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黎明前起了兴趣。
他们这一行人共有四人。
他自个没参加阅卷,可其余三人皆是参与了的。
收上来的考卷,均得糊名。且分三份,由这三人阅改,过关的卷子,汇总后,这三人皆行看过后,再共同商讨名次。
以前到了这最后一环节,考官们喜好不同,有的侧重文笔,有的侧重实策,总是闹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可这次听说,这第一名是这三人一致认同的,没闹半句。
黎明前难免好奇。
“这方子晨,何许人也?”
旁边伺候的下人精明,前个儿就听他念叨了,这会两手奉上一卷画卷。
参与科考,登记那会儿,就有画师挨个画象,旁边还标上名。
这是为了预防出现替考这类现象发现。
这些画师画技‘了得’,能把人画得六七分像。中榜的学子,画象再由县衙递往府城,若是这人够出息,这画象能被衙役递交到京城,出现在御桌上。
府试时,进入贡院前,会有官兵拿着画象对照。
那下人早就让人照着方子晨先前的画象,弄了一份来。
黎明前一打开,眼前就是一亮。
并不是因这画技而惊艳,而是这画上之人,委实出彩。
画师略显拙劣的画技虽没能把人画得很传神、生动,可却也难掩其色。
特别是那双眼睛,眼窝略深,目光中像是带着锋利的冰棱,又像是玩世不恭。
再然后就是······
这小子竟然是县首?
虽是借着便利来扶安镇探望同窗好友,才接管县考,可是对于方子晨,黎明前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他‘监考’多年,府试、院试皆有,见过的考生,没有上万,也有上千。
能步入府试、院试者,对于下场的经验可谓丰富。
可即便如此,他就没见过谁在考场上像方子晨那般,玩儿似的,该吃吃,该睡睡,其他学子因紧张,或者因题太难写不出,胃口难免就差了些,两个包子,有的甚至吃不完,可这小子,却是丝毫不见紧张。
写卷时,他像是没动脑一样,刷刷就往考卷上写,不像别的考生那般慎重。
而且,他当官多年,官威甚重,端着习惯了,面色看起来难免严肃,不说外头的人怂他,就是家里的小儿子,见了他也总是害怕。
而方子晨竞是敢冲他笑。
坐在他下首,被他盯着,他也丝毫不慌。
县试‘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写完了,还没吃饭,他眼睛就咕噜噜的转,吃了包子,又喝了汤,吃饱喝饱,心满意足了,他就开始睡。
年轻人觉多一点也算正常,可趴着桌子,一睡就是一下午的,他就没见过。
猪一样。
有那半吊子的,有那受父母逼迫来的,有那来见世面的,因着这般,见人睡了,他也就没让人喊起来。
就这······竟然······
竟然还是县守??!
他倒是不怀疑手下人阅错了卷。
相反,能跟随他身边的,总有那么几分本事。
看来这人,肚里应当是有点墨的。
外头传来车轮声。
马车来了。
黎明前将画卷卷起来,随手递给下人,抬步上了马车。
车轮又滚滚动了起来。
县令朝他挥了挥手,没再说话。
两人多年不见,彻夜长谈两宿,这会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除了一句‘路途遥远,一路保重’外,实在无话可说。
路边的景色一点点往后倒退,马车渐渐驶离扶安镇。
对于方子晨这个还算不上童生的平头百姓,黎明前没放在心上。
他若是‘出息’,以后在京里自会相见。
若是止步不前,扶安镇离京城十万八千里,那此生也是再无缘相见了。
黎明前却是不知道,也是始料未及,不及三年,他就在京城,金科殿试上见到了方子晨,而且······自己还被对方套了麻袋,拖进暗巷里,毒打了一顿,牙都被他打掉了一颗。
······
县试结果飞吹似的,一个早上,大家就都知道了。
安和书院院长很是吃惊,又觉得毫无脸面。
往年县考第一名,皆出自安和书院。
其他私塾虽也有人上榜,却从未占得头名,他们安和书院不管是名声还是里头教书的秀才郎,资历与学识都远胜那帮开私塾的老秀才。
因此,但凡有人想读书进举,第一选择,都是安和书院。
不过大书院,除去自费的书纸笔墨,每年还要十六两银子。
这对于镇上中上层的百姓来说,虽也多,但也不是交不出来。
可对于底层和村里人讲,每年十六两银子,那不吃不喝,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停歇的做活儿,也是赚不来这么多。
因此,大书院虽好,也只能选去学费低一点的私塾里就读。
若是这第一名,是这几个私塾里出来的那到也还好。
丢脸也是丢脸一点。
可这第一名,却是个不认识的。
这会别说他们安和书院,那些个私塾,也被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打了个措手不及。
仔细打听下来,一知是方子晨,院长和季秀才脸色又难看了两个度。
村里人没见方子晨看过书,只当他天天上工,科考也只是去凑个热闹。
可醉宵楼里的人却是知道方子晨是看过书的······虽然他看书的时候,常常是一心二用,但他激灵聪明,大家都觉得他能考上。
这会儿知道他不光榜上有名,还考了第一,大家伙别提多高兴了。
杨慕涛更是让王小虎给他送了八两银子,外加两只紫檀木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