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战争之王(3)(1 / 2)

麒麟 桔子树 7169 字 23天前

十一、

郝宇鹏用力抓住防弹衣肩部的连接带把一个晕迷的战士拉上车,他现在是这辆卡车上唯一没有受伤的士兵了。医疗兵杜起程是他的老乡,战斗开始没多久,他跟宇鹏说你上车来帮我吧。郝宇鹏见班长没有反对,他就跳上了车,有一些战士骨折很严重,搬运他们很是需要一点技巧和力气,郝宇鹏心想老杜是的确需要一个帮手。

郝宇鹏今天19岁半,他是军官们非常喜欢的那种士兵,身材高大,阳光开朗,乖巧听话,训练勤奋刻苦。他高中毕业后参军,因为出色的身体素质被选入海军陆战队,一年后他来到两栖侦察营,他是目前营里最年青的战士。老兵常常欺负他,让他打水买烟整理内务,可他们也非常照顾他,逼着他看书考军校,在演习时分给他更安全的活儿,让他能少挨枪子儿少翻白牌,这样成绩会更漂亮。郝宇鹏打算在这个夏天考军校,过年的时候和家里通话,妈妈说要好好干,要有出息。

杜起程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刚刚那个晕迷的战士身上的伤口,他探头出去吼道:“他妈的,雷献那小子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在忙。

杜起程气急败坏地把头缩回来,指着郝宇鹏说:“看着他。”

郝宇鹏连忙让车内坐着的那些大叔们让一让,他好把雷献移到里面去坐着,卡车中间得留出一块空地来给杜起程做应急手术用。他刚刚把雷献扶起来坐好,左边那位大叔突然尖叫着把雷献往外推,挥舞着双手说死了死了死了……

郝宇鹏被他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把这闹事儿的家伙给按住,心头积聚的火气却止不住的冒了上来,让他很想一巴掌把这人拍晕。可是他又记得营长说过那十几个人质都是非常要紧的,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但是……

“他可能精神崩溃了,你,你能让他安静下来吗?”郝宇鹏听到旁边有一个声音在冲他喊。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是他发现那人帮他把雷献扶住了,这让郝宇鹏对他产生了好感,这似乎是位比较冷静的大叔。

“可是我……”郝宇鹏喊道,他不知道怎么让人安静下来。

杜起程走过来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给那人推了一针镇静剂。

“我觉得他可能是中暑了。”冷静大叔把雷献推过来。

杜起程猛得一拍脑门说:“我操!”

他的确是忙晕了,从突击开始到现在,他的神经几乎没有放松过一秒钟,他这一生能想象到的不能想像到的伤情像火山一样集中爆发。他的副手王兴渊本来应该跟他搭伴合作,但是那不可能,人手太不足了,王兴渊必须去负责另一台车。

期间,一个小个子的麒麟狙击手跳上车帮了他一阵,那个人处理伤口的方式非常暴力,不过也非常快,他在头灯模糊的光线下准确地避开大血管,用手术刀挑出弹片和子弹,杜起程简直怀疑这家伙的眼睛是不是有夜视功能。

后来,药品不足了,再后来连绷带都不足了,小个子无奈地冲着他摊了摊手,拿起他的长枪又跳下了车。

似乎每一分钟都在有人受伤,受各种伤,一会儿伤了胳膊一会儿伤了腿,而还有一些,是他完全无法处理的。

杜起程有点儿想哭,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在这样晃动的车辆里,这样的黯淡的光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团的血从胸腔里涌出来,而他束手无策,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真正的外科医生。但其实,在这种时候一个真正的医生也不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多。

没多久,他们这台车的司机也让人送上来了,流弹打穿了他的大腿,所幸没有伤到大血管,杜起程手上已经没什么绷带了,他只能分了一块止血绷带给司机,让他自己用手按住伤口。

车子现在换了一名麒麟军官在开,这人的驾驶技术非常高超,他可以一边开车一边用左手操作步枪射击,郝宇鹏记得他有一个历史书上名将的名字,但平时看起来却并不是很起眼。

郝宇鹏发现他班上所有的战友现在都已经挂上伤了,这让他感觉非常愧疚,他跳下车想充实到防线里去,可是副班长拿走了他三个弹夹,又把他赶了回来,班长回头看了看他,仍然没说什么。郝宇鹏沮丧地坐在车里,他现在明白杜起程为什么要让他上车了,他忽然觉得其实他当年应该给他们买更多烟的。

冷静大叔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过去看看,说有人晕迷了,郝宇鹏连忙拿了药品走过去。虽然车棚已经被撕开了很多口子,可是车里仍然非常热,很容易脱水中暑或者犯迷糊晕过去,杜起程给他车上的6名人质编了号,托冷静大叔帮他留心着。

郝宇鹏一手抓住铁质的栏杆,费劲儿地蹲下去检查情况……

子弹穿透金属的撞击声突然在他耳边密集的爆发,他下意识地扑上去,把面前能碰到的人都压到自己身下,后背上好像有七八个铁锤同时砸下来,然后眼前一黑,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漏网之鱼!!

夏明朗无比愤怒地盯着街边三楼窗口那个正在喷火的黑管,这是个上佳的机枪阵地,易守难攻,角度完美。夏明朗怀疑他们可能给窗台加装了钢板,他们在他喷火的瞬间就向那里泼散了大量的子弹,可是那杆枪还在叫嚣着。

一枚榴弹打到了窗边的墙上,爆炸了。

夏明朗顺手夺过身边最近的加装了榴弹发射器的95步枪,把一发枪榴弹打进窗口,那个恶毒的黑管终于哑火了。夏明朗把枪交到右手递回去,那个战士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不要了,这枪在你手上可以杀更多敌人。

夏明朗这才发现他还在使用那把没有枪托的破AK,他一直像个救火队员那样跑来跑去地控制着车队,他都没什么机会开枪。夏明朗摇了摇头,把95硬塞了回去。他真想说,老子根本不想多杀什么狗屁敌人,老子只想把你们更多地带回去。

宗泽从冒着烟的驾驶室里跳出来,子弹从副驾驶座上削了过去,点燃了汽车坐垫,他很幸运的毫发无伤。不断的有人从车斗里往外爬,宗泽刚刚把车尾的档板放下来,鲜血就漫了出来。

杜起程当时正低头缝合一个伤口,一发子弹打进了他的后脑,穿过脑干,穿出时撕裂了他的颈动脉,让他的死亡毫无任何一点回旋的余地。

郝宇鹏在被人抬下车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挥舞着双手喊道,为什么我看不见了,谁把头盔扣在我脸上?其实没有,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头盔,但幸运的是角度很巧,子弹被弹开了没有击穿,不过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暂时失明。

这一次,他强健的身体和听话乖顺救了他的命,或者应该这么说,他的听话让他屈服于班排长的意志,背了全队最厚重的一套防弹衣,而他的强健让他穿着这身笨重的东西也没觉得有多么不方便。

有三发子弹打中了他的背,把防弹陶瓷板打得粉碎,而防弹背心的第二层凯夫拉材料挡住了所有的破片和弹头。当然子弹剩余的动能还是震碎了他的肩胛骨,可是他还活着,多么神奇,一个人被四发机枪弹同时打中,可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在这次护航行动出发前,柳三变接收了这批全旅最好的防弹衣,有几款甚至是军研所的特制品。当然,这些玩意儿穿起来又热又笨重,让战士们怨声载道。可是……从今往后,大概就再也不会有人舍得脱下它了。

夏明朗发现柳三变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凝重,那种凝重简直像个面具一样扣在他脸上,让人几乎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甚至有些空茫茫的。夏明朗却觉得放心了很多,他其实更怕看到一个狂怒的柳三变,如果那样的话,年青的战士们会跟着他们英勇的营长冲锋陷阵杀敌无算,然后一个一个的死掉。

还好没有。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很多战士已经进入了一种……好像上紧了发条的状态,他们开始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喝水。强烈的恐惧感与兴奋甚至会让他们变得不知疼痛,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会带着一个胳膊上的穿透伤继续战斗,直到视野开始模糊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失血过多。

陈默已经在提醒他:有些士兵过热了。

十二、

医疗兵的血袋已经用完了,他们原本背得很不情愿,以为这些血袋怎么背来的还会怎么背回去,他们老是惦记着多背一些弹夹,可是现在他们发现血液比子弹更能救人的命。

“他们说派了一个装甲排过来。”陆臻跑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但是?”夏明朗很奇怪为什么陆臻脸上没什么开心的表情。

“他们会在西北面4公里以外建立防线接应我们,他们说街道太窄了,装甲车开不进来,柯索说他不能把自己的城市轰掉一半接我们出来,而派几队轻装陆军支援对我们也没什么帮助。”

“4公里!”夏明朗摸了摸下巴。

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从宾馆到这里差不多走了有十公里,他们越走越慢,越走越沉重。现在那些人告诉他,你还需要再走4公里。是的,他们说我兑现承诺来接你了,但是你首先得自己趟出这锅沸腾的粥。

“谁说轻装陆军对我们没有用。”夏明朗露出讥讽的笑意。

“他不想让自己的人替我们死,他们的装备更差,水平更烂,想要保护我们让我们少死一个,他们得填上七八条命。而且这么一来,叛军就更有话说了,政府军是外国石油吸血鬼的打手什么的。”陆臻冷静地回答他。

这是个乱世,在乱世中,你手中的武器与士兵是你最大的财富。夏明朗想,如果他是柯索,他也不会那么伟大的破坏自己的城市,用自己的兄弟的生命来拯救他们。

还有四公里,夏明朗的视线穿透黑夜与重重迷雾,这有可能成为他最呕血的一次战斗。

在夏明朗视野的终点蓦然闯入几个血红的光点,在最初的那个千分之一秒,夏明朗希望自己看错了,可是他马上抛弃了这种不切实际地幻想,大声咆哮着:“火箭弹,弃车!”

有人比他更早的发现了这批人,徐知着在突前扫荡时首先发现了他们,他根本来不及报告什么,马上干掉了两个发射手,一发RPG倾斜着飞上了天空,另一发撞在他身后的楼房上,削碎了一个房间,无数的砖石从天上砸下来。

徐知着在碎砖块的暴雨中又坚持干掉了一个发射手,但这时候有两发火箭弹已经跑出去了,正确的方向正确的角度,幸存的射手与帮忙的伙计们抱头逃窜。情况再也不是他可以挽回的了,徐知着马上收起枪飞快地逃跑,躲开那些致命的大块混凝土。

夏明朗在那个瞬间感觉到肌肉的僵硬,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遇上了一群PRG,是一群,而不是一个。两个耀眼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烟呼啸着穿过黑夜,一前一后击中了同一辆车。

那辆庞大沉重的军用卡车像一个纸盒子那样被爆炸掀飞,冲击波震碎了这条窄街上所有的玻璃和灯,火光冲天。到处都散落着卡车的碎片、引擎盖、正在燃烧着的篷布……夏明朗严厉地下令班排长们清点自己的士兵,避免有人在混乱中被受伤掉队被遗忘,他命令所有的麒麟队员回防协助陆战队员一对一的保护人质与重伤员的安全。

夏明朗明白前方可能会有更多的RPG在等待他,到了必须要放弃车辆的时候了。他给陈默下命令,让他领着几个人去占领一条街外的那个高楼,那是个至高点。他得马上找个像样的地方把队伍稳定下来,分配好任务重新编队,而不是在大街上狂奔当个活靶子,同时让队伍七零八落。他知道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时间也就是给对手时间,可是他必须得这么干,他有信心暂时守住一幢楼,但没有信心在这个混乱的城市里找回受伤迷路的士兵。

卡车还在燃烧着,热浪滚滚而来,令人窒息。可是夏明朗惊讶地发现柳三变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火边,他连忙跑过去,却发现在柳三脚下躺着半具尸体,死亡名额又增加了两例,而那位肺部受伤的战士已经不用急着回去做手术了。

有战士过来收集尸体,他们不想把任何一点战友的碎片留下,因为他们知道那就意味着再也找不回来了。柳三变忽然转身飞奔,夏明朗看到他狂怒的眼睛里燃烧着火光,他连忙追上去,一拳把柳三变打进一条漆黑的小巷里。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柳三变咆哮着。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夏明朗牢牢地把他按在墙上:“我们是干嘛来的,我们不是帮人平叛来的,我们救到了人,我们现在要离开,我们要离开,所有人,离开!!!”

“我操他妈的十八代祖宗……” 柳三变愤怒地咒骂着,眼眶里浸透了泪水。

“我们要离开,明白吗?安全的,更安全的,带上所有人,明白吗?”

柳三变紧紧咬住嘴唇,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来,与尘土和鲜血混到一起。

“冷静点儿,对,冷静点。我的人帮你开路,你的人保护好他们,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好吗?我们好好合作,就像刚才那样。”夏明朗抱住柳三的脑袋,希望能看清他的眼神。

“好,好……”柳三变轻轻点着头,用手背粗鲁地擦着脸,砂砾弄疼了他的眼角,但他没有让更多的眼泪流下来。

夏明朗终于放心了一些,然而在浓黑中他始终看不清柳三变的眼神,这总让他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甚至闪念想到老子的夜视仪呢……

夜视仪??

夏明朗猛然僵住,他推开柳三变,转身看进巷子深处,这是一个非常窄小的地方,这甚至不是一个巷子,那只是两个房子间的空隙,这里非常黑,没有一点灯火。夏明朗脸上露出孩子一般纯粹的欢喜,他拍着自己的脑门说:“对,夜视仪。”

柳三变莫名其妙。

夏明朗调出麒麟的专门频道,大声吼道:“狙击手,打你们能看到所有的灯!”

黑暗,纯粹的黑暗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深刻领会了夏明朗意图的狙击手们疯狂地绞杀着目之所及的光明。如果不是担心走得太远会迷路,徐知着和严炎他们简直想把整个城市都弄黑。

骤然间失去了具体目标的喀苏尼亚人聚集到夏明朗他们藏身的楼房周围,开始盲目射击,夏明朗很庆幸喀苏尼亚人的好习惯,上点儿档次的房子都是用石块垒的墙基,面对机枪子弹表示压力不大。

不过他也不敢在这鬼地方久呆,他记得那些人是有炮的,万一真有人调炮来轰,那他就会死得非常可笑了。夏明朗让陆臻要求柯索给全城断电,柯索很诧异这个离奇的鬼主意,但这主意很好办,也不用他付出什么代价,所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柳三变迅速完成了整个队伍的整编工作,无论他的心情有多悲痛,他的情绪有多么的不稳定,当他面对自己的士兵时他仍然是个出色的营长。他记得所有人的名字,记得他们擅长些什么,知道让什么人守在最外围,让谁去带领一个小队,让谁去拉住人质的手,说跟着我走,不许乱跑。

他们要进行一个诡异的计划,这个计划源于夏明朗的眼前一黑,可是让所有人心里一亮,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看起来最好的主意。

他们将被分成三组,人质被保护在最中间,所有人收起发声武器,分散在外围的突击兵会用微声冲锋枪和刀子让他们沿途遇上的所有人闭嘴,他们试图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这个城市,所以他们必须选择最窄小的巷子,最偏的路。好在他们的司机都是这城市的土生客,他们从小生活在那些小胡同里,对这土地很熟悉。

夏明朗让司机向导们在整个路程上确定3个落脚点,两点之间大约相隔一公里。他们将分散行动,在每个落脚点分批集结,清点人数,然后走向下一个点,保证最大限度的能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现在是晚上10点左右,这是喀苏尼亚人最兴奋的时候,尤其是在一场枪战之后,每个人用脚趾都能想到这个城市现在有多癫狂。夏明朗感觉自己就像荒漠中的一群羔羊,沿途路过的每一只狼都想上来啃两口。他甚至感觉到那些人其实并不指望能消灭他们,就是想来沾点血腥味,就像是在发泄某种怒气与暴虐的欲望。

十三、

此刻,在门外,在街道的对面围着一大圈这样的人,街道上密集的弹道像网一样封锁着,夏明朗知道他计划要实现,第一步就得先冲出去,而且要无声无息地冲出去,让那些野狼彻底失去目标。

夏明朗呼叫查理让他过来帮忙。查理夸张地尖叫着表示抗议,他说你们在交战,你们在交火,你居然让我一架飞机出去执行攻击任务,我甚至没有后继保护?夏明朗破口大骂,他说我他娘的又有什么后继保护,老子还不是在这里死撑,你他妈的从天上飞下来干一票,能怎么了??你开着个武装直升机难道是当出租车用的吗??那么大把枪挂在下面,会不会射??不会射等老子回去砸了它娘的!

查理被他骂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他无奈地抱怨着说,好吧,我试试……

再过上一会儿,他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幽幽地抗议说你真色情。

夏明朗错愕地看向陆臻问道,我很色情?陆臻想了想,温和地笑了,他在这兵荒马乱中轻轻拥抱了一下夏明朗,在他耳边说,那又怎么样,我喜欢。

夏明朗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变得很湿,好像正在爆发的火山口里忽然涌出清泉。他记起从他们意外遇袭到现在,陆臻一直这样安静而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配合着他的每一步。

在这样炎热地方,在这种电子仪器几乎都要罢工的环境里顽强地保持着全队的通讯。陆臻在无声无息地维持着那种看不见的保障,而那至关重要。只要战士们的耳机里还能听到命令,无论他们正在遭遇着什么,他们都会觉得是自己还是集体的一部分,他们是有依靠的。

夏明朗用力拍着陆臻的后背说:“我们会没事的。”

“那当然。”陆臻说。

“为什么?”夏明朗惊讶于他的笃定。

“因为,你说的。”

查理要求夏明朗给他们栖身的大楼一个标志,否则乌漆抹黑的,他担心打到自己人的窗子里去。欧阳朔成认命地爬到楼顶去做标志,他把荧光粉洒到楼顶的四角,甚至还在中间画了个十字标记。奈萨拉干旱少雨,几乎所有的房顶都很平坦,查理威风凛凛的飞过来,冷不丁看到一个十字叉,乐呵呵地跟夏明朗开玩笑着说我简直想降落。

夏明朗愣了一愣,猛然吼了起来:“你快点降落。”

查理被吓得一下拉升,大声嚷嚷着:“怎么了?有危险吗?”

夏明朗不屑地撇撇嘴说:“你先下来把重伤员带走。”

查理不满地抱怨:“你老是恐吓我。”

小鸟是非常小的一种直升机,它的空重甚至不足一吨,后舱非常窄小,两个成年人坐在里面可能都伸不开手。王兴渊看着这小飞机犯傻,不知道怎么把两名重伤员、一名严重中暑的人质和他自己塞进去。查理熟门熟路地把人差遣起来,上扣子上带子绑,因为小鸟的尺寸实在娇小,最后单架床还是留了一截在外面,伤员的腿就这么暴露在机舱外。中暑的那位则团吧团吧,由王兴渊抱着挤在后舱深处。

“这样能行吗?”酱仔非常忧虑他的兵。

“这有什么。”查理没心没肺地发动引擎:“以前我在阿富汗的时候,有个哥们自己抱着大腿坐在隔板上,我一起飞,天上就在下血。”

“真勇敢。”酱仔目瞪口呆。

“不!”查理非常严肃地从机舱里探出头,学着夏明朗腔调的普通话说道:“这都他娘的是逼出来的。”

查理带着他的小飞机升空而起,闻风而动的各式枪口紧跟着扫过去,查理平静地告诉夏明朗:“我中弹了。”

夏明朗恶狠狠地威胁他:“你必须得回来,否则我砸了你下面的真枪。”

查理沉默了一会感慨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大陆人都是很君子的。”

当喀苏尼亚人将枪口转向空中,几条黑影闪进枪林弹雨中,他们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将要穿过街道和喀苏人的火线,找回他们的刚刚放弃的车子,配合查理的高空扫射驾车狂奔,把武装分子引去另一个方向。从某种意义上来,这是一个敢死队。夏明朗抽调了他手头行动时最迅捷隐秘的队员执行这个任务,陈默、徐知着、严炎、欧阳朔成还有突击手刑博。

方进强烈要求参与他们,他反复强调他的屁股上只是被子弹穿了一个小洞,那枚子弹跋山涉水来到他的车前,卯足了劲儿地穿透车门,最后嵌到他的屁股蛋子里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严炎扬了扬眉毛告诉夏明朗那个小洞起码可以插进他的食指,虽然角度还算走运,没有彻底地撕开肌肉,但如果再跑带跳的话,不用20分钟他半个屁股都会撕裂,同时扯断血管,流血不止……

夏明朗只能拦下了方进,告诉他,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方进马上闭了嘴。

所谓更重要的那个任务,夏明朗称之为清扫者,他们在队伍的最外围游荡,负责让所有将会遭遇这支队伍的人失去声音。夏明朗交待完任务要求,和方进等人一起脱掉防弹衣,重新整理自己的作战背心。他们将在10米以内与人发生冲突,在这个距离上,任何防弹衣都挡不住AK的子弹,甚至会让损伤更严重,而且脱去沉重的防弹背心会让他们的动作更敏捷。

在查理返航途中,奈萨拉整个东区全城断电,无数的广播和电台在黑暗中声情并茂地呼喊着我们要和平,我们要冷静,我们要克制……当然,这把嗓子已经吼了很久了,谁也不会真去理睬他。

查理和他的小灰机带齐弹药箱威风凛凛地折返,他发出一个信号给陈默,告诉他:兄弟们,开工啦……

小鸟身下挂装的两杆M134加特林重机枪同时吐出半米长的火舌,这种六管机枪最高速时每分钟可以射出6000发子弹, 7.62×51mm的北约标准弹汇集成无坚不摧的墙,排山倒海一般地压过去,将地面和楼房打得碎石横飞,所过之处,血肉成泥,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幸存。

两发RPG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迹升入天际,在空中完成一个抛物线,又一头撞回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