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其他代价吗？

“K12星会被联邦收回去吗？”

他怀疑地问。

元帅顿了顿，道：“暂时不会。”

几百年来，K12星的归属一直很混乱，元帅的太太太爷爷都是纯正的帝国居民，但是到他的外公就变成了联邦人，再到母亲这一辈，又被帝国强行征过去，最后到元帅这里时，终于算是稳定了下来，变成了联邦从属。

直到去年年底，又被联邦踢出了地图。

毕竟自己生长过的故土，元帅不想轻易放弃，但自从新任皇帝继位后，联邦和帝国的关系势同水火，对于这块交界地带的星球，新皇帝一直保持着‘敌动我动’的态度，更何况政.策反复，恐怕也会惹起许多非议。

等到有更合适的时机时，元帅打算把K12星收回来，建设成K星域的第一大港口，作为联邦和帝国的交接站，到时候经济贸易都会提高一大层。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虽然看起来和文郁没太大关系，但实际上是保障了他留在K12星生活的基本需求，再借机看看能不能把这个破败的星球盘起来，属实是双赢的局面。

文郁不假思索地道：“但是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我以我的身份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元帅缓缓道。

文郁发现，如同江隋州说的那样，在这件事上元帅确实是很好商量的，可以给他最大程度的自由。甚至，伊斯贝尔宫的蔬菜供应链文郁也能分一杯羹。

伊斯贝尔宫的职工规模虽然不算大，和奥利庄园的差不多，但这已经为了让元帅安静养病、清减过一批的数量，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隐形的利益，想必皇家蔬菜供应商的这个名号，就足够文郁在A1星拓宽市场了。

不得不说，文郁确实有被这些条件诱惑到，毕竟，这些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碍于种种原因，要过几年才能实现。而元帅这一举动，无疑是大大推进了他的进程，而且还是低风险高回报的增益buff。

但是，前提是他确实能治愈好元帅的疾病。

否则，再美好的未来都只是一场空谈。

文郁用力地眨了下眼睛，把自己从幻想中狠狠地拽出来，保持住了最后的理智，“我恐怕也要在跟您强调一遍，什么所谓治愈的能力，我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有除我之外的人对您做出的任何保证，都并非我的本意。”

这话说得很通俗，就是打了个免责声明：

治得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治不好也别怪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得去找和你吹牛逼的那群人。

这个说的就是程怀均和他儿子了。

“这样的事我经历太多了，放心，不会怪你。”元帅莞尔一笑，还有精神调侃道，“或许对你来说，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是件好事，起码还能保得住性命。”

他指的是安德鲁。

文郁：“……”

谢谢，太冷了，并不好笑。

短短二十分钟，他们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这些都是未定的，只是草草罗列出个方向，一切还要等元帅亲自前往K12星后，才能有定论。

是的，他打算亲自去一趟。

元帅没有隐瞒，程怀均知道后，脸上立刻露出了忧虑的表情，“路途遥远，就算有私人星船也难保途中不会出现意外，您体力不支，何不留在A1星好好休息呢？到时候我将那位小文先生带过来，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又何必元帅亲征，废这么大力气回K12星呢？

然而元帅还是很坚决。

“我总觉得，如果不亲自去一趟，恐怕不能安心。”

程怀均一听就知道，元帅还是放不下路易殿下，连打个电话都觉得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是声音相像的太多了，实际上，那只是那位文老板的表哥。

有些话程怀均不忍说出口，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路易已经不在了，当年阿尔弗列德重病，元帅刚被一枚louis子弹的爆炸波及到，倒在床上昏厥不醒，忽然传出来路易暴毙而亡的消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程怀均立刻安排人去查，后来拍到了贝丽缇半夜去狮子大街石碑祭奠的照片——

她戴着黑色帽子一身黑色长裙，胸前戴着一朵漂亮的白色花朵，在碑前默默站了良久，最后放下花就离去了。

不管与阿尔弗列德感情如何，路易都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当母亲的还能不知道他到底活没活着吗？

这么多年了，元帅一直把阿尔弗列德和外甥路易的意外归结在自己身上，他始终觉得，是当初自己一意孤行，将贝丽缇强行嫁到帝国，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

如果没有这场联姻，贝丽缇又怎么会勾结丈夫的弟弟，与他一起谋划夺取了皇位呢？

说到底，这是一场她对□□哥哥的报复罢了，只是可怜了路易，成为了父母矛盾的牺牲品。

程怀均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与画面，最后只汇聚成了浅浅的一道叹息。

……罢了。

程怀均知道元帅的脾气，不亲自走这一趟，他是绝不会死心的。

“您的这次出行，我会为您安排一切。”

程怀均低下头，额头贴在元帅的手背上，恭敬忠诚地道，“几十年来我都和您一起，这次，也让我陪着您吧。”

元帅轻轻闭上眼睛，很久后，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詹一尘在外奔走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吃，等到终于能坐下来休息喘口气、习惯性地摸出通讯器的时候，才发现手下的人发了一条短信，写着一个星海币账户，还有具体的支付时间和金额。

詹一尘愣了愣，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上午程瑜跟他短信说那个江老板手上戴了一枚戒指，说不定可以从这点着手，查出他的其他信息，当时他还在前往交通部调取监控录像的路上，就把这些短信转发给了下属，让她们去调查A1星所有的希尔德专柜，查查看都有哪些购买名单。

但三千个购买名额，就算筛下来可疑目标锁定在一千人里，也是大海捞针。最后他们是翻查了购买人员当时的摄像，最后偶然发现，在G3星的港口附近发现和詹一尘描述的人物画像很相像的，就这样意外地搜索了出来。

为了保险，江隋州第二天黑掉了G3星那一整条街当天的摄像数据，但是万万没想到，希尔德专柜他们每天都会把录像上传到云端，就是这半天的时间差，意外地保留了下来。而詹一尘手下在检索G3星希尔德的销售记录时，发现当天整条街摄像记录都消失了，才判定一定是有古怪，最后掘地三尺，找出了这条漏洞。

要换做是往常，江隋州肯定会连上传的端口都做一遍筛查，可惜前一天他收到一枚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蓝钻戒指，一时得意忘形，不小心让他们钻了空子。

詹一尘精神一振，立刻回到家登录内部网络，开始检索相关的信息，他发现用来注册账户的id卡上并不是文郁的真实信息，从名字到脸到id号都是假的，唯独芯片做的和真的一模一样。恐怕就算虹膜数据不同，这张id卡也会顺利刷过联邦境内的各大港口，詹一尘毫不怀疑。

这种技术，他只在某一个组织里见过。

流火。

他们之间果然有勾结。

他眯起眼睛，马上开始检索这个账户下所有的交易记录，但是奇怪的是，只有一月份到二月份中旬的转账和收款记录是全的，之后的就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

那个时期他还和文郁做过交易，只是账户并不是现在这个，而且他查过，流水很简单，应该只是小号。看来这两人还是挺有安全意识，文郁只在这一次支付时暴露了真实的星海币账户，这但是詹一尘估计，他登船的id卡恐怕又换了一次，而且船上的监控应该是查不到的。

“砰——！！”

他重重地锤了下桌面。

真是狡兔三窟啊。

让他想想……

说起来，他为什么会选择用星海币交易？

詹一尘忽然重新坐起来，快速地打开另一个软件页面，输入自己的账号后，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留下一道道变幻莫测的代码。

这是联邦虚拟支付防护系统，虽然是防火墙，但也意味着自己可以轻易撤去解锁的保护罩。五分钟后，他黑掉了账户，拿到了密钥，终于看到了被隐藏起来的记录。

三月，四月，五月。每个月都有大额的进账，有的是生菜，有的是白菜，还有一些辣椒酱。

这些金额在到手后又被转入了另外一个虚拟货币账户，即使对方的加密等级是S级，货币类型、账户号码、收.款人信息全部打码、无法破解，詹一尘也彻底明白了，文郁把挣到手的钱转到了克洛币账户里。

这是黑户们的常规操作了，防止假证失效、导致账户的钱提不出来，文郁的id卡只要不在联邦警察面前显摆来显摆去，正常使用是不会失效的，但他还是做了双重保险，选择把钱转到更安全更稳定的账户去。

但是据詹一尘所知，克洛币账号虽然有加密技术，但是普通的账号依旧是可以破解的。可惜他尝试了好几次，指头都快擦冒烟了，也没撬动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按理说，詹一尘的技术已经能攻破绝大多数账户了，只要不是顶级的黑客，都是可以轻松破解的。但是他怎么感觉，就算把这个账户交给网信安防部，也破解不开呢？

这种保密等级，已经是最高级、接近于绝密了吧？

文老板，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詹一尘还在纳闷着，但心里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十分钟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克洛币系统的唯一也是最高级别使用者，只有一个人。

他睁大双眼，意识到了什么，后背一阵冰凉。

·

文郁挂了电话，回头看，大米还泡在盆里，水变成腻子一样的白色，浑浊不清。他把水倒掉，把剩下的一小把蔬菜择好放起来，才出门。

江隋州不在家里。

文郁没有去水稻田，他感觉这会儿江隋州应该不大想见人，但是空间站说起来就这么大的地方，鸡棚、牧场都有人。他想了想，去了江隋州的‘办公楼’。

电梯已经停住了运营，文郁走楼梯爬了七层楼走上天台，刚推开门，就看到一片风中摇曳的衣角。

江隋州闭着眼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一根点燃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