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它毁了,如果他们要救我。”逐浪山四下看了一圈,视线落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他们就只能把这里打碎了。”
“你觉得这样,你就能逃出去了?”逐浪山诧异。
徐知着动了动嘴,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机会。”
“也是。”逐浪山看着窗外:“多少也算个机会。可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我怕晚了你就玩腻了。”徐知着笑道。
逐浪山愣了一下,马上回过味来,是的,再过几天,谁知道他会怎么想,说不定他就玩腻了,觉得烦了,如果抓个活口太难,说不定就让人直接杀了;但今天,至少今天如果就这么让人跑了,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茫茫林海,抓一个死人和抓一个活人的难度,可就差太多了。
逐浪山觉出一丝寒意,那是只有真正游走在生死之间的猎手才会有拥有的果断与狠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把命押上去赌一把,偏偏让你无话可说,也无可奈何。
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谁都温和,实则心狠手辣,抽冷子给你一刀,真是又痛又爽。
“你倒是不怕。”逐浪山蹲下身去。
“怕啊,怕死了。”徐知着眼中带着点笑意,任由逐浪山伸手过来解自己的衣扣,指尖的鲜血在他胸口抹出一道湿痕。
“给点反应啊?”逐浪山伸手拍一拍徐知着脸颊。
“我又不是个娘们,你还指望我为这种事要死要活?”徐知着笑了。
逐浪山失笑:“那你当年那个拼命的架式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徐知着微微抬起身,居然露出一个认真的表情:“好好的,谁也不想踩到狗屎。”
逐浪山脸色微变。
“不是说这事儿有多可怕,主要是恶心。”
逐浪山觉着自己有点生气,他不怕徐知着骂他无耻变态,但他还真有点听不下“狗屎”这两个字,这话听着实在太不威风了。他把人扣下来,是想最后爽两把,不是为了让徐知着占尽上风的。
逐浪山沉下脸:“所以,为了活命,就算是狗屎你也得吞了。今天把我伺候好,我今天保证不动手。”
徐知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渐渐微笑,眼中流出一丝迷蒙,居然探出舌尖触上逐浪山指尖的伤口。逐浪山身上一震,虽然明知道此人每一个眼神都暗藏杀机,但还是忍不住欲望翻涌,几近迷醉。
或者,正是那一分杀机才显得他格外不凡,就像与死神舞蹈,让你渴望能逼着他低头,充满了虚幻的成就感。
徐知着轻柔的舔弄着那个新鲜灼出的伤口,渐渐将其含入口中,动作与神情带着情色的暗示,有种诡异的美,却又因为眉间那一丝凛利让人不敢沉迷。
逐浪山莫名的紧张,甚至说不好是因为情欲还是恐惧,又或者兼而有之,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已让他汗透重衣。
够爽!逐浪山心想,这人就是这样,够劲,够炫,跟谁都不一样,无与伦比的。
逐浪山一直绷着劲,手臂的肌肉泛出酸来,微微颤了一颤。徐知着弯起嘴角,把那两根手指吞到喉头,然后毫无预征的一口咬下去,逐浪山连忙收手,还是慢了一步,被烟头烫过的伤口本来就脆弱,硬生生被啃下两块肉来,伤可见骨。
十指连心,逐浪山惨叫了一声,一脚踏向徐知着胸口。
徐知着毕竟力不从心,拼尽全力闪开这致命的一脚,却被逐浪山顺势抽出的一脚飞踢踹了个正着,整个人离地飞出去半米,又重重砸下来,全身骨头摔得卡卡作响。
逐浪山这一脚踢出去才觉出后悔:妈的,可别真踹死了!
当下,连手上的伤都顾不得细看,连忙用左手去探徐知着颈边的动脉。
还好,心跳得剧烈又强劲。
逐浪山呼出一口气,伤口疼得他心烦意乱,鲜血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地。
虽然他把人打了个半死,却隐约觉得,这一仗他似乎是输了。
徐知着其实还远没到要晕菜的地步,但既然有那个机会,装一装晕也很不错。他不知道逐浪山为什么起的杀心,却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不动手。
因为还没玩儿腻。
这是句实话。
所以只要逐浪山觉得自己还没腻,还没有真正占到上风,没有赢到没味儿,他就暂时不会死。然而,无论怎样活着都比死了好,活着才有机会,各种机会。
逐浪山开了门让人进来收拾,庄院里的管家算得上半个军医,对各种外伤很有经验。
老头儿躬身进来看了一圈儿,一脸的无奈加不以为然。逐浪山知道他绝对是误会了,又不好意思说是地下躺着那位先行勾引再下狠手,老子只是被动陪玩,只能闷声不吭的竖起两个指头让人上药包扎。虽然是小地方,但伤得着实不轻,连缝合的余地都没有,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尖上活生生被剜去两块肉,白骨隐现。
逐浪山从小练泰拳,个性坚韧,而且酷爱冒险,大小伤从来没落下,所以此时此刻也就是紧紧皱了眉,眼神乌沉沉地盯着徐知着。
老管家把逐浪山的手指包好,又把徐知着翻过面儿来查看了一番,压低了声音,用那种想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起的调子温吞吞地说道:“你也留点手。”
逐浪山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不想马上把人给弄死了,这两天就忍一忍。”老头儿只能再添一句。
逐浪山一愣,脸色顿时大变。老管家以为逐浪山是色欲难弃,神色越发不好看。逐浪山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搞不好闹了半天,这哥们儿难道是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就为了……??逐浪山瞬间有点哭笑不得,又不能一盆凉水把人浇醒问问。毕竟徐知着鬼话连篇,真假莫测,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来,只能啧啧叹了两声,扭头走出了房门。
徐知着从微眯的视野中看到门口站着的守卫,视线在老头儿手指尖上转了一圈,暂时打消了劫持人质的念头,逐浪山那两下也是真没留情,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
蓝田,徐知着在心里想,他已经失踪三天了,蓝田得多担心?!
徐知着半夜吐血,老头儿隔着送饭的小门看了一会儿,谨慎地敲响了逐浪山卧室大门。逐浪山伤口疼,正睡得半醒不醒,烦躁不安,听到消息愣了几秒,披着睡袍直接下楼。
扫开门,逐浪山一把把徐知着从地上拎起来:“我他妈不管你是装死还是真死,总之我是不会把你送医院的。你要真扛不过去,我就剁了你喂狗。”
徐知微微睁开眼来看他,好好端被人狠揍了两顿,无论装不装死,虚弱是真的,漆黑的头发沾在汗湿的脸上,唇间抿着血,眼眸上蒙着水,在灯光下显出水晶珠似的茶金色,泛着柔软的金辉。
逐浪山虽然是个混蛋中的混蛋,看在眼里也不免有点心软,就算是平时花钱买来玩儿的小家伙,如果在床上给他这么个脸,他也得停下来问问是不是疼了。
更何况,这是徐知着。
然而,正因为是徐知着,这柔弱撩人的表情背后,便更有了另一番深意。这个男人是一头狡猾的豹子,就算牙尖带血,好像随时要断气,也能一口咬断你的脖子。而这正是逐浪山难以自拔,为之着迷的地方……这真假难辨的伪装,捉摸不定的心思,温柔谈笑间杀戮无情的狠辣。
“你信不信,你再这样子,我就找几个男人来轮奸你。”逐浪山压低了嗓子,贴在徐知着耳边威胁。
“来啊。”徐知着弯起嘴角:“那又怎么样?”
逐浪山咬死后牙槽,忽然也觉得,是啊,那又怎么样?谁怕谁?!
他从徐知着眼中读出某种阴狠的残忍,他熟悉那种眼神,那是亡命之徒的眼神,有一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逐浪山沉默着与徐知着对视,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激烈的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再想。
徐知着叹了一声说道:“算了吧,你现在放过我,我保证不杀你。”
老管家惊异地抬起头,像是在困惑这小子怎么会如此看不清形势。逐浪山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仿佛徐知着理应这么说话,就应该这么狂。
“凭什么?”逐浪山认真问道。
“我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死在你手上,总有人会给我报仇。”徐知着也认真回答。
“谁?TSH,还是你的小白脸?”逐浪山嘲讽道:“TSH帮你报了警。”
徐知着微微沉默了一下,报警当然是常规程序,但是,凭逐浪山的手段,靠缅甸警方的本事,只怕他骨头渣子都化烂了,这个案子还得悬着。
“你说谁会怀疑到我?你是我一手捧出来的,老子这么爱你?”逐浪山笑嘻嘻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徐知着低声问。
逐浪山一时沉默,手里提着徐知着的衣领,伤口绵绵密密的痛,直咬进心里,十指连心。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要把人扣下,因为他想让徐知着死个干净。
逐浪山一向对自己坦白,什么卑鄙无耻下流的念头他都不怕跟自己摆个明白,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这小子,或者说,不是喜欢,是着迷。
直接一枪毙了这个人,是不干净的。
死亡会把一个人凝固。
他不要徐知着死在这个让他心心念念惦记的时候,别回头想起来,都是他帅得让人心惊肉跳,却又可望不可及的样子。
那样不好!
所以,他想把人抓到手里,彻底的打破、玩残,让他变成一堆垃圾,变得再也不重要,这样就能干干净净的把这个人扫进垃圾堆里。只是,他忘了一件事,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个迷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摧毁?
逐浪山低头看过去,鼻尖几乎抵到徐知着的鼻尖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兴奋得心脏发颤,他年少时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飚车都没有这么兴奋过。那种感觉,就像在面对未知的命运,开始惊人的旅程,将剧痛或剧爽,期待填满他的胸膛,把心脏都要涨破了。
“因为,我喜欢你啊。”逐浪山低头咬住徐知着的喉节,在上面留下一个牙印,然后松手,大步走了出去。
徐知着没有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逐浪山用三层罩光布从外面罩住了整面大窗,隔绝了所有的光线。
对于某些意志特别坚韧的人来说,严刑铐打反而会让他们保持清醒。强奸更是流末技法中的流末,对付道德观念特别重的少女没准还有点用,真摆到一个双性恋面前,男人女人都不好使,恐怕找个人妖过来人都能笑纳。然而,要从精神上击垮一个人,有时候不一定需要那么折腾,寻常人感觉不到绝对静谧的可怕,因为我们都生活在这个喧杂的世界里,而正因为如此,绝对的黑暗与寂静给人的伤害是无穷的,心理素质不太过硬的人,甚至有可能两三天就被折磨成疯子。
徐知着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被关了小黑屋,愣了几秒无声无息的笑了。他怎么说得来着,这屋子造得真他妈太好了,逐浪山那混球也不知道当年得混成什么样,才会逼得自己亲爹给他造了这么一屋。
寻常人家的房子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做到绝对的黑暗与安静,徐知着伸出手去抚摸墙面,估摸着下面到底贴了多少吸音材料。这种安静甚至到了会让普通人感觉惊恐的地步,徐知着只是静静坐着,就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然而,徐知着毕竟不是普通人,当年训练的时候,他的独处能力只比陈默差那么一点,排名全队第二,离变态就只一步之遥。
徐知着摸到窗边放着的那一盘米饭,然后细心的把它们分成几小堆。这盘饭就够一顿的量,按这个饭量,他估摸着逐浪山大概会关他个三天,他得省着点吃。可惜他把什么都猜准了,却还是估错了日子,逐浪山把这扇大门一关,就是五天!
逐浪山是个厌恶等待的人,他知道这事一两天看不出效果,所以第二天早上就回了仰光,去大医院里看过手指,重新换了药,若无其事的处理起公事。临走的时候,他给老管家泽英留了话,说看着人撑不下去了就给他打电话,可是泽英一直没有通知他,他也就一时忘了时间。
毕竟,逐老板还是个挺忙的人,得忙着陪人吃饭应酬,勾心斗角,花天酒地……等大爷应付完一通事,陡然想起家里的美人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五天了!妈的,居然五天了!
逐浪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跳起来,催着甘约马上给他订飞机,飞到离庄园最近的机场换了直升机狂奔过去,到家已经是深夜。老头儿睡着了让人给叫起来,气鼓鼓地站在停机坪上等着。
“怎么样了?”逐浪山从机舱跳下。
“扛着呢。”泽英淡然道。
“我去看看。”逐浪山狐疑地看了老头儿一眼,实在不太能相信有人可以在那种环境下扛五天,不说什么,饿都要饿死了。
泽英露出一些不太自在的表情,拔腿跟在逐浪山身后。甘约不太赞同地看了老管家一眼,又被老头儿冷眼横了回来。逐浪山把这两人的眼神收在眼底,忽然有些明白这老头儿在搞什么鬼。
他是故意的,他想直接耗死徐知着。
徐知着的刚硬为他赢得了来自敌人的尊重,有人看不下去自己这么零零碎碎的折腾人,想给他一个痛快。
逐浪山瞬间暴怒,拧身一脚踹了过去。毕竟是长辈,他这一脚并不打算踢得太实,倒把甘约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挡在这两人之间。逐浪山眉间罩了一层寒霜,冷冰冰地说道:“我爹已经死了,没人罩着你,少惹我!”
泽英像是被人猛抽了一鞭,表情瞬间扭曲:“少爷,你这也太也不像话了,要是老爷还活着,绝不会让你这么干。”
逐浪山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那个老爹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人,一边杀人放火让人死全家,一边还能握着你的手说: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我给你留个全尸。
逐浪山顾不上教训家臣,一路疾走,跑到门边,身体居然有些抖。
“红外一直有人盯着吗?”逐浪山问道。
泽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有。”
“他有没有求过饶?”
老头儿挺了挺腰板:“没有。”
逐浪山在门边走了两个来回:“还活着吗?”
“还是热的。”
逐浪山深吸了一口气,把右眼凑到扫描镜前……这个游戏要结束吗?逐浪山感觉愤懑,他原本只是想让徐知着崩溃一些,就像从心门上敲去一个角,再容着他把门一点点撕开,他并没有准备好这么快就去面对一具尸体或者一个疯子。
大门开启处,一道黄光铺进门内,徐知着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地上,慢慢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逐浪山惊异地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可以马上直视光线,否则会严重的影响视力,徐知着仍然记得这个常识,这意味着什么?
逐浪山慢慢走到徐知着身边去,蹲下身,把人从地上提起来,靠进怀里。
徐知着适应了一会儿,把手从脸上移开,眼睛却仍然闭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已经死去了一般,脸色苍白,连唇上都褪尽了血色。但他仍然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皮肤光滑洁净,头发干爽,就像一尊俊美的雕塑,毫无生气,然而精美绝伦。
这个屋子里有一个完整的浴室,而且一直有水供应。逐浪山完全没料想这种时候他还能顾上洗澡,他收拢手臂,埋到徐知着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没有任何香料的味道,只有纯粹的男性的体味。逐浪山感觉眼眶发热,整个人兴奋得好像被火点着了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对着这样的“尸体”他都能发情,甚至只是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就能让他全身的血液逆流。
“有吃的吗?我饿了。”徐知着突兀地说道。
逐浪山惊得一愣,老管家泽英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逐浪山听到声响,扭头瞪过去。泽英被瞪得一颤,尴尬地停下脚步。逐浪山垂眸看着徐知着毫无表情的脸,迟疑地扬起手,泽英连忙跑下楼去。
逐浪山盯着徐知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可以吻他,是的,这个男人这具身体现在是他的,他可以为所欲为。认识到这一点,让逐浪山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他收紧手臂,一手钳住徐知着的下巴低头吻上去,将那双片毫无血色的嘴唇含进嘴里吮吸。触感如他想象的一般柔软,而且非常干净,没有任何味道,尝起来就像水一样。
逐浪山撬开徐知着的牙关往里扫荡,舔舐、掠夺……呼吸重得连后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他从来不敢这样放肆投入地与徐知着纠缠,生怕不小心被人咬掉半截舌头,但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决计无力抵抗。逐浪山顾不上去想这种场面是不是有点可悲,沸腾的欲火已经烧得他不知所措。
记忆里,他十四岁第一次爬上女仆的床时都没有这样激动过。他是没有经历过年少的人,一切都尝得太早,不知道什么叫迷茫、焦躁与不可得。他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迅速成熟,变得比任何人都更为圆滑老道,从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
泽英拿了东西回来,就看到自家老板趴在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胡作非为,老头儿瞬间气得脸都青了。他是个老派人,老派人只知道杀人放火抢地盘,连淫人妻女这种事都不是很好意思下狠手,更别说这个。
在他看来,有些男人是可以随便搞的,比如说最近在书房里呆着的那位,有些男人是绝对不能随便搞的,比如说现在在地上躺着这位。他觉得这两种人根本就应该是存在于两个世界,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事儿干得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泽英一怒之下连想都没多想,直接提着颈脖子把逐浪山从地上拎了起来。
“干什么?”任何男人被打扰了好事都没个好声气,逐浪山扭头一声怒吼,眼神像是要吃人。
老头儿人吓得脖子一缩,把手上的东西亮出来:“快要死了,还救不救?”
逐浪山狠狠瞪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迟疑了几秒,直接从门里走了出去。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太舒服,焦躁。
逐浪山是个少见的不焦躁的人,他生命中最大的矛盾就是他永不安份的灵魂与家族的责任,不过,他一直都把两者平衡的很好。他老爹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后那点龌龊一点没漏,全传给了他。他不是不通世情的楞小子,他从来都清醒的知道,他如果不是这个家的当家老大,他就没有机会这样为所欲为,所以他从来不抱怨。
他一直都活得很开心很欢腾,然而内心平静,所以这没来由的焦躁让他十分不安。他知道自己想要得到那个人,但他已经想不出办法怎样去得到他,或者,想得到点什么?
逐浪山感觉困惑,他想从徐知着身上得到点什么?
逐浪山一脚踢开客房的门,把小男孩儿从床上拎起来,摆成趴跪的样子,光滑圆润的屁股高高翘起,像个无力的祭品。逐浪山匆匆扩张了几下,毫不费力的顶了进去,男孩儿咬着被角柔弱的呻吟听起来像猫一样。
很舒服!
逐浪山有些困惑的想,性的愉悦是如此的轻易可得,那他到底想要从徐知着身上得到点什么?
逐浪山发泄完毕,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下来,马上觉得这件事让自己办得有点搞笑。他身边一直不缺人,如果一个人从来都被喂得很饱,就不可能会为了美食疯狂,于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便觉得自己刚刚简直就他妈跟傻了一样。
回去时徐知着已经被照顾得很好,饥饿让他体内的电解质混乱,泽英已经给他挂上了药水,甘约正在喂他喝一点米汤。身边的两大亲信如此殷勤地伺候一个他想要弄死的人,让场面让逐浪山多少都感觉有些怪异。
甘约看到逐浪山走进来,微微点了点头,手上却没有停,但毕竟分了神,米汤在徐知着唇边溢出来一些。
徐知着默默看了甘约一眼,甘约放下勺子抽纸巾把那点米汤擦拭干净,这些动作极为自然,谁都没有感觉违和,除了站在一边的逐浪山。他了解自己的手下,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甘约是亲随出身,伺候人的活儿他可以干得比谁都好,可他大部分时候都不太乐意干。但很奇怪的,他在照顾徐知着,做得十分精心。
此刻,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让人莫名其妙的认为他应该是干净的,他在那样巨大的磨难面前维持了自己的整齐与洁净,以至于没有人愿意让他毫无瑕疵的俊美沾染上任何一点污秽。
逐浪山盯着徐知着唇边的胡渣,强烈的感觉到他应该再刮一刮胡子,没有理由,就是应该,他理应完美。
逐浪山又感觉到了那种困惑,茫然而焦躁的困惑。
从英国到东亚南,他见过太多被上帝亲吻过脸颊的美人,在泰国,有些混血儿长得简直人间绝色,但他们中没有谁比得上眼前这张苍白而淡漠的脸。
似乎是感觉到了被注视,徐知着调转视线看向逐浪山。
逐浪山顿了一顿,不自觉挺直了肩背,那双眼睛里无悲无喜,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静静凝视了他片刻,融化出一点笑意,略带着嘲讽意味的高傲。
“几天了?”徐知着问道。
“五天。”
“你被关过几天?”
“三天半。”逐浪山有点挫败,他不是一个有定性的人,这种折磨是他最受不了的,他通常呆不到两天就要开始砸墙砸玻璃,直到全身都是伤痕。
“有吃的?”徐知着直指要害。
逐浪山舔了舔下唇,没有否认。
“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不杀你。”徐知着漠然道。
“我不放了你,你更没机会杀我。”逐浪山笑了。
“那就等着看吧,快了。”徐知着合上眼睛。
逐浪山站了一会儿,始终拿不定主意要做什么,还是只能走了。
逐浪山回去一觉睡醒,觉得自己昨晚上绝对魔怔了,从头到尾被人牵着鼻子走,就跟没脑子一样,要多傻有多傻。逐浪山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洗了把脸,下楼吃饱喝足溜达回去。
门开处,徐知着换了一身衣服,白衫黑裤干干净净地坐在窗边看着远方的湖水。
罩子都打开了,也没给老子知会一声。逐浪山啧啧叹气,但他也懒得去费那个口舌,知道那老头儿能怎么争辩。
徐知着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湖边的码头说道:“在那里,我第一次看见你。”
逐浪山一愣,有点回不过神,顿觉得此情此景,无论他是:嘿嘿,说老子要揍你;还是哈哈,说老子要上你……都透着那极度的蠢。他只能摸了摸鼻子凑到近前,装腔作势地看了一眼,问道:“噢,还记得我当时穿什么衣服吗?”
“没注意。”徐知着站起身。
逐浪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徐知着眼底泄出一丝笑意,并不太明显,但嘲讽。
逐浪山觉得这样不行,这样玩儿下去,还是得让人牵着鼻子走,便探身过去想要强势打断徐知着的思路……徐知着往后一退,抬手挡了下来:“我不想动手。”
逐浪山在近处看他的眼睛,静静地僵持着。
就现在这种情况真要打起来,徐知着自然是稳输的,但……他说的是不想动手。
逐浪山用视线勾描眼前这张脸,就是这个人,一身的毒刺,通身硬骨,偏偏笑里藏刀,不到近处连一分都看不出来。徐知着会怎么动手,他还真不好猜,是接吻时咬断他半条舌头,还是情热时撕开他的颈动脉,又或者摸鸟时顺手捏爆他一个蛋……不到这等惨剧真正发生,老天爷也不知道他身上得先缺哪个零件。
逐浪山这么一想,指尖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这他妈才叫玩儿狠,那么小的地方,这么重的伤,一口啃掉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两团罗纹,害得他连夜通知保险箱公司过来解密码,还差点开不了自己的电脑。医生说这个伤口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如初,他得带一辈子。
“你知道英国佬为什么喜欢猎狐吗?”逐浪山伸手抚摸徐知着的眼角:“因为兔子太小,豹子太凶,只有狐狸不大不小刚刚好,长得又漂亮,毛皮也光艳。”
“所以我是那只狐狸。”徐知着说道。
“不。”逐浪山用力钳住徐知着的下巴拉到近前,也只敢浅尝辄止的轻轻碰了一记,然后看着对方平淡到冷漠的眼神说道:“你是那只豹子。”
逐浪山把人松开,关门离去。下楼时不无怅惘地想到,其实,我本来也以为你是那只狐狸。
徐知着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神彩一点点沉下去,最终变成无悲无喜毫无表情的一张脸,顺着玻璃窗滑下去,瘫坐到地上。刚刚站起来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是,他必须站起来,为了活命。
而此刻,支撑他的力量消散,他连一个表情都无力表露。
毕竟,他再怎么牛B也是个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悲恐。这几天生死一线的熬下来,把他心底最后一点惶恐与茫然都熬得精光,他就像一把被淬去了所有杂质的剑,硬得严丝合缝。
徐知着是到他吃光了所有的米饭才开始慌的,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饿得几乎站不起来了,但死亡的恐惧第一次正面直击而来,让他不得不去猜测逐浪山是不是真的想就此弄死他。而,正是这个猜测,让他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痛苦不堪。
绝望,是最可怕的威胁。
而,更可怕的是平静的绝望。
徐知着本来以为自己对这一切都有经验,然而当恐惧真正袭来时,他才发现那巨大的不同。
过去是在麒麟,有人会随时监控他的情况,如果真的扛不过去,他就会被放出来,近乎绝对的安全感完美的笼罩着他,妥妥当当。
而现在……
徐知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否则他会在饿死之前先把自己逼疯。
他躺在那里反复回想自己的一生,曾经遭遇过的冷眼和笑脸,他想起夏明朗狡猾的眼神和唇边的烟雾,想起陆臻明亮的笑容,想起曾经那些熟悉或者不太熟悉的战友们,想起那些心无旁骛的日子……
然后,他想起了蓝田。
最后,他只想着蓝田。
当那扇门缓缓开启时,徐知着闭着眼睛都觉得灯光刺眼,他无力的抬起手臂挡在脸上,默默告诉自己: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逐浪山并没有把徐知着的话特别当回事,所以当变故真正摆到他面前时,他着实措手不及。逐浪山在那天下午一口气接了四通电话,分别来自联合矿业亚洲区,TSH全球总部,中国驻缅大使馆和佤邦的小鲍少爷,无论措辞或软或硬,通话的内容是一至的:把徐知着交出来。
逐浪山母舅家与鲍家关系极近,所以在最后那通电话里,小鲍跟他掏心掏肺的透了个底。目前找鲍家传这个话的主要有两拨人,一个是总参二部的线人,一个是云南省武警缉毒大队的大队长何确。
前面那位暂且不去管他,毕竟山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关键是后面那位。金三角缅北这些大佬们,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沾毒,甭管是有地的种大烟,还是没地的制冰毒,通身干净两袖清风的就他妈没有。
所谓法不责众,在这种粥多僧少的情况下,打压谁不打压谁,这就有个讲究,你势大财雄,手上有兵,比如说他们老鲍家,撒娇可以直达云南省委,你不让我贩毒,我就没地儿赚钱,我没地儿赚钱就没法儿买军火,那军政府打过来你们给罩不?
云南那边一琢磨,这事儿说罩还真不太好罩了,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你消消停停的把毒品贩到曼谷去,别往北上,老子也就懒得找你们麻烦。但除了他们老鲍家、老赵家少数几家高层大佬,仗着佤联军的背景可通天,别的家族段位可就没那么高了。说穿了,既然大家都沾毒,打压谁不打压谁,那个余地就大得很……所以何确实实在在是一个在缅北得罪不起的人物。
县官不如现管,他就是那个现管。
逐浪山压低了嗓子在电话里咆哮说:“我他妈怎么知道那混蛋现在在哪里,凭什么找我算帐?他们有证据吗?”
小鲍少爷不疑有它,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急,跳着脚说:“郭温盛你傻了不是?这会儿谁他妈跟你讲证据?现在他们就是要人,要人你懂不?”
逐浪山沉默不语。
要人,他当然懂,不讲证据不讲缘由不讲是非,赤裸裸的,就是仗势欺人。要么你自己把人交出来,要么,你想办法帮我把人找出来。这种事逐浪山自己也不是没干过,现在被人这样踩到头上,他也没话好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就是认定你,一点马虎眼都不打。”小鲍挑重点给逐浪山透底:“你们这些人下手前怎么也不查查底呢?”小鲍叹息一声。
逐浪山一手按着手机,掌心里一团火热,又湿又滑全是汗。他怎么可能不查底,徐知着那点老底早让他翻了个底朝天。他现在就想不明白了,一个父母双亡,因为一点事故就让人从部队里剥皮赶出来的穷小子,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背景?
他要真是何确豁出去要罩的人,就凭他的身手,他的气魄和胆识,他何至于沦落到跟着个娘们混出头?他怎么可能要靠一个男人养活大半年,连自己老妈看病的钱都付不出来,在健身房卖肉赚钱?
小鲍那边窸窸窣窣人来人往又闹腾了一会儿,最后愁肠百结拎起电话:“刚刚又有人来打招呼,说这个人有人要力保,谁敢动他,就等着死。”
“谁?”逐浪山心中一动。
“中国西南军区的,来头很大,我也问不出来,但传话这个线人很可靠。”小鲍长叹一声,骂了一句极脏的方言。
逐浪山想起徐知着说过的一句话:我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死在你手上,总有人会给我报仇。
逐浪山一个人闷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小时,踢门而出时脸色铁青。
甘约从自己的办公桌前跳起来,眼神紧张而茫然:“怎么了?”
“订机票,回家。”逐浪山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他快气疯了。
猎狐搂着只花豹就已经够郁闷了,结果皮都剥一半了,现在才告诉他那是狮王的儿子?
早点干嘛去了?
徐知着,你早点干嘛去了?
想当年像个傻逼似的跟在别人后面打下手,赚那种没名没气的快钱,那会儿如果一颗子弹不长眼,你早就歇菜了……你他妈到底在想点啥?
逐浪山气得脑子里一团乱,几乎理不清头绪,他一直以为徐知着就是那种退伍军人,缅北最常见的那种中国退伍军人,能打,能扛,但没背景。徐知着纵然是那些人里最出挑的,也不过就是个退伍兵,所有的本事都在自己一人身上,把他关起来弄死神不知鬼不觉。他逐大爷捧角儿前没先验好货,一个不小心让这小子冒出头,走对了路,前途无量又不服控制,不如弄死了事。
他真心没有想过会这样!
骑虎难下!
现在不是放不放人的问题,而是怎么活命的问题。
虽然徐知着一直说“现在放了他,就保证不杀”,但逐浪山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他了解那个男人的狠辣与狡猾,那绝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能把自己碎尸万段。
不!绝不行!
逐浪山捏着自己指尖的伤口,那尖锐的疼痛一下一下的直冲脑门。他把人扣下来,留在手里,隔三差五的碰一鼻子灰是为了总有一天玩儿腻了能把人活剐了。所以他不生气,徐知着再怎么闹腾,他都不生气,因为活人不用跟死人较真。
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最后一败涂地,为了让徐知着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