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1)(2 / 2)

麒麟 桔子树 8103 字 24天前

这是第一个吻,没有任何暧昧与情色的成分,温柔而轻软,干燥的嘴唇彼此贴合,呼吸渐渐融合到一处。徐知着双手搂到对方腰上,艾琳娜这一次很大方,毫无避闪地随着那股力道坐到徐知着膝上。

“你似乎很害怕。”艾琳娜把食指按在徐知着唇上,审视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那里正流动着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苍凉。

“有一点点。”徐知着哑声道。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

徐知着沉默了片刻,哽咽着笑道:“我知道这可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也的确想过,你可能的反映。我不能随便看着喜欢就去招惹哪个姑娘,对她说‘嘿,和我在一起吧’,把她拉进我这堆烂事里。但,我也不觉得这是你应该……应该的……如果有可能,我一点也不想给你找麻烦。”徐知着说到一半,忽然没了思路,愣了很久才又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就像我缺20万救命,可我就是拿不出来,我倾家荡产都拿不出来,我找你是因为你有钱,你不会被我拖死,但我其实不想花你的钱,我一点也不想。可你随手就给了,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不是随手就给了。我给你,是因为我愿意。”艾琳娜双手搂住徐知着的脖子,轻轻挑了挑眉:“事实上,我喜欢这种感觉,你需要我庇护,这让我觉得安全,就好像……你无可争议的,必然属于我。”艾琳娜说完这句话迅速换了一个神情,像个撒娇的女人那样低头蹭了蹭徐知着的前额:“陪我去泰国。”

“其实没必要。”徐知着收紧手臂把人搂进怀里。

“有必要,我们要去泰国,我们要去芭提雅,我们没准还要去澳门……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地方,那里人喜欢用什么来招待客人,那里的孩子们都很好看。”

“好的,我去。”徐知着不觉莞尔。

艾琳娜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淡淡温柔的笑意渐渐加深,变成更为舒缓深切的笑容,浸透眼底。原本飘浮的心境落到了实处,曾经的那些莫名恐惧也烟消云散了去,她扶住徐知着的肩膀,感觉到掌下扎实坚硬的肌肉……这个男人强壮的肉体与坚强的意志让他看起来坚不可摧,而同时,他身后立着万丈悬崖,退路全无,脆弱无比。

艾琳娜喜欢这种矛盾感,这就是她长久以来想要寻找的人,一个落难的英雄。

自从掌权整个科恩基金,成为家族的领头人,艾大老板的情路就变得非常坎坷。

在这个世界上,穷人不难找对象,富人也不难找,只有拧巴人才会孤独终老,因为他们的需要是矛盾的。

作为科恩基金的女执行人,艾琳娜需要能统治一段关系,她需要不容置疑的主导地位,这事关安全感;而另一方面,父兄留给她的审美让她偏爱强硬有力的男人。

于是,她需要一个强硬而柔弱的男人,这约等于纯情的浪子,贞洁的荡妇,都是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的生物,所以艾老板寻觅多年,终究两手空空。直到徐知着悍然闯入,就像一头孤兽,小心翼翼地,把一只爪子搭上了她的梳妆台。

这个男人拥有华丽的皮毛和尖锐的利爪,他充满自信,野心勃勃,拥有一切男人需要的张扬斗志,而同时他在人类的世界里倍受伤害;他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庇护所,需要有人磨利他的爪子,为他清扫一些垃圾。

艾琳娜忍不住仰头望向天花板,天顶上有一条长长的灯带,光线柔和而均匀,有如阳光般明亮。艾琳娜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觉到权势的甘美,仿佛长久以来的疲惫都得到了报偿。

人们在漫长的时光中征战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为了有能力拥有那个能够取悦自己的人。

徐知着回去时马克西姆正在洗澡,马哥欢快的唱着民谣,开着门,站在倾盆如雨的花洒下面扭动着屁股,听到徐知着进来,马上大声招呼:“我能不能在泰国多留两天?”

“你又跟女朋友分手了?”徐知着愕然。

“我打算带她一起去!”马克西姆理所当然道:“她说从来没去过芭提雅,我告诉她必须去!那才是世界的中心,呼吸过那里的海风,你会觉得阿姆斯特丹连狗屁都不算。”

“你打算带着女朋友逛妓院?”徐知着吐槽:“然后你找个女的,她找个男的?”

“是啊!”马克西姆兴奋的:“我们还能一起。”

徐知着眨了眨眼睛,半晌无言。

马克西姆洗完澡出来,发现徐知着躺在床上发呆,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踹了一脚,抱怨道:“别这样嘛,我又没让你一起。”

“不,不不。”徐知着摆摆手:“不关你的事。”

“那怎么了?”

“我在想,这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些人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有些人那么简单就能做到。”徐知着神色恍惚,视线落在无边无际的远处。

“那当然!”马克西姆大剌剌地坐到自己床边:“你看,有些男人一辈子都不能让女人高潮,我一个晚上能干翻三个,你还有什么可不服气的?”

徐知着登时哭笑不得,整张脸都被扭曲成了一个囧字。

“对了,让我教你两手吧!”马克西姆兴致勃勃地:“保证老板上过你的床就不想再下来,以后你让她干什么干什么。”

“睡觉!”徐知着极度无奈地甩出两个字,蒙头睡倒。

你得承认,只要有马克西姆在,你永远无法思考任何有深度的问题,自然,也就永远不会陷入难以自拔的困顿中,真是良师益友。

第二天早上,徐知着打电话给本杰明,告诉对方自己最近要去泰国,有身份走光的风险,提醒他升级对蓝田的安保强度。

本杰明在对面轻笑:“我看他看很紧的,你可以瞧不起我,可不能瞧不起我的专业。”

“那他父母那边。”徐知着踌躇:“经费可以由我出。”

“老弟,他不光有爹有妈,他还有一堆叔叔阿姨。说真的,他那个中国式的大家族你能顾得上几个,就算亲朋故旧你都花钱买下来,阳光现在开得全球都是,连孟买那个鬼地方都开了一家。他们要真想找事儿,随便给你扔发炸弹在门口,什么事儿都齐了……”本杰明的声音又慢又懒:“你们都分了那么多年了,你既然管不过来,不如就别管了。”

“无论我们分开多少年,我都不希望他因为我受伤害。”徐知着平静道。

“你希不希望都没用,否则你们为什么要分手?”本杰明笑道:“老弟,听我一句话,别去管自己管不了的事。”

徐知着沉默半晌,不得不承认本杰明说得有道理。

“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再找我。”徐知着说道。

“那自然。”本杰明忽然叹息一句:“泰国啊,我也好久没去了呢?”

徐知着登时囧然。

32

克拉地峡位于泰国南部马来半岛,最窄处不过100公里,隔断安达曼海与泰国湾,切开太平洋与印度洋,如果在此地开一条河,东西往来的船只就不再需要绕路马六甲海峡,足可以节约一千多海里的航程。这条运河对中、日、韩三国的海运成本影响巨大,一直是各方争夺的焦点。而对于重工企业来说,100多公里的大运河则意味着十几亿立方米的土石方,漫长的公路与铁道线,还有六到十座重型公路桥,这是一块开张足可以吃十年的大蛋糕。

运河项目筹建组的组长来自中铁十三局,名字大俗大雅,姓牛名长安。牛组长是个爽快人,四十望五的西北汉子,看到艾琳娜的第一句话是赞叹好年轻好漂亮;第二句话飚了点德语,自嘲美人太高,相形见绌;第三句话便直接问了:听说,您跟泰王有点交情。

艾琳娜是欧洲人中的老派人,在她的世界里,连美国人都是粗陋不堪的,更别提这样赤裸裸的问交情攀关系。但艾琳娜只愣了一愣就爽快笑道:“科恩跟泰王的关系肯定比不上您的领导对泰国政府的影响力。”

“您指哪位领导,您要说天上那七位,有影响力也没用,他们管不上我们这点小事。”牛长安十分坦白:“我这个人说话有点直,我们搞工程的,不讲那些虚头八脑。大家一起做事,您手上有多少关系,能使多大劲儿,您得让我有底。”

“我们自然会全力以赴。”艾琳娜答得滴水不漏。

做工程的的确直,中午接的机,陪着吃了顿饭,下午马上开谈,双方高层占了一个小会议室,各自的参谋层层坐定,拿出之前订下的大框架往里填骨肉。

艾琳娜刚谈了几个小时就发现来之前预计的重点不对,克拉运河的概念炒了足有上百年,从一战之前就开始炒,天地都变过好几轮了,还没挖下第一锹土,真正落到实处正式启动也就是前年事,但因为泰国政局不稳,准备工作推得异常艰难。执政的、在野的,有事儿没事儿都拿这个天字工程炒作一番,无端增加了口水与争议。

现如今,无论红衫还是黄衫,只要政坛风波一起,就三五成群地跑到工地上静坐示威,给工程筹建方泼血、下咒、寄子弹,搞得现在政治环境与施工安全反倒成了运河工程的头等大事,设计施工陪坐次席。

按牛长安的意思,钱,现在不缺,国开行、淡马锡、华安投资甚至几家日本的财团都对这个项目有兴趣;人,更不缺,要不是泰方要求本地劳工优先,直接从大陆运人过来干活儿都成;现在缺什么呢,缺经验,缺少这种在复杂的安全条件下管理大型工程的经验。

中国的大企业多半是国企,个人为国家卖命,赚多了也不是自己的,犯不着以身犯险,遇上火坑都绕着走;但克拉运河几乎是政治工程,好不容易抓着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吐出来,怎么吞下就成了大问题。

这个项目需要多强的安保方案,有什么环节可能成为漏洞,那个随时都会被推翻的政府要怎么应付,这些经验学不会买不来……目前的几个投资方虽然牛B,但过去赚得都是安稳钱,遇事儿找警察就成,这等火炕里的银子实在没沾过。

所以联合重工能干掉卡特彼勒成为投资组里最重要的西方企业,并不是因为它的工程装备制造能力,而是整个科恩财团对大型施工场所的控制力。科恩能在第三世界国家开油田,在独裁军政府手下挖铜矿,先锋石油甚至在泰国湾里还有片井……那没准也就能在政局混乱的泰国开出一条运河来。

牛长安想得很不错,这些事科恩的确有经验,但科恩有经验的领域不代表艾琳娜全门儿清,毕竟科恩帝国太大了,总BOSS再勤奋,也不能事事了然,而且手下带来的这拨人专业也不对口,谈判桌上的局面渐渐倒向了一边。

凯特坐在艾琳娜身后倾身耳语:是不是找个借口暂停。

艾琳娜瞄了牛长安一眼,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出奇不意,文不对题是谈判桌上的惯技!中国人在走向世界的初期常常被人这样坑:就是欺负你不懂,你当下要谈要做决定的东西,你其实不懂,所以隐含的陷阱里看不出来,吃亏都当是占便宜。

如今中国人学成出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牛长安必然会有一百个理由反对谈判延期,艾琳娜甚至怀疑卡特彼勒的代表还在这间酒店的某一层住着,随时等待,顶替科恩的位置……此时此刻,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艾琳娜用纸写下几个名字,让凯特赶紧找人,同时打开隐藏的通讯器,把会议内容直接传到徐知着耳边。徐知着起初以为艾琳娜失手按错了,多听了几句才发现似乎有点不对。

没多久,凯特推门进来向徐知着细说利害,末了一句话:赶急的,救火去!

徐知着没有立场反对,就这么被人一把推进了门。

徐知着不喜欢摆官架子,全身制服与普通保镖一般无二,纯黑的作训服,肩上和袖口镀着TSH的银色铭牌,看起来十分平凡低调。门开处,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射过来,艾琳娜亲自起身介绍:“肖勇先生,我的安全主管。”

“所以……”牛长安伸出手,想要个解释。

“他也是我的中南安全事务顾问。”艾琳娜气定神闲的直接给徐知着按了个头衔。

“大家好。”徐知着视线平直,淡淡扫过全场,艾琳娜身边的一位助手知趣的让开位置。

徐知着虽然对泰国的了解不如缅甸那么细致透彻,但所有心得都由切身体会而来,身边还有邓峰这样出色的商界线人和顾玄这号国安高层,消息源广而博,眼光和见识也不是这些从书本、媒体和公关公司里学出来的企业人可以比拟的。

行家一开口,就知道有没有,徐知着直接在地图划开几条线,开始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分析民族构成、政治倾向与民间政治运动的狂热程度,虽然是临时救场,自由发挥,但唬人也唬得有模有样。

牛长安毕竟是老江湖,神色不改,一脸凝重,听得连连点头。大公司合作,有如大国相争,各种阴谋走到最后都是阳谋,拼得还是硬实力,手上真有料,自然也能得到尊重。

晚餐直接订在酒店里,自助餐大家随便吃一点,艾琳娜终于找到机会与徐知着私下细谈,一边看着他狼吞虎咽一边笑:“幸好把你带过来了。”

“涨工资。”徐知着笑。

“你还想不想追我了?”艾琳娜笑道。

徐知着佯装思考,片刻后,大度地摆了摆手:“算了,给自己的妞打白工不算事。”

“今天晚上别睡了,给大家培训。”艾琳娜淡然道。

徐知着一本正经地:“万恶的资本主义。”

超是到这种关键时刻,才看出超级大财团的人才优势,先锋石油东南亚区主管安全生产的副总首先带团赶到,联合矿业危机处理部的一个总监也坐着商务机从地球的另一头飞了过来,来自日本的泰国事务专家,专门与泰国反对派合作的华盛顿游说公司的资深顾问……各种各样你能想到的,有关系能用得上的人,利用这个星球上最快捷的交通工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徐知着成功的忽悠了牛长安一下午功成身退,第二天一早,艾琳娜带上全新团队再战江湖。老牛把新人的头衔一个个看完,哂然一笑,再看向艾琳娜时,眼神也多了一分尊重。

当BOSS不用什么都会,但必须知道让什么人干什么事,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手配齐。

专业商务谈判其实十分枯燥,但此番事关重大,数千亿的工程,关系到未来十年科恩财团的发展重点,艾琳娜坐镇现场指挥,一连五天没出过酒店大门,一群保镖落得清闲,一个个拉着徐知着软硬兼施,试图请上半天假出去泡MM。

徐知着不是苛刻的老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泰国的大街他也不敢逛,不如替小弟们多值几个班,也赚个口碑。但可惜,谈判这种事,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两边都在不断的遣兵换将,生面孔不断出现,还真不是你躲在家里就能避开的。

“你是……徐知着?!”

“啊?”徐知着一脸困惑的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人他记得脸,但已经忘了名字,专门在缅甸做工程,帮中石油建过输油管。徐知着为了帮佤邦建炼油厂,跟西南石油口的各路人马吃过好几顿饭,与此人打过一次照面。

“哦哦,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男人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与随行的同伴感慨道:“徐知着啊!记得吗?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缅甸的狠人。”

33

“你是……徐知着?!”

“啊?”徐知着一脸困惑的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人他记得脸,但已经忘了名字,专门在缅甸做工程,帮中石油建过输油管。徐知着为了帮佤邦建炼油厂,跟西南石油口的各路人马吃过好几顿饭,与此人打过一次照面。

“哦哦,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男人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与随行的同伴感慨道:“徐知着啊!记得吗?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缅甸的狠人。”

徐知着一整天心神不宁,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谁都没有通知。这世上撞脸的人太多,装傻充愣不见得就没效果,反应过激了没准更坏事。

艾琳娜最近全心公务,只有晚餐时有片刻空闲能说两句闲话。徐知着在她身边坐定,某种毫无缘由的冲动涌上心头,脱口而出的坦白道:“我遇到个熟人。”

“哦?”艾琳娜停下刀叉,用餐巾抹净唇角,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式。

“他把我认出来了,当然……我也否认了。”

“仇人?”

徐知着摇头。

“你看起来很紧张。”艾琳娜微笑,伸手搂住徐知着的脖子:“告诉我,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怕有人找你麻烦。”徐知着道。

“你怕,有人,找我麻烦?”艾琳娜露出错愕的笑容。

“你别笑,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干的。我这人光棍一条无父无母,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就只能欺负我身边的人。”徐知着急了。

“不,我不是怀疑这个,而是……”艾琳娜沉默数秒,不自觉的挺直腰背,眼中流出傲慢的从容:“这么多年来,科恩没有怕过麻烦。无论是谁,无论有什么理由,如果有人选择找我麻烦,那就是科恩家的敌人。应该害怕的是他们,而不是你。”

徐知着一时无言。

“别担心,我会帮你。”艾琳娜曲起手指,亲昵地抚过徐知着的脸侧。

“其实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徐知着不自觉地握住那只手,送到唇边轻吻:“我只需要你不害怕。”

“当然。”艾琳娜笑容清淡:“这世上肯定存在能让我颤抖的人,但我相信他一定不在缅甸。另外,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谈妥了。”

克拉运河的工程被分为十段分别招标,每一个标段虽然里程相近,但施工难度与风险性各有不同,所以就算解决了路线与框架的大问题,最后选择什么标段,如何占股也得扯皮好几轮。但艾老板毕竟是总BOSS,时间有限,不能只耗在一个工程里,而且阶段性胜利也是胜利,有利好要马上放出来。

就这样,双方老大签字画押,坐在金壁辉煌的酒店大堂笑对全球媒体,一时间各路财经头条占满,科恩系全线股价上扬,尤其是联合重工,马上成了市场的宠儿,连先锋石油这样跌到谷底的企业都回暖了几分。

艾琳娜借此东风,宣布集团发展重心战略性转移,要出售先锋石油的非洲油田为克拉运河工程融资,同时在曼谷设宴待客,一边庆功得瑟,一边吆喝着卖资产,本来是甩包袱的一件事,让她办得十分高大上。各路买家都派了专人过来接洽,尤其是中国,三桶油齐聚一堂,同场竞争,十分壮观。

艾琳娜算盘打得噼啪响,就是苦了徐知着。

大老板频繁会客,从BP、美孚、马来西亚石油公司到中国三大油一一碰过来,小保镖忙着为各种中小型宴会保驾护航,忙得不可开交。

曼谷本来就算不上多么安全的地方,克拉运河在泰国又是正经有Anti-fan(铁杆反对组织)的存在。科恩集团入股运河工程的消息刚一传开,艾琳娜下榻的酒店就让人扔了一堆垃圾,甚至有巫师在网络上摆法场,求购科恩总裁的贴身事物,好驱小鬼,下降头,以解国难……

虽然艾老板信的是西方大神,徐知着妥妥一个无神论,怪力乱神什么的全不放在心上;然而,在这个繁忙的社交季,进进出出总有人举牌反对鬼祟尾随,对徐主管的神经真是一场巨大的考验。而且……这里是泰国,离缅甸最近的地方,即使艾琳娜说了别担心,徐知着还是多呆一天就多一分不安,总觉得大雷就在不远处,只等着你去踏。

又是一夜觥筹交错,五色迷离。徐知着戴墨镜、插耳机,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戒备中,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向他涌过来……

领头的那个徐知着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兴致盎然地向身边人介绍说:“看,我说吧,长得可像了。”

徐知着微咬了咬牙,保持神色不变。

“嘿,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好奇问道:“是中国人吗?”

“对不起,我正在值班,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好吗?”徐知着用硬邦邦的英语说道:“如果您需要食物,请找酒店服务员,有什么其它疑问,门口有工作人员为您解答。”徐知着忽然伸手把一个人挡开,沉声斥责道:“对不起,先生,您挡着我的视线了。”

被阻挡的男人神色略变了变,自我解嘲的笑了:“对不起,您长得有点像我一位故人。”

徐知着探究的视线被完全挡在墨镜后,他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人,越发的警惕:“我不知道您在说哪位故人,但别影响我的工作好吗?”

男人们神色不快的讪讪离开,走出几步,徐知着听到那边在讨论……

“嗬,看那气势也像。”

“不不不,你没见过真人。真人是很客气的,斯斯文文,说话有条有理。”

“哎,可惜了,英年早逝。”

“还不是那帮老缅干的!要我说中国政府就是软,人都让他们弄死了,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哎,就是,要是徐知着还在,缅北哪还有老缅横行霸道的地方。”

“左战军还是不行,软……”

……

还真是他乡遇粉丝!徐知着哭笑不得,听一群完全不熟的人讨论自己的人生得失,期间各种夸张与臆断,塑造出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

艾琳娜在交际中注意到徐知着这边的异动,不动声色的凑过来,把那拨认真讨论“缅北英豪”的包工头们卷裹起来。有机会和传说中的亿万富豪当面对话,自然比八死人的八卦更有吸引力。男人们马上给自己换了个话题,开始讨论运河工程的分包问题,纷纷表示自己手上有大把的当地劳工,从身份上完全符合泰国当地政府的要求,干活儿多快好省……

艾琳娜一边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点头微笑,一边给徐知着送上一个似笑非笑的戏谑的眼神。

午夜时分,宴席散场,曲终人散。

艾琳娜草草卸了盛妆,换上舒适的居家衣服,徐知着一边听耳机里的各路人马报方位,随手揽住艾琳娜的肩膀,送她出门乘车。

“他们向我说了你的事。”艾琳娜慢悠悠地说道。

“我?嗯?”徐知着不解。

“他们称赞我的保镖很有气场,一看就是非凡人物。”艾琳娜一脸戏谑。

“谢了。”

“他们说,要是你还活着就好办了,工地上绝对没人敢去捣乱。”

“我真没这本事。”徐知着苦笑:“否则我也就不用跑路了。”

“人们总是对英雄充满幻想。”

“这叫以讹传讹,胡说八道……”徐知着故作正色,没注意已经走到门口,蓦然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艾琳娜搂进怀里,一把推进了车。

一发子弹击碎车门外的地砖,碎片四散弹起,在午夜里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炸响。

徐知着把艾琳娜压到车座底下,将整个后座拉翻,罩到自己身上,呼吸平稳的就像停止了一般。蓦然间听到车子发动的声响,他马上厉声喝道:“干什么?”

“不,不走么?”TSH(泰国)给找来的本地司机战战兢兢地反问。

“拔钥匙,停车,不许动!”徐知着怒吼:“你的安全守则谁教的?”

这辆车车身高度防弹,后座垫里填充了防弹陶瓷板和凯夫拉材料,除非是RPG穿甲火箭弹直击,否则就连12.7毫米的反器材狙击步枪都能挡一挡,反而是底盘装甲再厚也不是军用步战车,万一撞上个路边炸弹,妥妥的团灭,所以风向未定时绝不能乱开。

司机被吼得一哆嗦,连大气都没敢吭。

“来,换个位置。”徐知着抱着艾琳娜翻转,把人抱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艾琳娜有些窘迫地趴在徐知着胸口。

“有两个好处。第一,你会趴得舒服点。”徐知着轻笑:“第二,万一底盘上有炸弹,我还能帮你挡一下。”

艾琳娜沉默良久,湛蓝色的眼眸在暗处闪闪发亮。

“我有个要求。”艾琳娜低声道。

“说?”

“以后别接私保务业,我不想让你有机会再对任何人说这两句话。”

“姑娘……”徐知着失笑:“你这是砸我饭碗啊。”

“你可以做公共事务啊,冠军杯什么的。”

“我没有高级执照。”

“我帮你想办法。”艾琳娜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