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和赵哥儿正领着四个孩子在溪边抓虾。
乖仔蹲在下游盯着:“爹爹,簸箕里的虾虾要满咯,你快来装哟,不然虾虾跑掉咯,父亲,你先别赶虾,等一下先哟。”
滚滚蛋蛋也在他跟旁吓叫唤:“爹爹来,爹爹来。”
一听见小竹马的声音,溜溜一个激灵,立即从马车上蹿了出来,跑到路边激动喊:“乖仔······”
乖仔身子一震,扭头看了一眼,忽而瞪大了眼,呼吸急促,簸箕都不管了,朝着路边冲过去,到了跟前刹住脚,就这么隔这半个手臂的距离,彼此望着,似乎不敢相认。
“溜溜?”
“乖仔?”溜溜蹙起眉,眼前这人嘴唇厚厚,上下眼皮都是肿肿的,和记忆中的小竹马很不一样,出入甚大,他有些不敢认:“是你吗?”
“是我呀!是我呀,”乖仔冲过去抱住他,仰着头:“乖仔这么靓滴仔,普天之下都少有,你还认不出来呀?你怎么在这里?乖仔都想想你,好高兴哦。”
声音没有变,认出来了,溜溜也高兴,用力抱了他一下,然后黏一起了,直接不分开了。
两个人黏黏糊糊的,溜溜乖仔溜溜乖仔一个劲儿的喊,好像词穷了,来回就是这两句。
周哥儿和刘婶喊了乖仔一声,乖仔又高兴了,激动得跳起来:“周叔叔,刘奶奶,你们也在,哎呀,还有娇娇。”
方子晨和赵哥儿也过来了。
见到林小侠一家,两人没多大惊讶,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不过看见刘家几人,两人有点惊,不过马上也高兴了。
周哥儿摸摸乖仔的脸,仔细上下看着他,稀罕得很,眼眶都酸,看见赵哥儿牵着滚滚蛋蛋过来,才吸了下鼻子,欣喜道:“这两个就是滚滚蛋蛋吧?”
孩子满月那会儿,赵哥儿给源洲去过信,周哥儿晓得这两个孩子叫什么。
“嗯!”赵哥儿拍拍滚滚蛋蛋,教他们:“叫周叔叔。”
滚蛋脆生生的喊:“周猪猪。”
赵哥儿给他们指人:“这是刘奶奶,这是刘爷爷,这是姨姨,这是娇娇姐姐······”
滚蛋又依次喊了一遍。
周哥儿蹲下身,迫不及待把他们拉过近前,看了片刻,滚蛋原本白白胖胖,粉雕玉琢,这会儿只剩胖胖,可周哥儿还是觉得两娃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刘婶子和刘叔更是激动得一人一个把两小家伙抱了起来,捏捏小手,又摸摸头,眼里都装不下旁的了。
刘叔都怕吓着人,尽量地小着声:“你是滚滚还是蛋蛋啊?会说话了不?怕不怕爷爷?”
蛋蛋才不怕呢!村里的老人家他见得多了,那些爷爷奶奶每次见了他,都爱给他点小零嘴,他都习惯了,当下主动掰开衣裳前的大口袋:“爷爷,放放。”
刘叔怔了下,不懂啥个意思,赵哥儿解释了一声后,说随他去,不用管,刘叔却笑起来,抱他到车边,在上头摸了个包子出来,掰了两半,一半给了滚滚,一半给了蛋蛋。
蛋蛋高兴,呵呵笑,瞧着就是活泼的,他有奶便是娘,当下毫不吝啬的给了刘叔一个香香。
刘小文在一旁都看得羡慕,这两娃子真可人。
“养孩子还得是你。”周哥儿看着赵哥儿由衷的道:“这三孩子,胖得眼睛我都没见着,你怎么养的?回头教教我,我家溜溜这些年饭倒是吃得多,就是没长肉。”
赵哥儿:“······”
方子晨:“······”
还能怎么养?去掏个马蜂窝就能胖起来了。
溜溜要是早来几天,这会儿估计也得胖得眼都看不见。
小风在一旁笑出了声。
周哥儿看他:“小风也大了。”
刘婶子点点头,欣慰着:“可不是,俊俏了,长开了,搁外头也是认不出。”
小风这些年个头高了,白白嫩嫩的,底子好,虽不算得特别出众好看,但有点像邻家男孩小正太,瞧着就是温润阳光的长相。
小风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大家嘘寒问暖了好一阵。
安平县这边虽是属南,没下雪,但冬日也是冻人的,那寒风嗖嗖的,刮得人骨头都觉得冷,先头在地里抓虾,几孩子还跑来跑去不觉得冷,这会儿光站着,倒是觉得冷了。
方子晨把带来的簸箕和水桶拎了回来:“先回家吧!外头冷。”
“好好好。”
溜溜都不愿再坐车里头去了,两个小竹马手牵手,晃来晃去,彼此对视着,还在深情呼喊。
滚滚蛋蛋跑到他们旁边,乖仔才转了话头:“溜溜,这是我的一号小弟和二号小弟,爹爹给我生的,你有弟弟没有呀?”
溜溜摇头,有些失落,见蛋蛋跑到了他旁边,似乎不怕他,还一直好奇的扭头看他,溜溜试图去牵他的手,蛋蛋也没有害怕,还笑起来,溜溜高兴了,握紧他软乎乎的小胖手:“没有,爹爹生不出来。”
乖仔牵着滚滚,闻言拧起眉:“怎么生不出来呢?你有见刘叔叔和周叔叔叠着睡觉觉了吗?”见溜溜点头,乖仔又道:“叠着睡觉了,那怎么还生不出来呢?一次不行就两次呀?这种事情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你有没有在旁边助威?”
“没有,爹爹和父亲睡觉都不高兴我在屋里。”
“怪不得呢!下次他们叠着睡觉觉,你来喊乖仔,乖仔帮你,然后明年你就能有弟弟咯,弟弟很可爱哦。我爹爹和父亲睡觉觉,乖仔都有喊加油,结果我爹爹就有弟弟了,还一下来了两个。”乖仔美滋滋的:“乖仔亲完这个还得亲那个,烦的咧,不过亲多了也有好处,以后亲夫郎,有经验。”
周哥儿几人也没回车上,坐久了,腰酸背痛的,这会走走比着坐车上舒坦,赵哥儿本来跟周哥儿和刘婶子走在后头说着话,听见乖仔这般说,周哥儿脸有点挂不住,染了几分红晕,李艳梅和刘婶子却都笑了出来,赵哥儿到底是没忍住,上去啪啪给了乖仔屁股两巴掌。
“怎么又乱说话?上次爹爹怎么说的?”
乖仔委屈了:“爹爹说不能跟外人乱说话,可溜溜是乖仔地兄弟,不是外仁哟。”而且叠着睡觉觉怎么了呢?为什么不能说?不能说为什么还要叠着睡觉觉呀?
那样睡都不舒服。
哎,大仁真滴是好难懂哦。
乖仔悠悠叹了口气。
刘家和李艳梅看着,不由觉得好笑,两三年了,乖仔还是这么个样,这张小嘴叭叭叭的,总是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村里人看见有马车进村来,周哥儿几人正和赵哥儿说着话,瞧着是认识的,关系好像还挺亲厚,便也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化肥还没做出来,但村长家那三块地庄稼长得啥样大家是有目共睹,明年等自家地里头用上了,自家庄稼就能像着方夫郎种的那般,到时日子就好了,有了盼头,大家心里头高兴,态度就和善,见谁都是三分笑,要是换了旁儿人来,或者以前在小河村,村里来了陌生人,大家可不会主动的挨上来自家来了亲戚一样笑脸相迎,多是远远的看,防备着。
赵哥儿领着周哥儿几人回了院子,刚坐下,王哥儿让儿子带着一篮子的枣子来了,刚摘的,瞧着就新鲜。
陆家也送了点自家做的炒花生,周边住的几家都送了,方夫郎一家住村里,前头赶集也没见方大人一家去,就怕着亲戚来了没啥招待,都帮着想前头去了。
刘叔村里长大的,知道越穷的地方,老百姓就越扣,如今村里房屋瞧着不算得多好,但这般态度,他朝方子晨看过去——村里出来的,要当官难,要当个得民爱戴、尊重,聊起来都要竖大拇指的官更难,这小子瞧着就好像一天天的不干正事,以前在村里就爱带着孩子在河里玩,田头逛,整天的瞎溜达,如今瞧着好像也是,可偏偏的,这人有本事着咧。
方子晨让溜溜站直了,跟着乖仔站一起,然后悲哀的发现,以前溜溜就高乖仔半个头,这会竟是高出了整整一个脑袋,这小子真是太过分了。
“溜溜,你爹爹给你浇尿了?”
溜溜跟方子晨好些时间不见了,可他对这个带着他游过泳,给他买糖葫芦,玩炮仗的叔叔一点都不生疏,当下噘起嘴:“才没有,方叔叔刚才抓虾干嘛?”
“抓了给你当媳妇。”
溜溜打他:“叔叔乱说。”
方子晨笑着摸他的头,又看向娇娇,虎父无犬女,娇娇瞧着猛如虎,感觉很不好惹的样,好似一打起人来,一拳就能让人门牙飞了,赵哥儿拿了早上刚做的爆米花给她,娇娇粗着嗓子:“谢谢赵叔。”
赵哥儿笑了笑,他没有女儿,对着娇娇还是挺好的:“尝一下,看看合不合胃口。”
方子晨觉得娇娇就是个好养的,以前给啥吃啥,在她那里,从来都是只有不够吃,没有不好吃。
这会吃了一颗爆米花,眼睛就亮了,抱着盘坐到了一边。
虾离了水活不得久,死了味儿大,不好吃,赵哥儿和李艳梅、刘家好些时候不见了,话正多,想喊乖仔去叫唐阿叔回来弄一下,唐阿叔却是听到消息先回来了,又是互相介绍一番,唐阿叔才进了厨房去给几个孩子炸虾吃。
这玩意儿补钙,这边镇上卖的东西少得可怜,肉也就猪肉鸡鸭,鱼入夏那会儿还有人卖,这会不是赶集日去镇上买都买不到,方子晨正经事儿一件都不想干,天天的就想着往外头跑。
赵哥儿想拦,方子晨理由一大堆:“不是我想去,这么冷的天,呆家里不香吗?我跑外头是为了啥?还不是想整两虾给我儿砸补补钙,你看他这些年,那个头就没蹿过,我能坐得安心?”
赵哥儿不太信:“可你之前说你就是这样,到了十一岁才开始猛的长。”
方子晨噎了一下,脸色不变:“是啊!”
就是没长啊!年年六岁,他爸妈就给他补了!补得多了,‘养精蓄锐’又蓄势待发,后头个头才蹿起来了。
赵哥儿一听,好像有点道理,这些天都跟着他下地里头给孩子们抓虾。
这虾小小的,炸出来了,洒把盐就能吃,又香又脆的,孩子们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