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面色难看, 没有理睬燕越,而是朝着宋祈的方向走去。
她方上前几步,宋祈不小心被椅腿绊住了脚, 幸好沈惊春及时上前,宋祈半倚在她的怀里, 红着眼圈哽咽着摇了摇头:“姐姐,你别怪阿奴哥, 阿奴哥, 阿奴哥他一定是不小心的。”
“你这家伙在这颠倒黑白说些什么!”燕越火冒三丈,他高举右手, 眼看巴掌就要落在宋祈的脸上。
宋祈害怕地闭上了眼, 他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掌风,眼睫不自觉颤动, 但却始终也没有感受到疼痛。
他听见了燕越微微发颤的声音:“你, 你信他?”
宋祈缓慢地睁开了眼,发现沈惊春抓住了他的手腕,燕越的巴掌停在了离他几寸的距离。
“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他目眦尽裂地看着沈惊春,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歇斯底里地指控宋祈,“这个人完全就是两幅面孔, 我亲耳听到他说要挑拨离间。”
他的指控并未结束, 但沈惊春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重石落下,打断了燕越疯魔的状态。
“我知道。”和燕越愤怒的神情相比, 沈惊春很冷静, 甚至堪称冷漠,“我一直都知道宋祈耍小性子, 你能安静下来了吗?”
“你......”燕越愣愣地站着,像是失了神智,他的唇不易察觉地颤动,话语有些艰难地吐出,“你明知道,为什么还......”
他并没有等到回答,因为沈惊春没有再看向他,她带着宋祈离开了宴席。
宋祈无法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既为沈惊春不在意自己为难燕越而受宠若惊,他忍不住幻想沈惊春心里是有他的,不然她为什么不追究自己呢?但同时他又为沈惊春知道了自己的阴暗面而忐忑不安,他害怕沈惊春会讨厌自己。
沈惊春自从进了屋便一言不发,宋祈内心惴惴不安,时不时偷瞄她。
两人坐在床榻上,沈惊春面对着他,低垂着头动作轻柔地为他上药,冰凉的药膏敷在手背上,宋祈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屋内无人说话,两人距离极近,宋祈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味。
宋祈错将这种沉默的氛围当成了暧昧,他垂眼看着沈惊春,只觉得她的长睫也那么可爱。
内心欲望的猛兽受到滋养,不断地膨胀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想亲吻她,想......想和她更进一步。
就在宋祈即将靠近沈惊春时,沈惊春冷漠的话语打破了他的幻想。
“宋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怪你吗?”
宋祈怔愣地对上沈惊春的眼眸,她的眼眸里清晰映出自己的样子,可她的目光却是冷淡的,和从前的温和完全不同。
他明知道会从沈惊春嘴里听到不想听的回答,可他还是顺从地问出了口:“为,为什么?”
“因为我有求于你。”沈惊春看到宋祈的眼眶渐渐蓄满泪水,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攥着被褥,力度大到指节泛白,但她依旧无情地将血淋淋的事实撕给他看,“仅此而已。”
宋祈在她的话里知晓了她未尽的话语。
她没有追究自己,不是因为偏心,更不是因为怜爱,她甚至不在意情郎是什么感受,她唯一在乎的是目的能否达成。
冷意透彻了宋祈全身上下的骨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惊春不同的一面——冷血无情,利益至上,不择手段。
他本该及时止步的,可他的灵魂颤栗到兴奋,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眼尾的红增添些媚意,他比从前更爱沈惊春了。
“我不在乎!”宋祈反握住沈惊春的手腕,迎上她惊诧的目光,他毫不退缩地剖开内心将赤忱的真心奉给她,“姐姐,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我看得出来的,你并没有那么爱阿奴哥。”他的脸蹭着沈惊春的手心,仰头专注地看着沈惊春,他的目光痴迷,滚烫的视线想是要将沈惊春一同拽入欲、望的弱水,声音低哑蛊惑人心,“既然这样,何不与我在一起呢?”
沈惊春喉咙干渴,她偏移开目光,低声斥责:“宋祈,这样做是不对的。”
明明是斥责,可她的话语轻柔如春风,令人沉沦。
“没关系的。”宋祈身子前倾,唇与唇之间只隔着一指的距离,只需她略微前倾便能一尝多汁饱满的樱桃,他目光绻缱勾人,如一只艳丽的蝴蝶一步步引诱,“错的是我,不是你。”
沈惊春手指颤动,无可抑制地向前,在即将品尝诱人的唇时,一道刺耳的开门声骤然响起。
“惊春!阿奴突然晕倒了!你快去看看。”婶子焦急地喊她,她粗粗喘着气,可见形势急迫。
沈惊春猛然回神,冷汗涔涔地突然站起。
她这是怎么了?方才大脑像是一片空白,只靠着本能行动。
沈惊春含着戾气的目光猛然扫向宋祈,对上宋祈慌乱的眼神,她确认是他方才对自己施了苗疆秘术。
现在燕越突发事故,沈惊春没时间找他算账,她平稳住紊乱的呼吸才答道:“我现在就去。”
“姐姐!”宋祈惊慌失措下撞上椅子,摔在了地上,沈惊春听见阿婶急迫的脚步声和宋祈的乞求,“别走!姐姐!”
在沈惊春的发丝也要消失在他眼前的瞬间,宋祈叫出了她的名字:“沈惊春!”
然而,沈惊春已经离开了,并未为他停留一刻。
宋祈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阿婶对他生气,却又忍不住心疼:“阿祈,算了吧。”
沈惊春已经赶回了房间,燕越躺在塌上,神情痛苦,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旁边医师在照顾他。
“他怎么了?刚刚还是好好的。”沈惊春急不可耐地问医师。
倒不是说她有多关心燕越,只是他现在还有用处,暂时不能死。
“他受了风寒,旧伤也没及时处理发炎了,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急火攻心这才晕倒了。”医师整理药箱,调好药草后包给沈惊春,交代了几句怎么服药,“不是什么大病,你按时给他喂药就行了。”
沈惊春记下医师的叮嘱,将医师送出门口后去煎药了。
等药煎好了,沈惊春又手忙脚乱地用布包着煎药锅端进房。
燕越碎发被汗打湿,贴在他的脸颊上,他的脸泛着病痛的红,难耐地喘着粗气。
看他这么难受,沈惊春罕见地有些愧疚,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
“你看你做的事对他打击多大。”系统飞到她的肩头,“心魔进度都上涨了10%。”
沈惊春对此哑口无言,她小心翼翼将他扶起,将勺中的药汤吹凉送进他的口中。
但喂药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顺利,燕越嘴巴紧闭,药汤顺着他的下巴划落进衣襟,顿时暗沉了一片。
沈惊春不信邪地再喂,伸手按着他的下巴要掰开嘴巴,但燕越潜意识地抵抗,眉毛紧皱,不肯松口。
沈惊春试了几遍也没有成功,她愧疚烟消云散,暴躁地把勺子摔进药碗里:“怎么吃药也这么难伺候?”
“对待病人要耐心。”系统幽幽提醒,“别忘了他是因为谁生的病。”
沈惊春无可奈何,只能再次拿起勺子,她抱怨道:“不是我不想喂,可是根本喂不进去啊。”
“不如你亲口喂他吧!”系统迫不及待地出了个馊主意。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口对口喂药,喂完感情直接飙升,开启你侬我侬的甜蜜爱情!
沈惊春嘴角抽了抽,她无语地吐槽:“这也太俗套了吧。”
然而系统却反问她,问题直击灵魂:“那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了吗?”
好像......没有。
最后沈惊春还是向系统妥协,采纳了系统的方法。
沈惊春包了一口药,她按住燕越的下巴,略微掰开了双唇,倾身对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让沈惊春想起了现代吃过的软心糖,又弹又软。
口中苦涩的药汁顺着缝隙流入燕越的口中,沈惊春就这样将一碗药汁尽数喂给了燕越。
夜色宛如潮水涌入了房间,日光被吞没殆尽,只余烛台一点火苗,摇曳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吹灭。
燕越原先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沈惊春给他换了身衣服,忙碌了许久才得以安歇。
沈惊春原先是坐在椅子上,守在燕越的床边,但她太困了,最后趴在床边睡着了。
燕越醒来的时候还是清晨,一缕阳光顺着窗隙照进房间,光线中有许多细小的毛绒缓慢地飘动。
燕越恍惚了须臾,待他转过头迎面看见沈惊春趴在他的床头,睡相安然。
燕越先是一愣,接着脸色陡然变差,猛然抽出被子。
沈惊春的胳膊压在被子上,被子被他抽了出来,沈惊春身子被带动,猝不及防醒了过来。
她对上燕越冰冷的眼神,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你醒了,你等下,我去煎药。”
沈惊春自顾自地起身去煎药,等药的时候还在打瞌睡,她端着药回到房间,将装着药汤的碗递给燕越。
“既然你醒了,药就自己喝吧。”沈惊春手脚并用爬上床,安详地盖好被子继续睡觉,她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喂个药累死我了,我再睡会儿。”
燕越陷入诡异地沉默,他看着手里的药碗,迟钝地反应过来沈惊春的意思。
在他生病的时候,沈惊春照顾了他一夜?
燕越有火发不出,心里很憋屈,他总不能摇醒沈惊春和她吵一架。
燕越喝完药离开了房间,刚出房间就遇见了来探望他的婶子。
“你怎么出来了?快躺下。”婶子赶他回房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你生了病就该多休息,别再吹风受了凉。”
“我没事,感觉好多了。”燕越见婶子不信,只好换了个理由,“沈惊春刚睡下,我怕把她吵醒了。”
此话一出,婶子果不其然住了手:“那就不回了,惊春照顾了你一夜,现在肯定累了。”
“昨天真是她照顾的我?”燕越心情复杂,他本来还不信沈惊春的话。
“那是自然。”婶子和他边走边道,“惊春这孩子做事就是不爱解释,总会惹人误解。”
“昨天惊春已经训过了宋祈。”她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脸色有些尴尬,“阿祈体质特殊,他的血液会吸引妖魔,惊春是因为担心给寨子引来妖魔,一时着急才没有和你解释。”
燕越面色如常,并没有被她的话有所波动。
“姐姐。”宋祈惨白着一张脸出现在燕越的面前,燕越回过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沈惊春。
燕越不想再夹在两人中间,面色难看地绕过宋祈。
他听见身后传来楼梯踩踏的声音,接着是宋祈跑了过去。
“姐姐......”
他的话尚未说完,沈惊春似是没看见他,越过他喊住燕越:“阿奴,你生了病怎么还到处乱跑?”
沈惊春小跑着来到燕越的身旁,又对婶子交代:“婶子,麻烦你再叫医师给他看看。”
宋祈眼睁睁地看着沈惊春絮絮叨叨地和燕越走远了,他身子脆弱地微微晃动,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阿奴,你怎么不理我?”沈惊春聒噪地像只恼人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燕越耳边说个不停,“难不成是成哑巴了?”
“你有完没完?”在沈惊春说第二十三句话时,燕越忍无可忍,宽大的手掌猛地捂住了沈惊春的嘴巴。
沈惊春眨了眨眼,她笑嘻嘻地推开了燕越的手:“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燕越绷着脸,转回头一言不发。
“别生气了。”沈惊春叹了口气,把道理揉碎了和他说,“我们的目标是赤焰花,得罪宋祈对我们没有好处。”
“就算是这样!”燕越蓦地盯着她,目光如同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他将积攒几天的怒火发泄了出来,“你就要放任他诬陷我?”
“我错了。”沈惊春认错态度良好,她收回嬉皮笑脸,认真地向他保证,“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燕越还是没消气,他冷着脸直视前方。
沈惊春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燕越就是不理她,沈惊春索性放弃了。
医师给燕越看病,沈惊春坐在门口等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天。
“嘤。”脚边忽然多了道狗的呜咽声。
沈惊春低下头,发现一只狗不知何时依偎在她的椅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
这是一只杂种小狗,身体大部分是白色,只有尾巴和耳朵是黄黑交杂。
沈惊春来了兴趣,伸手将它抱在怀里,小狗似乎很喜欢她,躺在怀里不停蹭着她的下巴。
沈惊春和小狗玩得欢乐,头顶突然传来燕越不悦的声音。
“哪来的脏狗。”
沈惊春抬起头,看见燕越抱臂倚靠在门旁,他微昂着下巴,厌恶地看着她怀里的小狗。
小狗被他的威压吓到,往沈惊春怀里缩了缩,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你吓一条小狗做什么?”沈惊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笑着去挠小狗的下巴,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燕越舌头抵着上颚,从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被她气笑了。
这女人方才还在哄他,现在为了一条狗就开始凶他了。
“一条杂种狗而已,你也喜欢?”燕越脸色比方才还要阴沉,怒气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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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春却是一无所觉,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绣球给狗咬着玩,不甚在意地回答:“喜欢啊,只要是小狗我都喜欢。”
燕越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他攥紧拳头,骨节用力到泛白。
沈惊春神情怅惘,回忆起从前在凡间过的一段闲散日子,她主动提起:“说起来,我以前也养过小狗,那狗通体墨黑,是我见过最帅气漂亮的一只狗。”
“就是脾气比较凶。”沈惊春又撇了撇嘴,补充道,“而且还挺难伺候。”
燕越咧了咧嘴,只是这笑容惨淡,像是自嘲:“所以你就把那狗扔了?”
“什么扔了?我只是送人了。”沈惊春纠正他。
“不就是扔了吗?因为觉得那狗烦,所以就送给别人了。”燕越像是和她杠上了,她说一句,他就要怼上十句,“还只要是狗都喜欢,你看你真正喜欢的是听话的狗。”
“我不是因为讨厌它,才把它送给别人。”提起以前养的狗,沈惊春难得有耐心解释,“我之所以把它送给别人,是因为我要去沧浪宗了,沧浪宗不允许养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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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越抬头怔愣地看着她,唇瓣略微有些颤抖,他的声音艰涩:“那,你不讨厌那只狗?”
“不讨厌啊。”沈惊春咬了一口小笼包,含糊地补充,“我挺喜欢那只狗的,那是我养的第一个宠物。”
可惜师兄对狗毛过敏,她从凡间历练结束后就没带狗回宗门了。
燕越克制地抿着唇,可唇角的笑意却总是压不住。
原来......她并没有嫌弃自己,还很喜欢他。
燕越轻咳了一声,他眼神飘忽,若无其事地装作好奇,随意一问:“那......你为什么不偷着养?”
他可不觉得沈惊春是个恪守门规的人。
然而他没能如愿听到回答,因为他的话方说一半,一道清亮的女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阿姐!”桑落站在不远处,兴高采烈地冲她高挥着双手。
沈惊春放下小狗,马不停滴地向她跑了过去:“来了!”
两人手挽着手,如同一对年岁相仿的姐妹,边说边笑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独留燕越和那只小杂狗在原地,燕越闷着脸看了那只狗半晌,他倏地蹲下身,用同样的姿势将那只狗抱在怀里。
他伸手点了下它的额头,矜傲地对它说:“听到了没有?她最喜欢的狗狗是我。”
“阿姐,我带你去看看我养的小马。”桑落满面春光,语气昂扬,散发着蓬勃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