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听不懂:“什么是化肥?”
方子晨回道:“就是比粪还要厉害的东西,一洒田里,一亩四五百斤不是问题。”
赵哥儿眼睛都发光了:“真有这种东西?”
方子晨一本正经:“必须啊,我是个老实人,从不说假话的。”
乖仔在一旁直捂着嘴笑,方子晨一巴掌扣他头上去。
两老汉撇了方子晨一眼,默默的没说话。
这知府大人好会做梦哦!
还一亩四五百斤不是问题,他们种几十年田了,风调雨顺,伺候最好的年里头,一亩两石,他们都要笑得大牙。
也就他们有经验又勤快的老把事才能种出这般多来,一亩四五百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子晨说话听着总像口气大,但至今为止,赵哥儿少有听他吹牛的,而且他来的地方,国泰民富,有能载着人飞在天上的飞机,有能制冷的空调,不用马拉就能跑的车,这些东西多神奇啊!能使一亩地产四五百斤的化肥,似乎也不是那么神奇。
他当下立马靠过去:“那夫君,化肥你会做吗?”
方子晨不假思索直接摇头:“不会。”
赵哥儿仔细看他,不信的问:“真的?”
方子晨点点头,赵哥儿戳了他一下,又喝绿茶了,挨着他,甜甜道:“可是夫君,我觉得你会,会做化肥的夫君,最帅了。”
方子晨:“······”
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方子晨咳了一声,一甩头,牛逼哄哄道:“其实这玩意儿也没什么难的,我虽是不会,但之前化学课上,有学过一些,我回去研究研究。”
“我就知道夫君最厉害。”赵哥儿夸他,方子晨插着腰,顶着胸膛:“低调低调,都说了多少次了,怎么的就是不往心里记啊?”
赵哥儿呵呵笑起来,摘了两朵野花给滚滚蛋蛋。
既是夸下了海口,做不到有损他男人的尊严,方子晨回去就干了起来。
作物生产所需要的常量营养元素有碳氢氧磷钾钙,化学课上,老师给他们看过化肥厂生产尿素的视频过程。
可这会儿没有机械,只能人手来了。
收了稻谷,还要晾晒,还要赶着种第二季水稻,翻田插秧,真要忙完得到七月底,厂房那边赵哥儿带着禁卫军和护卫们自己做,能做一点也是一点。
几个哥儿姑娘有活做了,加上他们年纪还小,不过十几岁,赵哥儿对他们多有关照,这会儿热了,亲自做了奶茶和泡鸡爪喊他们回来吃,几个哥儿姑娘吃得很高兴。
这儿没人知道他们遭过的事,没人嫌他们脏,也没人用可怜又怜悯的目光去看他们,换了新环境,大家心头是松快了些,又想着报答方子晨,做活是勤快得很,但依旧‘杯水车薪’。
早前便想到了这种情况,因此水泥厂还没开建,路还没修,方子晨便让赵哥儿先紧着安平县来。
往年地里的稻草大多数都是烧地里头,或者捆一些回家留着补房顶,谁家养了猪的,还要留一些冬日里铺猪圈,或者拿来引火,剩下的就是放田里烧了。
家里谷子晒干了,前头下了场大雨,这两天晴朗,大家就想着把地里的稻草烧了,然后赶紧的翻地,快快的插秧,把家里的活儿做完了,好去给知府大人做活。
这天早上大家还没下地,禁卫军敲着铜锣从村口进来。
村长迎上去,官老爷咋地了?可是上头有啥子事要吩咐啊?
禁卫军朗声道:“官府今年征收稻草,一捆两文前,您老跟村里人交代一声,要是想卖,大家伙就不要烧了。”
什么?
村长怀疑自己听错了:“收,收稻草?不是收稻谷?官爷您······”
村长想问你没搞错啊!
但不敢说。
禁卫军耐心回道:“是,就是收的稻草,不过如今厂房还未建成,大家捆回来了,先搁家里头,等厂房建好,刹时再通知大家挑过去。”
一捆两文钱,地里那么多稻草,得二三十好捆呢!
几十文钱,这相当就是白捡的一样。
这玩意儿咋地也能卖银子了?官老爷收来干什么?
这又不能吃。
大家都不懂,但能卖银子就是好事儿啊!
家家户户的不烧了,把稻草一根不落的全捆了回去。
稻草烧剩的草木灰能肥地,有些人担心没烧了稻草,没了稻灰,下半年种出来的庄家不好,又跑山上去割草拿回来放田里烧。
七月下旬大家开始返工,落山县水泥厂也已经建好了。
方子晨过去看了一趟,都是按着他说的来,生料车间、烧成车间、成品车间,没有任何差漏,如此,外头的山就可以开采了。
这活儿累,方子晨让杨乘风把那群土匪押送过来,这事儿交由他们做。
怕人偷奸耍滑,方子晨调了十个官兵过来负责监工。
这十人先头剿匪也跟着方子晨去了,晓得这帮人就是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当下也狠了,周扒皮附体似的,天天就给他们一个野菜窝窝,撒个尿都定了时辰,‘逾期’撒不完,也叫人硬生生的憋回去,谁憋不住谁就是找抽。
可人手也是不够,厂里各个车间需要人,石灰石开采出来,也要运回厂里去,这边村里都没头牛,只能让着人来挑了。
官兵又下到村里。
想不想找活做?想不想赚银子?
自然是想的。
那来我们水泥厂吧!一天九文钱那种。这水泥厂官家建的谁不知道啊,可官老爷都不是好的,不去不去。
汉子们正要摇头,旁儿一人冲了过来。
“官爷,我去我去。”
“铁牛你傻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去给人白做活啊?”
“你才傻呢,那水泥厂是知府大人做的,知府大人是个好的,俺乐意给他做工。”
“哎呀,铁牛你竟然会说笑话了。”
“你这人,天天的就知道往花寡妇家蹿,一点正事儿都不晓得。”
那人没再说话,冷眼看着铁牛领着一行人去报名。
想赚钱想疯了,竟给官老爷那些畜生干活,呸,没骨气。
铁牛看他晃悠悠的又往花寡妇家走,也没在意。
一个厂,要的人有限,那是先到先得,有他后悔的。
这村里头去了十三个,都是跟铁牛混得好的,铁牛在镇上认得些人,消息灵通,这会他说新来的知府大人是个好的,这活儿能做,大家虽是半信半疑,可铁牛喊了,这面子自是得给。
要是最后官老爷不给他们发工钱,就是白给人做一天活而已,算不得啥事。
有人见着铁牛报名了,也想过去报名,不过被家里人拦下了。
隔天晚上,村里人都等在村口。
远远就看见铁牛一行人一身灰,但个个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不用问了,官老爷定是给了工钱了,不然人铁牛笑不成那蠢样。
可有人还是不信,直到大家把工钱掏了出来。
九文钱,推满了掌心。
哎呀娘呀!
一天九文钱的工钱,这活儿是顶顶好,外头难找这种工钱的活儿了。
何况这是靠近村里,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外头。
有人眼都瞪大了:“这,这不可能,这铜板是不是假的?”他怎么都不敢信,拿了一铜板放嘴里咬:“啊呸,”他信誓旦旦:“这是假的。”
铁牛气了:“怎么了就是假的?”
“这铜板有臭味,它没有铜钱的香气。”
铁牛都还没说什么,旁儿几人哈哈笑起来。
“是不是像脚臭味啊!”
“对,刚我还说不出个什么味,你一说,确实是有点像脚臭味,你们被骗了,这铜板怕是拿什么不干不净的玩意儿做的。”
“别胡说八道,这铜板刚我挨掉鞋里了。”
“······”
第二天黎艺盛刚到厂房门口,就见着外头乌压压站了一帮子人。
黎艺盛什么身份大家并不晓得,但他管着这么大一个厂,官兵都听他,怕是也不了得。
这会大家没敢一窝蜂的凑上去。
“官老爷。”
“有事?”
“没,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们还招不招人?”
“不招了,已经满了。”
大家失望不已,有些妇人眼眶当场就红了,埋怨起来。
“我那天要给你报名,你偏不,说假的,还骂我妇道人家不懂事,人说啥都信,如今好了,活儿没了。”
铁牛可是说了,这不是短期的活啊!
想想也对,要是做个几月就不做了的,也不至于大费周章起这么个厂。
那可是用砖头砌的,瓦片盖的,村里人瞧着不知道多眼红。
大家吵吵囔囔,互相埋怨起来。
隔壁村的汉子们过来上工了,大家瞧着是眼热。
不对!!
有几个妇人和夫郎往厂里走去。
这,这怎么回事?
“你们这儿还招妇道人家啊?”
他这语气不对,黎艺盛目光微冷:“招的。”
这边村里人不往外头走,啥子都不知道,只以为新来的知府大人也是个坏的,招工那天没什么人报名,还是下崖村那边实在太穷了,顶不住一天九文工钱的诱惑,来了。
这会招手的几个妇人夫郎,之前家里交不出税,家里的汉子就被拉走了,一去不复返,虽是也怨着官老爷,但人穷了,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得要低头。
“官爷。”几人怕得头都不敢抬,说话小小声:“我,我们也可以报名吗?啥子活儿我们都能做。”
村里的妇人和夫郎,天天的干活,自是有一把子力气,没比着汉子差到哪里去,水泥厂里头也不单单的都是重活儿,加上先头因着方子晨的吩咐——来了四肢健全勤快的就都要,不拘什么男女。
“可以,你们都叫什么名?”几个妇人怕得身子一个哆嗦,呼吸急促,禁卫军都怕在人当场晕过去,软了语气:“但先说清楚,我们那水泥厂建在大平村,离你们村可是有些远。”
“没事没事,我们不怕远。”
他们只怕没有活儿做。
报完名,几妇人夫郎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家里公婆一听这事儿,倒也不怕官家的要做什么肮脏的事儿,怕他们儿媳骗走。
实在没必要。
要真是想拐啊!直接上门来了就行,先头那帮官老爷,就是这么把他们儿子抢走的,而且,说句难听的实话,他们儿媳儿夫郎,其实长得也就一般般,常年干活,又瘦又黑的,躺木炭里头不睁眼都找不见人,安全得紧。
但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跟着村里人去,不要同她们走远了,知不知道?活儿要是实在干不来,就回来,命比啥子都重要。”
夫郎听了点点头:“婆婆,我晓得了。”
妇人们从没出去干过活,天都未亮,十几个就结伴往大平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