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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燕燕 多木木多 19414 字 12小时前

赵书理:“你要先去见张公子吗?”

张公子带了不少商人来这里准备开工厂做生意,但他们很清楚苏纯钧现在急需支持,所以这些家伙就敢稳坐钓鱼台,等苏纯钧来求他们开工时狮子大张口。

这些商人太狡猾。

赵书理认为只能请张公子去跟这个商人说清楚。

赵书理:“他们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赵书理拍桌骂道。

堂堂国民政府被一群商人给拿捏住了,要了这个还要那个,哪有这样的道理!

赵书理跟那些商人打了几回交道气得七窍生烟。

赵书理:“拿枪顶着他们,看他们干不干!”

苏纯钧有另一个主意。

他说:“不,我们先去找日本人。”

赵书理:“找日本人?”

苏纯钧:“日本人也要开工厂。就那么大的地方,谁先开谁就能占住地盘,后面来的人开不了厂,就只能滚蛋。”

赵书理虽然骂那些商人,但比起日本人,他还是宁愿让中国商人来开厂,别的不说,好管啊。他能把中国商人抓进监狱,可他不能抓日本人。等政府需要用钱了,请中国商人坐一坐,捐个军费什么的很方便,但对日本人能这么干吗?不能。

赵书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的名声刚刚变好一点点。”

托了苏太太的福,苏先生上台没多久,一件坏事未做,全都是在慈善报道中露脸,不是捐赠善款八十万,就是捐衣箱,虽然被人斥为作戏,但总比被人骂无能强。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传也苏纯钧帮助日本人开工厂,那刚攒下来的好名声就全没了。

赵书理:“那些商人可没多少人心。到时他们盘算落空,在报纸上买文章骂你就完了。”

众口烁金,不可不防。

“再说,还要看一看张公子的面子。”

这些商人是跟着张公子一起来的,自古钱与军就分不开。张公子要靠这些商人掏钱养军,肯定会向着他们。

赵书理:“我们还是要靠着张公子才能跟日本人谈话,不能得罪张公子啊。”

苏纯钧:“只要找了日本人,他们就该着急了。”他叹气,“那些商人要不是有持无恐也不敢这么怠慢你我。本来他们就是来做生意赚钱的,现在倒变成了我求着他们做生意在我的地盘赚钱。”

赵书理一想起来就生气:“那些王八蛋,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处处要我给他们开绿灯,派头比我都大。”

苏纯钧:“打狗也要看主人。我给张公子面子,可没必要受这些人的闲气。这回我必定要让他们吃个大亏。”

赵书理被勾起新仇旧恨,也改了主意,说:“那就听你的!”

等赵书理推门出去,总觉得刚才那句“打狗也要看主人”听起来不对头,到底说的是商人们是张公子的狗,还是说他是苏纯钧的……呸!

赵书理骂骂咧咧的走了。

苏纯钧回家告诉苏太太想给铃木三郎递个消息,问她能不能告诉平田佳子。

祝玉燕:“可以是可以,但平田佳子这几天有点阴阳怪气的。我猜是在铃木三郎那里受了气。她要是存心拿捏,倒很有可能误了你的事。”

苏纯钧一听就知道平田佳子让苏太太受气了,笑着说:“那正好。误了事也是铃木三郎更生气,让那个平田佳子吃吃苦头,看她还敢不敢给我太太气受。”

祝玉燕翻了个白眼,笑了。

苏纯钧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被苏太太叫去拍照了,此时不免关心起来。

他问:“慈善基金会最近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

祝玉燕:“没啊。前段时间搞的动作挺多的,现在也可以放松放松了。”反正她已经把平田佳子钓上来了,她的外贸公司已经开了,只等平田家的船队把第一批走私的粮食送来,她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在夜市卖食物。

苏纯钧在公事上不能替太太尽心感到十分的愧疚,晚上便亲自替太太洗脚,服侍太太睡觉。

得他服侍,苏太太第二天睡到十点才起来。

起来后就给平田佳子打了个电话。

说起来,自从张公子搬到法租界后,那边断掉的电话线终于修好了。她也可以给祝女士他们打电话了。

祝女士顾忌着她刚新婚,什么事都不给她说,只说那边一切都好,一切都很顺利。但张妈说祝女士与代教授每天早出晚归,十分忙碌,两人时常关起门来写东西,感情一日比一日好。

张妈的心目中,一男一女总是关起门单独在一起就必定会感情好。

祝玉燕给平田佳子打电话说今天的约会只怕要推迟一下,她另有要事。

平田佳子很不痛快,她已经习惯了每天祝玉燕都去帮她办公司里的事。

她说:“燕姬有什么要事?”

祝玉燕便吱吱呜呜说不出来。

她越是推辞,平田佳子越是积极,本来还觉得就算放祝玉燕在家里休息也没关系,现在却觉得非要让她一起去外贸公司不可。

祝玉燕讲不出理由,就推搪道:“是我头有点痛……”

平田佳子被激的就讲:“我这就来看望燕姬。”

祝玉燕:“啊?不用不用!我只需要休息休息……”

平田佳子:“燕姬帮了我许多,你不舒服,我是一定要来看望的。”

平田佳子挂了电话就坐汽车赶到了祝家楼。

祝玉燕果然没有像以前一样穿得光鲜亮丽,她只穿了一件家常衣服,见到平田佳子亲自登门却说“等你走了以后,我就要立刻再躺回去”。

平田佳子怀疑是不是最近她一直使唤祝玉燕,现在她想反抗她?

她说:“我送燕姬回床上休息吧。”

祝玉燕:“什么?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然后就被平田佳子送到卧室,亲眼看着她躺到了床上。

祝玉燕再三道谢,十分感动平田佳子这么关心她。

她说:“我没有什么事。佳子,你真好。”

平田佳子:“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燕姬,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祝玉燕柔声说:“好。”

不知平田佳子受了什么刺激,自从她说要办外贸公司起,整个人就变得像一个暴君,说着最温柔客气的话,做着最强硬的事。

祝玉燕很希望外贸公司能尽快建立,见平田佳子干劲十足就忍不住插手,促进这个外贸公司向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大概是她给平田佳子灌的迷汤太多,平田佳子越来越有向日本武士的方向发展了,不成功就刨腹,用必死的决心去做事就不会不成功。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平田佳子现在一心一意要搞外贸公司,事事亲历亲为。坏处就是她把战场扩大了,为了从平田家的走私中分一杯羹给她的外贸公司,她已经给她二嫂发了无数封电报,似乎打算支持她二嫂鼓动她二哥把平田家老大给干掉,换老二上位。

原因仅仅是她大哥不肯把走私路线分她一支。

祝玉燕给她出的主意是从平田家走私回来的粮食中买货。而平田佳子不知从哪里取得真经,直接伸手管平田家要一支走私线,听她的意思是直接要一支船队做为她的嫁妆让她带到铃木家。

平田家脑子进水啊给出嫁女一支走私船队,这都是一个家族最核心的力量,连平田家次子都不可能染指,全都要归家主一脉代代相传的。

平田家老大当然不可能答应,哪怕平田佳子嫁的是铃木三郎。她就是嫁铃木家长男,未来的铃木家主都不可能。何况老三。

所以平田老大痛快的把平田佳子给回绝了,还让人骂了她一顿。

平田佳子脑子一热,觉得这个不给她走私钱的大哥太过分,开始撬平田家的墙角,支持次子也就是二哥去抢大哥的椅子。

祝玉燕觉得平田佳子脑子里的水不是她一个人灌的,铃木三郎肯定也有份!

祝玉燕温柔的对平田佳子说:“佳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平田佳子:“什么事?我们是朋友,我当然会帮你。”

祝玉燕唉声叹气,发愁的说:“苏老师说这件事很难办,他需要铃木先生的帮助。”

平田佳子:“铃木先生很忙的。”

祝玉燕:“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

平田佳子:“我当然是你的朋友。但是,铃木先生对我来说更重要。”

祝玉燕:“佳子,你就帮帮我吧。我不能让苏老师失望,他会生气的。”

平田佳子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朋友燕姬不受丈夫喜爱的设定,她很同情。

“燕姬,你说一说是什么事。”

祝玉燕:“因为很多商人想开工厂,但苏老师记得铃木先生也想开工厂,他希望能把这个消息先给铃木先生。”

平田佳子:“我记下了。燕姬,等铃木先生有空时,我会转告他的。”

第336章 一更

祝玉燕安心等了三天,发现平田佳子果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铃木三郎就去向苏老师表功了。

她也不知道平田佳子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既然是敌人,利用起来就更加顺理成章,也不必有什么愧疚了。

赵书理的小情人也已经受命与许多商人的太太、姨娘、外室、侄女……逛街说话,把关于工厂的消息放了出去。

商界震动。

连百乐门的舞小姐都涨价了,因为最近实在有太多的人在百乐门谈生意聊天,舞小姐们都要不够用了。

谁都知道在这座城里做生意赚钱。

跟着张公子一起来的商人们自认是有靠山的,不必怕日本人,也不必怕政府,他们现在拿架子无非是想从政府那里多挖些好处来。

但苏纯钧放出风声说其实现在城里的商人有些多,但可以开工厂的地方却没有那么多,只能先到先得。

赵书理的新太太就“暗示”跟她要好的那些商人赶紧给她送钱,她来帮他们给赵先生和苏先生讲一讲,让他们能越过其他人先去占位子。

就在这个消息传出去没两天,苏纯钧就命人将郊区的一大片地给封了,拉了封条,还立了告示,说这里以后要当垃圾厂用。

这不是瞎扯蛋吗!

垃圾往海里扔不就行了吗?以前的垃圾厂又不是装不下了,现在都在说建新工厂,什么垃圾厂,肯定是有人走通了苏先生的路子,这是提前定下的地,准备建新工厂的!

苏纯钧从苏太太那里学了不少手段,又命人把郊区的另一块荒地给封上了。

接连封了两块地,商人们敏感的神经都快要受不了了,赶紧找赵书理疏通疏通。

赵书理要拿架子,趁机占了一幢商人送来的房子,退了租的小洋楼,让姨太太住进去,他也从祝家楼搬出去,不再仰人鼻息,过寄人蓠下的生活了。

苏纯钧就趁着吃早餐的机会给他送行,在桌上端着一杯牛奶哀声叹气:“就以此杯预祝赵大哥离开以后家宅宁和,一切顺利,早生贵子……”

赵书理赶紧放下筷子求饶:“苏先生就饶了我吧。”

苏纯钧:“唉,你为什么要搬走呢?难道我们夫妇二人对你不好吗?”

苏太太在一旁笑。

赵书理:“好,苏先生比我亲爹对我都好,凌晨十二点还记得来敲门给我布置明天的工作任务。苏先生,你也行行好,我又不是卖给你家的长工,我好歹也是个政府雇员。苏太太,你说是不是?”

苏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书理又摆手说:“算了,苏太太还是免开尊口。我问其他人。”他转头问陈司机。

现在陈司机常常住下来,早上一起吃早饭。

赵书理:“小陈,你说谁会愿意跟上司住在一起?那不是连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陈司机就发笑,拿肉包子塞住嘴,摆手摇头,示意不能答话。

赵书理指着陈司机说:“看看,这都是迫于你的淫威不敢张口的苦命人啊!反正我是要走的,才不要在办公室看你的脸,回到家还是要看你的脸。我那新包的姨娘一周要花我两百块钱,可我这一个月只跟她通了两个电话,这样做生意是要亏本的。”

苏纯钧用牛奶跟赵书理碰了一下杯,说:“那好吧,我也只好忍痛放你离去了。”

赵书理就夸他:“苏先生真是仁人善士,宽容大量。”

这是报纸上讽刺苏纯钧的新话柄。

苏纯钧刚上台时,各家报纸摸不清他的套路,都缄口默言,不敢轻易开口说他的是非。

现在过了一个多月,报社和编辑们也发现这位苏先生好像是没什么靠山的!便文思如涌,给苏先生编了许多故事。

苏先生与苏太太的爱情故事当然是占了极大的篇辐的。但在这篇爱情故事的后半段,苏先生俨然成了民国陈世美,当代薛仁贵,贫穷时吃着祝家的饭,穿着祝家的衣,才娶了祝小姐,占了祝家楼,当了大官,就在外面寻觅青春少女,置家中的黄脸婆苏太太不顾,可怜苏太太闺阁弱质,哪里敌得过苏先生的狼子野心。

苏先生看到这篇报道后便公报私仇,命令警察去检查这间报社有没有危险活动。

后来的报社都发现苏先生瑕疵必报,不再揭苏先生靠着妻家的旧事,改而说起苏先生借“假慈善”来扬名的故事。

苏先生扶着“惠捐八十万”的招牌拍照片的事还在旧日,今日就被人揭出这八十万早就进了苏先生的腰包。

还有那个捐衣箱,也被揭出全城只有这一个捐衣箱,而且全靠百姓捐衣,苏先生收下的那八十万只怕连一根毛都没花出去。

这样的污水泼在身上,苏先生也无法辩驳。苏太太也苦于平田家的走私船还没回来,她也不能替苏先生洗清,只好任由苏先生的名声一路下滑。

苏先生的第三项罪状就是给警察们发薪水,手中握上了一支武装力量,这让他的形象更加张牙舞爪。

赵书理劝苏先生:“当官哪有不挨骂的?他们骂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不必放在心上。”

苏先生无奈,只得撑大肚皮做宰相。

赵书理搬走后,苏纯钧就只能在办公室见到他了,其余全是耳语,到处都有人说赵先生在外敛财,与商人勾结一起开工厂,赚得盆满钵满。

苏纯钧看赵先生也是日渐红光满面,问他到底是钱催的还是姨太太催的,赵先生怒骂道:“你当我是地里的苗吗?还什么催的。”

苏纯钧:“口误,口误。”

赵先生:“什么口误,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人啊,我看明白了,坏得很。”

苏纯钧自入官场以来都是做小伏低,有朝一日终于当了这当家大丫鬟,就渐渐抖起来了,有了以前苏剑的威风,口舌一日比一日刁钻。

赵书理深受其苦,对陈司机说:“别看他对着咱们这么厉害,对着苏太太还不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陈司机就笑得喷了茶。

两人自从住在了祝家楼,亲眼看到苏先生一遇见苏太太就如春风化雨,望着苏太太的脸说话,不自觉的带着笑,还总找机会去摸苏太太的小手。

赵书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偷人家的太太。”

陈司机觉得赵先生的口舌也不输给苏先生,明明是一样的刁钻古怪。

铃木三郎近日来一直在忙日军的军需品的事。日军带着这么多商人到中国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赚钱,更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养军队,是要指望他们出力的。

铃木三郎被山本先生叫去亲自盯着军粮罐头军衣军鞋军帽的事,一直忙到这一批交足了货,才功成身退,回家休息。

他才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泡个热水澡就听说了中国商人在争抢土地办工厂的事。

铃木三郎立刻大怒,“备车,给我约苏先生。”

苏纯钧接到铃木先生的邀请,赶去日租界的小饭馆喝酒。

酒未温,菜未齐,铃木三郎就质问苏先生是不是忘了他们的约定。

铃木三郎:“我讲好要给苏先生准备的粮食已经装上了火车,它们现在就在火车站,苏先生任何时间都可以把它们取走。我对苏先生这么好,苏先生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坏呢?”

苏先生也很生气,质问道:“我要见铃木先生一面难如登天。要不是今日铃木先生说,我怎么知道火车站里就有粮食呢?”

铃木三郎给苏先生倒了一杯酒,说:“并非是我失言。而是我前段时间有公事,来不及与苏先生细述就先离开了。苏先生应该更相信我。”

苏先生:“那我现在就命人去拉粮食行不行?”

铃木三郎沉吟片刻,说:“当然。”

苏纯钧就把陈司机叫进来,让他回去送信,立刻拿着铃木家的信物去火车站拉粮食。

陈司机走后,苏纯钧才说:“我是很看重与三郎的友谊的。关于工厂的事,其实我早就通过太太告知了您的人。”

铃木三郎当然不相信平田佳子会骗他,他说:“我回去会立刻调查,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纯钧点点头,一点也不心虚。

两人吃饭喝酒,又叫了艺伎来弹唱助兴。

陈司机来去匆匆,这边粮食安稳入库,那边赶紧就来报信。

苏纯钧得知这个消息,这几个月都摸不着地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他面上和煦,敬铃木三郎:“我希望能永远保持与三郎的友谊。”

铃木三郎也希望保持与苏纯钧的友谊呀,他深沉的看着苏纯钧:“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诚意。苏先生的诚意在哪里呢?”

苏纯钧笑着说:“我早就替三郎预留好了适合建工厂的地方,那里没有居民,附近的村庄也早就成空村了,三郎可以在那里建你的工厂,在城中招人,交通也是很方便的。”

铃木三郎这才熄了火,与苏纯钧两人共饮一杯酒后,一起离开了酒馆。

苏纯钧赶不及回家,而是立刻赶到了粮食仓库。他生怕这些粮食前脚入库,后脚就被人偷走。

怎么才能又快又好的把这批粮食发到百姓手中呢?

苏纯钧站在仓库前沉思良久,回家去寻苏太太。

苏纯钧:“你来发粮。别人我都信不过,你来把这批粮食发给百姓。”

祝玉燕听说有千吨粮食急待她去发放,立刻觉也不睡了,爬起来就拟广告辞,赶在第二天报纸发行前,大手笔的给全城所有的报纸都买了一份广告。

早晨,行人打着哈欠,睡眼迷蒙的走在街上,远远的听到报童在大声喊。

“好消息!好消息!慈善基金会用八十万善款购得一批美国玉米和美国土豆……”

苏太太的慈善基金会再次大放异彩。

第337章 二更

祝玉燕给粮食都罩上了一批美国的光环,仿佛套上了金钟罩,不惧日本人的枪炮弹药了。

得益于那一个天天塞衣服的捐衣箱子,虽然在报纸上被人骂,牵连得苏先生也挨骂,但黑红也是红,现今社会没有听过捐衣箱和苏太太的慈善基金会的人就太少了。

这一回借着美国玉米的东风,苏太太的慈善基金会更是红透了半边天。

连登三天美国玉米的广告后,紧接着就是苏太太的新招数。

苏先生再次扶着一张桌子给记者们拍照片,他露着八颗大白牙的照片在各大报纸上都留下了印迹。

这张桌子就是用来发放食物的。

苏太太再次请苏先生捉刀,写了一篇感人致深的文章。

大概意思是讲这个世界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吃不饱饭,想到这个就让人夜不能寐。但在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浪费了的食物,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将家中不吃的食物放在这张桌子上,让需要的人自行取用。

通篇没有提那八十万买来的美国玉米在哪里。

报纸一看,以为又是一场做秀,一场惊天大骗局!兴奋的笔杆子都在发抖,天天在报纸上议论这个美国玉米,让城里的乞丐都听说了美国玉米的故事。

一共吵了十天,连政府门前和祝家楼前都围满记者后,祝玉燕才出来说美国玉米刚刚到码头,已经运抵仓库,但关于定价的问题他们正在商量,虽然是由善款买来的,但善款是一次性的,人的肚子不是一次性的,不是说吃完这一次的美国玉米以后都不必吃了,所以这些美国玉米誓必不能白白发给大家食用,会收取一点点费用来继续充盈基金会的账户,请大家再耐心等待几日。

苏太太的这番话见诸报端,报纸更加疯狂,都以为这必是推托之辞!美国玉米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必定是谎言。

有手眼通天的记者查到码头近日根本没有什么美国船靠岸,他们采访了水手,水手嘲笑他们说美国老板们哪会管中国穷人吃没吃饭,他们有玉米就是烂在地里也不会给中国人吃。

报纸上群魔乱舞,将美国玉米给炒得人尽皆知。

可百姓们不管这些,他们都盼着是真有美国玉米。他们提着粮袋去粮店,可粮店说并没有什么美国玉米啊。

粮店自有屯粮,卖的都是天价。老百姓都买不起。粮店嘲笑说既然是慈善玉米,那自然去找慈善人拿,粮店可不是搞慈善的。

街面上燥动起来。

苏纯钧知道祝玉燕这是在炒作美国玉米的概念,为的就是要人人都知道慈善基金会在发粮食。这是一场由报社发动的盛大的反向宣传活动。

但他却很担心祝玉燕的安全,怕她被燥动的人群给误伤了,要她出入都坐汽车,还把陈司机留给她用。

祝玉燕等到这锅水都快烧干了,才出来说已经做好准备了,就在捐衣箱那里,每人限量购买,一袋一块钱。

硕大的字体写清了时间与地点,广告又是全城刷屏。

报社为了揭穿慈善基金会的真面目已经炒作了半个月,不必他们再跟着敲鼓,百姓们就都知道了。

一块钱一袋?

真的假的?

现在这钱已经非常不值钱了。

苏纯钧的印钞机开了一个月,街上的钞票立刻贬值了十倍,以前一块钱能买到的东西,现在十块钱都买不到了。

当日,各路报社记者云集,将捐衣箱这里围得里外三层。

祝玉燕下车的时候还看到里面有黄毛白皮的外国记者。

苏纯钧也到了,他还调来了一支警察队伍维持秩序。看到这里全是记者和采访车,他先让警察开出一条路,让外面排队的老百姓进来。

老百姓们哪怕都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但都怀抱着微小的希望,想着万一、有可能、或许……会有粮食呢?就是要骗人,可能也会先给上一两百袋。

所以仍是来了许多提着家里的粮袋,抱着粮瓮的百姓。

他们站在记者圈外,向那个捐衣箱张望。

一个月过去,风吹雨浸的捐衣箱已经不复当日的光鲜,漆面都有些剥落,显得陈旧。

这回来的人中有不少都从捐衣箱中拿过衣服,还有听差和婆子混在里面发言。

“那个箱子里真的有衣服,我身上这件就是在里面拿的。”听差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

围观的人说:“呀,这衣服真好!没补丁!”

“我给我全家都拿了衣服!”婆子说,“我小孙子现在穿的就是从那里面拿的。”

周围人看她不像挨过饿的样子,说:“你家条件好,看你这吃的脸都是白的。”

婆子干笑,搓着脸说:“我这是生了病,肿的,肿的。”

说话议论的人多了,就有真拿过衣服的发言了。

“衣服是有,就是少。要赶着时间来,来晚了就拿不到了。”

“真有衣服,每天都有,但不多啊,就几件,拿了就没了。”

城里什么慈善组织都有,美国的英国的,洋大人的中国大人的。大多数人都是听过,但自己没遇上过。自己家里人生病了、饿肚子了,也没遇到慈善人来帮他们啊,久而久之就不信了。

现在看着眼前这阵仗,其实还是不信的多。

苦日子过久了,早就不信天上会掉馅饼了,也不相信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们只是想来看一看,撞一撞,万一就撞上大运了呢。

警察们过来驱赶百姓,让他们排队。

一些百姓如看到了天敌,吓得抱头而窜。一些来不及跑的被抓过去排队了。

记者们都看着呢,等着拍苏先生的出丑照呢。

要是到时没人去领粮食不就糟糕了吗!

警察们还没有去维持秩序,先接到命令去赶百姓来领美国玉米。

于是,一群警察如恶虎下山,向着百姓们冲去。

苏先生和苏太太站在高台上无所事事,记者们倒是很愿意上前提一两个问题,但苏先生带来的警察凶巴巴的,把时代先锋的记者们全都挡在外面,不许他们向苏先生和苏太太提问。

苏先生看太阳晒到苏太太了,亲自举伞给苏太太遮阳。

苏太太拿手帕捂住嘴巴,笑着说:“你想让记者们写你爱妻如命吗?”

苏先生:“我本来就爱妻如命,不用他们写。”

终于,第一批被安排好让苏先生和苏太太发美国玉米给记者拍照的百姓被驱赶过来了。

百姓们紧张兮兮的排成一条队伍,缩手缩脚,不像来买粮食,倒像是来给地主老爷交租子。

苏先生笑眯眯的说:“过来,过来,一块钱一袋。”

排第一位的那个人盯着苏先生发抖,从手芯里扔出来一个被攥得湿淋淋的一块袁大头。

报纸上说一块钱,百姓们有自己的智慧,觉得不会是指不值钱的纸币,所以这个人带的是袁大头。

苏纯钧收下这枚钱,让他把粮袋撑好,苏先生亲手用瓢一瓢瓢往里装玉米,是颗颗饱满的干米玉,颜色新黄,一看就是去年刚收下来的。

这个人的呼吸立刻不稳了,抓着粮袋的两只手都在发抖。

他身后的人全都踮着脚往这里看,队伍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前挤。

“真的是粮食!”

“是真的!”

“没有骗人啊!”

满满的一袋玉米,苏纯钧把袋口用麻绳扎紧,这个人抱着这一袋玉米手足无措,给苏纯钧鞠了一躬才调头冲出人群,半刻也不停的跑了。

排在后面的人再也不必警察驱赶了,全都迫不及待的把口袋伸到苏纯钧面前。

近年来总在案前劳形,不及在学校里劳动得多的苏纯钧今时今日却暴发了劳动的热情。

他不管百姓拿来的是纸币还是袁大头,钱是真的还是假的,是零票还是整票,他数都不数,看也不看,只顾低头往伸到面前来的口袋、陶瓮、木盆、铁盆中装粮食,统统装满。

他的额前满是汗,西装外套早早的脱下来了,衬衣袖子高高挽起,领带掖在了胸前口袋里,他的身上都是灰。

从白天到黄昏,不知让多少人的家庭今晚可以煮一锅玉米吃,苏先生的胳膊是彻底抬不起来了。

苏太太接受了几个记者的采访,大夸特夸苏先生爱国爱民。但第二天的报纸上全都是“美国玉米拯救中国百姓”,苏先生的大名一次也没有提及。

苏先生并不在乎,苏先生今天还想去发玉米。他觉得这比坐办公室更有意义。

赵书理赶来祝家楼催苏先生去上班,说:“你昨天不在,工作全是我一个人做的。”又嘲笑苏先生四体不勤,昨天才劳动了一天,今天两只胳膊就抬不起来了。

苏纯钧:“只有这一个点发玉米,总要多做几天,发完这个地点再去其他地点发。”

这是一个最笨的方法,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可信的人手。

虽然这样花费的时间多,但对百姓和慈善基金会来说都是好事。慈善基金会要是可以坚持不懈的发上一个月玉米,日后它再做什么事,不用报纸替它造势,百姓自然而然就会相信了。

赵书理:“那就让我去吧。你昨天出了那么多风头,今日也让我出出风头。我可不像你,我八岁就开始练武了,十四岁就参军了。”

苏纯钧反驳他:“不对啊,我记得你是监军,是文官啊。”

赵书理:“那我也比你强,好歹我是骑过马拿过刀的,你只拿过笔。”

赵书理倒没有说假话,确实比苏先生坚持的时间长,他坚持了四天才胳膊抬不起来,请跌打师傅来看,说要休息三个月。

于是剩下的时间只能由苏太太去发粮。

苏先生长吁短叹,赵书理也觉得苏太太估计半天都坚持不下来,认为这个工作太辛苦。

但是,苏太太让百姓们自己拿瓢装粮,她只管收钱说一声“请”。

赵书理:“……”

苏纯钧:“还是燕燕厉害。”

苏太太在捐衣箱处发够一周粮,跟着去城北,再然后去城南,再再然后东南西北中,整个城里转了一大圈,前后两个月零十天,共发粮九百六十吨。

活人无数。

第338章 吃糖吧(催泪)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苍蝇、老鼠、蚊子、蟑螂成了近日的问题。

以前祝玉燕从来没有关注过。并不是说她不知道这些害虫的存在,而是不知道这些害虫还会堂而皇之占据苏纯钧公务文件的一部分。

自从发完粮之后,祝玉燕的大名在城中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以前都是她去坑别人,现在也轮到别人给她发一封感谢信,然后请她捐钱捐药了。

现在并没有十分有效的防鼠防虫药,祝玉燕才知道原来百姓们一直是用砒霜来除鼠杀虫,一药百用。

除鼠,就是拿米饭团子混了砒霜放在老鼠洞里,老鼠吃了就死了。

当然,小孩子误食也会死。而这样的惨事每年都有,多的报纸都不屑去一一报道。

除蚊除蝇,也是砒霜,混在水中,洒进附近的水塘啊、小河里,河边会立一个杆子挂一只死老鼠,或者就干脆只立个杆,表示这河里才投过毒,等水自然流动,稀释了毒,人畜自然就可以继续使用这里的水了。

同样的,也是每年都有数之不尽的人畜误用这样投过毒的水。

牛、驴、马、鸡、羊等饮水毒死已经很惨了,更惨的是有人不知道这水才投过毒来杀虫,汲水回家煮饭,结果一家人吃了毒水饭后上吐下泻,大病一场。或是水中毒死了鱼,有人捡鱼回家做着吃,也是上吐下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投进水里的□□很少毒死人。

除蟑的用的也是砒霜,除臭虫用的也是砒霜。更有偶发奇想的人,身上生了虫痒痒,拿砒霜去涂,最后自己毒死自己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德国、美国、英国都有了专杀害虫的除虫药,但价格高昂,所知者甚少。一般百姓仍是沿用老办法,买砒霜除虫除鼠。

在生活环境极差的地区,蚊蝇鼠传播的疾病极多,最容易受害的就是小孩子。不是说老人就不受害,而是因为老人一般活不到变老的岁数就已经去世了。在那些地方,唯一的弱者就是小孩子。

苏纯钧的案头是卫生局递上来的请示,说现在已经到了该杀鼠杀蝇的季节了,不杀鼠杀蝇会滋生许多疾病,而穷人生了病去看医生的很少,也没有钱买药,基本都直接病死了,而病死的人得不到及时的收葬就会传播更多疾病,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综上,请苏先生同意他们对全市进行一些必要的除鼠除虫的工作。

这么一看是不是特别有公心?

但事实上卫生局是来要钱的。

卫生局平时并不受重视,跟其他几个局比起来就像是小可怜一样。不过卫生局的全称是卫生防疫,重点在防疫。在清朝时就有专门的防疫部门,那时人们就意识到脏污的环境和蝇蚊鼠等动物会传播疾病和疫病,必须按时有效的杀灭除害。

城市是大量人口群聚的场所,是无法依靠自然的自净自洁功能来保持卫生的,必须要有专门的部门和机构处理安排卫生防疫。

卫生局便应此而生。

以前卫生局需要挨家挨户发放毒鼠药,毒鼠丸,还会定期清理垃堆和下水道。

但后来就沦为了收卫生费的人。

祝玉燕还记得以前祝家楼的卫生费是每个月十八块。张妈骂了很久,说他们是白收钱不干活。

张妈:“以前还会发发药丸,现在药都要我们自己去买,他们就只管收钱。”

现在看来,卫生局还是有买药的这一任务的。就是不知是不是要钱的借口。

苏纯钧把卫生局的报告扔到一边,说:“让我相信他们会买药去发给百姓不如相信日本人都是大善人。这都是看到警察局得了拨款来找我敲钟要钱的。我一分也不会给他们。”

赵书理说:“并没有一分也不给啊。印钞机每天工作,这个月的薪水可是发下去了,还涨了呢。”

物资涨价,薪水也跟着涨。但再怎么涨也没有东西买,外面一盒火柴都要涨到十块钱了,烟更是抽不起了。现在卖烟的摊子都收了不做了,早上卖烟赚一百块,到晚上一盘账发现还倒赔了五百,你说气人不气人?

祝玉燕也接到了小学、慈善学校、慈济院、老人院等地向她求捐的感谢信,希望她可以捐助一批除虫的西药,据说现在慈济院和老人院里的孩子和老人晚上都和老鼠蟑螂睡在一起,屋里餐桌上全是苍蝇,孩子身上全是被蚊子和臭虫咬的大包。

为了向她求捐,写信的人把情况写得非常惨,读来触目惊心。

晚上回家,祝玉燕把信给苏纯钧看。

苏纯钧看了也叹气:“唉,哪里都过不下去了。这些地方没有收入来源,比普通百姓更惨。”

普通百姓一家一户至少亲人们都在一起,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所以不算惨到底。

他说:“小学有不少丢了孩子过去的。”

现在的小学每日走读的只是少数,大部分还是以寄宿学校为主。因为这样挣钱多啊。

但那是以前。现在粮食紧俏,道路不通,出城不易,家家户户都要过不下去,小学揽着一群孩子,更要过不下去了。

百上加斤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父母索性就不来接孩子,将孩子遗弃在了学校。

有的孩子家住乡下,每次回家都要家人来接,每次来学校都是先坐汽车再坐马车,辗转不易。让他们讲清自己家在哪里,哪个村子,他们都说不清楚。

有的学校心狠一点,把孩子赶到街上。有的学校心软一点,就将孩子留下来,全校节衣缩食的过日子。

但可以支撑一时,却支撑不了一世。

从去年到今年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月,这些学校只怕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慈善小学则是专收穷人家的孩子,普通小学尚且被丢孩子,慈善小学里的孩子只会更多。慈善小学全靠捐助过日子,他们只会比普通小学更早撑不下去。

慈济院是收养孤儿、残疾和无家可归的妇女的地方。老人院则是收治无家可归的老人,给他们送终的地方,也有家贫不想奉养老人,将年迈的父母背到老人院一丢了之。

总之,这些全都是急需帮助的人。

祝玉燕接了信以后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苏纯钧发觉后安慰她:“一人难救天下,不要太苛责自己了。做你能做的就好。”

祝玉燕惨笑,说:“不,这其实是救生船难题。我是应该救更多的人,看到的都救,还是救存活可能更大的人呢?”

以前她想的是尽量救助这座城里的普通百姓,帮助他们撑下去,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说不定其中就有人能有一线生机,能活下去,活到最后。

其实她在这时就已经做了选择。她选的是更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但现在更悲惨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了,她要是不帮助他们,那他们下一刻可能就会死。但她要是帮了他们,钱花在这些人身上了,那可能就没有办法买到粮食应对下一拨的饥荒。

到底是让健康的人吃饱来活得更久,还是给久病的人送药,来救他一命呢?

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祝玉燕还是去了这些地方,她走遍了向她求助的小学、慈济院和老人院,发现情况比信中写的更糟。

慈济院的人说:“每一天都有孩子死去,我们来不及埋了他们,甚至出不起钱请卫生局的运尸车来一趟,火化费我们也出不起。现在我们只能把孩子的尸体抱到垃圾厂,埋在垃圾里。我们也来不及清洁床单,所有的孩子现在都是两三个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有时他们甚至不得不跟已经死了的小伙伴一起待上几天。”

慈济院里的气味非常污浊难闻,是一种多种臭味混合起来的恶臭。

孩子都不太大,很多婴儿,也有很多三四岁,四五岁的孩子,他们都躲在角落里,或是坐在地上,目光中有一点天真,也有一点木然。

慈济院的人说:“我们什么都需要。钱、粮食、衣服、药,什么都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捐赠了。”

祝玉燕双目通红,又无比平静的说:“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们太多东西。”

慈济院的人看起来不是特别失望,他也很平静。

祝玉燕:“我大概只能给你们一些土豆。”

那人松了一大口气,还轻快的开起了玩笑,就像身上的重担一下子去了一大半:“是美国土豆吗?”

祝玉燕也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它们是哪里来的。能吃就行。”

那人重重的点头:“能吃就行。”

祝玉燕:“药物现在完全找不到途径。我没有这方面的门路,也不认识医院。我能找到一些布料,你们可以把它们裁成衣服或床单。”

那人:“谢谢,你已经帮了很多了。谢谢,衷心的谢谢你。”

最后,祝玉燕送去了土豆,讲明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他们送。还有平田家的布料,被她从慈善夜市上直接拉走。

还有五十五箱水果糖。

这是跟着张大少来的商人开的第一家工厂。

出人意料的,竟然是制糖厂。

祝玉燕当即以慈善基金会的名义上门,要了捐助,转手就送给了慈济院和小学。

没有药的时候,吃颗糖吧。

第339章 “好朋友”

中国商人的制糖厂先开了业,铃木三郎的工厂还没有建,但这实在怪不着苏纯钧。铃木三郎在得知中国商人的工厂已经开始产糖之后,气得把平田佳子骂了一顿。

平田佳子已经正式改名为铃木佳子了。她在上周嫁给了铃木三郎。

因为是纯和式的婚礼,所请客人全都是商会的人,一个中国人都没请。

她早上四点就要去厨房亲手给铃木三郎做早饭,晚上要等铃木三郎回来以后,服侍他用完夜宵洗过澡,她再去给他洗衣服,然后才能去睡觉。

这样繁重的主妇生活让她很久都没能像以前那样出门了。

但其实她是很愿意做铃木三郎的妻子的,做一个只在后宅等着他,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的贤惠的妻子是她的梦想,这也是日本女人千百年来一直过的生活,它安祥而平静,小小的家像是一个安全的城堡,让她永远不必担心外面的风吹雨打。

她甚至还交上了关于她刚刚创建的外贸公司,每日只是服侍铃木三郎。

可是今天晚上,铃木三郎掀翻了她送上来的晚餐,把她大骂了一顿,气呼呼的走了。

佳子吓得浑身发抖,她一边哭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焦急该如何挽回丈夫的心。

但在温暖的夜晚,铃木三郎在两人亲呢过后,让她明天去拜访祝玉燕。

铃木三郎:“你不能忽视与燕姬的友谊。”

但燕姬并不得丈夫的喜欢,而她更得三郎的喜欢不是吗?

佳子不太甘愿,说:“三郎,燕姬的丈夫并不喜欢她,我觉得找她是没有什么用的,她并没有影响苏先生的能力。”

铃木三郎推开她,气愤的说:“你不要因为嫉妒而耽误我的事。不管燕姬与苏纯钧的关系如何,她都是他的妻子,而且我认为苏纯钧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不在乎燕姬。”

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只有男人最清楚。

铃木三郎半点也不相信佳子嘴里的话,认为她只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和胜负欲才想贬低祝玉燕。假如苏纯钧并不在乎祝玉燕,他就不会把那一千吨粮食给她的慈善基金会。易地而处,他就绝不会把他的工厂交给佳子。

佳子只能含恨答应下来。

第二天,佳子来见祝玉燕时把姿态摆得很低,还郑重道歉说是之前因为婚礼的事怠慢了她。

“燕姬,真是对不起。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佳子说。

祝玉燕当然要保持和佳子的友谊,她又不是因为喜欢佳子才跟她做朋友的。她立刻就迎上去,亲热的抓住她的手说:“佳子,恭喜你,谢谢你来看我,我好高兴啊!”

祝玉燕很清楚怎么刺激佳子,哪怕她现在从平田变成了铃木,她也还是那个女人。

其实佳子不明白,男人对待你的态度不会因为你变成了他的妻子而有丝毫改变。铃木三郎以前是怎么对佳子的,现在他们结婚之后,他还是会继续那么对她。

佳子以为结婚就等于她得到了铃木三郎的爱情和他的心,那是大错特错了。

祝玉燕拿出了这段时间苏纯钧在报纸上的大照片,一张张拿出来给佳子看,得意的说:“这都是我的功劳!我帮苏老师出了名,他现在是人人皆知的大善人。我做了这么多,苏老师现在对我越来越好了。”

佳子虽然认为日本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照顾好男人的需要,但她也不会说在报纸上登大照片,被报纸报道善行不是一件好事。这是大大的好事。难怪苏先生现在对燕姬变好了。

一想到这都是燕姬做的就让她生气!

这下三郎一定认为燕姬比她强了。

祝玉燕:“佳子,你的外贸公司怎么样了?船队回来了吗?我还说要找你买东西呢。”

佳子已经把公司给铃木三郎了,她认为女人结婚后就应该把一切都交给丈夫,女人不应该拥有财产,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丈夫的,当然包括她的财产。

她这么说,祝玉燕的看法完全不同,她惊讶的说:“你把你的公司给你的丈夫不是等于让他多干活吗?”

佳子:“公司有下属,是下属在干活。”

祝玉燕:“那他也要操心的啊。天啊,这下铃木先生一定会更辛苦的。”

祝玉燕给自己表功:“我都是把什么都做好了,只让苏老师去拍个照片就行。一切的功劳都给他,荣誉都给他,我什么都不要。”

佳子从祝家回去后气得七窍生烟。但祝玉燕说的都不是假话。佳子从日本商会的人那里得知,祝玉燕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带着慈善基金会的人走遍全城发粮食,苏先生只是第一天去了,后面都没有再出现过。

但报纸上只有苏先生的名字和照片,没有祝玉燕的只字片语。

燕姬总是……总是……

铃木佳子一直想当一个比所有人都优秀的太太。

她长得貌美,家世良好,嫁了一个优秀的丈夫,只要再生一个优秀的儿子,让她的家庭永远都是这么幸福美满,那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在她日本的朋友中,她确实一直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就是丈夫,铃木三郎虽然被家族半放弃了,但他在中国仍然可以做出一番事业。

佳子一直都很自信,她没有选错男人。她的眼光是准的,铃木三郎最后一定能获得成功的。她也会跟着扬眉吐气。

她也不觉得中国女人就比她更优秀,更能得到丈夫的欢心。

在听说燕姬的事之前,她就很想见一见这个中国女人,跟她比较一番,看一看到底是谁更优秀。

燕姬的丈夫不如她的丈夫,燕姬和丈夫的感情也不如她和三郎的感情好。

她应该也比燕姬优秀的!

可是三郎为什么一直在夸燕姬呢?那个中国女人就那么好吗?

铃木佳子回了家以后,马上去翻以前公司的资料,打电话给属下,才得知铃木三郎虽然得了她送的这个公司,但根本没管过。他最近一直在忙的都是工厂的事,他要从美国进口钢铁,运到中国来加工制造,再卖回美国去。为了躲开美国的税收,他还跟一个美国人合伙,开了一个美国公司,由那个美国公司购入钢铁,送上船给他,再由他这边制造好罐头盒之后再运回美国,交给美国公司去出售。

这些事虽然简单,但半步也不能错,要配合的非常完美才可以。

铃木佳子没有多加思考,就给外贸公司的下属下令说:“船到了吗?送来了多少货物?好的,立刻准备一份目录送来。”

她要立刻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赚来的钱都给三郎,这样他一定就会觉得她很能干了!

祝玉燕接到铃木佳子送来的商品目录,爽快的在其中所有的商品上都打上了勾:“我全都要了。”

铃木佳子:“你全都要?但你不是只要粮食吗?”

祝玉燕:“佳子,我们是朋友啊。我全都买走了,你的账上才好看,你家的船队才会尽快再开始给你下一单生意啊。这样他们才会肯帮你运更多东西回来,也会给你更优惠的折扣。要是等你慢慢找买家,时间越久,对你的公司越不利。”

铃木佳子有些犹豫,但祝玉燕看起来完全是好意,她给了非常优厚的价格。

祝玉燕深情的说:“佳子,我们是朋友啊。”

第340章 信仰

打铁趁热。

祝玉燕二话没说,拖着铃木佳子签了合同,高价收购她这次走私船送来的所有东西。

船已靠岸,今天晚上就上架!

往哪里上架呢?

祝玉燕和铃木佳子商量的时候是以日本街来引诱她的。但日本街的项目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可能是铃木三郎那里有问题,祝玉燕就先不提了,说要不要先搞一个铃木街呢。

铃木佳子当然心动了。

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叫铃木街,叫三郎街。

在嫁给铃木三郎后,她做为妻子,终于得到了铃木三郎的信任,得知了铃木三郎与铃木家面合心不合的隐私。

铃木三郎有心永远不回日本,就把中国当成他的家乡,他要在中国建设起自己的商业王国。

所以,铃木佳子耽误工厂信息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铃木佳子想对丈夫道歉,三郎街就很好。

祝玉燕还有什么不赞成的呢?

她还替铃木佳子选定了地址。

当然是慈善夜市。

一个成熟的黑市市场,一个虽然是有日本的商品,挂着日本国旗,有不少说日本话的人在那里,但大家都在埋头挑东西,其实不是特别在意的市场。

祝玉燕一提起来,铃木佳子也觉得那里合适。正好两人也很久没过去了,今天要开新摊位,现在时间还很充足,就赶紧干起来吧。

当时的慈善义卖夜市就是非常简陋的开始了,开始所有的商品都是摆在地上,后来才放在了木板架子上,慢慢的才有了棚子,商品也有了更好的包装。但一开始,所有的布料都是堆在地上让人挑选的,按麻袋算钱呢。

祝玉燕打电话给苏先生,让他派车去码头接货。

苏先生一听是慈善基金会找日本走私船买的美国货,对这个复杂的关系叹为观止,立刻连声答应这就派人派车过去。

他使了个心眼,没有真的打电话叫公家运输队,而是去联系了当时从金老爷手里挖出来的私人运输队。这些运输队其实都是帮派份子,他们没有汽车,都是苦力,肩挑肩扛推独轮车运货。

苏纯钧带上陈司机,坐小汽车出去,把公事全扔给了赵书理。

赵书理一点都不知道,过来敲门见不着人,问门口的卫兵,卫兵干巴巴的说:“苏先生说要去买杏花楼的酱肉,提前走了。”

赵书理:“他缺酱肉吃吗!这个王八蛋!”

汽车停在巷子前,陈司机下车去找人。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精瘦,好像只剩下一副肋骨架子的男人弓腰弯背跟在陈司机身后出来。

陈司机站在旁边,手上握着枪。

苏纯钧坐在车里,对那个男人打量一番,说:“有生意找你做。”

男人不问是什么生意,只问:“几时做?给多少钱?”

苏纯钧掏出一只金条:“现在就去吧。要卸船,多带些车和人。路上有人跟着,不必怕日本人。回来以后再给你一根。”

男人接过金条,犹豫了一下,问:“要是有粮食,我要粮食不要金条。行不行?”

苏纯钧:“这一回不行。下一回再说吧。”

男人:“运到哪里?”

苏纯钧:“南京路的慈善夜市。”

男人盯着他看了两眼,走了。

陈司机上了车,发动汽车,问:“先生,我们是回哪里?”

苏纯钧:“跟着他们走。”

男人很快叫上一群苦力走了,他们几乎都赤着脚,个别穿着鞋,草鞋、布鞋、胶鞋都有。他们大部分都扛着一根杠子,杠子一肉头缠着一团粗麻绳。个别人推着车,有的车上还坐着个人。

男人走出巷子,身后跟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三四十个壮年劳动力在街上呼啸而行,远远的看到他们的人和车都躲了,苏纯钧亲眼看到两个巡逻的警察扭头就跑,还有辆汽车也是在街上横打方向盘,调头向后跑。

只有苏纯钧的这辆车跟着他们慢慢走。

苦力们的脚力其实不慢,他们都是小跑着走的,大步流星。

傍晚时到了码头,苦力中的那个男人走到岗位前说自己是来卸货的,他竟然还会两句日语,还掏出烟来给日本兵。

日本兵大概是看他们没钱,很快就放了行,就是这群日本杂碎在苦力们走过去时都会拿枪托或刺刀去砸苦力、刺他们。有的人没留神被砸了个踉跄,被兄弟们扶起来赶紧往前走,后面的人就避开了,他们不跟日本人对视,不跟他们说话,头都不抬,像一群无声的奴隶,紧紧跟在前面那个男人的身后走。

日本兵在后面哈哈大笑,似乎很可乐。

苏纯钧的车要过去就麻烦多了,但日本兵一番盘查,还是放了行,为首的日本兵是个军曹,还并着罗圈腿给苏纯钧行了个军礼,再仰头也只有一米五。

汽车慢了一步,苏纯钧到的时候,男人他们已经碰上祝玉燕了。

祝玉燕特意在舢板那里等着,看到一大群苦力过来就知道了,连忙招手。

那个男人看到祝玉燕脚下就迟疑了,低头探脑好像要鞠躬又好像要行礼。他身后的人也看到祝玉燕了,微微的骚动起来。

“是活菩萨……”

“苏太太……”

男人走过来,到底还是鞠了个躬,小声问好:“苏太太,您好,是您的东西啊。”

祝玉燕笑着说:“是,全是美国货。一会儿上去先卸粮食,卸了就运到南京路夜市那里,堆在地上就可以。”

男人咽了口口水,像是已经闻到了粮食味,“全运过去吗?”

祝玉燕想了想,说:“不必,先运过去两百袋吧。剩下的我给你一个地址,那是个仓库,你带人运到仓库去。”

男人又鞠了个躬,跑回去跟苦力们说,苦力们都激动起来了,他们排着队上船,经过祝玉燕身边时,都会向她鞠一个躬。

祝玉燕只好先让到一旁,免得被折了寿。

这一船送来的粮食是土豆,共有六百吨。这个量不算大,这一船走私货,真正给铃木佳子的不到三分之一。

祝玉燕根本不让铃木佳子再去找新的买家,自己就全吃下来了。其实她真正要的只是这六百吨土豆。

为了这六百吨土豆,她花了大价钱。

但这全是值得的。

她这么爽快就全买下来了,付的还是远超出货物本身的高价,这会加大铃木佳子心底的阀值,换句话说,她日后在外面就找不到比她出更高价的客人了,那她就只会把东西卖给她。

这一船,铃木佳子只占了三分之一的货物。这里面的原因可能是她出钱太少,也可能是平田家不愿意给她太多货物让她去卖,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下一回铃木佳子一定会要求更多货物的。

因为这一次的钱赚得太容易了,她不可能不想加大投入的。

她可以影响铃木佳子,她需要什么,就可以让铃木佳子走私什么,需要多少,就让她走私多少。

金钱没有国界。铃木佳子和铃木三郎都是商人,他们最终都会信奉金钱而不是什么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