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2 / 2)

“穿着沾血的白衣坐在生产用的床上看铁窗……好新鲜的搭配……”戚檐笑一声,抱臂想了想,于是绕去客厅抓住了那个拿白布裹住的婴尸。

也不知道是那阴梦不想叫他们看出婴儿的相貌,还是为了吓唬他们,那俩婴儿面上皆是血肉模糊,压根看不清五官。

都在这鬼地方了,哪里还能容他挑挑拣拣,戚檐拆开裹尸白布,仔细瞧了瞧,反而满意地笑起来。

——那裹尸布上写了个血字【死】。

他顺手扯开另一个婴尸的裹尸布,那红布内则什么也没写。

“……原来死了的人是你啊。”戚檐弯了狐狸眼,拍拍手上的灰又回了内屋,他笑着自言自语,好似心情很好,“……多早死的呢?出生才死,还是,是个腹中死胎呢?”

他之前幻视的文侪和那死婴一样裹着白布,而那白布内写着死,若把二者等同,那么那死婴极有可能代指了吴琛他弟的死亡状态。再加上文侪被锁链锁在了接生用的床上,这一线索所指大概率是吴琛他弟在翠妈生产过程前后发生了死亡。

至于,那红布裹着的死婴,戚檐猜那是在生产过程中活下来的吴琛,至于为什么虽然没裹着带“死”字的布,却也呈现出一种上吊而亡的死状,当然是因为吴琛自杀了。

可如果吴琛他弟那么早就死了,吴琛一直以来对话的,拥有完整性格特征的文侪原身又是谁呢?

又能是谁呢?

戚檐望着铁窗外阴沉沉的天,想起了当初落在手掌心的那只枯叶蝶。思绪尚没理清,便听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戚檐知道是文侪来了。

即便清楚文侪并非僵尸一类吃人的怪物,他蹲身在窗角望向那在院里绕圈的文侪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视线自文侪的面庞一路往下,直滑去了那人右手紧抓的一把刀上。他嘴里虽不由得吐出轻轻一声“啧”,心里却还想着,若文侪手上没刀,自己这会儿大概早就抱上去了。

估摸着文侪的五感并没有得到加强,那人在这儿转悠了一阵子便要走,戚檐刚要松一口气,好巧不巧,汪婆子堂屋那扇小门忽而像是叫人推动一般,前后搧动起来。

嘎吱——嘎吱——

戚檐蹙眉侧头瞥了一眼,刚想去扶,又闻院外动静,便赶忙回身观察文侪举动,只见那人近乎要略过这小院时忽地一偏身,直直看向了这扇铁窗。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戚檐只觉心头一阵阵的发麻,皮肤上更泛起一层莫名的刺痒。

“真刺激……”戚檐呢喃。

他清楚这汪婆子家堂屋没有后门,唯有那扇前门可走,好在她院里篱笆修得矮且不规则,踩着翻出去应当说不上难,于是盯准文侪撞开院门的时间,猛然开了堂屋门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片篱笆冲去。

那东西修得还算结实,手搭上一翻,随即轻松跳了出去,不曾想恰是这时,身侧猛然砍来一把锋刀。

太快了。

戚檐还算镇定,卯足劲便往外乱冲,对于上下山的抉择只犹豫了不至两秒,便毅然决然地往山顶跑——他想躲到湛三爷家去。

那湛三爷宅子大些,且布局稍显复杂,前后门有好几扇,最适合玩追击。

然而,那文侪领跑的本事在这会儿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跟在他后头咬得不知有多紧。

戚檐跑到湛三爷门前时还能听得院内黑狗吠叫,又听里头有脚步声四处响,料想那黑狗这会儿应没拴着,他担心咬着文侪,故而没敢贸然闯入。

他只得一径向上跑,直至跑到山钟边,同文侪玩似的绕着钟打转。

戚檐心里恼着,文侪就在眼前,他竟然只能盯着那把带锈的、割了人指不定要害他得破伤风的丑刀看。他的嘴倒是没闲着,一直试图同文侪沟通,“哥”“大哥”“亲爱的”喊个没完没了。

那双目空洞的人儿显然并不为之动容,只将刀攥得更紧了些,像是怕雨水太滑,叫刀脱了手。

其实戚檐原先并不想往这儿跑的,这山钟安在一个小亭里,只是这小亭不设护栏,他和文侪一个失足便必死无疑。

所以戚檐一方面要顾惜自个儿性命,一方面还要盯着点那想杀他的人儿,防止他往下摔。

雨水将文侪淋透了,鬓角额前的碎发都缀着好些水珠,原先素朴的白衬衫这会儿有一半是肉色。戚檐喜欢文侪,当然对他有欲念,可是这会儿只是皱着眉,轻声问他:

“文侪,你冷不冷?”

戚檐目光敏锐,见面前人的睫毛忽而快速扇了扇,一下便明白文侪的神识短暂回归了一阵。他于是乐呵呵重复念起文侪的名字,那人通身微微发起颤来,在戚檐不断逼近时,竟绕着大钟退开。

他似乎有些清醒了,却还是不能很灵活地控制自己,在戚檐就快攥住他手的那一刹,他握刀的手也跟着抬了起来,刀尖就快冲戚檐捅去。

距离太近,戚檐显然没有能避开的办法,只应激地阖了眼,等待刀子落下。谁料睁眼不见刀,只见文侪一步步后退,脚一滑更朝后跌而去。

他离文侪很近,可还不够近,不容他攥住那坠崖者。

太慢了,文侪坠崖的场面像是在他眼前慢放了似的,慢得他连文侪的口型都给读出来了。

他双腿脱力一般软了下来,膝盖骨重重砸去了地上。

他听见文侪说——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