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首领似乎被什么缠斗住了，始终没能回复。

没等这些人再次尝试联络，嵇阿青的攻击就已经落下。

金红色恢弘的剑气伴随着龙吟，横穿洞壁内部，将挡在最前方的黑袍人全都粉碎。嵇阿青看清他们被剑影掀起的兜帽下暗紫色的瞳孔。

和当初想要截杀苍明的如出一辙。

嵇阿青面色更冷，对这些邪修展开杀戒。

如虹的剑气将哀嚎逃窜的邪修洞穿，削成肉泥；有想要孤注一掷的拿着自己的法器冲上来，还没到嵇阿青近前就被环绕在他周身的龙影撕碎成碎片。

几乎是一个照面，这些潜藏在阴暗处的施虐者就成为了嵇阿青手中仓皇逃窜的臭鼠，还因为嵇阿青挡在唯一的出入口而逃生无门，只能惨叫着跌入血池，身体在暗红色中沉浮几下，转瞬没了生息。

旁边转醒的修士们都看呆了，一边颤抖着抓紧时间疗伤，一边看站在昏暗光影下浑身浴血如同杀神降临的青年。

嵇阿青对于灵气与剑影的使用如臂指使，轻而易举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邪修拦截，掀起狂乱风暴，却又能控制住外泄的力量不波及他们，就连洞壁上都没有留下什么刮痕。

有邪修见状想要挟持人质，却在冲过去之后来不及发出狞笑，就被追在身后的剑气斩落头颅，飞起的脑袋落入池水唇角才后知后觉似的扬起，映衬得整个场面更加鬼魅。

等血池旁的邪修全都死绝以后，嵇阿青素色的?*? 袍服已经成了嫣红一片。

他看了一眼周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修士，确认他们无碍后没再管，而是走到洞壁的一处端详了片刻。

刚才在诛杀那些邪修的时候他注意到一直有人在这里徘徊。

一开始像是在守卫或者保护什么，等到发现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嵇阿青之后就开始疯狂在墙上摸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机关想要打开这面洞壁。

只可惜直到身死，他们都没能成功。

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嵇阿青凝神分辨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时，之前那个仅剩的清醒修士出声，语速很慢：“里面是另一个房间，好像关押了什么人。”

嵇阿青盯着他，他继续开口：“我看到华樊楼潜藏到这里后闯进去了，邪修的首领跟进去截杀，后来沧浪派弟子一个接一个跳了下来自投罗网。”

嵇阿青明了，看了眼面色涨红分外尴尬的沧浪派弟子们，没说什么，只是摸索机关未果后让众人退开。

而后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带着石破惊天的力道奋力斩下，轰然之间洞穴开始震动，洞壁上浮现裂痕。

眼看里面要塌了，嵇阿青想让他们先走，结果回头就看见这些人手中凝聚灵气，在四周将落石承接，并且撑起了剧烈摇晃的洞府。

“阿青师兄，你尽管劈，我们没事。”有占灵塔的弟子眼神发亮，看着嵇阿青，眼中竟然还浮现类似于“我竟然与嵇阿青并肩作战了”的兴奋。

“……”

点了点头，嵇阿青再一次聚力落下剑气。

几次劈砍过后，洞壁碎裂落了一地，嵇阿青后撤推开避过碎石，而后往里突进，就看见了浑身狼狈淌着血液的华樊楼，以及在一旁将对方压着打的黑袍女修。

对方没有戴兜帽，但是脸上的整块面具将所有部位全都遮挡了，除了身形，丝毫辨认不出来其他。

华樊楼咳了几下吐出血水，对着嵇阿青笑笑：“来了啊。”

在发现嵇阿青托付他寻找的人的踪影之后，华樊楼立刻给嵇阿青发去了消息。而后进来准备救人，没成想刚要把人救下入口就突然关闭，一名实力在他之上的邪修拦截在了这里。

无法突围，四周又有隔绝传讯的阵法，他只好拖延时间，等待反应过来的嵇阿青来救他。

而嵇阿青抵达洞穴引动的声势吸引了邪修的注意力，见对方想出去，华樊楼又用尽全力将人的脚步拖住了，现下伤得更重。

嵇阿青看了他一眼，确认没什么性命大碍，提剑直冲女修面门。

女修同样用剑，血红色的细剑闪烁寒光，直直对了上来。浓郁的血光大盛，在嵇阿青的剑影要压过的刹那竟然是反手收剑硬生生扛下了这一道攻击，而后换取瞬间的空挡，直接冲向了嵇阿青身后的入口。

她竟然是声东击西，想要逃跑。

嵇阿青当即挥出剑影，却没想到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法宝，将剑影消弭一瞬之后纵跃飞身出去。

速度极快，几乎是嵇阿青这段时日遇到之最。

接连的第二道剑影只来得及将对方的黑袍割断一截，掀起的剑风将对方的下摆扬起，似乎有一枚熟悉的玉佩若隐若现。

但还没待嵇阿青看得再清楚一些，对方的剑气就已经掀飞聚拢而来想要拦截她脚步的其余修士，身影消失在洞穴之中。

再追上去能够截获人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嵇阿青收起偏锋剑，走过去捡起华樊楼落在脚边的明灯，从灯型法器碎裂和暗淡的程度上看就能知道对方已经尽力了。

“抱歉。”华樊楼苦笑一声，为自己没给这场拦截帮上忙而愧疚。

“没什么好抱歉的。”将明灯放回他手上，嵇阿青给他喂下几粒疗伤丹药，问，“颜霜在哪？”

他来这里，正是因为华樊楼找到了混允的伴侣——颜霜的踪影。

问话出口，华樊楼沉默片刻，嵇阿青心知可能不太好，在他的带领下走到最里面的密室。

尽管有了些准备，但在看清颜霜此刻的样子后，嵇阿青仍旧不免皱起眉头。

女修的模样惨不忍睹，瘦成皮包骨的身躯被无数绳索紧紧束缚，那些绳索深深嵌入她的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血液沿着绳索流淌，密密麻麻的杯子悬于伤口处收集着她的血液。

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像是残破的幡布，带着沉重的“嗬嗬”声。

对方身躯赤.裸，嵇阿青偏过头没有细看，只是将目光落在女修红棕色的血液上，那血液中流淌着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灵气。

怔愣一瞬，嵇阿青意识到这或许是人族修士与神龙双修过后都会迎来的转变，一如他体内的金红色血液与灵气。

而颜霜大概正是因为这份特殊被邪修掳掠关押，成为了供血的傀儡。

沉吟片刻，他手中本要给混允发去的传讯停了下来。

颜霜尚且还昏迷着，此时的状态也过于恶劣，不清楚对方是否愿意被混允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嵇阿青决定尊重对方等她醒来后自己选择。

找来一名沧浪派的女弟子进去将颜霜解救下来，等到弟子抱着穿戴齐整的颜霜走来，嵇阿青带着众人离开地底，返回村庄地面。

召唤出灵舟将颜霜妥善安置，嵇阿青看了眼华樊楼等人。

众人看出他的意思，挥挥手：“阿青师兄你不用管我们，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

已经脱离禁锢与死亡威胁，接下来联络宗门、传播消息、追杀邪修等事情他们还是能够承担起责任的。

一群人目光灼灼，手中拿着从洞壁上扣下来的夜明珠和留影石，看着嵇阿青的表情似乎充满靠谱。

嵇阿青唇瓣开合了下，微微皱眉，最终还是没说自己其实担心的正是他们“传播消息”的夸张手法。

华樊楼略有所感，却只是笑了笑。

眼看着各路人马陆续离开，华樊楼带着沧浪派弟子也要别过，嵇阿青却忽然将他叫住。

弟子们知趣地退到一旁，两人相对而立。

嵇阿青与虽狼狈却不减挺拔风姿的华樊楼对视片刻，眼神有几份复杂，最后将几枚碎片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

看清他手里的是什么以后，华樊楼微怔，听到嵇阿青说：“这个，便物归原主吧。”

几枚碎片正是嵇阿青之前从觉仪那里得到的破镜，之前事态紧急为了方便联络交给了诸葛越一枚，上次返回万剑林后，嵇阿青特意找她要了回来。

华樊楼眼中闪过不解，嵇阿青轻呼出一口气。

“我阿姐没留下什么，这是你与她有关的记忆，便交还给你。”青年的声音淡淡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眼眶瞬间变红，佯装不觉，“她应该也不希望自己未过门的道侣除了长命绳外，想要睹物思人的时候连个念想都没有。”

话音落下，嵇阿青没再看他，转身登上灵舟。

灵气从指尖溢出，灵舟平稳升空，在即将离开这片天地之际，他忽然听见下方传来华樊楼坚定的承诺与后方弟子的吸气声。

“我妻阿荼已逝，沧浪派弟子华樊楼终生不会续娶。”

灵舟停顿了一下，最终离去。

“……”

灵舟带着嵇阿青在中陆上空穿行了数天。

颜霜被喂下无数灵植药草后仍旧在沉睡，嵇阿青操纵着返回万剑林的路线，思绪却没有离开村庄那天那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华樊楼很敏锐，察觉到了他将破镜返还的另一层意思。

——不仅是斩断过去恩怨，也将缔结的姻亲结束，给予这名沧浪派大弟子重新开始的机会。

但是对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并且做出承诺。

誓言既下。

天地见证，同门见证，道友见证，他此生都不可能背弃。

嵇阿青难得思绪有些凌乱，望着下方在急速穿行中掠过的密林，树影斑驳，风声呼啸，高空之上有些发冷。

他不由得想起以前在灵舟上之时贴在他背后，将他怀抱着，一边揉搓他的手心，一边嘟囔要给他取暖的身影。

无比迫切地想念对方炙热的身躯与强势又温柔的拥抱。嵇阿青动了动，将自己蜷缩在流火毯的包裹中，恍惚感受到熟悉的暖意。

静默间，怀里的偏锋剑微微闪烁，剑柄处的龙形图腾熠熠生辉。嵇阿青低头凝望了片刻，慢吞吞收紧怀抱，手中攥着犄角与鳞片的力道也缓而用力。

或许是这段时日太过疲惫。

在熟悉气息的包裹下，他终于有些放松，闭眼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