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起来测体温后,林蝶音就没再睡过,这会儿早就过了她平时睡觉的时间,又加上生病闹腾了一阵,现在身体还有些不舒服,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回来的车子不停地打着哈欠。
去医院回家,她一路很乖,非常懂事,就没闹腾过,压抑自己不表现负面情绪似乎是她的本能。
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但凡被父母娇宠一点,娇气,任性,爱闹,都是常见的,但是这在林蝶音身上却几乎没有。
她还清澈并且毫无保留对母亲有着天然的亲昵和孺慕,但是同时又在母亲伤害她时毫无保护自己能力。
两人从车上下来,看向这个四周昏暗的环境,路边的路灯坏了一半,一闪一闪的。
谢司珩踩在仍旧湿润的地面,难掩惊讶看着这环境,甚至怀疑是不是司机送错了地方:“你住这?”
林蝶音点了点头:“我回家啦,哥哥晚安。”
谢司珩实在没料到会是这种地方,侧身,让自己先走:“我送你到家。”
林蝶音这次没有再拒绝,她平时放学早早就回家了,从来没有在这种时间回过家,现在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路灯照到的小路,哪里都看不清楚,甚至好像某个角落就要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也怕,只好厚着脸皮让哥哥送她回家,还不由自主地朝谢司珩靠近了一些。
竟然还有水坑,谢司珩面无表情地看着脏了的限量版球鞋,一个靠字差点骂出口,好在理智尚在,在开口前停住了,不想教坏人家小姑娘。
他现在怀疑他爸这恋爱是不是谈得太抠门了,让自己女朋友住这种地方。
狭窄的楼道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林蝶音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谢司珩没走进去,散漫地半靠在门框上,双手抱着手臂,深邃的眼眸望进去,这是个明显的单人间,有个小卫生间,连阳台都没有,只有一个窗,上面挂着女孩子的衣服。
他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扫了房间一圈。
太过简陋的房间看完都不需要两秒,谢司珩顿住,慢慢站了起来,半晌,看向房间里粉色的单人床,微皱起眉:“你和你妈妈就住在这里?”
林蝶音轻声说:“我妈妈不住在这儿。”
谢司珩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走廊:“你妈妈住对面?”
林蝶音摇摇头:“她不在这里住,在别的地方住。”
谢司珩算是听明白了,可是挺明白了也不代表他能理解,眼前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她让你一个人住?”
“嗯。”林蝶音点头,又下意识解释道,“这里离学校近,我上下学很方便,走出巷子,去学校的路上就有早餐买。房东婆婆住在楼顶,婆婆人很好,我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她。”
她强调了一句:“这样很方便。”
他不知道这方便有多好,才让一个小姑娘解释这么多句,可是再好,能有亲妈在身边好?
谢司珩今晚不停打破自己的认知,彻底领略到了周遥的不负责,连带着现在看他亲爹都觉得还不错,他以为他爹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极品了,没想到他找的女朋友比他更牛逼。
不过他知道林蝶音很在乎周遥,不会说什么让小姑娘伤心的话,缓缓吐了一口气,烦躁地揉了揉黑发:“晚了,你好好休息。哥哥走了。”
林蝶音点头,这一刻竟然颇为不舍,她为自己的心情感到羞愧:“哥哥再见。”
小姑娘关上门。
谢司珩走下楼梯,给杨家富发了信息,走到一楼,到底有些不安,其实今晚林蝶音遭了罪,他跑上跑下其实也被折腾得不轻。
只是想到林蝶音那个不负责的妈,要是明天复发了,林蝶音这小姑娘怕还是同样找不到人,谢司珩心想送佛送到西,他就当一回好人吧。
谢司珩认命地转身,往回走。
杨家富怕不是一直盯着手机,在他发消息过去,微信就一条一条不带歇地发过来,谢司珩停在门口,略过杨家富的大部分信息,心想要不要把他拉进黑名单清净一会儿,一边屈指在门口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里面什么动静,谢司珩微皱起眉,又敲了敲,力道大了些。
几秒后,门口才传来一个微弱但尽量表现得底气十足的声音:“你是谁?”
谢司珩稍怔。
接着,门口又传来一句像是朝着人喊的话:“妈妈我要开门吗?”
谢司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是我。”
林蝶音听出他的声音,同样一愣,紧绷的心才猛地落下,匆匆打开了门,抬头看他:“哥哥。”
像是为自己刚才喊的话而尴尬,手指缠在一起,心虚又羞耻:“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司珩看见林蝶音猛地涨红的脸,知道她现在窘迫中,没提刚才的事,自然接了一句:“你手机呢?”
林蝶音愣了愣,不知道谢司珩要干嘛,但是她还是听话转身,跑回去从书包里翻出手机,也没问一句,乖乖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谢司珩接过手机,手指在不经意间触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烧并未彻底退去,有反复的风险。
他垂眸,长指飞快在屏幕上打了一串数字,拨打。
手机声响了。
他的手机铃声。
林蝶音好奇地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
谢司珩直接把电话挂断,把手机递回去:“这是哥哥的号码,有事想找哥哥就打这个电话。”
林蝶音愣愣地接过手机,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忙积极地点头:“好。”
谢司珩微勾起嘴角,“这次真走了。”
林蝶音连忙挥手:“哥哥再见。”
林蝶音关了门,靠在门板上,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给那串号码备注了“哥哥”。
她想,要真是她哥哥就好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但是此时稚气的她又说不清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