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质是热水器，再冰冷的湖水吐出来都是热的。

闻月白趴在黎呈瑞大腿上咳嗽，双手双脚再次被重重铁链束缚，他听不见黎呈瑞的声音，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哭，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他在颤抖。

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伤心？

都不重要，只要他痛苦，闻月白就满足了。

黎呈瑞很生气，掐着他的脖子，用尽全力想掐死他，怒火激发了他的潜力，竟一气之下将闻月白抗回别墅。

“放开我！黎呈瑞，我每天都会想办法逃走，然后永远离开你。”

“你逃得出去再说。”

黎呈瑞走得很吃力，愤怒果然是上好的补品，他使劲将闻月白摔在床上，湿透的人弄乱了床单，新换的床又脏了。

水藻落在枕头上，黎呈瑞扯开了窗户，冷风呼哧呼哧往里灌，床上的人冷得发颤。

“你跳湖，我就抽干那个池子，你跳楼，楼下会有求生垫，闻月白，你最好老实一点，别逼我做出更无法换回的事情。”

他心里早就有了对付这家伙的办法，可这个法子风险太高，但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他都不愿意去冒那个险……

但闻月白根本不给他多余的时间考虑，他会不遗余力地给他添堵，会想尽办法作天作地，用最直接的方式消耗他们的感情。

黎呈瑞越想越气，往他身上擂了几拳，“混账玩意儿。”

闻月白望着放狠话的人，咬紧了发抖的牙关，身体的颤抖一方面是因为冷，更隐晦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已经许久没有被别人逼到角落里了，颤抖的身体叫嚣着要让眼前的alpha付出代价。

除了黎呈瑞，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能把他困住，也从来没有人展露过如此锋芒毕露的爱意和占有欲，看到黎呈瑞阴鸷偏执的眼神时，血液里流淌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战意昂扬地想要跟黎呈瑞较量下去。

许是看他抖得可怜，黎呈瑞又心软了，蹲在他身边给他松绑，手腕上的束缚被解开，闻月白看准时机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懦夫，怎么可以对他心软？他的对手不可以怜悯他！

黎呈瑞捂着脸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闻月白，这是闻月白打他的脸……怎么可以打他的脸！

滚烫的脸颊烧得他的自尊心绞痛，气疯了的人再次锁上闻月白的手！

这一次，他没用皮带，而是找了根棍子，看架势是要打断闻月白的手和腿，让他再也没法反抗、没法乱跑。

“黎少冷静点！”

“不能打哇千万不能打啊！”

一群人乱成一锅粥，诚叔看到黎呈瑞脸上的巴掌印，大吃一惊，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太羞辱人了。

众人和保镖们挡在他身前，黎呈瑞很快恢复理智，摔了棍子锁上书房的门，捂着冰袋崩溃。

闻月白是故意的，他想激怒他，想让他亲手毁掉他们之间积攒的感情和恩爱。

好狠的人，好狠的心，居然打这么重……

活了快三十年，哪怕黎正行夫妇对他苛刻又冷漠，体罚都从来不打脸，那些他最讨厌的人都没有如此伤人、留有最基本的体面，他万万没想到会被最爱的人扇耳光。

颤抖的手捂住发胀的脸，他的眼泪已经为闻月白流干了，他反复深呼吸，一口气深深吸到底，卷着血腥的爱恨缓缓吐出。

冷静下来后，黎呈瑞头痛欲裂，抱着脑袋仔细分析，闻月白那么爱干净的人，绝对不会选择跳湖淹死，他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是想把他逼疯……想看他失控，看他入魔似的发狂。

黎呈瑞枕在冰袋上，一寸一寸的狠爬上泛红的眼。

他不会放手，也不能放手，那些最浓烈的情都给了闻月白，休想带走他最鲜活的爱和恨。

如果闻月白没了，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走出这片阴霾，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厢相隔，吵闹的屋子安静下来，诚叔愧疚极了，端着姜汤来到闻月白身边，劝他喝点热汤，小心着凉。

闻月白缩在床上一言不发，老人家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才害得闻月白投湖自尽，老泪纵横。

闻月白没阻拦他，更没劝他，他挺享受这么多人为他痛哭流涕，像是活着看到其他人为他哭坟。

从前不理解人死了还要请一大堆人敲锣打鼓，吱哇乱嚎、鸡猫子鬼叫，现在懂了——死人也需要被满足虚荣心。

诚叔恨不得给他磕头道歉，闻月白毫无负罪感，甚至轻蔑地笑着。

他都要死了，还要用道德束缚他吗？死前没把这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都算他品德高尚。

他本要清清静静地去死，要怪就怪黎呈瑞，非要在他最有德行的时候把他从阎王爷跟前拉回来。

谁让黎呈瑞那么喜欢他呢？他都这么坏了，竟然还有人喜欢，真是可笑。

纯良之时无人问津，坏事做尽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总之闻月白不会错，如果闻月白错了，参考上一条；总之闻月白都是要死的人了，要错也是黎呈瑞背锅。

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床头的热汤被人端起，黎呈瑞的脸颊消了肿，只有泛青的指印顽固不化。

“喝。”

“不喝。”

“会感冒。”

闻月白嘲弄一笑，“我要走，你不让，我要死，你不准，黎呈瑞，你有多大的面子操纵我的安排？贱不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