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穗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可是腹诽再多,也只能乖乖认命。
天色慢慢暗了,沈君琢见苏穗仍旧坐在屋子里,似乎并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苏穗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愣是当做没察觉,装作自然地往烧水壶里添加了一点水。
过了许久,沈君琢微抿唇:“苏姑娘,天色不早了。”
苏穗眨了眨眼,认同地点了点头,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语气轻快道:“是啊,现在冬天啦,天黑的要快些。”
沈君琢:“……”
苏穗一脸无辜,微笑地看着他。
沈君琢斟酌道:“天暗了下山不安全,苏姑娘家人怕是会担心。”
苏穗嘴角的笑意一僵,红唇微微抿着,过了两秒,默默地垂下长睫,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整个人情绪非常低落:“我娘已经去世了。我爹……我爹并不在乎我,他和后娘在一起,我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就算我不回去,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这不是爹娘在意不在意的事,而是一个弱女子也不该放任自己在大晚上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待在一起。
只是,小姑娘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两分哽咽,像是在拼命压抑自己的伤心,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沈君琢到嘴边的话,便不好再说出口了。
小姑娘独自坐着,伤心抱起白猫,把脸蛋埋在了白猫毛绒绒的身上,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沮丧。
除了碳火在燃烧,屋子里十分安静,小姑娘抱着猫一动不动。
沈君琢轻声:“我不该提”
“没事。”苏穗轻轻地摇头,声音脆弱,“这是我自己命,与公子无关。而且我也长大了,也早就习惯被他们忽视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难过了,既然他们不在乎我,我也就不在乎他们!”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颤抖,像是在克制,像是在宣誓,偏偏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人听出她在逞强。
白猫在苏穗怀里,忍不住翻身,瞪着猫眼,震惊地看着苏穗眼眸在滴溜溜地转。
沈君琢并不会安慰人:“抱歉。”
“不用抱歉,我很好。”苏穗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很快调整了心情,抬起头,看着他,坚强地仿佛没有沮丧过,如果眼眶不红可能就更真实了。
于是,苏穗今晚留下来的事,便默认般的不再讨论。
就这么说话了一阵的功夫,天已经暗了七分,夜晚风更大了,四周都是呼啸而过的风。
小木屋里柴火的光在跳跃。
虽然苏穗在第一天的时候搬了不少东西上来,但是现在也快吃光了,而且在这里实在是难挨,晚上烤着火也还是冷。
苏穗托着下巴,看向沈君琢,声音里难掩困意:“你身子怎么样,明天可以下山吗?这里太冷,对身子的恢复可能不大好。”
“可以。”
沈君琢看了苏穗一眼,顿了顿:“夜晚了,苏姑娘上床睡吧。”
苏穗虽然也想在床上睡,这几天她趴在床上简直腰酸腿疼,但是她还是清醒地认识到现在谁是病患。
她忍不住,沈君琢是不是对她也有一点心软了,要不也不会注意到她现在很困。
苏穗心里有点高兴,但是意识里还是想着在现在卖一点好,贴心道:“没事,你是病人,还是你睡吧。”
沈君琢淡声:“我睡得已足够多,今晚不睡觉,坐着便好。”
苏穗看见沈君琢站起来,身形似乎晃了晃,又似乎没有。
她现在实在困得厉害,也知道龙傲天现在已经在修炼了,现在既然醒了,身体应该也在慢慢恢复了,指不定打坐还可以恢复得更快呢。
反而是她这个普通人,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熬不住了。
于是她这次没有再推辞,点了点头,爬上床,顺便把小白抱在怀里。
沈君琢在小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得不说,看着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他。
苏穗说了一句晚安,抱着小白意识很快变得迷迷糊糊,很快就睡了过去。
……
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苏穗就被一阵声响吓醒了。
她立时惊醒,惊慌地睁开眼睛,脑子一时茫然,几秒后才勉强反应过来,爬起来看向沈君琢的方向。
男人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苏穗本来还残存的睡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迹,从床上跑过去,去扶地上的男人。
小白跳下来,围着叫:“他怎么了?”
苏穗没说话,在手摸到他的那个瞬间,她就感觉他身上有不寻常的高热,然后是一阵冷一阵热的,反反复复的,很不寻常。
她急了:“沈君琢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啊?醒醒!醒醒!”
沈君琢眼眸紧闭,睫毛微颤,白皙的脸上有汗,呼吸急促,忽然吐了一口血。
鲜红色的血溅在地上,她的手上也落了两滴。
男人一直没有醒。
苏穗头皮发麻,瞬间就慌了,扭头看向小白:“这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吐血了。”
小白凑上来,看了又看,不确定地说:“伤没好?”
苏穗拧眉,着急问:“不是给他涂药了么?”
小白探出一只猫爪,搭在男人手上:“他被灵力所伤,凡人的药大约没有多大作用。”
苏穗瞪大眼睛:“那怎么办啊?”
苏穗看着沈君琢的样子,唇色苍白,就算下一秒相信他死了她也相信。
不是,这个龙傲天这么脆皮吗?
小白犹豫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说:“山另一头有一株仙草,对他的伤大概有用。”
苏穗埋怨:“你怎么不早说?”
小白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他伤得那么重啊。”
它顿了顿,小小声地补充:“那颗仙草在崖山。”
苏穗:“……”
苏穗面无表情:“就没别的草了吗?”
小白可怜兮兮地摇头:“系统没有检测到。”
苏穗想骂人,但是转念一想,传说中龙傲天得到宝贝可不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吗吗?这里有这一株,明显就是特意为沈君琢准备的啊。
苏穗再不情愿,也知道明天不得不去拿,要不也许会真的死翘翘呢。
好在苏穗注意到这件小屋子里有猎人留下的爬山索,大约也是采药用的,并没有带走。
她费劲地把沈君琢拖到床上,盖好被子,这么一遭下来,她也没什么睡意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君琢醒了。
苏穗一直关注着他,见他睁开眼睛,撑着下巴迷瞪瞪的瞬间清醒了,凑上去急急问:“你醒啦,哪里难受吗?”
沈君琢刚醒了,漆黑的眼眸似是有两分迷蒙,墨瞳一片潋滟,片刻后才清醒,化作一块冷硬的玉石,然后像是反应了过来。
他静了两秒:“没有。辛苦苏姑娘了。”
苏穗见他醒过来,提了一晚上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埋怨:“身体不行就好好休息,不应该逞强的。”
沈君琢默了默,这次没有再反驳。
苏穗把他扶了起来,发现他脸色比昨天还差,立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沈君琢靠在床头,接过水,没有喝,看向苏穗,语气平静道:“苏姑娘待会自行下山吧。”
苏穗:!
这是什么意思?要放弃治疗了么?!
苏穗立刻紧张了:“不行!你死了我怎么办!”
沈君琢愣了愣,黑眸看着她,很快就平淡道:“姑娘下山就是。”
意思是不用管他了。
沈君琢身上带着一种不自觉的高高在上,甚至是傲慢,察觉到她或许有点喜欢他,但是这点喜欢显然并不被他看在眼里,跟看着一草一木没什么不同。
以至于他说这话的时候,考虑了她的命,却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
苏穗其实能想得明白,认识就一天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换作她也不会在意,但是她心里还是憋屈得很。
沈君琢淡声道:“今日可能会下雪,苏姑娘早些出发吧。”
苏穗快呕血了。
她咬了下唇,垂下长睫,不说话,娇娇柔柔,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则手在另一侧握成了气愤的小拳头。
沈君琢黑眸如同一汪无波无澜的池水,不为所动。
天彻底亮了。
苏穗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小白一直窝在边上,紧张地看着他们,僵硬地仿佛一块雕塑。
看见苏穗起身,它也跟着起身。
苏穗拿着自己的小篮子,又把挂在墙上的登山索拿了下来,放进了篮子里。
她带着小白走了出去。
沈君琢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苏穗气呼呼地在山间小道往前冲,因为心口翻涌的怒火,她冷都顾不上了。
昨晚她还以为他有一点心软了呢,还有点得意呢,结果现在啪啪被打脸,这狗男人心根本硬得跟块冰一样!
冲出好长一段路,她低头看向小白,踹了一脚路边的时候,插着腰气笑了:“他有病吧!”
小白没反应过来,点头:“是啊,他有病。”
苏穗:“……”
苏穗深呼吸了两下,虽然很想不管他,但是还是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她勉强平静了下来:“那破仙草在哪里?”
小白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在前面小跑着带路。
苏穗跟在后面,走了挺长的时间,见到了一块陌生的山崖。
苏穗暗暗咬牙,站在崖边她都感觉腿软,她慢吞吞地挪过去,探出细长的脖颈往下看,一阵风吹过来,她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摇欲坠,风吹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似乎都晃了晃,有一种强烈要往下坠的失重感。
光是看着,她脸刷地就白了。
她咽了下口水,要哭不哭道:“你别告诉我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