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2 / 2)

“严总严总,跟我们大厂二团一起拓展吧!”

严承光被宇辉纺织厂的那些年轻小姑娘们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吵得他不由就敲了敲额头。

然后,他把两臂一展,来者不拒,“我就是来加入你们的,欢不欢迎?”

“欢迎!”

“激不激动?”

“激动!”

掌声喊声再次雷动。

严承光长得比明星帅,脸皮还比城墙厚,煽动起那些小姑娘来,简直就像个邪/教头子。

另一边营地上,跟职工一样穿着队员服的肖明筠,脸都气白了。

这是一场以“自律团结协作”为主题的团建活动。

严承光平时就我行我素惯了,他不来才是最好的。

今天的活动都已经结束了,谁他妈又把这颗老鼠屎给扔进来了?

宇辉羊绒人人都爱严副总。

姑娘们争着抢着要跟严副总组队,参加接下来的双人绑腿跑步游戏。

狼一群肉一块,怎么分都不公平。

大家叽叽喳喳定不下来。

还是严副总会玩,他走到记分台那边拿过一支笔,刷刷刷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团成个纸团扔进抽奖箱里,然后往抽奖箱前一站,无限魅惑地说:“姑娘们,谁抓到我,我今天就跟谁走。”

场上再次沸腾。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

“严总最帅!”

“严总,我爱你!”

现场欢呼声直冲云霄,比明星演唱会还热闹。

据说这是宇辉历史上,二十多年前抓阄分房那次以来,职工情绪的又一次高潮。

可是,随着纸团一个个被摸出,场上的气氛却越来越低落。

“什么啊?没抓到!”

“嗐,白激动了!”

“谁抓到了?根本几没有吗?”

“严总,你骗人!”

严承光在一片声讨中,笑眼如桃花。

他摊摊手,“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当着你们的面把纸团扔进去的。继续抓吗,幸运儿马上就要出现了。”

严承光说着,回头看了看那个坐在看台上喝着农夫山泉看热闹的小人儿,迈步就走了过去。

严承光人高腿长,他站在看台的下面两阶看着涂诺,“你怎么不去参加?”

男人长得好看,桃花眼一挑,让人多看一眼都担心眼睛会怀孕。

涂诺望着前面的操场,喝着水说:“我明天有比赛,需要保存体力。”

男人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痞痞一笑,“体力不错,昨晚通宵,今天竟然还能进决赛。”

男人意有所指,涂诺脸颊一红,拧住瓶盖,起身就要走。

严承光却伸手牵住了她防晒衣的衣袖。

他看着她,微微俯身过来,“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参加活动,怎么办?”

男人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说着撒娇的话。

那些话落进涂诺的耳朵里,像是燃着的火石,烧得涂诺的心都跟着烫起来。

再看一眼他那双充满期盼的桃花眼……

许金朵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三观跟着五官走。

看见小姑娘心有所动,严承光直接就要来牵她的手。

大庭广众,涂诺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躲。

严承光的手掌却只在她的身侧轻轻一擦,就在一片催促声中回了操场。

他刚才的小动作干净利落,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往涂诺的口袋里塞了一个小纸团。

涂诺也去参加了抽奖。

没有意外,她被抽中了。

现场又沸腾了。

“她不是总部那边的吗?”

“是啊,这是我们大厂二团的活动。谁让你来抓阄了?”

“这次不算,重新抓。”

羡慕和嫉妒让那些女孩子都不能平静。

刚才还一脸玩世不恭的严副总却突然安静下来。

室外有风,他捂着火机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看了涂诺一眼。

她的红色T恤衫在一片蓝色队服中确实挺显眼。

不过,红色很衬她,显得她的皮肤更白,腿也更长。

之前没有注意到,现在一看,小姑娘其实挺漂亮的。

严承光咬着烟,拿过涂诺手里的纸条看了看,笑着说:“还真是我写的那张。”

那些姑娘们还是不依不饶。

“她刚才都说不参加的,不算。”

“就是,刚才严总让人去叫她,她都说不参加的。再说,我们都没抓到呢。”

严承光摆了摆手,“好了,抓阄嘛,本来就是赌运气。都是宇辉好员工,分什么总部和大厂。愿赌服输,输赢都有奖。”

纷纷议论中,分组已定,训练员给各组分发了绑腿用的红绳。

涂诺拿着那根红绳站在严承光的面前,嘴唇咬得紧,鼻尖儿上都是汗。

严承光低头在她耳边,“今天凌晨在我家的时候,没害怕?”

涂诺蹙着眉毛,滋味莫名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挺害怕的。我还以为你疯了。”

她说完,就蹲下去开始绑腿。

严承光大大咧咧地把一条长腿挨近她,“绑吧!绑紧点儿,半路松开了可就算输了。”

涂诺没说话,把两个人的腿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双人绑腿比赛,考验的是两个人的默契度和合作精神。

可是,对于身高差足有二十几公分的涂诺跟严承光来说,合作是不可能的。

尤其,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奔着合作来的。

赛场上,其他组合都已经开始跑了,加油呐喊声也响起来。

严承光却还站在那里抽他的烟。

涂诺抬腿扯了他一下,“走啊?”

严承光看她一眼,缓缓呼出一口烟,在这一片震耳欲聋的吵闹声中问她:“是不是肖明琛指使你那样做的?”

涂诺被他问得糊涂,“你在说什么啊?”

他弯下腰来,“我在说今天凌晨在我家的事。”

涂诺咬了咬唇,看了看四周,“还是等活动结束了再说吧……”

男人冷笑,“药是金丽蓓下的,我的床,怎么就是你上的?”

涂诺抬头看他,“你胡说什么?”

“你刚才还跟我说抱歉?”他夹着烟的手点一下她的鼻尖,“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立牌坊?”

之前的话,涂诺没有听明白,后面这句明显是在骂人了。

她皱着眉毛看着眼前的男人,“严承光,你都是这样随随便便就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吗?”

“随随便便?”男人笑了,“你都爬到我的床上来了,我损失巨大啊,宝贝!”

旁边的女孩子们在催,“严总,再不跑,你们就输定了!”

“是啊,最后一名要抱着同伴绕场跑的。”

在这片喧闹声中,涂诺明白了。

他刚才哄她过来,根本就不是想跟她一起玩游戏,而是,想借着这人声,借着这喧闹,把他昨天晚上吃的亏都补回来。

涂诺咬咬嘴唇,弯腰就要去解自己腿上的绳子。

严承光却发了狠,把她的腰一勒,拎起她就跑。

他的左腿和她的右腿绑在一起。

他把她一拎,她的左腿也离了地,吓得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

这姿势太难堪了,涂诺想让严承光放开她,一抬头,才发现他左边胳膊的袖子上渗出了血。

他的伤口崩裂了!

涂诺急得去推他,“放手啊,你伤口裂了。”

严承光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眉头紧蹙,薄唇紧抿,眼神凶得像是要吃人。

涂诺生了气,索性把脸扭向一边,不去看他。

所以,比赛全程,涂诺只贡献了一条腿,被动地配合着严承光的节奏。

场边叫好声和加油声不断,严承光晚了别人一个半程,却做了弊。

他一手揽着涂诺,一手夹着剩下的半截烟,还跑了个第一名。

比赛一结束,抗议的声音就压不住了,“严总耍赖!”

“就是,你们犯规。”

“换组啦,我也要跟严总一起犯规!”

严承光却笑着说:“好了,都是冠军,都有奖品。我个人奖励的,咱们团的所有女生一人一管Dior520,色号找孙饶备注。不备注的统一安排死亡芭比粉。”

“哇,严总万岁!”

“我爱严总!”

“严总我要给你生猴子!”

现场又是一片沸腾,犯规的事没人再提。

大家纷纷解下绑在腿上的绳子,去找孙饶登记色号。

涂诺虽然没跑,却累到气喘吁吁,腿脚发软,只能攀着严承光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稳。

现在绳子一解开,她一下子失去支撑,直接就要往前扑。

严承光伸手一揽,她又重新倒进他的怀里。

人群距离他们不远。

涂诺面红耳赤,急忙撤离,头皮一扯,才发现头发缠在了严承光衬衫的扣眼里。

发根被扯得痛,涂诺反手握住,扭头去解,鼻尖都要贴到严承光的胸膛上。

他顺势把她的腰一揽,在她耳边吐气如火,“你如果先来找叔叔,叔叔可以给你100万的。小傻瓜!”

那边人群就要散了,涂诺急到鼻尖儿冒汗,“严承光,你胡说八道什么,快帮忙啊……”

女孩声音又低又软,带着泪音儿。

严承光淡淡一笑,修长好看的手指勾起她的发丝,“小兔子,我跟你说过没有?不要勾引叔叔……”

他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叔叔可不是好人。”

他说完,把烟咬在唇边,才去解她的头发。

涂诺却直接拿下他的烟,扯起那缕头发,烧断了。

严承光,“……”

发丝烧断,涂诺被解放出来。

她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头发,再抬头,蓄在眼睛里的大颗泪滴就凝成了寒冷的冰壳。

她举着那根还在徐徐燃烧的烟,看着严承光,“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严承光看着女孩红赤的眼睛,一时怔住,“?”

“说你不是坏人!”

小姑娘鼻头通红,声嘶力竭。

那边喧闹的人群都不由向这边看过来。

“好,”涂诺点着头,轻轻一笑,眼睛里蓄着的大颗泪滴瞬间滑落,“严承光,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个坏蛋,大坏蛋!”

她说完,把那根烟往严承光手里一塞,扭头就跑。

这边球场边种着很多国槐。

国槐花期晚却长,可以从七月初一直开到八月末。

现在,国槐花期已至式微,花香也十分清淡。

涂诺行走的方向有风。

风携着一点槐花香,伴着头发烧焦的轻淡气味飘过来。

严承光眉眼凝霜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抽了一口烟,刚要呼出,那缕气味往他鼻子里一钻,他腮边的肌肉突然就僵住了。

莫名其妙,又电光石火,他想起了林云县城的夏天。

国槐是林云县的县树。

县城的大街小巷满栽的都是。

国槐开花比洋槐晚,开花的时候也没有洋槐那样香浓热烈。

它们就是那样的,一开始只是小米粒一样缀在枝叶间,然后在你不注意的某个时间,就悄悄开满了枝头。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背着米小糯从县医院出来。

小丫头都困得犯迷糊了还在担心她的头发,“怎么办啊?我不会秃的吧?”

严承光还没说话,陪在一旁的米春舟说:“放心吧,你脑袋上有10万根头发,被老严烧断的才几根啊?简直九牛一毛。”

他的比喻不恰当,小丫头更加担心,“九牛一毛?可是,我只有这一颗头啊,一颗头上才长这么几根,真的不会秃吗?”

小丫头扁扁嘴又想哭,严承光连忙安慰,“糯糯不哭,会长出来的,一定会的,你要相信叔叔。”

比起米春舟的有理有据,小丫头反倒更信严承光的感情用事。

她放了心,靠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从县医院到米家洗绒厂的那条路很长,两边栽满了国槐树。

那一晚,所有的树都开了花。

那时候严承光才知道,原来国槐也是有香味的。

它们是那种清清淡淡的香,白天的时候很容易被喧闹的空气和其他更加浓烈的花香所掩盖。

只有在午夜时分,被夜色过滤掉其他俗世气味以后,才会羞答答地呈现出来。

严承光被往事敲了头。

他紧压住突突直跳的额角,看着夕阳中小姑娘一边走路一边抬起手背擦拭眼泪的背影。

八月末的天气里,他却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冷得牙齿都发抖。

应该是错觉。

绝对是错觉。

严承光想抽口烟让自己冷静下来,手一抖,烟棵坠地。

灰白色的烟灰磕在地上,烟头上那粒小火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