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展鹰脸是立即就黑了,他和秦老将军,那是既生亮何生瑜,斗了一辈子,一见面就想狠狠撕咬对方一口,每次开战,先是斗嘴,再是斗武,以前武,姜展鹰斗不过,打嘴仗,姜展鹰也是斗不过。
可二十年前过去了······
这会儿看见秦老将军旁边跟着的秦恒逸,姜展鹰朗声笑了起来:“你也就这张嘴厉害点了,其实我有时候想不明白,你说你,那么拼图什么呢?这么一把年纪了,不好好颐养天年,还跑这儿来,要是一个不慎没了命,那可怎么是好。”
秦老将军紧握长枪,也笑笑了几下:“那你图什么呢?缺胳膊断腿的还不自量力跑这儿来,找砍吗?”
姜展鹰没动怒:“自是为家里几个孙子着想,老夫总得给他们挣些家底不是,不过你呢?”
字字玑珠。
秦老将军是瞬间就被踩到了痛处。
看他脸黑如墨,姜展鹰笑起来:“你先头挣的,够你吃到死了吧!”
秦家都要绝后了,何苦的还那么拼呢?要是有孙儿后人,为保他们平安富贵,拼一拼,到是还能理解一二,可如今拼什么?反正气数都要到头了。
秦老将军冷声道:“我秦家男儿自当保家卫国。”
为家为国,没有家,也自当为国。
“你个老畜生,快住嘴吧!别要我出手,你才晓得老夫文武双全。”
姜展鹰笑起来:“你这老匹夫,就是杀虐深重,作恶多端,所以你秦家断子绝孙了······”他话都没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恒逸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朝他投掷了过去。
姜展鹰没动,在剑离他半米距离时,被阿左打了下来。
秦恒逸二话不说,挥着长枪直接打马冲了过去。
两军正式交战。
秦恒逸同阿左打了起来。
秦老将军一直留心秦恒逸,因为这小子有点不对劲。
那带面具装神弄鬼的阿左,似乎对秦恒逸的招式颇为熟悉,秦恒逸不论从哪个方向出枪,再刁钻的角度,他都能预判得到,顷刻之间就能以剑抵挡下来。
两军打得正火热,伤亡皆有,不过片刻,空中就飘来了浓重的血腥味,这味儿刺激着大家的神经,士兵们是全神贯注的打,不敢分心,因为这不是闹着玩的,敌军的大刀是锃光瓦亮,反射着森冷的寒光,一个不注意脑袋就得留在这儿了。
到处都是刀剑相砍铿铿锵的声音,打得很是紧张,所有人是精神紧绷,可这会儿一阵突兀的笑声却突然传了过来。
谁在笑?
他娘的,正打仗呢!能不能尊重一点?这是真枪实刀的打啊!谁还在笑?
所有人都怔住了。
下意识寻声望去。
竟是秦恒逸在笑。
姜展鹰带着另外一人正跟秦老将军打,这会儿落了下风,眼看对方想擒贼擒王,马上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匹夫,你儿子这是发病了?这节骨眼······真是天要亡你秦家啊!阿左。”
这是下手取其头颅的好时机。
砍了他。
秦老将军没动,阿左原先似乎是被秦恒逸这一举动给弄傻了,怔忡的停了下来,这会儿得了令,却是没有立刻动,姜展鹰又喊了他一声,阿左攥紧剑柄,默了片刻,他掌心全是汗,若是仔细看,甚至能发现,他全身都在细微的颤栗。
几个大朝兵大概是想立功想疯了,这会儿见秦恒逸这般模样,立刻举刀朝他杀过去,有想砍他坐骑的,有想砍他腿的,可都未得靠近,皆被秦恒逸用长枪打飞了出去。
他双目腥红,低沉着声,目光不错的看着阿左,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像在和着血:“骗我,你他娘的竟敢骗我。”
阿左脸上带着面罩,看不清什么表情,可听着这一句类似指责又像极度愤怒的话,身子却是一顿,目光不停闪烁着。
“阿左。”阿右厉声在喊:“别忘了你爹娘。”
阿左眼里有几分挣扎,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哀伤。
在看见一大朝兵被秦恒逸一枪割喉的时候,他还是挥着刀朝秦恒逸砍过去。
秦恒逸见此竟是直径扔了长枪,而后喊了秦二一声。
秦二打退围困他的敌人,默契的将一软鞭递给他。
外头人只晓得秦家大少晕血,秦家二少善剑善枪不善谋,特别是那一手红缨枪‘打’得最是好,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软鞭也使得最是好。
不过软鞭杀伤力有限,战场上是瞬息万变,能一剑封喉不给敌人再出招最是好,而且软鞭男子使起来也有些女气,因此大了些后,秦恒逸再没练过鞭了。
这会儿这一举动,可谓让人诧异。
秦恒逸又同阿左打了起来。
原先那话,秦家几私兵还以为这两人是认识的,可这会儿看秦恒逸那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的打法,都觉得自个想多了。
秦恒煊招招皆是狠厉,这会那阿左预判不到他招式,被逼得不断后退。
那长鞭上头镶了倒刺,被抽身上同利刃击砍没什么区别,只一会,阿左身上的铠甲就被抽裂开了,鞭子裹挟着风声再一次甩过来,似乎带着千斤之力,阿左被抽中,直接倒飞了出去。
秦恒逸乘胜追击,在一软鞭要抽到身上时,阿左要往左侧避,可刚躲过去再想回身反击,他整个人就顿住了。
一长剑刺在了他的胸膛上。
扎得不是很深,但对着他胸口心脏的位置而来,这显然是想要他的命。
阿左似乎是不敢置信,怔忡抬起头,木然的看秦恒逸。
秦恒逸左手颤巍巍的抽出剑,再想补一剑,阿右带着兵冲了过来,同秦恒逸交上了。
姜展鹰见又不敌秦家军,这会儿也打了许久了,地上躺的,多是他们大朝兵,再打下去,怕是要全交代在这里了,只得下令先行撤退。
秦老将军没有追,而是策马到了秦恒逸跟前,略显担忧喊他:“恒逸,你没事吧?”
秦恒逸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木然的看着手上那柄还沾着血的剑,是秦二的。
秦老将军看着他:“恒逸,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
涸洲。
七月份,再是舍不得,老百姓们也得收割稻谷了。
刚一晒干,官兵们下村来收粮了。
不用扛去镇上,也是一斤四文,大家都乐意卖,以前扛去黄家铺子卖,那管事的想贪银子,总寻了由头,要不就是说谷子不饱满,卖相不好,要扣些银钱,要不就说弄得不干净,反正的总是有理由。
大家也不敢反驳,说了人管事的立马拉下脸‘就这个价,爱卖不卖。’
镇上别的粮铺小生意,也收不了那么多,大家便也只能忍了。
家里地少的,这会儿只卖了八/九两,十一二亩地的,就卖得多了,十五六两。
以前他们是一年都赚不来一两,如今不过几个月,一下就赚了十几两,捧着银子是不敢置信。
回过神后便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说感谢方大人。
黄家自然也是晓得化肥的,六月底还通知下面各个铺子——今年粮食增多,把价降下来,两斤五文。
那就是一斤都不到三文。
管事得了令,开始整理库房了,要空出来,不然老百姓来卖粮,就该没地方放了。
这段时间恐怕比较忙一些,伙计还得招几个。
可都整理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却迟迟没见着老百姓挑粮来卖。
伙计说是不是今年收割晚了?谷子还没晒好?
“应该······”管事的‘是’都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街边上一汉子和妇人牵着两个娃娃在买煎饼。
一老汉呦呵:“卖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
“娘,我想吃糖葫芦。”
“好,给你买,老伯,来两串糖葫芦。”
“好咧,四文。”
看其穿着打扮,应该是村里的。
村里人什么时候这般大手大脚了?
那汉子背后还背着个背篓,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东西。
往年卖粮了,赚了银子,有那奢侈的,会割斤肉回去补补,有的是什么都没买就回去了。
今年还没卖粮呢?怎么就这么阔绰起来了?还买的这般多?地里活儿忙完了吗?就来镇上逛了。
官事的感觉不对,派了伙计去打听,原来人粮食早卖给官家了。
那他们收不到粮食今年卖什么?
得跟老爷说一声。
黄正得了消息简直要气坏了,茶杯直接摔到了地上。
先头大人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大人是惧他们黄家呢!
如今懂了,感情是憋着大招。
好好好!
可以为这样就能整他们黄家了?
未免也太小瞧他黄正了。这知府后头有皇上有秦家又能怎么样?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涸洲是他们黄家一言堂,先头还怂,是觉得没必要撕破脸,到底是有所顾忌,可如今人三番两次的下他黄正的脸,黄正到底是被人恭维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这会气血上涌,脑子一糊涂,直接道:
“传话下去,粗粮不卖老百姓了。”
又是这一招。
“给葛家,李家,贾家那边也说一声。”
这几家不是卖粮的,可一家是杂货铺子,专卖那油酱醋,另外两家卖的也是老百姓日常要用的东西。
贾家比其他两家还势大些,跟城里几个屠户都认识。
这会儿要是都联手关起来门来,老百姓买不了粮买不了肉,铁定是要闹的。
黄老爷一发话,不止涸洲城里,就是镇里的粮铺也不卖粗粮了。
老百姓家缺银子,这会儿都卖了大米换银子,然后再去买那粗粮吃,后头日子再好起来些,家里有银子了,心头踏实了,才舍得把谷子留家里自己吃。
这会进店想买些粗粮回去,可刚一进店,伙计的看他脚上一算草鞋,村里人打扮,哼了一声,直接过来将人推出去。
“你干啥呢?我想买些粮。”
伙计的直接讥讽道:“不卖。”
“为啥啊?我有银子了。”
“有银子就卖你?你不卖粮食给我家铺子,我们凭啥卖粗粮给你们啊?”
老汉愣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