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亲爱的,我会保护你(1 / 2)

麒麟 桔子树 15521 字 23天前

1.

年前陈默持续的开始变忙,而苗苑也有了意外的生意。

苏会贤的会贤居正在筹备第二家分店,新店走商场路线,时尚川湘菜,开在大型百货公司的六楼,于是租金金贵。苏小姐又打算赶在春节黄金周前开业,主菜大厨不可省,而糕点小食顾不上挑精细厨子和家什,她就把那些普通厨子做不来的酥啊糕啊的,江湖救急全托给了苗苑。苗苑有过做广点的经验,虽然这种饭店活利润不高,但是胜在收入稳定工艺简单,又适合锻炼新手,反正冬天开工不足,苗苑试做了几天之后核完成本帐,索性跟苏会贤正正经经的谈起了合作事谊。

苗苑延继了她做西点时的方式,逐步敲定细化步骤和精细配方,做到半成本之后急冻,品质稳定。正式蛋糕店里做出来的糕点滋味总要好过一般的菜馆,苏会贤灵机一动,索性在这块一分不赚就当卖点。这年头川菜馆开得全城都是,水煮鱼馋嘴蛙又能做出多大的神迹来,为什么选择会贤居呢?因为那家有好吃又不贵的榴莲酥。

生活开始红火起来,当一切曾经的困难看起来都不再是困难,平顺也就成了最大的幸福,至少对于陈默与苗苑这个核心家庭来说是的。

当然,如果忽略这个家庭的编外成员。

侯爷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种日子叫狗可怎么过……汪呜……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侯爷心想骨头吃多也会有腻的,更何况也骨头也没吃多。成天窝在这么个小破地方,对着那么两张老脸,那小娘们虽然笑起来很水嫩,看多了也是要疲劳的。

老子闷得要发疯!

侯爷无限的怀念那个黄昏,那如茵的绿草,那如云的母狗,好多……可怜的大狗在一遍又一遍的怀念中抑郁了,在一天之内啃掉了厨房半扇门。

陈默借口养狗的士兵探亲回来了,火速把侯爷又送回了大队操场,五队的广大官兵们见他们的群宠归来,纷纷上前慰问之,可是却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群宠深沉了。

深沉的侯爷时常孤独的奔跑在广大的操场上,偶尔遇上军犬训练,他激动的告诉那些黑背们:兄弟啊,你们知道吗?我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漂亮的母狗。

军犬不屑的说:汪呜,做梦吧。

好吧,这些都是后话,不表。目前最关键的关键是,陈默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操场上狂奔的侯爷若有所思:果然,狗是不能代替娃的,造人的计划还要加紧啊!

造人计划在陈默少校有条不紊的推进中规律的进行,可是苗苑那边又出了意外事件,人间的大老板要盘店了。人间蛋糕店背后的大老板也姓陈,与陈默三百年前是一家。陈老板不光会开店还会生儿子,儿子念书极好一路念成了博士娃出国投奔了万恶的资本主义。陈博士娃在美帝的土地上又找了个博士女缔结了博士的一家,然后就成天撺掇着老爹一起奔赴新生活。

陈老板原本还抵赖来着,开着分店向儿子证明你老爹我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也是一样的资本主义,可是最近捷报传来说博士女怀上了,陈老板在老板娘的强烈要求下终于顶不住了。

陈老板要移民美利坚,就此过上民主自由的生活同时尽享儿孙福,这按理说也算是件喜事,可苗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这人恋旧,做熟不喜做生,她和陈老板处得熟了,大家彼此了解好说话,新来个老板不知道规矩是什么样,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苗苑很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业。

她心里有事,脸上就藏不住,晚上看电视时抱着陈默直嘀咕,你说失业了怎么呢,年末不好找工作啊……

陈默淡然道:“我养你啊!”

苗苑一愣,眉花眼笑:“你养我啊!”

陈默点点头有些莫名,心想怎么这么高兴。

苗苑腻到陈默的颈间蹭蹭:“不管怎么样你都养我吗?”

陈默被她蹭得有些意马心猿,偏过头吻了吻那双流着波光的笑眼,笑了:“我不养你谁养你啊!”

苗苑笑得更甜了,抱着陈默的脖子轻轻吻他的嘴角,声音粘腻着:“一直养下去吗?”

陈默点了点头,伸手摸到遥控器关了电视。

其实,有时候,沙发是好物,嗯,偶尔用一次的话。

第二天苗苑有意无意的向沫沫说了三遍“陈默说他会养我哦!”,沫沫狠狠的教育了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让男人养的女人没有地位。苗苑笑得乐呵呵的点着头,眼神甜蜜而满足,腰板很直,有人撑腰的样子。

当天晚上沫沫向小米隆重推出陈默老兄的养老婆论,小米苦笑,连忙接下话茬子说:“你放心,但凡有我一口粥喝,干货都是你的。”

这种时候漂亮话是一定要讲的。

沫沫有些扭捏,拍着桌子说:“谁要你养!”她嘴上说得凶,眼神却是柔的,到底心里是甜的,女人嘛。

不过苏沫毕竟不是苗苑,苏沫是有心气的姑娘,她寻思着跟谁干都是跟着干,还不如索性自己干。沫沫想到就做,首先联合了苗苑,苗苑原先是没想到这一层,被沫沫这么一提心思也就活泛了起来。而陈老板那边,反正是盘店,卖给谁不是卖,卖给老熟人还爽气点。苗苑那间店基本就是新的,陈老板最后报了个总价十七万,连所有的装修、用具、过户手续费及剩下的三个月房租。

苗苑对市场不熟,私底下悄悄问了苏会贤和沫沫都说出价公道,苗苑便狠狠的动上了心,回家跟陈默商量了一下,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支持,苗苑又开心了半天。

然后……需要动脑筋的就只剩下钱了!

十七万,如此恰到好处的数字让苗苑惦记起了她传说中的二十万嫁妆。这笔嫁妆当初何月笛说好是用来给小俩口买房子用的,可是现在男方家里不配合,房价又在下半年一飞冲天,直入云霄而去,买房计划暂时搁浅,那笔钱也就一直一直的没有动。

苗苑想既然是嫁妆理论上她也是有份做主的,怎样都是花,为什么不能把有限的金钱花到无限的赚钱中去呢?反正现在房子还有得住,买了新房子也只能用来租,可是这年头房价噌噌的涨,租金还不及银行利息。

苗苑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这一笔娘家嫁妆给自己谋划一份安生立命的小产业,她自知韦若祺瞧不上她,如果将来真失了业让陈默养着,韦太后只会更瞧不起她。虽然她并不在乎太后的眼色,可是她不乐意让陈默丢脸。这心思拿稳了,苗苑就开始活动,先是在例行的聊天电话里提了点意思,回头曲线救国又向苗江拍胸口保证一定不把事情办砸。最后终于挑了一个她娘亲开心的时刻正式把话给挑了明。

何月笛听了倒也心动,可是心里又惦着房子房子,她是谨慎人,总觉得别人给的房子住着不踏实。

苗苑捧着电话絮絮的念叨:“哎哟妈……你别老是房子房子的,这房价都涨得没边儿了,买了得亏死。”

“不买房子,那陈默转业了怎么办?”何月笛顿时不高兴了。

“那就租呗!米陆说了,租金和房价有个什么比,全世界就中国最低,在中国租房子最合算了,所以你看连沫沫都不买房子。”苗苑抹了抹汗,苏沫家不买房子是因为错过了去年年底那次跌价,现在眼看着当时相中了嫌贵的房子爆涨五成,苏沫愤怒得连房这个字在她家都是禁词。

“租房子总归不是个事。”何月笛道。

说话听音,这就是心动了,苗苑连忙抱着电话煽风点火:“妈你看啊,现在房子这么贵买它干嘛啊!我们只要拿出半个平方米,日韩新马泰玩一圈;一个平方米,能在尼泊尔住上一个月;豁出三个平米欧洲十国游;再往下就只能去北非大草原看狮子了,你看就这么一圈玩下来,环游世界了都,可能还没花完一个厨房的价钱。但是那时候,说不定咱的世界观都变了。有钱,置点产业,吃好玩好干点啥不行,咱不能全耗在房子上啊!”

苗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心想小米说的话就是有说服力啊,难怪连沫沫那个死僵的性子也让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何月笛沉吟良久终于问了一句:“陈默怎么说?”

“陈默说听我的。”苗苑乐了。

“行,那你再和陈默商量着,虽然是你自己的工作,可是一家人过日子你也要多听听他的建见。”何月笛长叹一声,平心而论女儿懂得上进,肯干更大的事业,承担更多的责任,她这个做妈的心情总是复杂的,一半惶然一半骄傲的忐忑。

苗苑挂了电话开心的在卧室里直蹦哒,陈默皱眉站在门口声音有些沉:“你需要钱为什么不找我要?”

苗苑一愣,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苗苑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那是我的嫁妆啊!”

陈默叹了口气拉开床头柜子的第一层:“钱在这里,早就告诉过你,密码是你的生日……”陈默顿了顿:“假的那个生日。”

苗苑看着陈默的神色知道问题严重,可是为什么有什么问题会严重,她想不通。

苗苑小小声有些委屈:“我生日是七月三号,我当时也不是故意要骗你,那不是想找个合适的借口约你嘛。”

“不说这个。”陈默挥了挥手:“钱都给你了,为什么还要找你妈要钱。”

“可那是你的钱。”苗苑脱口而出。

陈默皱起眉来看她,苗苑被他看着有些害怕,心脏打鼓似的扑嗵扑嗵的跳。

“我以为结了婚就不用再分你我了。”陈默垂下头,眼神有些失望。

苗苑连忙偎过去抱着他,小声起腻:“结了婚当然就不用分了嘛!”无论事情的源头在哪儿,是非如何,这种时候撒娇是一定要的。

陈默抚了抚苗苑的长发,在她额角上吻一吻。

似乎是急了点,这怒起得有点莫名其妙,人家母女连心二十几年的亲情,真正的骨中骨肉中肉,那份亲昵与信赖他是亲眼见过的,凭什么他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不过一、两年的感情就以为自己应该排到她母亲的前头。可是逻辑上说得通,陈默在感情上却不肯承认。苗苑遇到难题首先想到的不是他,这种感觉让陈默很沮丧。

陈默看着苗苑的眼睛心想,你是我的女人,我的!

苗苑愣愣得睁大眼睛回望,陈默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有些凶,好像要吃人一样,可是莫名其妙的却不觉得害怕,心头一阵酥软。苗苑蹭了蹭陈默的脖子说:“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陈默笑了笑,别过眼去。

苗苑抱着陈默的脖子撒娇:“来嘛,我们来清点一下陈少校的老婆本儿!”

“你没看过?”陈默更加不爽。

“稍微翻了一下!”苗苑尴尬的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还真真不足为外人道,知道陈默的钱就放在那里,可就是不想去翻不想去看,这是为了维持一种什么样的姿态苗苑完全形容不来。

之前缺钱办事,她是彻彻底底的忘记了陈默这一笔,压根儿就没把心思往这头动过。

为什么?

苗苑自己问自己,还是形容不来。

似乎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事儿,自己的产业,是自己的!

可是对于最后的劳动成果,苗苑自问也并不吝啬与陈默分享啊!

于是,这姑娘深深的,困惑了。

当时陈默急着结婚需要钱,可是所有的积蓄都被韦若祺扣在手里,存单和卡是警局的老何帮陈默从银行挂失回来的,拿过来就放在一个信封里,陈默一直没去动过。

几张存单,一张活期卡。所有的存单加起来一共有50多万,之前刚好过期了一张十万的存单,陈默提现了结婚用,剩下的全在这里。苗苑兴奋的一张一张算着存单说:“老公你有好多钱!”

“嗯,我以前的部队津贴比较多。”

苗苑在陈默脸上亲一口:“老公你真能干!”她掂着那张小绿卡说:“卡里有多少啊!”

陈默摇头说忘记了,他那时心思全不在此也没细问,而且看数目存单凑起来也差不太多了,卡里多半就是个零头。

苗苑兴致勃勃的拿起电话说:“我们查查!”

陈默见她这么开心,心情略好了一些,蓦然就看到苗苑变了脸色,嘀咕着按键重复。

“怎么了?”陈默问。

“陈默!你卡里有六十多万!”苗苑震惊不已。

不会吧!这下,连陈默都愣了。

“陈默,你到底应该有多少钱!”苗苑挂好电话万分严肃的端坐。

陈默默然心算,麒麟基地的工资津贴虽然比普通部队要高出一大截,可是十年特种生涯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十万的收入,虽然他当时几乎零开销,但是回家探亲总是要花掉点,怎么算也不会超过八十万。

苗苑僵着脸问:“你会不会把妈的钱也挂回来了?”

陈默困惑了,按他老妈的个性,如果出了这种乌龙,她是绝对不放过的。

“陈默,我们要不要把钱还给她?”苗苑很苦恼,虽然钱是个很好很好的好东西,她是如此钟爱,可是韦太后的钱,她还是宁可不要。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手里拿了她的钱,好像就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鄙视她。

苗苑当机立断的拿起电话塞到陈默手中:“去,给妈打个电话问清楚,是她的就还给她。”

陈默愣了一秒钟,这姑娘刚刚费尽心思从自己老妈手里弄来二十万,现在又同样的费尽心思要求他把他老妈的那几十万还回去。这样的进出对比实在不能让陈默觉得赚了,他多少有些郁闷,而更郁闷的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家老妈的钱,能不拿还是不要拿的好。

陈家人说话一向直接,三方两语直奔的就是主题,韦若祺听完淡淡的一句话:“不用还了,我帮你做过投资。”

苗苑拿着分机在听,用口型说:那是她赚的!

陈默无奈:“不过那也是您自己赚得钱。”

“我自己赚的我拿走了,你提供本金我算你一笔,10%的年增率,省得说我连儿子的便宜都要占。”韦若祺说完才觉得自己很不是滋味,怎么好好的事硬是让他们整得怪里怪气的,别说是实实在在的票子送到你面前,她平时但凡给人提个炒股的消息,对方都是感恩戴德的。

韦若祺思来想去又觉得问题还是出了在陈默那头,她预想中的对话完全不是这样的,她甚至还打算趁机对陈默开始理财教育。可是没成想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这个电话,儿子开口就是一句还钱,那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触目,韦若祺一时怒起,又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说,断然的挂了电话。

陈默拿着电话与苗苑面面相觑,陈默说:“既然是妈给的,那就收着吧!”

苗苑默默的点了点头,非常固执的把差不多四十万的存折折起来,捧着剩下的钱欢天喜地的说原来我嫁了个大款。陈默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这姑娘最初时看着软,其实日子过久了才知道也是有脾气的,轻易不发而已,认定了的事,骨子里拧得很。

陈默原本以为这件事这样就算是定下了,可几天后苗苑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起自己的法人身份,而抽屉里的钱却一分没少。陈默发觉有时候他是真的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苗店长如今进升为苗店主,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小苗子此刻踌躇满志壮怀激烈,以前她只嫌自己要操心的事儿太多,现在她只嫌自己当时操心的事儿还不够多,所以说有时候工作多干点是有好处的,吃亏也有福。

不过时近年末,苗苑把她的宏图大志暂且搁下,要拉着陈默回娘家去。

今年是结婚第一年,新媳妇新女婿规矩多事儿也多,苗苑与陈默商量好兵分两路,苗苑在小年夜陪着陈默去婆家吃完饭,连夜赶火车直奔回家,而陈默就留在西安自己爹妈家里过年三十。年底正是春运的最高峰,火车上什么事儿都会发生,苗苑一趟车晚点又晚点,连火车带汽车一直折腾到三十晚上才到家,差一点就赶不上春节联欢晚会。

苗苑扛着大包小包的进门,把东西交给苗江自己就瘫了,累呀,那叫一个累。

苗江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张望:“噫,陈默呢?”

苗苑愁眉苦脸的看着何月笛:“我妈不是说不想见他嘛。”

苗江顿时急了:“你这孩子!”

苗苑马上飞扑过去抱住苗江的脖子:“陈默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都没有人给他做饭吃!”

何月笛咳了一声:“你们一大一小的唱双簧唱得可以了,我就不相信了,西安城满大街上都是开石灰店的,陈默那么大个人能把自己饿死!”

苗苑瞄了一瞄老妈,可着劲儿的给老爸使眼色,苗江无奈之下揽着老婆说:“哎呀……”

何月笛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吃饭!”

苗苑唉声叹气的捧起碗,饭后又与陈默亲密电话之,千叮万嘱饭要吃好、衣要穿暖、记得睡觉、不要担心,待到陌上花开,为妻自当缓缓归……那份细致,简直不像是在关照老公倒像是在养儿子。

何月笛上上下下瞟她,苗苑连忙打蛇顺杆儿上,抱着何月笛细数陈默是如何如何的生活白痴,如何如何的不会照顾自己,听着何月笛直想笑,敢情人家跟了你那是走大运了,生活一下子从解放前进入了共产主义。

苗江犯愁的瞅着老婆说怎么办啊,正月里得去乡下拜年啊,陈默可是新女婿,不能不上门的云云。

何月笛终于受不了嘀咕着:“我也没说不让他跟着拜年。”

苗苑一愣,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通知陈默说太后大赦啦,你速度!!

人类最大的迁徙活动——春运,在年三十晚上嘎然进入低谷。陈默连夜去火车站买了票,上车才发现还真挺空的,一个人占三个座位几乎可以横着睡。没了临客的干涉,这辆车顺利的准点到站,当陈默大年初一敲响苗家大门时,何月笛还没有起床。

事后何月笛一直疑心自己又让女儿给卖了,其实陈默一早就过来了是吧,他只是在门口旅店里住了一晚。

2.

苗苑常说,我们家里人宠女婿,那是出了名了的!可是上回结婚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没什么感觉,可是正月这几天大拜年陈默这次终于深切的感受到了。

陈默家一直人丁单薄,陈正平一脉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只有远亲没有近戚,倒是韦若祺还有点兄弟姐妹,可是住得远一年也不见得会碰一次面,日子久了自然生疏。所以从小陈默对过年都没有太大的感触,就更别说拜年。

所以大年初一晚上,陈默看着苗家人整理拜年的礼品就彻底的被震惊了,那简直……如山如海,陈默终于明白苗江为什么需要借一辆车。年初二大清早,苗苑乐陶陶的带着陈默下乡去,陈默这是第一年新女婿上门,在苗苑家乡算是个很重要的时刻。苗苑一路念叨着说等下你不要怕,就跟着我叫人,我叫什么你就叫什么,你放心,一切有我在!大家人都很好的,不会难为你,给你红包就拿着。

于是七大姑八大姨,到最后陈默自己都不知道一天走了多少家。人倒是都挺好的,极热情,拉着说长短。苗苑把陈默护在身边,红着脸说你们不要欺负我老公,他很害羞,不太会说话的。大家哄然大笑。赶上了饭点就被留下吃饭,席间有人开白酒,苗苑便拉着姑爹撒娇,替陈默喝了一杯啤酒居然也让他这么混过去了,原本陈默还准备着继续横着回家的。

晚饭是在苗苑的外婆家吃的,苗江与何月笛已经先到了一步。苗苑的外婆外公俱在,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外婆的腿脚不灵便,耳朵也不好使,所以特别爱絮叨,可是心宽体胖笑眯眯的极为慈祥。是那种会拉着小辈儿的手坐在床边上唠叨半小时,然后偷偷摸摸从床里面拉出一个锈斑斑的小铁盒子从里面掏出糖来喂给你,还坚持说一般人我不给他吃的老人家。

陈默没别的优点,但是胜在耐力惊人,一帮子孙子孙女孙媳妇孙女婿都被唠叨得鸟兽散了,只有他还浑不当事,表情特专注听得特认真,苗外婆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吃饭时硬生生拉着陈默贴自己身边坐,连带着苗苑都捞到了个上座。

苗苑冲陈默眨眨眼,心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陈默失笑。

如此一来,有老太君保着心爱的外孙女婿,陈默又一次逃过了被灌酒的命运。

晚上回去是苗江开的车,苗苑偎着陈默坐在后面,颇为体贴的给陈默捏着肩膀说:“累了吧!”

陈默摇了摇头说:“还好!”

亲戚多是多了一些,胜在不算难缠,没有那种仿佛要喝到不死不休的酒桌文化,这让陈默感觉挺好。苗苑像一只小耗子那样扒拉着数红包,笑得贼兮兮的,何月笛轻轻哼了一声,苗苑连忙异常狗腿的说:“妈,我正给您数着呢!”

何月笛回头白她一眼,笑道:“合着你还真想全卷走啊!”

苗苑嘀咕着:“那外婆……”

“外婆那辈儿的你收着,剩下的给我。”

苗苑抱着她妈的脖子亲一口,说:“行,成交了!”

何月笛随手一弹,曲指弹在苗苑脑门上,她轻哂:“没大没小。”

苗苑嘿嘿笑,又窝回到陈默怀里去。

陈默一直很困惑,像这样没大没小的事件在他面前反复的出现,有时候他看着这对母女好像抢钱似的讨价还价;看着苗苑大呼小叫的教育她老爹怎么做饭;看着何月笛在家好像横草不拈,却是一个家的女主人对大事小情都尽在掌握;也看着苗江仿佛不经意的一揽,就能让老婆瞬间平静。

这是一个与他的概念中有偏差的家庭,这一家三口中无论是丈夫、妻子还是女儿的形象都不是那么鲜明,好像那只是三个人,他们彼此腻着,在一起,彼此信任,彼此坦然。他们觉得生气时就发火,感觉不平就反驳,他们也会吵架,可是转眼又合好。他们彼此坦荡,会把最丢人现眼的事情相互说,就像苗苑津津乐道的,一家人哪来的是非对错。

这样的家庭情感让陈默觉得很羡慕,可是他不喜欢看着苗苑与她的家人在一起,那样的亲密感让陈默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

陈默不自觉的把苗苑揽得更紧。

陈默的年假不太多,年初五就要回去值班,就这也是因为新婚的身份得到的特别照顾。苗苑虽然心有不快,可工作就是工作她也知道陈默的无奈,只是这么一来拜年的繁忙程度大增。陈默是新女婿,按风俗什么远亲近戚都得一一走到。

苗苑领着陈默每天雄纠纠气昂昂的出门,气若游丝的回屋,自我打气说快搞定了快搞定了,也就第一年这么麻烦,往后只要挑个日子一起吃顿饭就好,不必这么一家家的跑。

最后一家走完,苗苑抱着陈默的脖子在街上喊,说我们成功啦!

那种兴奋的心情陈默无法感同身受,可是那种兴奋的样子让陈默感觉很是可爱,这人间的烟火,世间的冷暖,你说不清缘由。或者就是在这些看似无聊无趣的客套虚礼与走亲访友中,维系着这些他不曾经历过的暖意。曾经,陈默很不喜欢陌生人,可是这些天他见了无数的陌生人,与无数陌生人吃饭却也不觉得多么别扭,或者这就是所谓的亲情。

陈默与苗苑新婚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就这样匆匆走向尾声,临走时苗江塞给他们无数年货特产,什么咸鸡咸鸭竹笋笋干应有尽有,好在陈默是壮劳力,力量非等闲凡人可比,顽强的没让苗爹给压趴下。

回程急,坐得是飞机,陈默当天晚上就要去值班,急匆匆把苗苑送回家也来不及帮着收拾一下就往部队赶。

苗苑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清点她爹给的特产,夕阳落幕时有一种特别的清冷。刚刚从最火爆的走亲访友中跳出来,陡然面对这样的环境让苗苑很不能适应。她兀自琢磨了一会儿,收拾出一只咸鸡一只咸鹅外加一大包笋干,整整齐齐的找了个漂亮的纸袋装好。

还在正月,都没出假期,既然回来了似乎也很应该去公公家看看,顺便捎点家乡特产,也算是来自苗家的礼物。苗苑自己这么盘算着,扛着东西兴致勃勃的出门去。

天冷,正月里出租车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苗苑走了一路也没打到车,一张小脸让北风吹得发紫。

按下门铃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这是第一次,她身边没有陈默,苗苑蓦然间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大过年的吴姐回了老家,是韦若祺亲自开的门,刚开门时看着她倒也不见惊讶,可是锐利的视线往苗苑身后一扫,顿时就变了颜色。

“陈默呢?”韦若祺说。

“他去值班了,他今天要值班。”苗苑见韦若祺拦在门口不动,一时错愕不知道是进是退,迟疑了三秒钟,她连忙把手里的礼物举起来,笑道:“我们今天刚回来,给你们带了点年货。”

“刚回来,挺好啊,你让陈默把假都休在你们家了,合着我们这边就不用上门了是吧?”韦若祺说话一贯的冷冰冰夹枪带棒,就着苗苑手里看了看:“什么东西?”

苗苑蹲在玄关处把东西掏出来给她看:“有鸡,还有鹅,鹅是自己腌的,我爸说带给你们尝尝,还有笋……”

“什么啊?”韦若祺抬脚拨了拨:“这东西谁吃啊?还真是什么都往我家里拎。”

苗苑垂着头,眼前刹时一片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什么,我就过来送一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话音儿还没落下,苗苑已经转身退出了门,她听到韦若祺在叫她,可是她反手关上防盗门,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苗苑一直撑到走出小区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她觉得很奇怪。

那种心里犯堵,莫名其妙的悲伤、委屈与失望的感觉陌生而熟悉,恍然间让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所有人她的遭遇,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与同情,虽然她知道那是最无聊的期待。

正月里的西安四处车水马龙,苗苑独自一人走在街头最喧闹的地方,眼角湿润。

真奇怪,苗苑心想,我本来以为我已经不会为了这种事而难过了。

苗苑回家挑了一只最肥的咸鸡大刀阔斧的一剁两半,用淘米水洗了又洗,加了黄酒和姜片扔到锅里煮。

这些鸡是苗江亲自去乡下买来的,都是吃虫子长大的草鸡,新鲜肥嫩,肉质细腻,堪堪长到四斤左右的时候宰杀了用粗盐腌,腌透风干,每一只都是均匀的两斤多。煮了不多时,就有那种咸鲜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那熟悉的香味模糊了数千公里让苗苑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家。

苗苑坐在客厅里愣了很久,最后她擦了擦眼泪,把煮好的咸鸡剁成均匀的小块用一个保鲜盒装起来,出发去找陈默。

是的,苗苑心想,我已经结婚啦!

我的家不再是千里之外的江南,也不是这里那里的某一个房子,我的丈夫一丈之内的地方那才是家。

陈默听到哨位上说嫂子来见,心里莫名的一紧,他有古怪的直觉,从苗苑兴冲冲的向他报告要给家里送年货起他就觉得不对头,而现在他很后悔,其实不应该让苗苑单独去的。

苗苑提着一个小包袱站在哨岗门口等待,月色很淡,星光也淡,淡淡的天光下那双熟悉的眼睛温柔的看向他,嘴角扬起,笑容甜美,陈默慢慢放下了心。

“你怎么来了?”陈默问。

“想你了!”苗苑笑得很甜:“能进去吗?”

“还在吃饭!”

苗苑连忙把手里的小包袱扬一扬:“刚好啊,我给你们加个菜!”

陈默笑得有些软,拉着苗苑的手带她进门。

新年伊始,队长夫人莅临那是大事,嫂子莅临时还带着菜,那更是大事儿,小伙子们极为兴奋。苗苑那一盒鸡肉转眼间转遍了整个食堂,当然大部分人没分到。

苗苑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顿时大窘,她结结巴巴的解释说:“明……明天,我让陈默再多带点儿过来。”

真可惜啊!

她开始懊悔起送给韦若祺一鸡一鹅外加一大包笋干,虽说鸡和鹅切出来也就够他们塞个牙缝的,可是那么多笋干泡发了,还是能让大家吃一顿的吧。

也不知是谁领得头,小伙子们齐声高呼:谢谢嫂子!

那山呼海啸似的一声嫂子瞬间填满了苗苑空荡荡的心,她自觉受之有愧,脸上烧得发烫。

饭后,陈默领着苗苑参观驻地,他指着远处人间咖啡厅的窗户说我以前就在这里看你。苗苑在一瞬间有不可置信的幸福感,她站在那里看了又看,只看到最模糊最淡的一点光斑。

“你……你能看到我?”苗苑的声音微微发抖。

“是的,我能认出来。”

苗苑紧紧的抓住了陈默的手,眼睛里湿乎乎的。

今天的苗苑有些过分的沉寂,陈默能感觉出来,他一向都有超人的敏感,只是过去的很多时候,他对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深究的欲望。他们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陈默对此没有好奇心,那些正常的人烦恼他常常无法感同身受。

可是这一次,陈默觉得他想要问清楚。

天色已黑,陈默拉着苗苑送她去车站坐车,平时像小鸟那样总是兴致勃勃的直扑腾的小姑娘今天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边。

陈默说:“你有心事。”

“嗯!”苗苑很老气横秋的点头说:“不过我会自己解决的。”

陈默停了下来,苗苑堪堪转过头,眼前一黑,已经被陈默包了起来。

07式武警制服的冬季大衣质地密实,苗苑整个人都被陈默严严实实的封在怀里,温暖而厚实的手掌贴合着她脸颊扬起的弧度,如此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度不少,仿佛彼此相嵌的吻,炽热而缠绵,连这样的冬夜无孔不入的寒气都被陈默的气息驱逐的一干二净。

苗苑一时缺氧,被放开时仍然带着一丝摸不着头脑的晕眩,然而熟悉的声音沉甸甸的压下来:“我不要你自己解决,我要你告诉我。”

苗苑愣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抱住陈默的腰,她的声音很轻,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整件事。

陈默一径的沉默着。

苗苑不无懊恼的扯住陈默的衣角,探出头来看着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这么难受,其实你妈一直都这样我都知道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难受了。”

陈默温柔的拨了拨她的刘海,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苗苑的眼神有些黯然:“我觉得,我以后很难会喜欢你妈妈了。当然,那是你妈,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你,可是我觉得我很难会……喜欢她了。”

“嗯……”陈默微微点头。

“不过你放心啦!”苗苑急忙分辩:“我不会跟她吵架的,我不会为难你的……”

陈默慢慢的眨着眼睛,他的神色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只有一线猫爪似的冷月映在瞳孔里,苗苑有些心慌,陈默按住她的小脑袋扣进怀里。

“没关系,我知道了。”陈默说。

苗苑稍稍放松了些,闷声道:“其实你爸挺好的,我喜欢他。”

“我知道。”

“陈默你不生气吧!”

“不会,以后你想干什么都告诉我,我都不会生气。”

苗苑抬起一只眼睛偷偷看他,笑了:“真的啊!”

陈默想了想,却问:“你明天真打算请全队人吃饭吗?”

苗苑顿时懊恼:“你们队里有多少人!?”

“好几百吧。”陈默握起苗苑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向着车站的亮光走。

“这个……”苗苑急了:“怎么会这么多……”

陈默笑了:“你以为呢?”

“我可以请他们吃别的不?”

“军中无戏言的。”

苗苑欲哭无泪。

站台上空荡荡的,昏黄的灯光像是一团迷蒙的雾,苗苑还在纠结着明天请吃饭的大问题,公交车晃晃悠悠的从远处开过来。

陈默把苗苑推上车,笑道:“明天把鸡都煮了吧!”

苗苑垮下脸:不会吧!

陈默笑着挥手,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又开回夜色里。

天很冷,一个人的黑夜,让陈默都感觉到一丝淡漠的凉。

那是一个从小富足的女孩,不是金钱,是感情。她自小就拥有很多爱很多关怀,所以她从不吝啬于付出也不执着于得到,因为她不缺。

陈默想这很好,这又不太好。

他在想是否会有那样的女孩,她自得其乐,有满腔的柔情却只为他,即使被无心忽略也不觉得委屈难过。

陈默笑了笑,知道那是无知的妄想。

他养了一朵玫瑰,夏天时最娇艳欲滴的那一朵,那么香,那么脆弱,因为没有被伤害过,因为她是那么的富足,还可以肆无忌惮的信任与给予。她从不固执于是也从无坚韧,她不太在乎钱财与名望,也就常常忘记人们的身份。她不会因为韦若祺是他的母亲就更迁就一些,也不会因为那些士兵,那些士兵只是他手下几百个士兵中的一个就觉得能够理所当然的忽略。

她有那么多的缺点,与她的优点一样的多。

然而陈默觉得这很好。

他喜欢这样不完美的人,他喜欢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他喜欢能把一切都告诉自己的妻子,喜欢需要自己的女人,他不迷恋神秘感,不喜欢那种不可捉摸不可控制的伴侣。

甚至,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男人都会如他这么想,他甚至不希望苗苑心里住下太多人。所以苗苑不喜欢他母亲就不喜欢吧,只要她们能相安无事就好。

反正他娶一个老婆回家,也不是为了帮自己孝敬爹妈用的。

第二天苗苑给陈默送去了剩下的全部三只鸡两只鹅,虽然全队官兵每人一块肉是不现实了一点,但是食堂的兄弟们研究了半天,切小块混大锅炖了汤,也算是让大家都尝了点味。

又过了几天,陈默终于值完所有的夜班,带上苗苑回了一次家。

苗苑张望了阳台与所有的窗口,没找到自家那一鸡一鹅,估摸着大概是被扔掉了,心里十分惋惜。陈默家的饭桌气氛一向沉寂,食不言寝不语,苗苑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可是后来想想炒气氛也不是她的份内事,也就释然了。只是韦若祺还在气头上,脸色比往常来得更差。

苗苑发现心态真是很玄妙的东西,当你决定不再为某人伤心委屈不再对她抱有希望的时候,她的喜怒也就不再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这是苗苑生平第一次被迫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亲近,这也是她第一次朦胧的明白了一些道理,归根到底,能伤到自己的人,也只有你自己。

苗苑一向觉得自己软弱,喜欢看人脸色,也乐于讨好人,总希望自己身边要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才过得下去。可是真正事到临头,却又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之前挺不住,大概也只是因为之前都还能避开。苗苑有些庆幸,因为无论是钱财、权势甚至一个笑脸,她不需要从韦若祺手里讨什么。

只要陈默还是她的,她也就不介意偶尔安静这几个小时跟这个女人吃顿饭,陪陈默完成一点心意;如果陈默不再是她的,那么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更没什么好操心的。

苗苑一直不相信自己也会有狠心的时候,现在才发现其实人人都有冷漠的本事,只是缺点理由。

韦若祺不是生闷气的人,她心里有火总是要发出来,所以吃完饭之后就开始数落陈默与苗苑这年过得有多失厚道,新婚第一年,年节里重要日子都在娘家过了,商量都不商量一声,这算什么道理。

苗苑有些诧异:“我二十九就跟你们说过我要回家啊,然后陈默走的时候没跟您说过吗?”

“陈默那叫商量吗?韦若祺怒了:“临上火车打个电话说要走了,我有反对的余地吗?”

苗苑眨了一下眼睛:“那您为什么要反对呢!”

韦若祺愣了,发现今天的苗苑话有点多,居然开始顶嘴了,不由得口气就重了:“年夜饭你就让我儿子一个人回来,这事我也就算了。但是要我说,你着什么急赶什么火车啊,我儿子没钱给你吗?大过年的你不会买张机票飞回去……就为省那百来块钱,小眉小眼的。但是陈默总共就五天假,全耗在你家了,我这里一天没来,你还觉得有理了是吧?”

苗苑想了想,没说话,陈默一手按住苗苑,视线一转,落到陈正平身上,陈正平叹了口气,拉住老婆说:“算了,我们住得近,随时想见就能见。那边一年就回这一次,路又远,你就算把年假都给他们又怎么了?”

“这话怎么说的,过年能跟平时比吗?一年能过几个年呢?结果把我们全撂下了,像话嘛?什么平时不平时的,平时我不在乎,我要的是过年……”

“妈,你是认真的吗?”陈默忽然说。

陈正平连忙瞪了陈默一眼,按住老婆不让她再说下去,韦若祺原本就是话赶话,说出口了自己也知道失言,却更加的恼怒。

“你说你们……”陈正平左右看看,声音又沉又无奈:“若祺你那个脾气是要收一收,人家闺女也是独生的,就这么一个,平时见不着,过年还捞不上,换你,你能乐意吗?”

苗苑鼻子一酸,眼眶红了红。

“不过呢,你们小俩口也欠考虑,早点回来又怎么了,你看现在拖得年假都过了才两手空空的上门,我们是做家长的,不和小辈儿计较,但是做人行事,真的不能这样。”陈正平各打五十大板。

苗苑张口欲言,陈默手指一收,整个的握住了她的手背,苗苑忽然心软,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转头看了看陈默,心想算了真的,说出来又得吵,吵输吵赢陈默都得闹心,反正陈正平算是个她能认可的公公,被他说几句她也不介意。

于是,她笑了笑说道:“我们老家那边就时新送土特产,咸鸡咸鹅什么的,妈也不喜欢。不过我跟我爸说了,等新茶上季给我寄两斤,我们那儿的茶特有名,我家有亲戚种这个,保证是没有化肥农药的。你就当换个口味尝尝鲜。”

陈正平徐徐笑了,乐呵呵的说好。

虽是一场风波,但好在两边都给面子,这让陈正平有了一种大家长的满足感,至少表面看来一家人也算和乐,他是在官场混久了的,不会妄想扒开面子把里子都漂漂白。

就这,就不错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陈默拉着苗苑的手,轻声说对不起。苗苑转身看向他,手掌贴到陈默脸颊上,笑着说没事,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你是我的呀,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怎么能给别人欺负。

陈默愣了一会儿,说走吧,我们回家。

3.

开过年,苗小老板的蛋糕店正式启动,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这家店没有任何改变,可是骨子里挑大梁的那位已经换了主。原先苗苑觉得这世上最清闲的工作就是当老板,嘛事儿不干,只管坐着收钱,闲来还可以白扯个她好你不好。

可是真到她接了手才知道内有乾坤在,就这么一街边小店,麻雀虽小五脏却全,工商税务食品卫生监察一家家都得跑过来,小苗老板累瘫在椅子上呻吟,在中国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要干点事儿那还真不易。好在苗同学生了一张亲和的脸,再者毕竟小本经营,真有个什么魑魅魍魉的囧事儿,人家也不屑稍带你。

苗苑凭着一盒手工精制的小西点与税务局做业务的小姑娘聊得火热,无意中晒起各家的男人,小姑娘一拍桌子说,哎呀,你这是军嫂啊,按规定军嫂是有优惠的呀!

苗苑一听就乐了,对呀!

你说家里生了一根木头,长久了也就默认他只是个木头,完全没想到还有剩余价值可供开发。

苗苑当场拨了一个电话给陈默,无奈这种军民一家亲的热乎事陈默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当场又把电话转给了成辉。成指导员业务过硬,大大方方的一手揽下,帮苗苑把事情办得顺顺当当的。事后苗苑包了一大堆好吃的让陈默转交成辉,成指导员心怀大慰,心想老子帮你陈默清扫了那么多次的战场,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回礼了。

到底是有老婆的人了,学会做人了。

感动啊!

苗苑就这么磕磕碰碰的摸索着自己的店,虽然陈默这小子靠不上,可是遇事则扯着沫沫与苏会贤讨教也多半能解决,这姑娘没有太大的优点,不过胜在不拿自己太当回事儿,万事信人劝。所以即便辛苦,倒也没出过什么真正的岔子。更何况她盘店的钱全是自己的嫁妆,一笔付清还有节余,没什么财务上的压力,赚到全算是自己的,这么一来,苗苑顿时发现自己月收入颇高,俨然城市白领。

只是苗苑如此忙碌,一日胜过一日的忙碌,虽然陈默隔日回家仍有热菜热饭甜蜜微笑,可是陈默同志仍然觉得有些不安了。这个女人太忙了,而且忙得好像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晚上听着她唠叨各种生意经离奇琐事,这位姐姐那位姑娘剽悍的行事灵活的手腕……陈默自觉有微茫的失落。

好像午夜梦回时蓦然惊醒,心头一片清明。

陈默发觉自己的存在于苗苑而言实在没有太大意义,除了那一纸似乎会受到法律保护的婚书与苗苑从不吝于给付的感情之外,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对于苗苑来说,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这个女孩子有没有他都是那样的快乐,她自得其乐,有很多朋友,并且从来不寂寞。她还在变得越来越能干,要独立搞定更多的困难。陈默想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苗苑能把所有的难题都解决,甚至不再抱怨别扭闹情绪……那么,自己在这个家里存在的价值难道就只是坐下吃完她做的所有的菜?

陈默很不爽,因为在这个领域,侯爷比他更有发挥的优势。

新官上任嘛总是三把火,再苦再累也是火热的,如今苗小老板工作热情高涨,回家都带着帐本儿,拨拉着小算盘算这个算那个,美滋滋的赚着钱,苦哈哈的抱怨开支。

由于去年下半年全国的房价都在飚涨,房东先生故作关切的来找苗苑谈心,言下之意就要涨房租,苗苑很是恼火。明知道装修那么大的本钱下去了,又时半会儿又不可能说搬就搬的,你还涨价,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

苗苑气呼呼的扯着陈默分析:“你看哈,现在房价上涨了,大家手上的余钱少了,大家手上余钱少了,买蛋糕买零食啥乱七八糟的开销都少了,所以生意不好做了,所以收入低了。我们的收入都低了,他门面房怎么能涨房租呢?他应该降价才对!!”

陈默摸摸苗苑的头发说:“但是房价涨了。”

苗苑一拳捶在掌心:“所以房价就应该降下去。”

陈默说:“不会的。”

“凭什么?”苗苑的眼睛瞪圆了。

陈默看着气呼呼的小妻子忽然觉得很好玩儿,难得她开始关心国计民生的大事,并且如此投入的把自己气得不轻。陈默不算好为人师的家伙,但是男人嘛,都需要在自己老婆面前寻找存在感。

于是,陈默难得的,甚至有些小小现摆的向苗苑细细道来:“因为中国的土地是国家的,税费改革后地方政府的经费不足,需要土地出让金来补充开支,所以只要中国现有的行政经费使用的制度不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各级地方政府都不会让房价降下去,进而影响卖地的收入。”

苗苑眨巴眨巴眼睛,其实她没太听懂,她苦恼的皱着脸小声说:“但是我记得我前几天看新闻,说中央又出台什么什么条例要调控了。”

“是的。”陈默说:“但是中央的调控目标是抑制房价过快上涨。”他把重音放在上涨两个字上。

苗苑泪流满面……太过分了。

得知如此噩耗,苗苑连续好几天都闷闷不乐,她开始有一种生活得很飘泊的错觉,她心爱的小店在别人手上,那个别人说涨房租你就得涨房租,说你搬出去你就得搬出去。当然那个别人也别得意,他的心爱的小屋也在别别人的手上,某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说拆了吧,他就得拆了……

苗苑被这种奇怪的心理障碍折磨很是不爽,总觉得自己两脚离地,生活很是不牢靠,眼前的一切美好都如镜花水月,随时随地的一场空。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于是,就在她心情郁闷目光黯淡的了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陈默忽然打电话报了个地址她过去,苗苑顿时一头雾水,现在是工作日工作时间,在这种时刻陈默从来都没主动找过她,怎么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