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老人则对我们四个微微颔首,在美貌女郎的搀扶下往坡上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沈见青身上。可沈见青却不看她,她失望地嘴角一撇,回过头去,扶着老人走了。
“那个女孩子在看你,似乎有什么话对你说。”我对沈见青说。
沈见青从鼻子里很低地“哼”了一声,不甚耐烦地冷着声音说:“不用管她。”
我愣住。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沈见青是个心地善良、古道热肠的人,没想到却也有这么冷漠的时候。
顿了顿,沈见青撩着眼皮看我,补充说:“我和她,并不熟悉,不用太在意。”
这时,邱鹿好奇地问到:“你说什么了?怎么那个老头子……咳咳!老爷爷,本来还横眉冷目的,没一会儿就笑逐颜开了?”
沈见青解释说:“我说你们是客人,我告诉了他们,你们没有恶意,只是借住一段时间。”
说着,几个苗民又从吊脚楼里出来,怀里还抱着被子、枕头、衣服等日用品。看到我们,苗民们木着脸,远远地也不靠近,只是略略对着沈见青点头,然后向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们这是做什么?”徐子戎挠挠头。
沈见青说:“给你们送东西。我那里没有卧具,只能先来借大家的。”
徐子戎扬起眉毛,一副又感激又佩服的样子:“没想到你这么吃得开!行啊你兄弟!”说着,还用拳头撞了撞沈见青的胸口。
沈见青垂眼看着被徐子戎触碰过的地方,眼中的情绪不明。
徐子戎又说:“我原先听你说那些,还以为你是受了欺负才单独出去住呢。看来这里民风挺淳朴的嘛,还爱互帮互助呢!”
邱鹿也说:“沈见青,你真的帮了我们好多!等我们出去之后,如果发表了调研文章,一定会给你一个二作的!”
她脸上满是笑意,仿佛已经在核心期刊上发表大作了似的。
也是,如果我们把这次调访之行的内容集结整理,不愁上不了核心期刊。
“二作?”沈见青疑惑地看向我。
我解释道:“这是我们最有诚意的报答方式了。”
“不是钱吗?以物易物,公平交易?现在变成二作了?”
我哑然失笑。
“我才不要什么二作,也不要什么钱。”沈见青说,“这些对我没有意义。”
温聆玉问:“那你要什么?”
徐子戎打趣道:“只要不是要咱们鹿鹿,都可以给你啦!”
他话音一落,邱鹿却率先转身给了他一拳:“徐子戎!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这是不尊重别人!”
徐子戎被一记老拳打得龇牙咧嘴,最后还在邱鹿的监视下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一番插科打诨,话题自然也来到了下一个。
“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沈见青带领着我们往回走,说,“今天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番。你们之后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助你们。”
相似的话其实安普也说过,但与安普不同。安普是叶老师为我们安排的导游,我们也付了他相应的费用。但我们与沈见青萍水相逢,一直都在麻烦他,没有给予过他任何回报——除了那一包牛肉干——沈见青却能如此费心费力地帮助我们。
或许只有这样干净单纯的地方才会养育出这么干净单纯的人吧。
想到这里,我看向沈见青。他正在漫不经心地用手背拂拭着胸口的那片衣衫,好像在抖落什么脏东西。见我看他,他弯起眼睛回应。
回到沈见青的吊脚楼时,刚好碰到那些苗民们出来。他们抬眼匆匆瞥了眼我们,只是对沈见青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可他们看沈见青的眼神很奇怪,带着些敬畏和忌惮。
敬畏?忌惮?
好奇怪。
或许是我看错了。
说起来,今天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又是在山里寻路,又是攀爬悬崖铁索的,每一件都是又新奇又费力。但来到生苗聚居地的兴奋短暂性地掩盖过了身体的辛苦,现在回到沈见青的吊脚楼里,倦怠和疲惫才姗姗来迟。
大事堆在一天发生,总给我一种不真实,甚至是被安排好的错觉。
我回到属于我的小房间,准备铺好床就小憩一下。呵欠萦绕在我嘴边,一个按下去下一个就冒了出来,睡意也浓重起来。
推门进去,只见原本光秃秃的床板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床铺!
灰色的被子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但却厚实温暖,足以度过这密林中的夜晚。
原来,那些苗民不仅送来了被子,还把床也铺好了。想来其他房间也是一样的待遇。
我摸了摸床铺,心里却想,这也未免太过热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