在仔细挑选首饰,听见沈惊春的声音,他转过了身。

他肩背挺直,如墨的发色和肤色形成极致的黑白对比,眉眼疏离冷淡,一股化不开的戾色,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红玉佛珠也无法镇住他的威压。

闻息迟面露疑惑,他迟缓地问话,竟有着和他外表不符的木讷感:“师妹,你刚才是叫了我名讳吗?”

“哈哈,没有呢,师兄听错了吧?”沈惊春尴尬地傻笑,她也不知道刚才哪根筋抽了直接叫了师兄名讳。

所幸师兄是个木讷老实的人,她说没有,闻息迟就真的信了,没再追究。

“师兄怎么会在这?”沈惊春转移话题。

不等闻息迟回话,贺云就抢先一步替他回答了:“师姐你怎么记性这么差呀?不是你向师尊举荐闻师兄当的领队吗?”

沈惊春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讪笑着挠了挠头。

“我们该走了,其他人还在等我们。”闻息迟抿了抿唇,打破了沈惊春的尴尬。

贺云走在前面,沈惊春和闻息迟慢了几步并肩走着,她看着人来人往,想起他们走前自己刚和闻师兄吵了一架,现在居然又要一起执行任务。

说是吵了一架,其实是她单方面发火,闻息迟这个闷葫芦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她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多了一支金步摇,沈惊春犹豫地接过金步摇:“这,是给我的?”

闻息迟沉默地点点头,半晌又闷闷地补充:“道歉。”

意思是这支步摇是他作为道歉的礼物。

沈惊春扑哧笑出了声,她想起以前每当自己生了闻息迟的气,闻息迟就会找来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送给她。

她爽朗一笑,灿若繁星:“行,那我原谅你了。”

闻息迟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他的嘴角略微上扬了一点点,只是这点变化实在太细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三人很快到了落脚的客栈,他们甫一进屋就听见一个男修士冷嘲热讽。

“一个魔族和凡人诞下的混血真有脸当领队,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男修士名叫路峰,他原本对领队十拿九稳,谁承想领队的位子会被一个人魔混血给拿了,他的脸因嫉妒扭曲,面相丑陋,令人生憎,“我看他就是爬上了沈惊春的床。”

男修士是背对着他们的,并不知道当事人就站在背后,还在和其他人夸夸其谈:“以色侍人,真不要脸。”

“我看不要脸的人是你。”泛着寒意的话语在身后响起,男修士甚至没来得及回身就嘭地摔在了地上。

桌子被沈惊春一剑砍成两半,沈惊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修罗剑指着他的脖颈,她用同样轻蔑的语气回敬:“像你这样的垃圾,也配留在这个队伍里?”

“恶女!”男修士恼羞成怒,他脸红得像猴屁股,粗着脖子又向漠然看着的闻息迟淬了一口,“恶犬!”

“你这句话倒还真是说对了。”沈惊春脚踩着椅子,似笑非笑地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姿态蛮横地像是个不讲理的地痞流氓,“他是我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即便被沈惊春说是她的狗,闻息迟也丝毫没有恼怒,反而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发怒。

“我们走。”沈惊春大手一挥,肆无忌惮地离开,众人怒气横冲却拿她无可奈何,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队伍离心,分成了两拨,一拨跟着路峰,一拨选择了沈惊春他们。

闻息迟先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诸于众人:“鲛人的鱼鳞和泪珠是上好的装饰品,渔民不知从何学来了捕捉鲛人的技巧,他们为了得到暴利将这片海域的鲛人捕杀殆尽,就连普通的鱼也没了踪迹,听百姓的意思是鲛人出没报复他们。”

“真是咎由自取。”虽然被派来斩杀妖魔,但沈惊春却认为这都是渔民的错。

“渔民们认为鲛人性情狠辣,经常制造海浪扑杀渔民,他们认为他们是在保护自己。”贺云补充道。

修士们皆知道鲛人性情温和,他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性情狠辣的是海妖,他们嗜血凶残,经常制造风浪。

沈惊春也听说过有愚昧的百姓将鲛人当做海妖杀害,但这群渔民绝对不是因为愚昧。

他们能知道鲛人的鱼鳞价值千金,还知道如何捕杀他们,不可能分不清海妖和鲛人。

渔民们显然是有意为之,这副说辞不过是替自己辩解。

但就算知道渔民们的假话,他们也必须斩杀那个作怪的鲛人,宗令不可违,他们接下了任务就必须完成。

鲛人虽然是在城中作乱,但鲛人毕竟离不开水,镇子前日刚有多个人被鲛人杀死,现在鲛人必定在海中休整。

闻息迟认为比起在陆地等待鲛人出击暴露行踪,不如在海上引出鲛人,众人一致同意了他的方法。

次日,众人一同去了码头。

成百上千的巨船停靠在码头,声势极其浩荡。

沈惊春心里掠过一个疑问,这种靠海小镇能有这么多巨船吗?

但这想法仅仅是在脑海中闪过一刻,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

“船家,租船航海要多少银币?”沈惊春拦住一个船家问。

“五十万。”船家坐在板凳上,手上的蒲扇不停扇着风,今日实在太晒了。

“五十万?!”沈惊春提高嗓门,“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他们修士平时用的都是灵石,但凡间用的货币是银币和纸钞,与灵石并不流通,沈惊春总共身家也只有一万银币。

“这段时间海怪作乱,我肯租给你们都算好了!就五十万,爱租不租!”船家没好气地答道,瞥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穷鬼,说完又小声吐槽,“五十万银币都没有跑来租什么船啊。”

沈惊春火爆脾气登时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和他好好理论。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拎着几个钱袋的手横拦在沈惊春和船家之间,语气是几人熟悉至极的傲慢:“这艘船我们要了。”

果不其然是先前嘲讽闻息迟的那些人。

沈惊春面色难看,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走,我们换一艘船。”

他们找遍了所有船家,最后才找到一家肯以十万银币租船的船家,众人拼拼凑凑刚好交满十万银币。

他们的船和路峰的船相比小了数倍,好在并不妨碍出海。

路峰为了引出鲛人,特意高价买下了一条死鲛人,将鲛人的尸体高高挂在了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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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峰的方法无疑是在激怒鲛人,操作不当很有可能所有人都葬身海洋。

沈惊春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采用了最笨的方法,用灵力引诱鲛人。

两艘船一前一后行驶在海面上,一开始大家都警惕地观察着海面,生怕会有海怪突然出现,但随着时间流淌,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众人渐渐放松了警惕。

唯有沈惊春三人不曾松懈,始终警惕地观察。

在太阳落入地平线之下的那刻,黑暗席卷整个海面,水手们点亮烛火,船体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海面之上涌起了巨大的波浪,翻涌着向他们袭来。

始终沉默的闻息迟抬起头,冷静地作出了判断:“是鲛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