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1 / 2)

戚檐愣愣瞧着那人淹进雨雾之中,由于雨势太大,他甚至没能听着半分坠地声响。

他已不知是哭还是笑好。

幸好他不怎么会掉眼泪,也就不容他做选择。

好吧,那就笑吧。

眼下第五日还没过半,距离这一轮结束,满打满算还有2日多。可真凶文侪死了,便意味着不会出现新的杀人犯了吗?

他无法确信。

因而第七日究竟能有多少可用时间还是个谜,只是他们必须在此轮完成,以避免再跨入另一组三局循环,彼时一切记忆清空,且——那将是个无海的世界。

说不心急是假的,戚檐站起身来,水也不拧,泥也不抹,撒开长腿便往山下跑,任风雨堵住耳,蒙住眼,叫他无暇思考文侪的一切。

满山寂静,满山嘈杂。

跑到半途,他忽而停步,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委托纸,拇指压在谜题一上——

【壹、他杀了人,枪却指向我的太阳穴。】

戚檐随意找了一户无院空屋,站到檐下避雨琢磨。

如若之前没有找到吴琛胞弟早夭的线索,他定会将那玩意解释作吴琛替他双胞胎弟弟顶罪,或是遭人冤枉。

可是现在那路显然再走不通。

他好久没这般焦躁了,活像炸药的引线给点着了,他不知那引线有多长,因而每一分一秒都在煎熬。

他深呼吸,尽可能平心静气地去思考这山上还有哪个地方是该搜索却没搜索的。然而记忆像是默片似的一帧帧闪过,答案是几乎每个地方他们都至少踩过两遍。

“还有哪儿……”戚檐烦躁地将额前碎发撩上去,露出他紧锁的两道剑眉。

在他收回手的刹那,脑海里的景象停在了吴家双子的房间里。

“啊……当时我觉着没必要,便叫文侪别去翻的……”戚檐喃喃自语,“我当时为什么觉得没必要?”

戚檐愣了一愣,想到第3局的自己留下的那封视频信和那句“别相信任何人”。

他神识完全清醒前,脚已动了起来,强行驱动那因过度奔跑而疲累不堪的身子。

***

推开吴家门,入眼的依旧是四窜的老鼠,至于那有布幔遮盖的翠妈屋子,里头应该还有一具尸身和一个装着翠妈脑袋的匣子。

可这些都不重要。

戚檐径直走去吴家双子房门前,在手摸上微湿把柄的刹那停了下来。他退开,去竈台上抓了一把刀来,而后才猛然旋开屋门。

一个疯子正坐在里头,循声转过脑袋,对上他的眼。

只见那吴大头发只剩稀疏几根,身上烂衣沾满了水草沙石之类的脏污。他的脸呈现出泡水几日的死白,眼睛却笑弯了,弯得像是一道圆弧。嘴里缺了牙,笑起来露出他嘴中糜烂的组织。

那人咯咯地笑问:“你、你是谁?”

“戚檐。”他冷静地回覆。

“不是!不是!你、你才、才不是我儿子!!!”吴大忽然发起狂,抖着两只手跑来掐他脖颈,一身腐味也跟着涌来。

戚檐并不往后退,仅抬起手中刀,毫不犹豫地冲他颈侧捅去。眼见那人吼着跪身下去,戚檐却并不饶他,猛一脚踹了他的腹部,叫他霍地躺地后又挥手连捅几刀。

鲜血喷泉似的溅了戚檐一身,他面上本就因缺觉而泛起病弱似的冷白,这会儿沾上大片的艳红,瞧来颇触目惊心。

腐皮底下为何还会有温热的鲜血呢?

戚檐虽说感到奇怪,却一分不肯收手,直到那疯子扭动着没了呼吸。

房里一霎安静下来,他望向窗外,看到那处于暴风雨中依旧平稳的浪——他的墓地。

戚檐没有把刀抛下,一面踩着那吴大的手防止他诈尸,一面倾身拉开了抽屉。

里头东西不再是一张纸,而是一本日记,一本仅写了一页的日记。

【大家告诉我前几日爸死了,我很意外,却并不伤心。村里来了警察,说怀疑是谋杀,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湛三爷说,爸死的那会儿我和他在他家一块儿喝茶。可是我知道他说谎了,那晚我根本就在家里睡觉,是他说了谎!他就是那个杀人犯!!!可是三爷是个好人,我不忍揭露他……在警察走后,我当着一众熟人的面儿把三爷大骂一通,说他是个无耻的杀人犯!大人们都很惊异,连连摆手,只有湛三爷绞着手没说话,后来他说他会给我钱,要我出去上学。我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杀了人怎么还理直气壮,竟连狡辩都不做……可我还是决定走了,离开村子,离开这吃人的村子。】

戚檐一行行看去,看到下一段标注的年份已然跨了好些年。

【我终于又回到了村子啦!我魂牵梦萦的老家。】

【我决定自杀。】

戚檐慢慢吐息,以防过分的迫切乱了平日节奏。他装作文侪还在一旁,尽量从容地分析出声:“谜题一是——他杀了人,枪却指向我的太阳穴。”

“而这个日记本的长段大意是说吴琛明知湛三爷杀了他爸,却没向警察举报,最终选择离开了村子……可如果真的是湛三爷杀了人,‘枪’也绝对不可能指向他吴琛。如果说‘枪’所指是诸类负面情感,这也不对,因为吴琛对于吴大的死很平静,他觉得村子‘吃人’,离开反而是受益。”

“所以这段文本背后应还有别的深意。”戚檐念着,“后边两句短的,明显省略了前因后果……”

巨大的信息量在他脑子里翻搅,他皱紧眉一点一点从真假难辨的东西中挑拣出真实之物。

“首先,由于古人夸奖我那道谜题,是以吴琛杀父的思路答对的,那么就说明杀死吴大的真凶为他儿子吴琛。”戚檐脚底还踩着那吴大的死尸,“可这里的吴琛却义正言辞的说湛三爷是杀人犯,并借此离村几年。由于这是吴琛个人的日记,如若排除他自欺欺人,胡乱将湛三爷说是杀人犯的情况,那么他说湛三爷是杀人犯很有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且他还提到,吴大死的那会儿他在睡觉,这些都与他杀人的事实形成明显的矛盾……”

“那么也就是说吴琛杀了他爸,可他实际并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杀父罪行。”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戚檐心跳得很快,分明答案呼之欲出,可又像是雾似的摸不着。

“……是多重人格?是喝醉了?还是说……”

戚檐一时间也捕捉不到这三段文本的怪异之处,于是沉默下去,直待他不断揪出自词来向自己提问,不断问为什么,才终于找到了几个怪异之处。

“为什么是大家告诉吴琛,他爸的死讯?”

“为什么吴琛说湛三爷是杀人犯,大家会摆手?”

“为什么吴琛回村后会自杀?”

“为什么……”戚檐停顿的几秒钟,想到这阴梦尤其混乱的机制,想到他们每轮都会遗忘前三日的行动,想到每三局记忆便会完全清空。

记忆,记忆!

笑意随他的嘴角勾起,他缓缓答了先前自己的疑问。

“吴琛在杀父后不久丧失了记忆,所以清醒过来时杀父的消息需得他人告知。”

“吴琛杀父有目击者,之前分析过程中便知邵笔头、汪婆子和姚姨这些活着的熟人为知情者,即‘大人’皆为知情者,所以他们均摆手。”

“吴琛欢喜地归村,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得知自己杀父的事实,不堪重负,自杀而亡。”

“为什么是机缘巧合呢?”

“因为他的记忆根本没恢复。所以在谜题一中他把从前的自我称作‘他’。”

戚檐一边说,一边掏出采访名单圈了吴大,在一旁写上“受害者”。而后又在名单底下补了“戚檐”两字,拿笔画圈写注释“杀人犯”,这才开始抄写谜题一的原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