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打算当数学课代表。”小学他也没当过,那时的数学课代表不就是杨浩杰吗?
其实小学的事他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每天收数学作业时,杨浩杰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又大又沉,能遮住半张脸。
“我不是说课代表,我是说数学。”提到数学,杨浩杰的眼睛都亮起来,从镜片后透出光芒,“其他科我可能不如你,但数学不一样,我很有自信!”
“哦。”
“我已经提前把高一的数学知识都学过一遍了。”杨浩杰骄傲道。
“好厉害,”游阳说,“可是高一的数学很简单啊,不是看一看就会吗?”
“......”
杨浩杰被打击到了,回到教室都一直保持呆滞表情。过了一会儿他不死心地戳戳游阳胳膊,小声说:“奥数我也很厉害,一直在学,你呢?”
“我没学,”游阳说,“不过有比赛我会参加的。”
“那我们比赛场上见分晓!”杨浩杰再一次握紧拳头。
游阳扭头看他,几秒后说:“好吧。”
一直到下了晚自习,杨浩杰都像打了鸡血,嘴中小声念着什么,时不时直勾勾看一眼游阳,仿佛立刻就要跟他比试一番。
游阳没时间搭理杨浩杰,立刻奔向宿舍。
跑到宿舍,一楼走廊尽头已经排上长队,全都是为打电话而来。
整栋宿舍只有这么一台座机,每次都要排很长时间才能轮上。而且就算轮到了,没说两句话后面的人就会不耐烦地催,嚷嚷着让快点。
游阳排在队尾。
他在心中默默想等下打电话说什么,要问问席冲白天都干嘛了,虽然用脚想也知道席冲肯定回答‘干活’,但游阳还是想问。
不仅问这个,还要问席冲有没有想他,没了他一个人睡觉是不是很孤独?
游阳就很孤独,虽然宿舍有八个人,可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很不习惯,并第无数次后悔不应该申请宿舍,就应该和丁璐一样每天走读。
今天的队伍尤其慢,好半天游阳的位置都没有变动。他探出身体往前看,想看看是谁话这么多,就不能快点吗?
还没等他看清,杨浩杰就又神出鬼没,忽然出现在身旁,问他:“你排队打电话啊?”
“嗯。”游阳的视线越过杨浩杰,努力朝前看去,终于知道队伍为什么这么慢了,最前面的两个人在吵架!
游阳扯过杨浩杰的胳膊,口中说:“你帮我排着,我去前面看看。”
“别去了,”杨浩杰反手拖住游阳的胳膊,对他说,“你要打电话找我啊,我有小灵通,干嘛在这里排队。”
“......啊?”游阳终于正视杨浩杰。
“小灵通我一直放柜子里呢,早知道你要打电话我就借给你了。”杨浩杰说。
游阳拿到杨浩杰的小灵通,他蹲在阳台,拨通了废品站的座机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他莫名有些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下一秒,电话接通,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喂?”
这一瞬间游阳都想哭了,他攥紧小灵通,可怜巴巴地喊:“哥。”
“游阳?”席冲站在窗边,单手举着话筒。
委屈兮兮的声音立刻通过话筒传过来,有些失真,不像游阳平时说话的声音:“哥你来接我吧,我不想上学了,我要回去跟你一起卖废品。”
席冲有些无语:“少放你的屁。”
“我不管,我就要回去,这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席冲皱了下眉:“宿舍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你想得快要死掉了。”
席冲换了个手拿话筒:“你还有几天放假?”
“七天!”游阳悲痛万分。
“那你再坚持七天。”
“我坚持不了!”
“坚持不了就去跳楼。”
“......呜呜呜。”
游阳车轱辘似的说了半天废话,反正不是要辍学卖废品就是要办走读,哪样席冲都不答应,最后他只能委委屈屈把泪水咽回肚子。
席冲转身撂了电话,站着半天没有动。
“扮雕像呢你?”一旁打游戏的项维冬看不下去,扯下头上的耳机,转过头说,“要我说干脆给二楼拉根电话线得了,省得你天一黑就往我屋一杵,赶都赶不走。要那臭小子半夜打电话,你是不是还要跟我挤一个被窝啊?”
席冲抬眼看项维冬,说:“不。”
“滚蛋,你当我乐意跟你挤。赶紧给我出去,你在这儿待着都影响磁场,害我游戏连输好几把,快走快走。”
席冲走出去,回到二楼黑漆漆的小屋。他没开灯,径直坐在床边。
最近入秋,早晚都已经有了凉意,不用再开电风扇,也因此屋内显得更加寂静。
席冲伸手摸了摸平滑的床单,忽然有些难以忍受这种安静。
他起身,还是打开了电风扇。
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他静静地想,七天。
还要七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