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人还是睡在了一起?, 但关承酒什么也没能做成。
宋随意躺下后就睡着了,因为他是真的累。
跳舞累,弄了一次也累。
关承酒躺在他身旁, 听他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躁动的血液也逐渐平息, 变得温温热热的, 流过心脏,熨帖得那个地方也是热的。
大约是刚刚那个有些冲动的吻,他忽然有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抱着宋随意时的满足感不一样?,而?是另一种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满足感。
宋随意会拥抱别人,却不会跟别人接吻。
而?他是宋随意的爱人, 是宋随意的丈夫, 所以他不止可以抱宋随意,也可以跟宋随意接吻, 这是随意赋予他的独一无?二的权利。
关承酒低下头?, 用鼻尖轻轻蹭着宋随意的鼻子, 温热的呼吸交织着,两瓣唇也若有似无?地互相蹭着,这种亲近让他有些着迷,以至于宋随意被?弄醒了他才也没觉察。
“你好烦?”随意迷迷糊糊推了他一下,“干嘛呢?”
“能抱你吗?”关承酒低声?问他。
宋随意闻言懒懒地笑了一声?:“学聪明了, 嗯?”
关承酒抿着唇没说话。
“来。”宋随意张开手,“有点冷。”
关承酒立刻伸手把人揣进怀里, 紧紧抱住。
“难受。”宋随意拍拍他, 见他松手了,这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继续睡。
他鲜少有这种在关承酒怀里睡着的机会。
其实关承酒的怀抱真的很?暖和?, 而?且他手长脚长块头?又大,被?他抱着有种整个人都被?保护着的安全感。
然而?以前关承酒总端着,他也怕出问题,从来不主动,两人同床共枕几年,就连这样?相拥而?眠的机会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假装不经意的地试探着,明明是在他怀里,他却总觉得不安心。
就好像关承酒担心的事随时会发生,只要明天他们一醒,全世界都会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好,那些盯着关承酒的人也会来伤害他,于是关承酒不敢接近他,他也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陪他演戏。
其实哪有那么多呢。
哪有那么……
关承酒见他蹙着眉,犹豫了一下,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
宋随意立刻猫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很?快像是换了一个梦,眉间也逐渐舒展开。
见状,关承酒也睡了。
这一晚的事又好像触动了什么,他再?一次见到?了梦里宋随意。
宋随意脸上?的表情很?慌,两只手在腿上?紧攥着,攥得骨节都泛着白。
“随意。”关承酒轻声?叫他。
“王爷……”宋随意立刻看向他,脸上?依旧没几分笑,如果细看还能看见他脸上?淡淡的青黑。
“怎么了?”关承酒皱了皱眉,“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重的伤,还说没事。”宋随意说着,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毫无?预兆,好像忍了很?久后忽然开闸,哗啦啦的。
关承酒只觉得心脏被?重重凿了一下,他闭了闭眼,说:“你没事就好。”
“这是第几次了?”宋随意问他,“有人盯上?我,你可以跟我说,大不了我不出府,不出门,让人日日夜夜守着,也不用你……不用你做这些。”
关承酒依旧闭着眼,沉声?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把你关起?来。”
“难道?我现在就自?由吗?”宋随意看他的眼神暗了下去,轻声?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陛下……”
“不是陛下。”关承酒叹了口气,“随意,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
“所以就不会害你了吗?”宋随意道?,“王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不是天真。”关承酒道?。
“是,不天真,你是自?愿的。”宋随意垂着眼,苦笑道?,“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不生气,你是不是还觉得他长大了,觉得他做得很?好。”
“随意。”关承酒沉声?制止他,“别闹。”
宋随意道?:“我现在不闹,难道?要等你死了再?闹吗?自?从帮陛下扫平那些障碍后,你有多久没遇过这些事了?”
“一直都有。”关承酒道?,“这次不是陛下。”
“是,不是陛下。”宋随意笑了,“就白静丘那个胆小鬼,没有陛下默许,他敢对王爷动手?王爷,这种话你骗骗自?己?就算了。”
“所以呢?”关承酒道?,“这是我跟陛下的事。”
“你跟陛下的事。”宋随意气极反笑,手指掐在肉里,好像要生生抠下来一块肉似的,“对,关承酒,对你来说,我就是个外人,我真是疯了才跟你演了这么多年戏!”
关承酒一愣:“你……”
“我什么?”宋随意看着他,眼神里浮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是苦,是怨,是恨铁不成钢,更是关承酒理解不了的失望和?绝望,“关承酒,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人?还不是为了讨好你?”
“讨好?”关承酒眉心一跳,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顿时有些喘不过气,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宋随意,冷声?问他,“你花了十年时间演这场戏,就是为了讨好我?那现在呢?”
“现在?我想要的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演。”宋随意轻轻笑起?来,那张平日里总是温柔似水的脸在此时变得陌生,却又更真实,“我不过是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很?难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
关承酒皱起?眉:“随意?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是啊,说什么呢。”宋随意喃喃道?,“可能我疯了吧,我真是多余关心你,反正出了什么事,你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我,什么都记得。”
“随意……?”
“害怕了?”宋随意掀起?眼皮看他,手指下意识捋了捋耳边的细发,露出精致的侧脸,他以往做这个动作时总是显得恬静又温柔,此时却多了两分诡异,配上?脸上?那近乎一样?的笑容,越发渗人,“这就害怕了?”
关承酒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很?轻地摇了摇头?,问道?:“发生什么了?”
宋随意没有回答,而?是问他:“王爷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是死?”
关承酒皱了皱眉。
“可我觉得是活着呢。”宋随意道?,“活着好可怕啊,王爷。”
“可是我好想活着……”
“好想活着……”
“关承酒。”宋随意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语气里是浓浓的恨意,“我只是想活着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关承酒猛地惊醒了,他剧烈地喘着气,近乎恐惧地去抱身旁的人。
他力道?极大,宋随意被?生生勒醒了,挣了两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关承酒平复着情绪,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做了个噩梦。”
“又不是小孩子了。”宋随意迷迷糊糊地伸手拍了拍他,又睡了。
关承酒却有些睡不着了。
他前些时日其实做过类似的梦,梦里他也受了伤,只是那时守在他身旁的宋随意除了脸上?的忧色,和?平时一样?温柔。
那时候宋随意问他,若是有一天,陛下想杀他怎么办。
那时候他说,是好事。
“因为陛下长大了?”宋随意问道?,“可他在对付你。”
“他会是个好皇帝。”关承酒从被?子里伸出手,很?轻地握住了宋随意,“江南很?美?,你会喜欢的。”
宋随意鼻子一酸,眼眶泛起?浅浅的红,他道?:“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可以。”关承酒道?,“你一直做得很?好。”
“王爷不累吗?”宋随意问道?,“陛下是你的亲人,在他面前都要演戏,不累吗?”
关承酒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王爷答应过我的。”宋随意道?,“你说要让我长命百岁。”
“嗯。”关承酒应他,“这些年委屈你了。”
宋随意很?轻地摇了摇头?。
再?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就又变得模糊了,关承酒只记得那个梦的最后,是野竹满脸泪痕地跪在地上?跟他说,王妃出事了。
关承酒不知道?这两个梦哪个更真实,也不知道?对他来说哪个更恐怖,他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正在滚滚而?来。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一宿的呆,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去了紫宸殿。
关玉白还在睡觉,怀里抱着个大枕头?,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小小一团,毫无?帝王形象。
虽然他尽力想把关玉白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他其实也没有底气,若是有朝一日关玉白真的能对他这个摄政王出手,那的确是出息了。
他的愿望达成了,可宋随意呢?
关承酒眸色沉了沉,伸手把在床上?睡觉的人拎了起?来。
关玉白被?冷得一个哆嗦,睁眼就看见满脸阴森的关承酒,差点没吓尿,再?一想自?己?昨晚还帮皇婶婶欺骗皇叔,就忍不住哆嗦。
皇叔不会跟皇婶婶吵架了要拿他开刀吧?
想到?这,关玉白战战兢兢,已经开始思考宋随意教他的撒娇耍赖要怎么样?才有效一点了。
然后他就听关承酒问他:“我是谁?”
关玉白:?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关承酒。
关承酒又问了一遍:“我是你什么人?”
“皇、皇叔啊。”关玉白迟疑道?,“皇叔,你怎么了?”
“没什么。”关承酒把人塞回被?子里,“继续睡吧,今日罢朝。”
关玉白虽然还没明白关承酒发什么疯,但一听可以继续睡还不用上?朝,顿时开心了,躺回去眼睛一闭,很?快就睡着了,睡眠质量堪比宋随意。
而?宋随意这一觉,也睡得很?好,尤其醒后看见关承酒没逃跑,心情就更好了。
“王爷。”宋随意在桌旁坐下,拿过关承酒面前盘子里的包子,边吃边问道?,“今天不用上?朝?”
“不用。”关承酒看着他,眼前的人没有梦里那么温柔,也没有梦里那么尖锐,是活生生的、可爱的宋随意,“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嗯?”宋随意挑眉,朝他勾勾手指,“又梦见我了?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