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佐伊感激地将目光投像那位神奇的灭火器先生,脸皮瞬间紧绷。
“潘,潘先生!”
潘凯臣直接忽略她吞蛋的表情,眼神清冷地转向水明月。
“麻烦,借这个用一下。”
还不等花佐伊反应,潘凯臣直接把她从卡座里捞出来,拉着就走。
穿过如织的人流,她感受到加诸在她手臂上的力量和怒气。
“喂,潘先生,潘先生!”她试图挣脱男人的制约,“潘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
“听SI的人说你今天休假,就为了陪别人相亲做绿叶还被泼茶水?”
不要说的她好像是心甘情愿。
“你是不想见到我吧。”潘凯臣突然一个转身,花佐伊差点撞进他硬邦邦的怀里。
这个人在生气,她光是被那种沉重的视线笼罩,就觉得浑身像被千万根针戳着,每一个呼吸都很艰难。之前对他生出的莫名的好感和爱慕被紧紧拽在拳头里,不敢露出半分。
“看着我。”男人略带愠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花佐伊抬起僵硬的脖子,她害怕潘凯臣研究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什么一般。虽然自己也的确没什么可隐藏的,但他过分熟稔又惋惜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潘先生,我想你真的可能认错人了。”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叫我的。”他轻笑,冷冷地像是嘲笑她“贵人多忘事”。
搞什么,明明是前几天才见过第一面的陌生人,到底跟她是什么仇什么怨。花佐伊低下头,手指绞着素裙,活像是逃课被校长抓住的女学生。
潘凯臣阴沉不定地看着她的头顶,她的发心处有2个可爱的小发漩,通常有2个以上发漩的人,性格都会比较直爽与激烈。
而她的那份率真已经根本找不到,就连和他相关的记忆也一并丢失。原来自己像宝贝那样珍藏的记忆,她却弃之如敝履。
潘凯臣扯了扯领口,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上车。”
把她推上自己的车,迅速锁上车锁,让她没有机会逃跑,简直像是劫持。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霍地扯开领带抛至後座,黑眸带有恼意地盯着她,霎时花佐伊心跳漏了半拍。
“一个让你能记起我的地方。”他说。
车速很快彰显了车主此时发飙的心境。花佐伊的心脏也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怦怦直跳。封闭的空间里都是潘先生的气味,干净又好闻,她忍住不嗅着,偷偷看他,只觉得空间越来越小,离他越来越近,心跳越跳越快。
天!她现在是被人绑架好吗?发什么神经,她又不是水明月!
花佐伊翻然醒悟,倏地坐直贴住车窗,但用力过猛,一头砸在玻璃上。Duang的很大一声,令潘凯臣转头看她。
“想下车?。”
随即,车门锁咔地开启,连紧闭的车窗都降了下来。
一股冷风猛地灌入,花佐伊立刻被自己飞散的长发遮住脸,手忙脚乱地想要拨开眼前的障碍物。这个男人针对她,捉弄她,现在就算突然伸手把她推下疾驰的轿车,也不会感到太惊讶。
“你可以随时把门打开自己下去。”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不要……”花佐伊失声尖叫。
车窗总算是升起来了,啪嗒一声,她又被锁在密闭的空间里。而潘凯臣只是冷哼一声,再没有说话。
车内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脸色泛白的花佐伊克制不住地偷瞄他。这个就在刚才差点杀了自己的男人,此刻俊彦紧绷,黑瞳里带些怨气,仿佛他才是受气的那个。
突然,他翘了翘嘴角,像是在自嘲。
“没认出我,那至少你应该认得这里。”
沿山路而上的车开进了一座巨大的庄园——久负盛名的英知学院旧址。
天色渐暗,巴洛克风格的高大建筑物群沉寂在暮色之中,隐隐可见昔日的威仪,又仿佛一座被人遗弃的孤堡,伫立在不属于它的时代。这座百年名校曾经是富家子弟趋之若鹜的地方。近年因为要扩建已整体迁移,只留下此处空落落的旧校舍和寂寞无人的长廊。
车稳稳停在旧教室楼下,岁月褪去颜色,变成眼前这幢灰蒙蒙的大楼,她只是楞了一下,便被潘凯臣推下车。
花佐伊会知道这里,是因为英知学院是她的母校。自从初中转校离开后,她就再没有来过,几年不见,物是人非。
这里曾经热闹非凡,是云端最令人向往的学堂,她仿佛还能看见穿着暗红色制服的少男少女,谈笑风生从她身边走过,仿佛还能看见出暖花开之时,学院里那仿佛是粉色云朵般的樱花树。
年少轻狂时的耀眼回忆如这渐渐凋零的砖瓦。这些年她差点忘记了,学生时代自己的样貌。
在花佐伊出神地环顾四周的时候,身边那个男人正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通过她在看着遥远的回忆。
终于,他出声让花左伊走去最顶楼的天台。
银白色的水塔高耸,夕阳的余光反射在上面,鲜红而耀眼,像要燃烧起来。
“爬上去。”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叫你爬上去。”男人淡定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她要是不情愿,他很乐意把她扔上去。
花佐伊穿着高跟鞋,颤颤巍巍地沿着生锈的梯子乖乖往上爬。她不喜欢登高,因为越是高的地方,摔下来越是疼痛。
水塔上什么都没有,超冷的。她不敢直起身,猫着腰摇摇晃晃摸着水泥面蹲在上头。这里是山顶的制高点,整个城市臣服在脚下。
“你知道为何带你到这里了么?”水塔下的男人高声问道。
花佐伊摇了摇头。
“那好,你就呆在上面直到想起来。”
听到下面金属摩擦的声音,花佐伊才醒悟,潘凯臣竟然把她爬上来的梯子拆了,随手丢在一边。
“喂喂,让我下来啊!”
男人像是浑然没有听见,悠闲地瞅着她的衰样。
水塔距离天台少说也有3米,花佐伊不敢往下跳,宁可冻成狗也不要摔断腿。她趴在水塔的边缘,蜷起身子往下张望,每有冷风吹来,都不能克制地浑身发抖。
潘凯臣不耐烦地皱了眉头。
“想下来就求我。”
简直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花佐伊立刻毫无骨气地妥协。
“求求您把梯子架回去。”她缩成一团,在高处向低处的他哀声求饶。
潘凯臣啧了一声,眯起眼睛。
不带这样的,已经求饶了呀。
风很大,吹得她的头发乱飞遮住了视线,到处飘散的梧桐树叶,像是记忆的碎片,飞快地掠过身边,呼啸一般。四周天色渐暗,庞大的建筑群笼罩在昏暗的氤氲中,只显出模糊的黑洞洞的轮廓,像是无数只潜伏在黑色中的怪兽,因日落而蠢蠢欲动。
花佐伊并不害怕,这种景象她并非第一见到,只有胆小鬼才不敢一个人呆在日落后的水塔……
不对,花佐伊甩了甩头,抛开那些奇怪地熟悉感,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潘凯臣要是走了,留她一人吹一个晚上的冷风,非死即伤。
望了一眼令人晕眩的高度,花佐伊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挺拔的背影伸出祈求的手。
求求你,别丢下我……
瞬间,她听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谁也做过同样的事,说过同样的话。
花佐伊一惊,瞥向身边原本空无一物的水泥台,那里赫然蹲着个蜷缩成一团的黑色身影,在她记忆的角落里,向即将离去的人伸出祈求的手。
“求求你,小花学妹,别丢下我……上面又冷又可怕……呜呜。”肉球一样的身躯艰难地伸展到极限,像是认定再伸长一寸就能抓住希望。
裙摆飘起,女孩子灵活地跳下3米多高的水塔,回眸一笑。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的时候会闪动狡黠,像是很有主张又有恶作剧的坏心。夕阳将她的侧影勾勒出暗红的金光,飞扬的神采,介于天使和小恶魔之间。
她丝毫不理会胖子在水塔上的哭号,对她而言,区区三米都跳不下来的男生根本不值得同情。
“你那么软弱总被人欺负,如果你能自己想办法下来,就会稍稍强一点,我也是为了你好,”说着,她猛的朝空中挥出一拳,慷慨激昂,大声嚷道,“加油啦,学长,加油!”
总被人欺负的肉脚学长,总笼罩在低气压里的胖哥,总头戴乌云的衰男,终于毫不领情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真可怜。
哎,就这么爱哭才不像个男生嘛。小花学妹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我现在要去社团活动,放学来找你,如果到时你还在上面的话。”
本来的确应该这样,但是后来……后来,好像和朋友们一玩起来她就完全忘记了,把那胖子整个晚上都丢在上面,就是在这种狂风大作的大冬天!
花佐伊一个寒颤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冷风吹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再看了一眼潘凯臣。他正背向她,双手随意地插着裤袋,米色的西装被风扯得呼呼作响,高傲地头颅扬着,藐视天地般不可一世,挺拔的身型宛若帝王凌驾万物之上。
花佐伊揉了下眼睛,原本清明的世界逐渐模糊,竟和方才的记忆混淆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切都看不真切。
突然,她的胸口猛地一抽,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伸出的期待救援的手,倏地握拳收回。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本来要走的人忽然又璇了回来,微昂起下巴,仰头凝视她。
即将日落的黑暗前夕,他背后的光影像是巨大的黑色羽翼,随风舒展,漆黑的羽毛铺天盖地而来。他似笑非笑地嘲讽着她的诧异,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就像是恶魔的咒语。
他说:“小花学妹,你以为人都是不变的吗?”
花佐伊明白,她的现世报来了。
花花绿绿的电影排片表前,那么多登对的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幸福得好像全世界都充满爱。再看身边正阴险地瞅着自己的的男人,花佐伊情绪超低落,不由吸了吸鼻子。刚在楼顶被冷风吹到发抖,现在缓过来还是觉得冷。
花佐伊原以为潘凯臣会把她一人丢在水塔,不管死活,毕竟学生时代,她曾经就是这样对他的。没想到这人竟然主动伸手将搀她下来,只是冷到结冰的表情时刻在提醒她,他并不想也并不用这么。
“潘先生,对不……”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打断她的话,直直地看着她,严厉的目光让花佐伊不得不低下头,仿佛那视线有千斤重。
“不过,你若是有空,就陪我逛逛。”
“啥?”
花佐伊自觉理亏,早有就了下跪求饶的觉悟,只要不叫她切腹自尽,潘凯臣提出什么要求,都统统答应。可看电影这种事,不是应该与朋友一起做的么?哪有和仇家一起去的,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拿错剧本!
潘凯臣的目光从排片表上挪开,扫向身边浑身僵硬的女人。
“花专员好像不太愿意和我相处。有空陪人去相亲,没空和我看电影,嗯?”
花佐伊觉得有些恐怖,只得硬着头皮扬笑: “哪里哪里,能和您看电影是我的荣幸。呵呵……”
她笑得又假又冷,就算是路人甲经过都会忍不住摸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这货是来看电影的吗?是来演电影的吧!
如果说一开始潘凯臣看她的眼神还只是西伯利亚冷空气,那现在他那冰珠子都能崩出来的视线中就只剩下足以冻死大象的北极恶寒。花佐伊不由地拉紧了领口,听到他在问:
“你想看哪部?”
“卡通片!”
不是因为她有爱心,更不是因为装纯洁,挑卡通片纯粹是因为片长绝对不超过90分钟。感觉和他待时间太长自己肯定会被冻死。
排片表上只有一部动画片:《冰河世纪》
“太好了,这部片子我想看很久了!”才怪,大冬天看冰河世纪,不如直接去外面站好,天寒地冻,马上就能看到“冰和死鸡”。
潘凯臣走向票务,眼角瞟到某人因松了一口气而吐出的白色水汽。
“请给我2张成人票。”他回头一望,不知为何,总是抿着的薄唇突然有了些许弧度,就连看上去经常让花佐伊不寒而栗的眼眸都染上了一丝不明的笑意,整个人褪去了方才的冷酷,隐隐透出本色的俊魅。
花佐伊的心猛烈地搏动,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想受蛊惑,随后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悄然而至。
潘凯臣顿了顿,继续对票务说: “2张票,《冰河世纪》123集,完整版。”
三集连播!!
妈咪呀,花佐伊捧着爆米花的手猛烈地颤抖了,整整5个小时!还好没有选她一直想看的速度与激情,7连播超长豪华版,真的会看死人。
花佐伊欲哭无泪,又吸了吸鼻子,感觉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长的黑暗。 坐在冰山身边,还要看冰山电影,回家一定重感冒。
黑暗中,有人晚进来由工作人员领着,最终走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郭先生盯着眼前两个看上去不怎么和睦的男女,其实也就只能看出个轮廓,但他很快断定他们是狗男女。
“不好意思,你们坐错位置了。我是11号。”
花佐伊拿出票根,上面是10号和12号,为何售票处会犯这种错误。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郭先生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今天是‘情侣去死去死团’活动专场,我们买断了电影院所有的单号座位。”
“我们不是情侣。”她立刻辩解。
充满怨气的郭先生才不要理她,挤开花佐伊,一屁股坐下来,大声地嚼着爆米花,心中充满悲愤不再理人。
花佐伊越过郭先生看向潘凯臣,他丝毫未动,英俊的侧脸板着,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现在乘你心意了?”他缓缓地转过来,好像没有特别生气。
仅仅隔开一个位子算什么逞心如意,至少要和他隔开两条马路,横跨两个街区。花佐伊把注意力扯回大荧幕中,装作认真欣赏,。
电影院里空调很暖,英文对白听不懂,令人紧张的家伙并不坐在身边,一切有利条件让花佐伊不禁放松了身体,不一会儿便在黑暗的空间里睡着了。
一幅幅褪色的画卷缓缓舒展,电影中悠扬的乐曲飘荡在她的梦境中,让过去那些不怎么鲜明的记忆有了新的色彩。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英知校园笼罩在一种奇特的光晕中,四周红瓦绿荫一派英伦风貌。
她跳下高高的围墙向吵到她午休的那群人走去。
不显眼的墙角处,一群穿着英知校服的高大男生围着个胖子。
“有钱就要给保护费哦。”
眼看拳头就要呼啸着对着胖脸招呼上来了,胖学长蜷成一团,死死捧着钱包不放手。
“学长,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花学妹的突然出现令在场的抢劫者和被抢劫者都吃了一惊。
“小菇凉,我警告你,别想……”
完全不理会手臂上刺身一跳跳痞子学长,花佐伊镇定地转过头,向墙角另一边高声说道“老师,快来,我找到潘学长了!”
痞子学长紧张地四处张望,隐约看见墙角处晃动的阴影,愤恨地跺脚。
“算,算你走运。”说完,捡起钱就跑。
莎莎的风拂过,阴影随风动了动,落下几片树叶。根本没有老师,她只是在虚张声势。花佐伊在惊魂未定的潘凯臣身边蹲下来,不太赞同地瞟了他一眼。
“学长,你很宝贝这个皮夹?”
潘凯臣傻笑,将皮夹护在胸前。
花佐伊不由打量被潘凯臣像宝贝那样捧着的皮夹。皮质不错,是名牌但是对于潘凯臣那种阶级来说,这样的皮夹要几个就有几个,她甚至见过来他用LV的皮包当书包。
“啊,这是什么?”花佐伊见到皮夹路出了照片一角。
“别,别看。”
她眼明手快已经将照片抽了出来。
胖学长白了脸色,就连刚才被小混混抢钱的时候他都没有,但现在却觉得像是世界末日到来。
照片上的少女笑颜灿烂,像是一朵绽放的雏菊。阳光洒在她沾着泥沙的面容上,美丽异常。她黑眸中的宁静镇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即使再大的困难也一定都会安然度过。这是花佐伊在野营时候的照片,帐篷被吹跑,她却大笑着把它重新搭起来,甚至还安慰着身边的人。
“我不是……”潘凯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花佐伊毫不介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没关系,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拿我照片。班很多人都把我的照片当做护身符,听说贴在门上还能防贼。”
胖学长傻眼。
“而且就算你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必须比所有人都优秀,让我一说起他就感到自豪,对,我必须是崇拜他的。而且那个人一定要有八块腹肌和强壮的臂膀,最好是那种电影里的肌肉男。啊我最喜欢看电影了,里面的男人都好帅。”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不像平日里总闪着坏坏小心思的目光,仿佛真的在期盼什么。
潘凯臣胸口骤然发紧,他试着张口说话,几次都发不出声音。
花佐伊抚了抚裙子站起,回眸一笑。
“这种事,不会一直被我碰到,学长,你也要快点强大起来哦,加油。”她朝天空挥拳,像是可以击退所有敌人。
为了培养胖学长的勇气,后来几次看到他被人欺负,花佐伊都没有出手。她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静静地观望,直到他真的快不行了,才转身去叫老师。
那个时候的花佐伊真的只是好心,但是她忘了要躲在潘凯臣看不到地方,不然满头是包的学长会怨恨总是袖手旁观的她。
花佐伊前脚才刚踏出一步,手肘就被人猛地拉回去。
“你为什么不救我……”鼻青眼肿像鬼一样的胖学长像鬼一样拉住她的手,“我恨你,我恨你!!”
郭先生“啊”的一声怪叫出来。
花佐伊立刻清醒,缩回了手,尖锐的指甲已在郭先生的手背留下清晰的印记。
“啊,对不起,对不起。”
慌乱中她倒翻饮料,整杯热可可洒在自己刚买不久的衣衫上,渗入衣物的热饮滚烫灼人。
郭先生心痛地揉了揉自己被掐痛的手。
“哼,还说不是情侣,你们关系超好的,你在梦里还一直叫他学长、学长的。”
“那是噩梦来的好不好。”花佐伊眨了眨眼,看了眼空荡荡的座位,“那个,他人呢?”
“外面讲电话。”
今天不是休假日,潘凯臣不像她那样清闲。他身居要职,地球都需要他来转动,应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既然如此,她偷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被发现。之前茶水还好处理,现在是热可可,必须先用水擦一下不然衣服就毁了。
花佐伊走得很急,没有主意女厕所正在维修的告示。她拧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顿时感觉到来自这个世界的森森恶意。
安全通道的门亮了亮。黑暗里,有人准确无误地走向这边。男人的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睛看不清,花佐伊的感知却异常敏锐起来,当他向她伸出手的时候,轻易地闪开了。
“怎么搞的?”
就算只听声音,花佐伊也知道此刻潘凯臣又皱着眉,不由将湿漉漉的身体缩了缩。
她一定没查黄历,今日犯水,不宜出门。明明只想攒点水擦掉衣服上的污渍,结果坏掉的水龙头直接变成喷泉浇了个透心凉,她想要躲开,脚下一滑,直接坐在满是冷水的地上又享受了不少淋浴时光。
头发黏在脸上,线衫黏在身上,妆全化了,走路还带水脚印,简直像是刚从湖里爬出来的溺死鬼。潘凯臣把她从位子上拽出来的时候,还真是大开眼界。
都这么衰了,可不可以当她是还债,放她一条生路。正当花佐伊这么想的时候,潘凯臣已将她推进了车内。
“潘先生,我会弄脏你的车椅。”
潘凯臣没有回答,只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发动汽车,暖气扑面而来抑制住了她不停地哆嗦。落锁,他从外面关上了车门,沉默地离开,过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些刚从万达买的衣服。
花佐伊受宠若惊,几小时前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上天派来灭了她的。也顾不上矜持,她拉起湿掉的线衫就要脱下。
正坐进驾驶位的潘凯臣,一把将她脱到一半的衣服拉下。
“你干什么!”
凶狠的目光瞪视她,仿佛花佐伊脱得是他的衣服一样。
“穿着湿衣服,我可能会感冒。”花佐伊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贴。
“那就感冒。”说着,潘凯臣急打方向盘倒车,花佐伊没坐稳立刻被甩出去,一脸贴在玻璃窗上。
背后响起潘凯臣冷淡的声音:“系好安全带。”
其实根本不用开车,走两步路就到了。只是这地方……真的适合冷峻严厉又一丝不苟的潘先生亲自莅临么?
“先生小姐,我们酒店个性化地址各种房型,先选一下你们想要哪种房间。”
潘凯臣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注视身边浑身湿哒哒的花佐伊。她的表情已从惊慌演变为惊恐,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双手握拳估计脚指头都在抓地。
皇冠假日和情趣酒店的地下车库相同,是她胡乱上了电梯才会到这里。在不知道为何会被带来酒店的情况下,她竟然没有逃跑而是乖乖地呆在他身边,真不知应该生气还是无奈。
不愧是情趣酒店,有沙滩海景,湖边小亭,KITTY之家,米奇主题房……竟然还有火星家园……
“就,就,就这间。”
花佐伊在心中默念只是去换衣服,很快就能出来。
“对不起,小姐,今天这个类型的房间全部订满了。”酒店的服务生看两人还没决定,便上前摘下了所有看上去还正常一些的套房样片,“能选的,只有这些了。”
剩下的房间有渣滓洞看守所,巴士底监狱,酒吧厕所间……统统带有明显的邪恶倾向和恶趣味。
位于一楼的KITTY主题房的门突然被一道劲风打开,里面传来男人高亢的喊声:南蛮入侵!
只见十几个男人,打着赤膊,安坐在充满粉红色的房间内兴致高昂地……打着三国杀。每个人的额头皆绑着“情侣去死去死”的头带。
他们活动的范围实在太广泛了!
眼看着又有一群孤单寂寞冷的男人向服务台走来,花佐伊当机立断抢下最后一间看上去比较正常的房间。
“我要给这个,请给我们这个!” 涨红脸花佐伊,毫不犹豫却颤抖不已的手指所指的方向——高中教室房。
潘凯臣挑眉,打消了原本带她去隔壁假日酒店更衣的打算。
“好,就这间。”
花佐伊懵了,掐指算来她二十几年的岁月里虽然傻事年年有,但傻成今天这样还真是罕见。潘凯臣连手指都没动,她就自动跳入了陷进的。
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跑,她可以不管乔丽斯,不管装修的案子,也不会遇到这么悲催的事。不对,如果她无所顾忌的话,自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就应该立刻请假回家。但是,她没有。
匆匆在浴室冲了一把,将新衣服换上。明明没见过几次,潘凯臣买的衣服大小尺寸正好。短短几分钟,他能搞定女人的一身行头,应该是很有经历的男人。
忽然脑中响起水明月的话:男人给女人买衣服,其实只是打算亲自脱掉它。
那她现在要怎么办?等下还要去疗养院看妈,不能迟到,欸,好像不是考虑这个时候。总之,在线等,挺急的!
浴室的门缓缓打开,被布置成教室的客房一目了然。墙壁被刷成半截绿色,沙发座椅都蒙着有木质感的布套,摆放成课桌的样子,一根教鞭与厚厚的一叠课本放在讲台上,伪装成黑板的大屏幕电视机下是一张模仿四张课桌平凑起来的大床,足够两个人在上面共度云雨大战三百回合。
潘凯臣正在手机上回复邮件,听见响动转过身来,眼神一沉。
花佐伊穿上了他买的V字领羊毛杉,头发松松散散,海藻似地从肩膀垂下,衬着她过于红润的脸颊,眼眶红红的,眸子里像是有水雾,竟有种楚楚动人之感。
记忆中无法无天热情过头的小花学妹,才不会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
她变了,学会了看人脸色,委屈求全。满是棱角古灵精怪的灵魂,被磨得仿佛是一颗躺在河底,被水流静静冲刷的光滑鹅卵石。
可是……她长大了。潘凯臣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将视线移开。
花佐伊一步步向潘凯臣走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如常。刚才在浴室中,她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他一有不良企图,她就拉开裤子给他看:
姨妈巾在此,尔等胆敢“碧血银枪”?!
当然,这是建立在潘凯臣和以前的体育男老师一样,不敢检查找借口不跑800米的女生的姨妈真实性的基础上。
尽管花佐伊想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演技还需进修提高,至少她得把颤抖的双腿管住。
很冷么?潘凯臣瞥了眼室内已经调高的温度。
“阿啾!”
花佐伊打了个喷嚏,踉跄间竟直向前扑向潘凯臣。他条件反射地将人接住,抱了满怀。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他的胸膛坚硬而温暖,环抱她的双臂亦是刚强有力,花佐伊一个激灵,全身像是有电流拍过。
一时间,她觉得头晕眼花心跳加速,那还记得什么姨妈战略。可就在这时,潘凯臣突然凛容站起,将她扶稳。
“你可以回去了,花专员!”
在花佐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把她推到门口,把她和随身物品一起丢出门去,反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虽然和她预先策划的脱险方案有些不同,但花佐伊的确是莫名其妙地安全走出房间。她抱了抱仍在发抖的自己,想着原来只是太冷要感冒了,才有心跳加速浑身战栗的错觉。
对面三国杀正起劲的KITTY正好有人走出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刚失恋?要不要一起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