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1 / 2)

刘小丽依了,有了黄老大做靠山,蒋家自是没人敢再上门闹了。

蒋志壮当初说的好,可后头渐渐的也变了,刘小丽怀孕后,他压着刘小丽喝下堕胎药,说她不干不净,肚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刘小丽刚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症况,店里生意忙,她也没怎么注意,发现的时候,肚子已经三个多月大了。

经了这一遭,后头她再次怀孕就没敢跟蒋志壮提,但肚子大了,到底是满不过,又被灌了药,六个月的孩子也流掉了,妊娠纹就是这次留下的。

接连这般,刘小丽身子也垮了,加之操劳,年老色衰,蒋志壮渐渐的,就越发看她不上眼,刘小丽也自觉自己肮脏糟糕,也怕家里人晓得自己的事儿,因此不敢同家里联系,赵哥儿在西街上开了铺子,也曾来找过她,但刘小丽避着不见,赵哥儿就没再寻她。

后来大前年,蒋志壮娶了个小的,店里也请了伙计,不是没刘小丽就不行,蒋志壮看见刘小丽,时常心里不舒服,刘小丽似在提醒他,他曾经是个无能的卖妻求荣的窝囊废。

蒋志壮最后便休了她。后头刘小丽去了源州,蒋志壮听人说她在赵哥儿的店里帮忙,又想着在镇上卖得很火的辣酱,便起了心思,跑到源州去寻她,让她想办法把方子偷出来给他。

刘小丽是个老实心善的,哪里肯做这种事,蒋志壮便威胁她,不做也行啊!到时候我就把你跟黄老大睡的事说出去,看你们刘家丢不丢脸,听说你侄儿在书院里求学吧!你说,要是你这事儿传出去了,有这么个姨,书院还会要他吗?

刘小丽心里冰凉无措,算是彻底被拿捏住了。

她不敢偷,也不想偷,蒋志壮一直在催她,刘小丽战战兢兢,每天都是提心吊胆。

快过年时,她便同刘叔刘婶说,想回家过,刘叔刘婶也想家,便同意了。

初三蒋志壮就是不找过来,刘小丽也没想着再活了。

她死了,蒋志壮自然就不敢打这些歪主意,而且,这事儿真传出去,于蒋家面子也不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必再受人威胁,也不必再如履薄冰。

整个事儿便是这般。

刘叔刘婶一听方子晨复述,本就淌着血的心脏,似乎又被插了几把刀子。

自个女儿,这些年来,便是过得这般日子。

可是,他们却什么都不晓得,还想着家里穷,上门多了,怕蒋家的嫌弃,也怕人道是非,刘小丽不见他们,年节也不回来,他们只想着女儿变了,但过得好就行。

可······这些年,这哪里算是过得好啊!

刘家人越发悲痛,赵哥儿心里也不是滋味,方子晨想起那个清瘦的,初次在城门口见时,对方唯唯诺诺紧张的样,又想着每次他上学,刘小丽送他到门口,啰里啰嗦,像个老妈子一样,让他路上小心,远远望着他的样。

方子晨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冷峻不善言辞,一个吊儿郎当不着调,刘小丽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就像个贴心的,温柔性软的姐姐一样。

这般人,一生艰苦善良,从没做过半件坏事,受这般罪实在不该。

方子晨心里一缩一缩的难受。

刘家人都想找蒋家拼命,赵哥儿和方子晨将他们拦了下来。

方子晨想去报官,可终究是气糊涂了,到了衙门还没击鼓,先见着了老王,老王观他神色不对,将他带到茶楼里,知晓刘小丽的事,老王叹了口气,说这事报官也没用,报官了,事儿传出去,刘家只会更加蒙羞,蒋家最多只是丢点脸。

是啊。

刘小丽是自杀的,蒋志壮没提那把刀,他就没有罪,以前的事儿,只是他哄了刘小丽做,即使是恐吓,但蒋志壮能被判死罪吗?能做到一命偿一命吗?

法律健全的现代,恐吓罪都判不死人,何况是这么个人如草芥,命如纸薄的年代。

出嫁从夫,这是‘准则’,一旦违抗,被打了,又如何?

只能道活该。

只能道命苦。

刘小丽不反抗,她从小所接受的,所看见的,便都是‘出嫁从夫’这样的事。

滴水尚可穿石,人,也可被侵蚀和同化。

陪人睡这一点,刘小丽只是从夫,蒋志壮何罪之有?

休妻另娶,蒋志壮何罪之有?

恐吓威胁,蒋志壮最多受点牢役,照旧做不到一命换一命。

而且,人证只一刘癞子,刘癞子听的又不健全,本又人品不佳,蒋志壮一口否认,没有物证,这事儿也就完了。

这事儿捅出来,不明就里的人怕是还要唾弃刘小丽不知检点。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似乎女人哥儿一出生,就被架上了条条框框,他们被束缚在里面,往下望不到地,抬头又见不到光,而教导他们每条规矩,都在告诫他们,出嫁从夫,要孝顺公婆,要以夫为天,以子为托,他们一旦违背,脖子上的枷锁能顷刻将他们搅碎,外头的流言蜚语,也能让他们永无葬身之地。

老王劝他说,算了,所嫁非人,认倒霉吧!这事她即是没说,想来是觉得不光彩,她即是不想人知道,那如今就尊她愿,给她留点体面吧!报官,也是没用。

方子晨心中的愤怒、悲伤和不甘几近灭顶。

世界若是公平,法律若是健全,女性若是强大,蒋志壮也但凡有一丁点把刘小丽当作人看,怎么敢肆无忌惮这么对她?

他又穆然想起在孔家私塾,赵哥儿遭受的那般羞辱,他当时的委屈和尴尬,方子晨如今依旧记得清楚。

女子哥儿何处逊于男儿?

为什么的,要遭这般对待?

他一路上都有些浑浑噩噩。

当初参加科举,是为了不去服役,后来,是为了让儿砸顿顿吃鸡,让他做官二代,如今这么拼命,也是为了解元那一月六两银子的月例。

大丈夫立与世,当是为家为民为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眼界这般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