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过后,咨询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心理医生走了出来,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眉毛——
那位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傅少爷唇角带着没擦去的血,蜿蜒如丝的殷红落在冷白皮肤上,越发诡谲而触目惊心。
而另一位半年以前因为车祸问题而上了社会新闻的封大少则浑身戾气,臭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打架了?
这是有人要横刀夺爱?
回想到咨询室里那个低头乖乖填着表格的纤细身影,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跟我来。”
抑郁症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再加上性别认知障碍,他的心理出现了很大问题,需要药物辅助,也需要慢慢引导。
被姜洛洛填过的表格静静的停泊在桌面上,性别那一栏黑色秀气的【女】字格外触目惊心。
封承霄眼眶通红,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绷着。
傅寒洲垂着眼睛,声音格外沙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肯定是要通知他的父母。”
年轻的医生手里转着笔,说出来的话直直的就往人心里扎,“毕竟两位关系和他再好,也没有血缘关系,还是父母来照料着他更为合适。”
“更何况,他现在在心里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一位女性,你们两位又是男性,照顾他也不方便。”
“万一有哪个地方在刺激到他,情况恐怕会更糟糕。”
“是要住院吗?”封承霄问。
医生点了点头,“他的一些常规报告还没有出来,就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所以建议你们和其他科的主治医师结合一下。鉴于他的状态现在不是很好,我个人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封承霄点了点头。
半晌没说话的傅寒洲终于开口,“他父母来不了。”
封承霄斜着眼睛看过去。
“他父母已经和他断绝了亲子关系,已经出国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冷笑。
封承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唇边挂着的全是嘲讽的弧度。
那对父母穷的叮当响,能有什么钱出国?
更何况,就傅寒洲这种只会咬人不乱叫的疯狗,还不知道背地里下了什么黑手。
究竟是来不了医院,还是来不了这个世界上,谁能说得清楚?
从养父母的亲生父母,再找到个有名无实的哥哥。
围绕在姜洛洛身边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封承霄懒得理他,离开了房间。
-
病房里黑漆漆的,窗帘被全部拉上。
跪坐在床上的少年抱着怀里的玩偶,眼睛一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地方很陌生。
地上和地下还是不一样,即使已经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好,但是还是会有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来,这里还会有陌生的消毒水的味道,床板也硬邦邦的,哪里都不舒服。
他知道不舒服,他知道这个环境让他难受,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习惯了被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习惯了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等待,突然从那种环境中抽离出来,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到处都很迷茫。
有人敲了敲房门,是进来送药的护士。
对方给他送了药很快离开,她们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以为房间里的人听不到。
可是姜洛洛长久处在眼睛看不见的境地里,耳朵已经越发灵敏,她听见那两个人在小声议论,
“她长得好漂亮,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什么女孩子?那是从9楼转下来的,他有病,他是个男孩……”
“啊……那他——”
“别说了,你看这些保镖,我们可惹不起……”
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走远,脸色苍白的少年张开嘴巴,殷红柔软的舌尖动了动,吐出几颗已经融化的药片。
他将那几颗药用纸巾包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忽然听到了外面杂乱的声音,像是什么金属在地上摩擦。
卷翘浓密的睫毛抬了起来,房间的门“吱吖”一声被打开,他对上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那是张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脸。
曾经恣意张扬,肆无忌惮。
如今眉目肃冷,眼眶通红,气场锋芒毕露,像是一把在烈火和苦楚中淬炼出来的剑。
他慢吞吞的看着封承霄的脸,视线往下移了移,又落在对方的双腿上。
老公没有骗他,封承霄真的出车祸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像阵风一样从轮椅上起身,几步跨到他面前,朝他张开了手臂。
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