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身子,借着两人交握的手,将慕碧桑拉进怀里,眼神游离,耳根发红,“我是你恋慕的心上人。你为了与我在一起和我私奔了,还打算为了我还俗……”
慕碧桑:“……”
想的倒是挺美的,你看我信吗?
慕碧桑觉得谷沿余这家伙有时候看着机敏聪慧、有勇有谋的,有时候却总是智商不在线,做出一些令人贻笑大方的蠢事。
他只是记不得与人有关的事情,又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这慌撒的真是比天还高。
若不是谷沿余爱的最纯粹、最偏执也最外露,他恐怕得被他蠢得去换个人玩了。
侯在一旁的丫鬟大夫:“……”
藏在暗中负责调查弑魔毒的右护法:“……”
大人,这位佛子他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啊!你这样的说辞他铁定不会信啊!
右护法有些坐立不安。
慕碧桑抵在谷沿余胸膛的手动了动,将人推开,神色茫然又带着几分无措,“小僧记得小僧不久前应是在武林盟寻神医相助……施主你是否对小僧有什么误会?”
他对下山后这些日子仅存的记忆源于自己的文书册子,而这文书册子他六日前才看过,昨夜本打算翻阅一番,却因谷沿余的突然出现而未能及时翻阅,以至于他缺少了近六日的记忆。
而六日之前,他正与廖谬、叶无心等人寻着解毒之物,并未离开武林盟,如今却孤身一人出现在陌生之地,还有一男子说、说出那般……话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他素来是极守清规戒律的,断然不会明知故犯。
更何况……
慕碧桑手心置于胸口之上,面对眼前这位施主,他并未感到有如话本中所言的情难自禁,应是这位施主误会了。
谷沿余眸色微暗,竟并非全然忘记吗?
他盯着慕碧桑,凝视片刻,转而大笑,“和尚,你不是说自己毒发后会失忆吗?怎么没被本座编的故事骗到?”
“……莫非,毒发会失忆这件事本就是你拿来欺骗本座的?”
慕碧桑眼眸微微睁大,不懂人心险恶的他未曾想到刚才令他纠结了许久的话竟是用来哄骗他的故事,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直接愣住了。
谷沿余收敛笑意,好似将慕碧桑愣神的反应当做了默认,他冷眼看着慕碧桑。
“好啊!你竟然敢欺骗本座,枉本座将你当做挚友相待,从未有一丝欺瞒,你竟如此待我……”
谷沿余松开握着慕碧桑的手,挥袖起身,似有恼怒。
目睹谷沿余所作所为的丫鬟、大夫忍不住将头埋得更低,生怕不小心露出什么不适合的神色坏了教主的好事。
慕碧桑面露无措,心下却不禁对谷沿余刮目相看。
谷沿余果真不愧是魔教教主,这反客为主,颠倒黑白的手段玩的着实不赖,若非慕碧桑只是披了层中毒的皮,实质上却健康极了的话,他恐怕就信了。
“小僧并未欺骗施主……”慕碧桑无措的想要起身却被谷沿余按在床榻上不能动弹,他抬眸,谷沿余正黑着脸低斥,“刚熬过毒发莫要随意动弹。”
谷沿余虽有自己的算计却不愿瞧着慕碧桑因他而遭受苦痛。
慕碧桑只好躺在床榻上,他伸出手摸向玉枕之下,很快就从中抽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因那弑魔毒之故,小僧素来就有以笔墨记载重要之事的习惯。而这文书册子乃是死物,自然不会被小僧忘记,小僧便靠此记了不少重要之事。”
顿了顿,慕碧桑露出了几分无奈,“小僧每次毒发之后便会翻阅这文书册子,将毒发前缺失的七日所发生之事补全。而在六日前,小僧才翻阅过这本文书册子……”
慕碧桑说到此处便没了言语,可谷沿余却已经了然,他瞧了慕碧桑好几眼,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无垢竟还有这般记东西的爱好,听他所言,还是自幼便有?
谷沿余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雪团子似的无垢拿着笔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认真记载昨日发生之事的模样了。
然而除此之外谷沿余亦心生怜惜,会有这般举动定然是因为在他幼时便因毒发失忆一事吃了不少苦,才摸索出了这么一个死法子。
谷沿余忍不住按住了慕碧桑的肩头,安抚似的轻捏,未等慕碧桑反应过来,他又接过慕碧桑手中的小册子,挑眉,“这般说来这文书册子记载了无垢你从幼时至今,所有你认为较为重要之事?本座倒是有些好奇了,可否借给本座瞧瞧?”
慕碧桑心中坦然,自然没有什么不可的,“若是不嫌小僧所记之事琐碎,施主自可翻阅。”
谷沿余心情极好的瞧了慕碧桑一眼,便发现他面上带有倦意,显然是因为今夜毒发耗损了精气神,身子感到了疲倦之意。
谷沿余将手中的册子收进袖中,又唤来侯在一旁的大夫为慕碧桑把脉,确定慕碧桑只是有些疲倦后才让丫鬟送来浴桶、帕子等清洗之物。
他站在慕碧桑床榻前,眉眼俊俏又意气风发,他朝着慕碧桑勾唇笑着,“本座名唤谷沿余,乃魔教教主,与你是一见如故的挚友。前几日你应本座之邀前来魔教做客,如今住在魔教,此处乃是你的卧房。”
“你不久前才熬过毒发,沐浴更衣后便快些歇息吧,本座就暂且将你这小册子借走一观了。”
他唤来前几日走前为慕碧桑安排的小厮服侍慕碧桑,又令丫鬟清理干净这略显脏乱的寝宫、责令大夫在偏房守着后才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
……
深夜降临,身着白色里衣褥裤的谷沿余姿势极其豪迈的斜躺于床榻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手上的小册子。
小册子看着不大厚实实际上却颇有些分量,谷沿余瞧出那是用极轻薄的蝉衣纸添云秋材所制,材质极好,轻便、易携带。
翻开外封,圆润稚嫩又整齐板正的字体映入眼帘。
——严厉三十年十月二十一日,外出寻药的师父父终于回来了,他给阿桑带了经书,那本经书叫《清道经》,是阿桑没有的,阿桑很喜欢,果然阿桑最喜欢师父父了!
谷沿余忍不住勾唇轻笑,无垢小时候竟也是个爱佛经的,尚且年幼之时便心心念念着新的佛经了,实在可爱。
谷沿余对这小册子的兴致越发浓郁了。
——严厉三十年十一月十二日,师父父交给阿桑照顾的并蒂/海/棠/花开了,师父父夸阿桑厉害!怪让阿桑不好意思的!但是好喜欢听师父父夸阿桑……
——师父父打算送给阿桑新的佛经和花卉。这已经是师父父回来后第十次送阿桑东西了,阿桑很开心,师父父果然最疼阿桑的人了,就是师父父如果不总是买些贵重的绫罗绸缎给阿桑就好了……
谷沿余先是感叹慕碧桑其心之纯粹、本性之高洁,随后盯着小册子中的话皱了皱眉:在无垢的文书之中,他那位师父好似待他极好,可若是真好怎会做出为无垢解“q毒”之事?
忆起那日慕碧桑所言,谷沿余面上笑意淡去,他翻阅小册子的动作快了不少,似在寻着什么。
当翻到小册子一半厚度、纸面上的字迹也变得与无垢如今一般无二时,谷沿余的动作慢了下来。
——严厉四十四年五月十日,遭人暗算,身中西域q毒,毒发时失去理智误伤归来的师父,阿桑愧疚不已。
——此毒阿桑从未了解,所知甚少,幸有师父相助,得以觅得良方。
谷沿余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
——据师父所言,此毒难缠,但只要依照师父所言与他运功修炼便可遏制。虽师父不曾言,但阿桑知晓动用那修炼之法后师父必会受些伤,阿桑愧疚难当断然婉拒,却又被师父告知此法于两人皆有益处,可替他解忧……
——阿桑观其言并非妄言,师父不但不因此感到难受痛苦而且还异常愉悦。遂——阿桑百倍待师父好,精修各项手法借以缓解师父身上酸痛。
谷沿余眼底几乎冒出火焰,落在小册子上的手指因强忍怒意而形状僵硬,他沉着脸,继续往下翻。
——严厉四十五年五月中旬,被一女子哄骗入府,意外中了与西域q毒类似毒物,引动弑/魔/毒,双毒俱发。幸得叶无心相救,得以无恙。(此为叶施主回忆)
谷沿余强忍着将手挪开,“啪嗒”一声摔碎了手边的茶杯,茶水登时四溅。
——严厉四十五年六月初,寻廖谬缓解弑魔毒毒性之时,西域q毒发作,得廖谬相助,无垢观其修炼之后身体十分不适,甚是愧疚,遂亲手寻些难得的药材赠予廖谬……
谷沿余将手中的册子塞进玉枕之下,通红着眼眶从匣子里掏出了一枚丹药,一口吞服下肚,转而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同清燕般掠出卧房。
“碰——”
“无垢,刚才有仇敌来袭,我不慎中了q毒,此时毒发,需与人修炼方可解/毒,你可愿助我?”
谷沿余浑身通红地站在寝宫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因动静起身的慕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