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奇怪的哥哥(1 / 2)

我从断断续续的梦境中醒来。

脑袋像被斧头劈过一样,还是劈得要开不开的那种。

喉咙巨干巨疼,彷佛梦里那些哀嚎嘶吼全都是用这嗓子喊的。

胳膊和腿似乎压了千层铅,咬牙使了半天劲,才堪堪挪动一点点。

和不明阻力挣扎抗争许久,我终是彻底睁开了眼,一时之间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而我盯着眼前的床帐和天花板,有那么半天的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清楚自己正在何处。

巢xue……

阿尔托利……

插入心脏的长刀……

!!

西恩!!!

我蓦地坐起,浑身冷汗涔涔,下意识地就在身边查找、摸索,试图找到梦境中那只形单影只、孤单寂寞的雌虫。

床帐掀开一条细缝,床垫陷下一块。有虫坐了进来,将一杯水递到我唇前。

我像离海的鱼一样大口吞咽,转眼间就喝完一杯。黑影退出,回来时又拿了一杯。

这次是丝丝甜甜的蜂蜜水,一下就给了我半条命。

心脏的鼓动渐渐慢了下去。

我的理智随之复苏,将前因后果一起送回给我。

光复礼、祭坛、肉-体标记、精神标记、精神链接……

还有这段属于西恩的记忆。

怪不得他不愿让我进入精神域,推三阻四延迟精神链接的时间。

哪怕我们确认了彼此身份,互相表明心意,提起这事,他还是那般忧虑重重,甚至说出看完我会讨厌他这样的话。

……只能说他实在很了解我。

如果没有精神域里的共感共知,如果只是口头第三方叙述,说西恩·萨洛提斯在后世三四十年,变成了一只半虫化、沉浸杀戮、四处掀起硝烟与战争的怪物,我确实会讨厌他。

他已成一只活生生的杀戮机器。后面几十年,他杀过的虫何止成千上百。

他明明有能力重建帝国,却放任不管,让国家分裂成那样、因此而死的无辜者又有多少。

无论理由如何,战争都非公平正义,牺牲死去的总是最弱者、失去最多的也是他们。

而做出决策、在幕后掀起斗争的那些虫,则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奢-靡大床上,做香甜的梦。

凭什么?

只因他们是平民?没有站在政坛的中心,不具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又是谁规定了,掌握权力的虫发号施令,其他虫就得像棋子一样去送命的逻辑?

少年时我一边读治国理政的指定书籍,一边皱眉对西恩抱怨。

将授课老师布置的作业翻来覆去地看,然后越看越生气,最后索性把作业扔给他,强行厚脸皮让西恩帮我做。

他当然不怎么乐意,我就对他撇嘴,回他一句:谁让你是我未婚夫。怎么,不愿意?

黑发雌虫总是一副无语的表情,似乎想同我争论什么,但又被这万能理由噎得无法反驳,终究还是帮我做了,并总是在截止日前几天。

他太了解我,有时却又不怎么懂我。

我真的知道了这段记忆,看完了我死后几十年他过的生活,我讨厌他?

说什么鬼话!

宇宙的主宰,我都快痛死了!

那不止是肉-体的不适,而是整个灵魂、神经都在齐齐嘶喊的痛苦绝望、寂寞孤独。

难以想像,他就这样熬了下来,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又一年。

就这样撑了那么多年。

眼眶一热,有什么涌了上来,一滴一滴,汹涌而至。

待我察觉想再抑制时,已来不及了。

我本能地将被子一扯,蒙到头上,翻身成团,将自己整个缩进密闭昏暗的安全空间。

再放开管束。

眼泪浸入枕头,不过几秒,嗓子和鼻子一起阻塞,我喘不上气来。

我慌乱地在记忆中搜索着安定点。

落在记忆最后一段。西恩像我一样,再次开始,回到二十多岁的时候。

他不再迟疑,没有冷冷推开少年雄子,对他一通说教。

而是贴过来,身体力行地对阿尔托利表达爱意。

他握住阿尔托利的尾鈎,舔大那个,又来舔手心这个。

那时的情绪是甜蜜满足的、无比喜悦还带着安心,很好。很好。继续回忆……

后面的画面有点模糊。

残留的一点尾韵只持续到西恩彻底扒掉阿尔托利的衣服,坐到他腿上时……

但也足够。看那架势,百分百生米煮成熟饭了。

眼泪止住了,我不由弯起嘴角,刚溢出一点点笑容,却又僵在那里。

这么说,十七八岁时阿尔托利就已经和西恩有了夫夫之实?

那为什么还要去招惹科尔??两虫吵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不像。西恩那天生醋桶子,就是吵架也得虫绑自己裤腰带上。

那为什么?

我从床上跪起。

不对不对。

我快速搜索二十一岁的阿尔托利记忆,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和西恩的甜蜜日常。

反馈回来的感知,还是那样的争锋相对、冷淡、讨厌……

正要继续想,一只手臂忽地将我从被窝里掏出,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眼角。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优雅磁性的中低音,温和沉稳,不是西恩。

我却瞬间僵直,不敢动弹。

实在是太久了……太久了……

久到我缓缓抬头,微微眯眼,在熹微的光线中辨认出这只虫是谁时,那个字还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银发紫眸,古铜色的皮肤;五官英挺,轮廓深邃。

有宽阔厚实的双肩和强健有力的手臂,以及总是对我淡淡笑着、眼里盈着宠溺包容之光的笑容。

见我呆愣,雌虫伸手,将我搂进他的怀里。

“阿尔托利,不生气了哈。上次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道歉。对不起我们小玫瑰,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想做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这次昏迷这么久,吓死我了。还一直在做噩梦,又骂又踹,梦到什么了?”

“……哥哥……呜……”

X的!

为什么要用这种哄虫崽的语调和我说话!!

我又不是只有三岁!!!

害得我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哗哗肆流、汹涌澎湃……

XX的!!

你就不能换个熏香吗?!这么多年了老喜欢用一种,害得一进鼻子那些不愿想的事儿全来了。

好一个古早记忆全集合,都不给我反应时间,直接联手组成舰队,将我的理智防线冲得七零八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得视野一片模糊,狂乱地道歉、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直接窝在奥兰陛下肩窝里来了个嚎啕大哭,连鼻涕都流了出来,还开始打嗝、抽噎。

“为什么要道歉?啊……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

“不管你做了什么,哥哥都会原谅你。”

雌虫轻拍着我的背,用手一下一下理着我的头发。

熟悉的熏香和信息素混成一股独特威士忌酒味还有冷冽木质香,侵入我的鼻腔,将我柔柔包围。

很快,冷冷的味道转暖,变成平静温和的树脂调,让虫无比踏实。

闻了再闻,嗯,的确是属于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的气味。

不是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记忆排着队又回到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我的情绪渐渐平复,红着一双兔子眼,开始打量眼前的雌虫。

又高大又挺拔,宽肩,紧腰,长腿,和我有点相似的五官,却是完全刚直深邃的线条。

即使是在室内,在我卧室,他还是穿着万年不变的衬衫西裤马甲三件套。

他系着一条温莎结的银色条纹领带,上面夹着刻有皇族印徽带钻领带夹,穿着非常显腰身的银灰色暗纹马甲,马甲被布满紧实肌肉的后背撑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弧度,修饰出雌虫健美的猿臂蜂腰。

一条同条纹西裤,料子顺滑很有质感,几乎没有多余的褶皱,衬托出他修长笔直、又富有力量感的腿部线条。

整只虫温文儒雅着低调奢华,又暗藏杀伐果决的气息,见我打量,他挑挑眉,温和的笑容里带点肃杀之气,还有些霸道。

“……哥……你以前有这么……帅吗?”

回答我的是雌虫抽在我脑后的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感觉在骂我?”

气势十足,手劲却很小。

“……西恩呢?”我嘿嘿一笑,揉着脑袋后躲去,“怎么是你在这?”

眼前的布置摆设,都显示我还在圣廷的居所。

中央星克里星和克墨斯不算远,但单程也得五六小时,对于事物繁忙的虫帝陛下,要抽出来来回路途加上圣廷停留时间,日程可得好好规划调整。

兄长沉下脸,声音又冷又低:“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一、两天?”

我估摸着。觉得已经预留了充足的时间。

“整整五天。”

“啊?”

“萨洛提斯已经走了。整个远征军团可不会等他一只虫。”

雌虫冷哼,随后又看向我:“你和萨洛提斯,在圣所里到底做了什么……”

“天空出现极光,还引起一阵地震。我问那老头,嘴风太紧,一丁点都不透露。”

“只说和光复礼相关……”

雌虫咬牙切齿,脸色十分阴沉:“地震发生后我立刻赶来圣廷。正赶上萨洛提斯和你从圣所出来。”

“还好你看上去没有什么,那老头也向我一再保证。”

“我才让那只虫全手全脚的走了……不然……”他冷哼一声,眼里涌出冰冷杀意。

我被杀意一激灵,整只虫直到此刻才彻底清醒。

他是真的想杀了西恩。

就因为我们从圣所出来时,西恩站着、清醒;我昏迷、看上去好像受了委屈。

也是真的因为老师多说两句,他才打消那个念头。

……这可真是我哥,如假包换的奥兰陛下。

SS级的王虫,帝国的杀戮机器,看上去哪哪都完美正常,实则有很大问题的……

我哥。

“老师说的没错。”

我安抚地拍拍雌虫的肩,对他露出一个“我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的”完美微笑。

“光复礼耽搁那么久,是因为刚好撞上了我的一次觉醒。”

“多亏了西恩,我现在已经是S级了。”

我斟酌了一下,用兄长也听得明白的逻辑重组了下语言。

“你不仅不能生他的气,还要感谢他……唔,折算一下算进他军功里好不好?回头晋升给点优待?”

“……”

兄长瞟我一眼,眼神讳莫如深,不知他又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