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黎艺盛看他摇头晃脑的走了,恨不得踹他一脚。
这名不比滚蛋好听啊?
谢肖宇要坐月子,铺子里忙,冯嬷嬷一个人管不来,蜀南带回来的几个姑娘哥儿还是有些怕人的,寻常要是妇人夫郎进店来,他们还能招呼一二,可若是看见那留着胡子且面相较为凶悍的汉子,几人就不行了。
先头一姑娘见着了客人,大概是身型同之前□□她的汉子相似,直接定在了当场,脸色煞白出了一身汗,那汉子倒是好心的,还问她啥了,结果刚一开口,那姑娘就尖叫着跑开了,抱着头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事儿发生的突然,好些客人都被吓着了,不晓得原委,这几姑娘哥儿都是可怜的,那种事冯嬷嬷也不能跟外人说,那帮客人受了吓,骂骂咧咧的。
后头冯嬷嬷便把她们安排到后院里头,想着自己之前是急了,这事儿还是得慢慢来才行,只两个从先头的事儿中走出来了,能心平气和的在铺子里帮着招呼客人。
但还是忙,造纸厂那边来时也都安排妥当,倒也不急着回去,赵哥儿便过去顶些时日。
这会儿正在算账,一老爷模样的人带着一小厮走进来,赵哥儿以为他是来买吃食的,结果人看他两眼,直径走到他跟前。
“你是这儿管事的?”
“嗯!可是有事?”
“我姓余。”
赵哥儿想起来了,冯嬷嬷前头提过一嘴,这姓余的家里好像有一儿子,说是几年前从马上掉下来,之后就瘫了,说瘫也不像,不会说话不会动,方子晨当时在场,就说了,是植物人。
赵哥儿也不知道什么是植物人,方子晨解释了一通他才懂。
余老爷底下就两个儿子,这会儿瘫的还是他最宠的孩子,余老爷真是为他想尽了办法,上次跑了店里来,说算命的说了,这事儿得找个面相好的冲个喜,他儿子就能好起来,那找谁啊?他说了姚丫头。
姚丫头模样是不错的,先头在厨房里头干活,想安心的在方家过,主动卖身给了赵哥儿,既是自己人,那卤料啥子弄,冯嬷嬷自都交给了她。
不过先头太忙了,早上在厨房里忙活完后她便到前头铺子里帮忙,然后不知道咋的,被余老爷看上了,还带着个老道来,说她面相好,旺他儿子,想娶。
这会儿又提了,赵哥儿晚上回来跟方子晨说:“余老爷说,要是我们答应了,可以给我们五十两银子,他在西街那边有三处宅院,也认得些人,要是答应这事儿了,以后能罩着我们,也会好好对待姚丫头,她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的,一月能给她二十两零花钱。”
他说着不由嗤了一声,方子晨看他:“这里面有问题?”
“那余老爷恐怕是不晓得我是谁。”赵哥儿来了涸洲之后,一直呆村里,村里人都认得他,可涸洲城里的老百姓却是没怎么见过他的。
那会儿方子晨刚来,还没做出什么事,谢肖宇铺子开得也‘隐秘’,客户们只以为他是外头来的,怕晓得他们和知府大人有关系会被打,谢肖宇冯嬷嬷几人晚上回府那是偷偷摸摸,蒙头盖脸,而且也没人关注这个,如此过去一年了,那买卤肉的吃食铺子背后站的人是谁,外头人没一个晓得。
“今天跟余老爷来的伙计身上有卤肉味,衣裳胸上和袖子上还有些油渍。”
那味跟他们店里的味道不一样,赵哥儿闻出来了。
而且那油渍的位置——穿了襜衣,砍肉时,偶尔的还是会被溅到衣领下,外头人穿的襜衣和他在方子晨指导下做出来的围裙很像,襜衣只遮到胸口,脖颈处还有袖子这些地遮不住,偶尔的也会油水被溅到。
赵哥儿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月二十两零用,要搁京城那地儿,算不得什么,一盒胭脂都抵不上,可在涸洲城,即使是王家,也没阔到这地步。
说这话时,余老爷说的很大声,明显就是想给姚丫头听的,又许了五十两的好处,要真是做生意的,一丫鬟能卖出这般价,怕是早乐得找不着北了,当场应下。
赵哥儿没应,送走了余老爷,问了姚丫头怎么看,姚丫头说她不想嫁,就想呆家里,她这辈子都是主君的人,不走。
赵哥儿心里就有主意了,派人查了一下,余老爷家里就是做吃食生意的,开了两家客栈,而且还在他们烤鸭店街对面有家卖熟食的铺子。
先头生意挺好,后来自是拼不过他们烤鸭店了。
姚丫头常在厨房里忙,身上的卤肉味自然是重一些,余老爷怕是打听到了什么,自家又琢磨不出卤肉的配方,才想对着姚丫头‘出手’,不过先头看谢肖宇和冯嬷嬷对她们好,有时午间忙,谢肖宇他们直接端了碗在外头吃,一盘卤肉放柜台上,谁吃就夹,同个盘吃,这是当自己人一样啊,余老爷自是不敢轻视,拿了‘诚意’来——虽是冲喜,但一过来就是做少奶奶的,一月二十两,随便花,你们放心。
赵哥儿不傻,余老爷打的什么算盘,他几乎是在看见伙计衣裳上的油渍时就大概猜到了。
姚丫头要真过去冲了喜,那就是余家人了,就是不愿意说那卤肉怎么做,余家逼一逼,就不信她还能嘴硬。
“那你就拒了。”方子晨说。
被拒了的余老爷脸色铁青,还问赵哥儿是嫌给的银子少了,还是怕他们会对姚丫头不好?这都可以好商量的。
赵哥儿找了借口,余老爷见对方死活不松口,似乎真不愿把姚丫头嫁过来,又看向姚丫头,这家铺子对下人好,要是下头人自己愿,怕是也不会拦,可见姚丫头面无表情,赵哥儿拒了这事儿她竟一点都没有着急和失望,余老爷就晓得人也是不想做这少奶奶的了,呸,就个下人,还瞧不上他余家少奶奶的位置,倒是傲得很啊!
余老爷气愤填膺的走了。
姚丫头本来紧握的拳头缓缓松了开来,等余老爷消失在门口,才到赵哥儿跟前鞠了一躬:“谢谢主君。”
赵哥儿扶她起来:“自家人谢什么。”
姚丫头面上有几分挣扎,考虑了半晌,才缓缓道:“余老爷给了银钱。”
五十两啊!
谁能不心动。
赵哥儿拍拍她肩膀:“要是个好的,你也愿,我贴了银子,我都愿让你去,但人若是打着旁的算盘,你又不愿,就是许我一箱黄金,我也是不会应。”
姚丫头觉得眼眶酸涩发烫,定定看他,而后垂下眼,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主君和小少爷都一样呢!”
一样的好。
总是让她心头暖乎乎的。
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样过了,可后头几天,店里却是突然没了客人来。
生意是一落千丈,这会儿天气回暖了,做出来的吃食隔夜就能馊,损失了好些,太过突然,那天开门,冯嬷嬷带着几人照旧是卤了好几锅大肠和鸭脖鸭爪,烤鸭也是做了十来只,可一整天,店里稀稀拉拉的就来了几个人,这不得奇怪?毕竟店里卖的吃食花样多,总能招来客人,先头说是人满为患都不为过。
可这会儿竟是没啥子人,一连过了几天都是这般。
赵哥儿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知道不对劲,正合了账本想派人去查查,就见一客人买了半只烤鸭正从店里出去,都没走到街上,一汉子冲过来拉住他。
“老许,你胆子可真大啊!还敢来这家铺子买肉吃。”
“咋的了?为啥不敢啊?”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哎呀,这家铺子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啊?这不能吧?”
“真的,程老爷都看见了。”
谢肖宇当初选的这家铺子在西街上,这边人多也热闹,有很多吃食铺子,西街街头那边还有家青楼,夜里偶尔会有打更的和青楼里的客人从西街经过。
前几天往上,就有人看见一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男子在那家卖很香的卤肉铺子门前飘来荡去,打更的和好几个在楼里喝花酒正要回家的汉子都看见了,当场吓得肝胆俱裂,嗷嗷叫,拔了腿就跑。
隔天这事儿就传开了。
老百姓说这不能吧!别是看错了。
看错了?那打更的如今还躺医馆里头昏迷不醒呢!
然后第二天晚上,也有人看见了。
之后就传是不是这家店里不干净,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总归有那么些胆小怕事的,不敢再上店里来了。
赵哥儿烦得慌,着急上火,回来又扒拉箱子,想找当年他让林小侠削的桃木剑。
方子晨听他吩咐人去买黑狗血,便问了一嘴。
赵哥儿说:“闹鬼,我要去抓它。”
这会谈起鬼,赵哥儿可是一点儿都不在怕的,想起当初他压着‘鬼’打的事儿,他还隐隐有些激动,想再来一次。
“你说有鬼?”方子晨问:“有人亲眼看见的?”
赵哥儿点头:“嗯,黄大爷和钱老爷都看见了。”
黄大爷是打更的,钱老爷是青楼里的常客,他最爱去楼里喝酒听曲,常常半夜才回来。
方子晨拧着眉头:“他们怎么说的?那只鬼只在我们家店门口徘徊?”
赵哥儿答:“嗯!”
方子晨瞬间笑了起来:“有意思哈。”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赵哥儿不高兴了:“最近好些客人都不敢来我们店里买烧鸭了。”
方子晨见他嘟囔着小嘴两夹鼓鼓,像含了鸡蛋在嘴里,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哪里有什么鬼,我估计可能是某些人眼红我们家生意,故意闹的。”
赵哥儿握住他作乱的手,不太确信的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世上没有鬼。”
“我就是知道,”方子晨说得笃定:“每年死那么多人,要真有鬼,岂不是满大街都是了,那么多的鬼,你见过一只没有啊?”
赵哥儿:“······”
确实是,当初守义庄的时候,他也只见过假的鬼,真的一只都没有见过,是不是······
“是有人扮的。”赵哥儿想到店里馊掉的肉,那心肝都疼:“夫君,你去抓他,打他板子。”
方子晨摇摇头:“这种勾不上大罪,我真抓了最多也只能关他两日判他赔给我们一点银子,受不到严重的惩罚,他下次指不定还要搞幺蛾子。”
赵哥儿没主意,便望着方子晨,想寻求帮助:“那怎么办啊?”
方子晨摸着下巴,想了想,凑到赵哥儿身边。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方子晨身上淡淡的皂角味由鼻腔吸入肺腑,浸入四肢百骸,他的皮肤很好,油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在鼻翼一侧投下微暗的阴影,整个人看着多了些许温柔。
赵哥儿最受不了方子晨这模样,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的干什么?
大半天的,他要是忍不住怎么办?
赵哥儿身子酥软,日渐白皙的脸颊染上桃花般的颜色。
方子晨在他耳边道:“我们这样,这样·····”
赵哥儿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扭过头来,戳了一下方子晨的肚子,夸他:“我就知道,你鬼主意最多了,一肚子坏水!”
方子晨:“······”
乖仔从门口哒哒哒的跑进来,刚在厨房吃了东西,这会儿嘴巴还油汪汪的:“父亲,爹爹,你们干什么呀?”
方子晨:“今晚要去干大事,你来不来?”
“干大事?”乖仔眼睛都亮了,说:“那肯定要啊!乖仔最喜欢干大事咯,没有乖仔,父亲和爹爹自己肯定干不成。”
方子晨直接给了他脑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