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漆黑的船舱内,他也能看见对方清亮透彻如玻璃珠的眸子,沈孟枝轻声道:“想你了。”
就算再担忧再恼火对方的决定,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跟对方在一起。
身体的冲动骗不了人。
下一秒他耳畔传来锁链绷紧又摇晃发出的剧烈响动,他的后脑被一只手扣住,冰凉的锁链蹭过后颈,随着对方的动作在那片肌肤处缓慢摩挲,沈孟枝下意识地颤栗,垂下眼睫接受了这个加深的亲吻。
锁链果然困不住摄政王,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多大限制,先前只是装的老实。
沈孟枝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有些担心动静太大了会把人引过来。对方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浅尝辄止,没一会儿就松开了他。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和齐钰他们在一起吗?”沈孟枝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衫,开口问。
楚晋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忽而收敛了笑意。
“其实我知道。”
他的下一句话成功让沈孟枝停止了一切动作:“那封遗诏是你拿走的。”
“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需要这个东西。”摄政王声音很低,却如重锤一下下敲在他的心底,“这封遗诏只会对两个人有用。萧琢找它,是因为担心被人发现他是弑父杀兄、谋权篡位。”
“而你找它,不会是为了帮萧琢,因为你与他仇怨深重,解无可解。而是因为还有一个人需要它,要用这封遗诏,将尘封多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你要帮的,只可能是诏书上本该继位的萧覃,对不对?”
沈孟枝手指有些发僵,一瞬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原来你知道。”
凭这一纸诏书,对方便已经猜到了萧覃的存在,或许是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隐而不言罢了。
楚晋目光不偏不倚,平静又专注地与他对视:“你想好了吗?”
他没有问完整,沈孟枝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没有想好这条路,有没有想好要与对方为敌。
亲密的时候,他们总是不约而同地压下立场与身份,将疑窦与不安压在心底,像两个若无其事、相爱的寻常人,逃避这些问题。
因为不舍得。
可终究有避无可避的时候。
方才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渐渐散去,楚晋的神情似乎很平淡,又似乎对他接下来的回答不甚在意。沈孟枝隔着迷雾般的浓黑,堪称是执着地望进对方的眼睛,终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黯色。
他在紧张。
沈孟枝有些出神地想,原来也有事情是摄政王算不到的。
“想好了。”他说。
楚晋心里一紧。
“萧琢不是一个好的君王,萧覃也不是。”
沈孟枝轻轻牵住他的手,语气轻缓却坚定。
“我曾经很执着,想要守住父辈的基业,孤注一掷,固执地认为我能守住燕陵。”他说,“可后来发现,就算守住,燕陵也不会是从前的那个燕陵了。”
“就算我守千百次,也总会有人把它抛弃千百次。我亲眼看着它一点点崩溃、腐朽,化为一具空壳。”
“也许这是它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沈孟枝淡淡笑了一下,“那片故土和子民,需要一个强大明智的君王,带着他们向前走,而不是囿于过去。”
“所以,我选你。”
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忽地静下来。
如同浑身停滞的血液骤然回转,劫后余生般重新活了过来。手心不知何时出的汗,楚晋轻轻吸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让人安心。
“你可真是……”他低声道,“让我提心吊胆,险些不得善终。”
沈孟枝像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起伏,紧攥着对方的手,道:“萧覃是被有心之人操纵,齐钰他们也是被利用,我不能走。”
他低声道:“陪我演一场戏,我要把他们带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枝的立场:
萧琢昏庸,萧覃懦弱,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朝代更迭,有灭亡有新生是必然的,枝努力过,挣扎过,还是没能把燕陵救回来,这个王朝已经日薄西山了,就像秦统一列国一样,最终的趋势就是一统,枝站在百姓的立场上,安宁与强盛的生活就是最好的,所以枝选择了楚,他相信楚楚会是那个合适的人。但这不代表枝不爱他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