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来了十一人,晓得方子晨品性,都是带了礼。
方子晨嘴上说客气,来了就来了,怎么还带礼,客气了不是,手却是伸了过去一一笑纳了。
张泉前脚刚把那些礼搬到后头,后脚方子晨进来了,急吼吼的,正事先搁着,先看送的什么礼先,打开盒子看了礼,心头满意了。
比前头送的要厚,但不出格。
也对,先头知府贪赃枉法,惹怒了夏景宏,连带着底下同流合污的好些县令都被砍了,如今剩下的虽是无甚大才,但本质还算得是好。
县令们搓着手,一个劲的恭维说好话,说了水泥路,说了化肥,说了造纸厂,还说了正在修建的制粉厂。
先是一顿夸,然后各种的暗示,说他们也想要水泥路了,也想要建厂。
大人,您来了涸洲这么久,都还没我们北方去呢!过去看看嘛!
看一下,他们是不是也能建几个厂,救一救他们,都是涸洲的,大人不能厚此薄彼啊!您要是嫌远,我们可以扛着您过去。
以前年底他们也是常往这边跑,知道安平这边是个什么情况,那是比他们北边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穷的,难兄难弟一样,我吃不饱饭,你也没衣裳穿,瘦瘦的,没长肉,就长毛,上山了立马就能当猴,可今年来,一进蜀南开始,路上那百姓走路都带着风,精神面貌也大不相同。
以前能这样?
那不能,以前饿啊!穷啊!百姓愁苦,脸上就带出来了,看得人心头都觉得沉。
如今大家也还是穷,也还是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大冬天的一双破烂的草鞋,但人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这当官统领一洲,方子晨是第一次,什么个规章制度,他是知道的,就跟公司年底各部门报告一样,总结一下一年来干了啥,遇到啥子麻烦了,有什么问题了,哪里需要大老板做主了,然后再展望一下未来。
几县令管着事,没什么太过出众的点,但能让底下人过得安稳,方子晨也不好强求什么了。
涸洲北方城镇少,方子晨仔细听几个县令报告,又问了一通,心里有了成算。
北安县、北南县、北区县皆是种麦,北路县地域最广,那边沟渠较多、盐碱地、荒地杂草丛生,草植非常的丰富,地域和气候多类似草原,不太好种粮食······
县令们看方子晨不说话,似乎在思考,都安静了下来不敢做声。
方子晨看向北安县几个县令,这几人个子挺高的,四十来岁年纪,皮肤略微黝黑,一看就和杨乘风这种专门坐衙门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一样。
几个县令被方子晨盯着,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自是有的。”
……
赵哥儿正领着几个孩子在外院看人杀猪,十几个县令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笑,喜气洋洋的,似乎刚捡了银子。
他们可是做过功课,见了赵哥儿当场就行礼了。
“见过方夫郎,四位少爷。”
语气是客客气气的,即使是个夫郎,也没敢轻慢了。
赵哥儿也回了礼,让他们到正厅里先坐会儿——今天要请这些县令老爷吃个饭。
人大老远的来,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外头酒楼贵,还不如再家里头吃。
猪是从村里带回来的,跟贾老太家买,两百来斤,不贵,都不到二两银子。
这活猪一斤六文,有时候甚至五文,到了案板上,那就是另外一个价了,屠户赚的就是这差价。
李艳梅亲自分的肉,排骨砍得咚咚响,盆子装满,鱼哥儿几人给抬厨房去了。
今儿顿个排骨,再整个红烧肉,一锅酸菜鱼,再弄几个小菜就成了。
人多,菜系少,量就得多,不然怕是不够吃。
菜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都是大盆装的,量是十分的足,排骨炖得久,那味道喷香,加上先头办正事儿,这会儿大晌午了,众人已经饥肠辘辘,闻了这个味,顿时有些受不了。
老土猪肉香得很,也紧实,排骨汤浓郁,里头还放了红薯粉,红烧肉正正方方的一块,肥瘦相间,那一大盆的的鱼也是,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一点鱼腥味都没闻着,瞧着就让人止不住的流口水,白菜炒肉也是泛着油光,他们虽是县令,但吃的其实也没多好,平常的也不过两菜一汤,毕竟地儿穷,同外头县令比不了。
这会都馋呢,但大人没动筷,他们也只得忍了,可今儿好像有点中邪了,手有点不太听话,一直蠢蠢欲动的想往筷子那儿伸,眼睛也不受控制,想飞出来。
方子晨先夹了筷排骨:“吃吧,别客气。”
县令们嗦了一口粉,是没吃过的味道,这就是红薯粉啊?安和县那边好像要建的那个厂,就是做这玩意儿的。
有着种桑的先例,先头还觉得一下让几个村不种粮了,有些不慎重,要是想做,怎么的都得先拿一两个村子来先试试水,大刀阔斧固然是好,但一弄不好,怕是又要饿死人,毕竟有前车之鉴。
如今——瞧着是行。
吃完了,个个肚子滚溜圆,可肚饱眼不饱,又直接在桌边问了些儿事,下肚的饭食消化了,让下人领路去了茅房,到了里头,蹲完了,一瞧旁头专门放搅屎棍的篮子里头只放了一叠······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这县令心都咯噔了一下。
他摸了摸卫生纸,是软的,放在这里头,明显是拿来用的,可这玩意儿,白白的,像纸一样,看着好像不便宜啊!
他拿了两张擦,乖乖······
再回正厅,大家就见着他是神经气爽。
没多想,可这人刚一坐下就谄媚的说了:“大人,回去我就让人种牧草。”
大家眨着眼。
怎么回事?
先头不是不愿意吗?
这人是北路县的县令,那边田地不好种粮食,产量不高,甚至可以说基本种不出什么来,方子晨说种牧草吧!
种牧草?
北路县县令一听就不太想干了,真种了草,那百姓可是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那边家家户户都多多少少养些牛羊,不多,一户几只的样,因为外头人买的少,外头随便放一下,就能吃饱了,还种田里去,这怎么行。
方子晨便说了,大规模的养,小打小闹没出息,如此光外头的草,怕是不够吃。
而且牛羊晚上关起来,夜里还得放草料的。
涸洲人穷,不太咋吃牛羊肉,而且牛不得随意宰杀,大人这么说,估计是有别的法子。
北路县县令听他的,应下了,可旁边几人是瞧得明白,这人不太情愿呢!这会出去一趟,回来竟是有点大人指哪他就打哪肝脑涂地的感觉了。
又交代了一通,具体事宜明天再说,送走人,赵哥儿才笑了。
他们刚才在内院吃,这一桌坐满人了,而且他们屋里头的,在这边一同吃不合适。
“夫君,你又驴人了?”
那帮子县令是高高兴兴的来,眉开眼笑的走。
方子晨不高兴的瞪他一眼:“什么叫驴?我发现你这个哥儿真的是太不会说话了,也就我脾气好,不然换个人,你这会都躺棺材里上路了。”
“是是是,你最好。”赵哥儿笑呵呵的,过去趴在他肩膀上,亲了他一下:“那夫君,过完年了你是要去北路县那边吗?”
方子晨摇头:“先头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瞧着北路县那县令是个好的,大本事没有,但小事儿应该还做得行,交代他去办就好了,我就不跑了。”
赵哥儿:“那你想去哪里?”
方子晨拉他到怀里,捏捏他的手,玩儿一样,混不吝啬的靠在赵哥儿耳边,抱着他,突然就不老实起来,慢慢滑到他腰侧,使坏道:“我想去你的温柔乡。”
赵哥儿给了他一拳,脸都有点烫:“不正经。”
“你不就最爱我这样?”方子晨噘着嘴:“好锅锅,来,小方子香你一口,刚吃肉没吃过瘾。”
赵哥儿推着他:“才不要,你嘴巴油油的。”
“我现在就是油腻男啊!不油还能叫油腻男?来 ,快来,我要亲亲我的小夫郎,美两下,真是爱死你了。”
赵哥儿笑呵呵的,眉眼舒朗带笑,坐在方子晨腿上,跟他闹了起来。
方子晨摩挲着他腰侧的软肉,光滑得很,可很细,能任由他摆弄,甚至握在手里,稍微用点力,就能掐断了。
他目光微沉仔细看他:“赵哥儿,我发现,你好像越上年纪越有韵味了耶,我更喜欢你了呢。”
赵哥儿又给了他一拳:“你才上年纪。”
方子晨嘴欠着:“说实话你还打人?老了还不让人说啊!不过你放心,你老了,我也是爱你的,毕竟你夫君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肤浅的人。”
赵哥儿一把捂住他的嘴,方子晨却是使坏的舔了一下他手心,闻着味儿好像有点怪:“赵哥儿,你刚抓什么了?”
赵哥儿平复一下方才掌心窜起的酥麻感,才笑着:“我刚洗猪大肠呢!”
方子晨:“······”
想吐。
但刚吃了肉,一斤肉好几文钱呢,吐了就是浪费······不得行,得咽回去。
鱼哥儿几人要进来收拾,看见方子晨嘴噘成了猪嘴巴,两人黏黏糊糊又打打闹闹,新婚的小夫夫一样。
大多人成婚,不过一两年的,就开始为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嘴了,这两人感情却是终年如一日的好。
阳哥儿都羡慕,以前他同着他当家的刚成婚那会儿都没这般,笑道:“我们过会儿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