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7)(2 / 2)

麒麟 桔子树 10155 字 24天前

“不,但我喜欢GAY。”马克西姆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喜欢,GAY??”徐知着无比凌乱。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马克西姆同志详细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喜欢GAY。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在马克西姆先生眼中GAY真是天下最美好的男性,他们通常都很爱干净,脾气温柔,喜欢做饭,会照顾人,会请他喝酒,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抢!妹!子!

徐知着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擦干净手,收拾好桌上的杂物,把纸巾扔到纸篓里。他一直在思考海默会给他派个什么样的监工,现在才发现那女人绝逼是妖邪转世,都说生完孩子笨三年,在妖物面前妥妥是无效的,有这么一位极端不靠谱的大爷成天跟着,他想干点什么坏事都只怕是有心无力。

徐知着脑子转得快要烧掉,这世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虽说以后他都在欧洲发展,没机会踏入亚洲,但马克西姆知道他老底,万一把底泄在这只猪头手上,他就混得太憋屈了。徐知着想了半天没想出半点辄来,最近他接触的全是聪明人,与聪明人办事累却不烦,背后千回百转,一句话点到即止,他是真心忘了怎么跟正蠢才交流相处,简直想把海默那个女人追回来求退货。

马克西姆BLABLABLA赞美完男同性恋们,视线一转指着屏幕问道:“所以,这是你老婆加客户?”

“嗯。”徐知着心想你倒还不是太笨。

“可老大说你得罪了一些人,要跑路,那你老婆怎么办?”

靠!徐知着崩溃,老大你还说了什么?

“所以我离婚了。”徐知着不动声色:“你老大没告诉你吗?”

马克西姆的嘴巴张成一个O字,半晌,露出无比同情的表情说道:“我真遗憾。”

“没关系。”被这么个二楞子同情让徐知着感觉哭笑不得。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可以哭出来,我不会介意的。”

徐知着眨了眨眼睛,发现他本来倒是想哭的,但被这二货横插一脚,一切情绪都像脱缰的野马那样奔向了不可知的囧地。

“所以Zorro,你还是很爱他。”马克西姆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在徐知着胯下扫来扫去。

“ Peacock 我现在叫 Peacock。”徐知着被这奔放的视线和跳跃的思路闹得浑身寒毛倒竖,但还是记得头号要紧的正事,连忙更正。

“哦,那你现在叫什么?”

“皮科克……”

“这是个姓。”马克西姆一脸认真。

“我姓肖,我的中文名叫肖勇,英文名叫Peacock Xiao!”徐知着在发飚和示弱中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马克西姆强壮的二头肌和“我喜欢GAY”的自白,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七分真伴三分假,徐知着声情并茂地向马克西姆讲述了一个相知相爱不得相守的爱情悲剧。

“OH,honey!I’m so sorry!(这句翻不好,不翻了)”马克西姆泪流满面,湛蓝色的眼珠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单纯又真挚。

眼睁睁看着一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哭得像小鹿斑比,徐知着表情僵硬,内心奔腾着一千万头草泥马,随手抽了一把纸巾递过去。

徐知着递到一半才想到不对,马克西姆却已经毫无芥蒂地接到手里,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徐知着靠到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往下一层一层打量这个人。有时候没下限也有没下限的好处,至少,甭管你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他都没感觉。

“但,那你为什么不带他走。”马克西姆醒好鼻涕。

“因为他是个很有名的科学家,他的工作很重要,他不能跟我走。”徐知着说道。

“上帝啊,这可真酷。”马克西姆再度惊叹。

徐知着一直盯着马克西姆的眼睛看,而后者仿佛无知无觉,干净的蓝眼睛坦然对视过来。徐知着眸光一闪,调转开视线,渐渐露出一点放松的笑意。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如此直白无畏,一种是真的聪明,一种是真的干净。无论马克西姆是哪一路,应该都不会太难相处。

“我很爱他。”徐知着指着屏幕:“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他,就像一个男人应该做的那样。”

“那当然。”马克西姆一脸认真:“我会帮你的。”

徐知着失笑:“为什么?”

“你这么漂亮,还这么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马克西姆上前一步,伸出手。

“当然。”徐知着郑重的站起身,像一个资深的老兵那样紧紧握住马克西姆的手,然后用力一拽,把人拉进怀里,握拳捶上对方宽阔厚实的背。

当马克西姆手臂勒紧的瞬间,徐知着忽然想起陆臻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小花,我知道你一开始对我特别好是有理由的,因为我官儿大,我前途好,我将来能帮你;但我觉得那没关系,谁和谁最初接近的时候没有一点理由呢,我也喜欢你长得好看,人和气。而且我相信,现在我们处久了,我们就真的是朋友了,真的是朋友了……

那是一个黄昏的时候,那时的陆少校年纪还小,青葱纯净,眼神干净澄澈。

“我相信等我们处久了,我们就真的会成为兄弟,真的好兄弟。”徐知着决定在这大个儿身上冒一次险。

“耶,那当然。”马克西姆大笑,蓝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徐知着给蓝田购买的安保项目差不多是TSH个人私保服务里最高的那一档,价值60万美金一个月。除去徐知着和马克西姆两个打酱油的见习生,整个团队共有12人,中国四人,海外四人,另外有四个人跟随蓝田的行程表飞,一步不落。团队主管每周三开一次大会,客户所在地时间每天早上8点开例会。

徐知着作为付钱的雇主和上面有人的见习生,得到一张椅子列席旁听。他虽然理论上也算同行,但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级别的个人私保团队,瞬间秒杀了过去遇上的各路草台班子,考虑到这就是自己将来要干的营生,徐知着自然学得很用心。但坑爹的是,带头大哥是法国人,一口法式英语说舌头随时都能抽筋,此君说英语徐知着只能听懂个基本,说法语徐知着基本听不懂,只能录下来回头慢慢听。倒是马克西姆小朋友真人不露相,一开口英法德瑞萄五语全能,闲来无事时,还能十分热心肠的给徐知着翻译法式英语。

徐知着虽然从里到外的换了一套身份,就算是让警察逮住了,也不能查出半点篓子,这里毕竟是中国,与蓝田还呆在同一个城市里,那种莫名的压力让徐知着不想出门。

整个团队工作忙碌而紧凑,人都跑在外面摸点查路线,大部分时候总控室就留给徐知着和马克西姆看守,反正徐知着闲来无事都要看看蓝田当消遣,这活儿也干得不累,倒是趁此机会,跟马克西姆打得火热。

有时候第一印象并不靠谱,尤其是遇上怪胎,人生哲学自成一脉的那种,你觉得他怪他蠢他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活到今天,其实多半只是你不了解背后的真相。

战场是最残忍的自然选择地,而马克西姆是一名机枪手。

当徐知着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在战场上,机枪手是难得的,比狙击手还要容易挂点的存在。他们是整个队伍的火力中心,他们是战友维护的重点,也是敌人攻歼的重心。一个出色的机枪手必然拥有非凡的勇气、惊人的爆发力与强大的责任感,他们必须拥有那种保护弱小的豪情与为战友抵挡杀戮的牺牲精神……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选择这个职位,才能从中得到乐趣。

——那种,我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快乐。

徐知着几乎是毫无顾虑的向马克西姆展示了自己脆弱与伤痛,然后毫不亏心的把他当成了第二个左战军来使唤。他们同情他,关爱他,甚至怜惜他……过去的徐知着根本受不了被比自己弱的人同情,而现在完全不是个问题。

徐知着终于学会了坦然面对自己所有隐秘的渴望,他喜欢被爱,爱情,亲情,友情越多越好……他喜欢被人保护,喜欢被照顾,即使那些事他自己可以干得更好。以前徐知着总会因为这样的自己感觉无比卑微与难堪,而现在不会了。

其实想通了,那又怎么样呢?谁不是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爱而活着?甚至想通以后,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不招人待见,因为那种显而易见的虚伪与别扭:什么都想要,又总想讨好所有人,嘴上说无所谓,做事却特别拼命;明明很想得到帮助,又生怕会得罪人,总想成为最无辜的那个,总想要不被人责怪,所以害怕主动,害怕承担责任……扭曲又焦虑,无法放开心胸信任别人,把自己与现实隔开了一道墙。

而现在墙倒了,赤裸裸的现实的风扑面而来,才发现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便不再会被宠辱与得失左右,焦虑难安。

徐知着活了三十多年,终于想明白了一句话:尽力去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总控室是一间商住两用的三居室,有个东西不太齐全的厨房,徐知着窝在家里吃了三天泡面,终于有点受不了,便写了张单子让马克西姆去菜场帮他买了三斤猪五花伴与各色香料。

大肉到手,徐知着磨了磨破刀,切块焯水,等他炒完糖色,下葱姜蒜爆香,放肉,颠炒,最后花雕一喷,奇香四溢……马克西姆一脸震惊地站在厨房门外:“你在干什么?”

“中国菜。”徐知着头也没回:“我在做饭,油烟有点大,一会儿就好。”

“不不不不……”马克西姆两眼放光,闪得比灯泡还亮:“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徐知着本打算是留着吃两顿的,只能省下一半喂兄弟了。

“OH! My honey, you’r so sweet !(翻出来太恶,算了)”

马克西姆欢呼雀跃,徐知着几乎可以看到一只巨大的狗尾巴呼拉一下甩出来,在他身后使劲儿的摇。

一小时以后,马克西姆得到了一盆红烧肉盖浇饭,徐知着咬着筷子,看这哥们一头扎下去,嘴里不断的叨唠着“上帝啊”“我的天!”吃得唏哩呼噜。

“还要吗?”徐知着有点迟疑。

“可以吗?”马克西姆把盆递过去,双目璨亮,尾巴摇得呼呼直响。

徐知着划了一小半肉给他,马克西姆顿时露出了感动到要哭的表情。

“好吃吗?”徐知着忍不住想笑。

“实在是太美味了!!上帝啊,你真是个天使!”马克西姆咬牙切齿的吐字,红亮的酱汁沾在胡渣上,与他严肃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徐知着把纸巾盒子递过去:“晚上想吃点什么?”

“还有晚上????!!!!”马克西姆惊呼!

晚上,马克西姆同志得到一盆黑胡椒味的青椒牛柳盖浇饭,小马哥把盆儿舔得锃光瓦亮,就差咔嚓咔嚓把瓷片啃下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马克西姆吃到了黄烩青鱼,酱爆牛蛙,双椒牛腩,红烧羊肉,糖醋小排……马克西姆的口味与蓝田有微妙的相似,好甜不耐辣,只是一个重口一个清淡。

徐知着对他当然比不上伺候老婆,基本一天炒一个菜拿来拌饭吃,但即便如此,徐知着也成了马克西姆心中的圣人。甚至把事儿得瑟远了连海默都知道,专程打了电话过来调笑:“真有你的。”

徐知着笑了笑,脾气很好的样子。

吃人的嘴短,马克西姆同志自然也不好意思太闲着,每次徐知着开工,都极为狗腿的跟进去帮打下手,此人看着粗,心却细,而且手稳又伶俐,实在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横竖不是自己老婆,徐知着使唤起来也不心疼,砸个蒜,切个姜的小事便都扔了过去。

直到有一回,马克西姆捏着姜块问道:“这东西要削皮吗?”

“不用。”徐知着随口答了,手下却忽然一顿。

生姜要削皮吗?

过去自然是要的,何止要削皮,每一块姜都得精挑细选的找出来,要小心切掉结巴和虫眼,甚至切出蝴蝶和枫叶的形状……从什么时候开始,切姜已经开始不削皮的呢?

徐知着莫名感觉到心痛,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就已经发生了,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沾衣欲湿,你却不察。你还没有忘记他,但一切都变了,两个人从岔路上分开,各走一边。

那个人,进入了回忆里,变成一个一直想打,却又不敢打的电话;变成一直怀念,却近乡会情怯的故土……有如,初恋。

“怎么了?”马克西姆见徐知着停下。

“其实我以前切姜是削皮的。”徐知着说道。

“为什么?”

“拿给他的东西,总想做得漂漂亮亮的……”徐知着笑道。

“哇哦。”马克西姆吹了一声口哨:“你真是个甜心!他一定很爱你。”

“是。”徐知着顿了一会,又点点头:“当然。”

“他是个幸运的男人,你看,他睡过一个天使……”马克西姆眨眨眼。

“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调情!!”徐知着无奈:“有我这样开油锅炒菜的天使吗?”

“那当然!!如果真有一个天堂,那一定流淌着奶和蜜,还有大块的红烧肉!!相信我,天使一定会做菜。”马克西姆理所当然的。

徐知着囧了半天,最后摇头苦笑。

有一种人,永远没烦恼,他们是上帝真正的宠儿。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徐知着把大部分肉让给了马克西姆,温柔而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兄弟。”

一个月以后,徐知着成功地修出了一脸沧桑有型的络腮胡,离开北京,飞往肯尼亚。

只是他现在本来就威压重,髭须修成型更加不得了,脸色稍稍一沉,等闲人都不敢直视。临行前孙参帮他换了一套证件照,也不知道孙才子怎么处理的,那照片对着长胡子的徐知着各种像,跟没留胡子的徐知着各种不像,简直绝了。

两个月以后,徐知着为蓝田买的顶级私保到期,但左战军仍然源源不断的把钱汇到TSH,由海默转交给徐知着。

半年后,徐知着完成一期培训,顺利考出初级资格证,正式上岗。

两年后,徐知着成为TSH(法国)最受亚裔女性欢迎的私人安全顾问。

3.

法国,里昂。

徐知着穿着惯常的黑色保安作训服和黑色棒球帽,偌大的雷朋墨镜遮盖了上半张脸,一身轻松的走入TSH的欧洲区总部。

“上一次的工作,田中小姐很满意,田中夫人也很满意。”总部金牌业务员之一的梅兰尼小姐笑颜如花,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眨眼道:“但田中先生很不满意,他说以后不许再派比他更帅的亚裔保安给他,尤其是主管。”

“过奖了。”徐知着笑了。

梅兰尼把财务上做好的酬劳表拿给徐知着看,徐知着一一核对之后,端正地签上了大名。

Yong Xiao这个名字签了太多次,渐渐得也就熟了,上一次左战军偷偷去日本看他,见面管叫徐哥,听着居然有些不习惯,踹了一脚之后说叫老大,才觉得历史与现实又合到了一处。

徐知着起身弯下腰,双手撑到桌面上,笑着对梅兰尼说道:“明天晚上有空吗?”

“这是个约会吗?”

“这是一个酬谢。”徐知着笑道。

“噢,没问题,我有空,但记得叫上大个儿。”

“为什么?”

“每次带上他吃饭,看你付帐的表情都特别有快感。”梅兰尼小姐挑了挑眉。

“好吧。”徐知着直起身:“我决定请你们去吃日本自助料理。”

“噢……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你真残酷……”梅兰尼小姐抱怨道:“那家店的老板会哭的。”

徐知着清完帐,从财务上领了一叠支票出来,一出门就看见马克西姆的大切诺基咋咋呼呼地停在大门口,一个通身朋克皮装的金发大汉斜靠在车门上,黑皮银扣,密密麻麻的铆钉让人看着就疼。

“你他妈穿得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徐知着崩溃。

“简帮我买的,酷吗?”马克西姆得瑟。

“她刷你的卡帮你买的??”徐知着不屑。

“嘿,宝贝儿,别这样,你得这么想,男人赚钱就是给女人花的。”

“男人赚钱是给老婆花的。”徐知着断然反驳。

“还有前妻。”马克西姆笑道。

“闭嘴!”徐知着一脚把人踹开,坐上了驾驶位。

“去哪儿?”徐知着问道。

按惯例,徐知着会在最后任务清帐的时候请组员们都出来喝一顿,并且现场发出最后一笔支票现款。虽说这年头电子支付发达,但现金支票给人带来的快感还是银行数字不可比拟的。就像同样是美女,上VOGUE还是上阁楼,给男人的刺激那就是两样的。

“慕尼黑。他们已经在等着了。”马克西姆道。

“什么?”徐知着震惊:“怎么一眨眼工夫跑那么远了?”

“那里姑娘便宜,又好。”马克西姆眨眨眼,表示你懂的。

徐知着一时无语,半晌,才无奈的说道:“我不会给你们嫖妓买单。”

“没问题。”马克西姆十分慷慨。

徐知着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马克西姆立即补充到:“我现在有不要钱的。”

“你那个女朋友什么地方不要钱?”徐知着一说到这个又想发飚:“这次的尾款我直接帮你存到养老金帐号里去了,你他妈就甭惦记了。”

“哦,甜心,你不能这么残忍!!我的信用卡已经刷透了!”马克西姆惊叫。

“该!正好考验一下你的那个女朋友对你是不是真爱,肯不肯养你几天,等你东山再起。”

“OMG!这没有意义,如果一个女人因为你穷而离开你,那代表着你应该去赚钱……”

徐知着转头瞄了马克西姆几眼,失笑:“你说我这人怎么这么善良呢?遇上你这么蠢的,我都能忍住不坑你一次过过瘾!”

“因为你是我的天使。”马克西姆笑眯眯的。

“闭嘴!把你的甜言蜜语用到那姑娘身上,然后从她手里搞三千块钱过来解决你下个月的吃饭问题才是正经事。”徐知着手指敲着方向盘:“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的话……我就帮你还信用卡帐单。”

“不不,宝贝,我们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你为你前妻花了那么多钱,你也没有想过要讨回来。她让你愉快,那就够了,难道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爱我。”徐知着瞬间不满。

“你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爱你?”

“是的,我相信。”徐知着顿了一顿重复道:“我当然相信。”

“那你为什么从不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闭嘴!”徐知着猛得一脚踩下刹车:“滚下去开车,我要睡一觉。”

车子开到慕尼黑时夜色已深,徐知着翻身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流过的霓虹街灯,低声说道:“我相信他还爱我,真的,我相信他会一直爱我。就算有一天,他找了新的男朋友,有了新的家庭,他仍然也会……可能到那时候就不能叫爱情,但我们之间还是会有感情,就像你对我的感情,我对你的……”

“我了解。”

“马克西姆,如果哪天你有需要,我也一样会帮你,我也可以为你花很多钱,不是一定要讨回来。因为我信任你,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不会辜负。”

“闭嘴。”马克西姆用力按喇叭,表情羞涩。

“至于为什么我从来不敢去问问他……,那是因为,我和他,上次开始在一个很不好的时候,然后情况越来越坏,我们拼尽了全力,却都没有办法对抗命运。而那些问题现在都还没有解决,他现在好好的,我不想去打扰他,我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

“OK。没问题。”马克西姆欢快地拍着方向盘:“我们马上要到了。你要不要再睡一觉,养足精神,姑娘们可是很热情的噢,她们可是最爱你的噢……”

“操。”徐知着轻声骂了一个中国字。

这些年来马克西姆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奔放思路,打断了他所有的伤感与落寞,事到如今,徐知着已经很习惯了。

慕尼黑的红灯区倒也不是特别灯红酒绿,身着暴露的姑娘们站在窄门和路边搔首弄姿,马克西姆打电话问地儿,车子杀到酒吧,一进门,已是热火朝天。对于这些精力旺盛正在休假中的壮汉们来说,德国最美好的事物就是黑啤酒与东欧妓女。

当然有些人不要钱也可以泡到妞,比如说马克西姆,1L啤酒下肚,身边已经搂了两个德国妹子,这小子左右逢源,乐得见牙不见眼。入乡随俗,各地有各地的文化,徐知着虽然还是不太赞同这样放纵的生活,但也从不扫兴。陪着喝酒聊天,大声吼叫着干杯,像水一样把啤酒倒下肚,最后慷慨解囊,没有一句废话的买单走人,这样的老大,自然最得人心。

唯一比较让人不太愉快的是……徐知着在酒吧不太招姑娘,他招男人。这件事非常奇怪,徐知着自认从里到外都没有一点GAY的气质,也从没泄露过曾经的情史。甚至跑去问直男,直男们都觉得:“当然,你是直的”。但每次都有男人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搭讪,成为组员们终场娱乐的保留项目。

好在德国同性婚姻合法,大家对性向问题看得都淡,招男人惦记也不丢人,所以总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弟劝徐知着试试,徐知着都是笑笑就算;实在逼急了,就说我是个中国人,我们中国人只跟自己老婆发生性关系,这是信仰问题。

信仰这个问题,真是可大可小,大帽子一顶压死人,徐知着虽然平时好说话,在工作中也积威甚深,看个戏的小事,总不能逼人离经叛道。

在欧洲呆久了,徐知着越来越能理解蓝田的逻辑。他年少时就在这里,如此开放的环境,痛失所爱的心情……既然所有人都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即使是陌生的肉体,也可以安抚饥渴的身体。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仍然庆幸蓝田这些年来休身养性,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搂着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的样子。

当然,蓝田无心花丛可能也不是为了他。毕竟方风雷对蓝田早有不满,如今多年积怨总爆发,又赶上当事人真心有愧,把他压榨得彻彻底底。一周七天,100个小时,连轴工作,从中国到日本到印度到欧洲到美洲,世界各地的飞……

徐知着举着啤酒杯笑容满面的走神,一个光头带刺青一身朋克皮装的男人挤过来搭讪:“Hi!”

徐知着瞄了一眼,马上移开视线,太闪,眼睛疼。

4.

徐知着举着啤酒杯笑容满面的走神,一个光头带刺青一身朋克皮装的男人挤过来搭讪:“Hi!”

徐知着瞄了一眼,马上移开视线,太闪,眼睛疼。

“他不够好。”光头指着马克西姆说道。

“啊?”

“我比他大,相信我。”光头挺了挺腰。

“他是个直的,我也是个直的。”徐知着哭笑不得。

“不不不,如果他是个直的,他不会只摸她们的腰,如果你是个直的,你不会对所有女人不屑一顾。”

“幸会。”徐知着礼貌性地去握对方的手,然后骤然发力,往死里攥。同桌的男人们乐呵呵的看着老大按惯例打发追求者,满足得听到光头杀猪一般的叫声。

“OK。”徐知着和气地帮对方揉了揉手上的淤痕,扬手笑道:“拜拜!”

光头呆滞地盯着徐知着看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没准你真是直的。”

“那当然。”

“但是,你看起来很容易……”

“那也跟你没关系,不是你能做到的。”徐知着不动声色。

“你很有趣,看起来像个亚裔,又像白人;看起来像个直的,又像弯的;看起来像个TOP,又像SUB;看起来很有攻击性,又很克制……”

“谢谢。”徐知着笑道。

“好吧,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不。”徐知着吐出一个字,转而微笑:“但我能请你喝杯酒。”

等一群饥渴的壮汉喝透了出来已经是后半夜,街头巷尾穿黑皮裙的妹子们早已蹲守多时,眼波横飞。等徐知着最后结了帐出来,只有马克西姆等在门外,指着街角一个目测足有36F的妹子问道:“这个怎么样?”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徐知着皱眉。

“给你找的,前后我都看过了,就这个最好,你看她的嘴唇,她的胸……”马克西姆还想继续得瑟下去,被徐知着一把揪住衣领拖走。

“哎哎,你这样是不正常的。”马克西姆嚎叫。

“我他妈都试过了,你还想怎样啊?”徐知着想起来就是一脑门的火,这次日本的工作的干得漂亮,宾主尽欢,临走时田中夫人向马克西姆打听徐知着喜欢什么,想送个什么小礼品略表心意,马克西姆直接说了一个地名:银座歌舞伎町!

结果田中夫人果然心领神会给他送来一个童颜巨乳的上等日本妓女,徐知着不能跟客户翻脸只能含笑收下,回头本想偷偷放了,又被一帮子组员起哄架去居酒屋喝酒,接下来的情节徐知着简直不堪回忆……

“那你说,为什么不行?你不是直的吗?”马克西姆忽然认真起来。

“她摸我。我受不了。”

“为什么?”

“我不认识她。”徐知着想了半天,怎么用英语解释如此深奥的话题,最终只能干脆回道:“因为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养得叼,所以即便饥渴也吃不下杂食。

马克西姆喷笑:“你真是个小男孩儿。”

“我弄死你。”徐知着捏着拳头追打了马克西姆半条街。

随便找个了街头小旅店住下,徐知着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打开手机看当天的消息,便看到备忘录里写着今天要请梅兰尼小姐吃饭。徐知着一脚把马克西姆踹醒:“快点起来,我们今天晚上要回里昂。”

“为什么?”马克西姆睡眼惺忪。

“因为我们要请梅兰尼吃饭。”

“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她要求有你在。”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不去,我今天晚上约了简。”马克西姆抱怨。

徐知着冲去洗澡,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穿得妥妥当当,把手机扔给马克西姆:“自己打电话解释。”

徐知着看时间实在来不及,直接订了当天下午的机票往回赶,好在马克西姆请假被准,车子交给他自己开回。若非万不得已,天灾人祸,徐知着从不改约,也从不迟到,这是一个安保人员必须给人的安全感。

好在法国人开饭时间完,徐知着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饭点儿之前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开车去接人。

即便不是个约会,美人计该使还是要使。虽然欧洲满大街的高鼻大眼长睫毛,从此再没人夸过他长得漂亮,像混血儿;但东方男人有东方男人的神秘感。

如有必要,在洋妞眼里,徐知着就像个标准欧洲小说中的中国情人。风度翩翩,慷慨大度,有一点点忧郁,说话不多,气质沉稳,讲究饮食和茶,擅长厨艺,精致优雅。徐知着喜欢说是自己是个老派中国男人,偶尔会说一点中国古代的八卦趣事,年份基本都是高卢人还在当蛮子的时候。而更要命的是,他永远眼神专注,当他凝视你时,你会不由自主的相信,如果他爱你,那将会永不停止。

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