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注明孕妇、小儿、老人等特殊人群是否可食,服药期间要避免与哪种食材共食……方可最大程度上以防误用。
文冬术听了他的想法,木着张脸若有所思,而后竟直接将罗月止拎到了他的父亲文医官面前,要他对文医官直接提案。
文医官正在医官院当差,看到文冬术手上拉着个年轻郎君冲进门来,险些把手上的书卷都吓掉了。
他这儿子天性孤僻,除诊脉施针等必须场合,极不喜与外人触碰,没想到今日却破例了。
文医官猜测有大事,自当洗耳恭听。
而听完罗月止这主意,他不由大为惊异,脸色凝重起来。
“久听罗小员外盛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沉吟片刻之后,文医官要求罗月止将策划书整理为文章,而自己稍加润色,改抄为一封劄子,不出几日,便将此手段上报朝廷。
天子批阅,答:“此事可为。”
一时之间,京中各家熟药局皆领法旨,都开始四处找地方印制“药品说明书”。
不仅罗家,京中各家书坊、雕印店、广告坊,皆借此契机纷纷得了好一笔大订单,却是后话。
除此之外,在医官院与太医院任职的御医大夫们,还从上峰手中接到了一件更加稀奇古怪的差事:
上峰要求他们每人每月……至少提交一篇医学杂论?
这“医学杂论”细节要求更是奇怪,说文章百余字足矣,且要尽可能通俗浅显,贴近百姓生活,文中最好不出现任何一个生僻字,用典也免了。
据说交上去的杂论文章,通过国子监审核,还会刊发在《开封日报》专门普及药理知识的版面上,供千万百姓阅读。
这可大大难倒了诸位医官。
当世从医者大都学富五车,文邹邹的词赋写惯了,突然要他们返璞归真写大白话儿,而且内容还是最入门、最浅显的药理知识,一时间真是写不出来。
好些医官硬着头皮写了篇凑数的短文提交上去,结果都惨遭退稿。
国子监那边给回的退稿反馈就五个字:看不懂,重写。
抓心挠肝好几日,其中几个聪明的医官终于想出办法,待文章写成,便召来家里干粗使活计的仆从,亲口将文章念给他们听。
倘若叫他们听懂了,便是达到了《开封日报》的“白话”要求。
再去提交稿件,终于能顺顺当当地通过审核。
医官们听闻此法,纷纷效仿,被退稿的情况果然大幅减少。更有甚者每日读报,竟真的在那《开封日报》上发现了自己所写的杂论。
中稿的医官喜不自胜,文人攀比之心顿起,捧着报纸到处找同僚观看,反倒激起了其他医官的好胜之心。
他们各自撰写文章,一边埋怨交差不易,一边又生出些无法言说的感慨来。
古语说悬壶济世,普渡众生。
可若是众生懵懵懂懂,不通其义理,唯有医者自说自话,又何谈“普渡”呢?
如今百姓欠缺的并非多么精湛高深的医理,而是最朴素、最基础的医药常识。
报纸上刊登所谓“医学杂论”,任哪个医者看了都觉得琐碎平常,是入门时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常识。
可百姓却不一样,那些知识对他们来说,乃是珍贵无比、新鲜无比,甚至有澄清谣言、未雨绸缪的作用。
故而有人发出感慨:“报上刊登百字,可抵数名良医。”
这话绝非夸张,当真说到了好些人心坎里。
……也说到了欧阳永叔的心坎里。
他放下手中的《开封日报》,终于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怒火中烧之时,是不是真的对那罗家小书商产生了什么误会?
自发组织起如此文章,推广医学,开启民智,这样的人,当真会和吕党“同流合污”吗?
……
又过数日。
富彦国出使一月有余,终于功成返京。
听说是晏相公亲自骑马,在城门迎接这位女婿凯旋。两人未入家门,顺着御街往北,径直从宣德门入了皇宫面见官家,与两府重臣共议边事,直至夤夜方归。
深夜的富家,两个女儿都已经睡着了。
富彦国早年间去陕西清查刘平冤案,长途奔波,腿上落下了病根,如今旧症复发,走起路来颇有跛脚。
晏纯宁独坐厅中,身边点着烛火微光,她见富彦国风尘仆仆地归家,又看他步履迟缓,便大抵猜到了他身体的状况,忍不住伸手去迎。
晏夫人当面未曾说些什么,只是后来偷偷躲起来哭了许久,也不敢叫他看到。
罗月止听完蒲梦菱的转述,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总觉得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品行,便该传唱出去,受天下人爱戴。
可此番出使,有关宋辽外交,若被西夏细作探听到了消息便是极为不妥,故而只能按捺下来,隐忍不发。
罗月止长长叹了一口气,只道大贤无名,大浪无声。
但好在憋闷几日,他终于有了个对“偶像”直抒胸臆的机会。
富彦国听闻家中小女险些夭亡,夫人也受到惊吓,凶险非常,赶紧专程向蒲家娘子道谢。
蒲梦菱实话实说:“其实富公要谢的另有一人。”事前,是那保康门罗小员外托她对富公家眷多多关心,救命的人参丸亦是他相送,不过碰巧派上了用场。
富彦国听完感慨良多。
他此次回京,接风宴席规模不大,只不过邀请了几个相互熟识的同僚与好友小聚。
而其中一张请帖,便再不计较什么官商之别,堂堂正正送进了罗家。
作者有话要说:
阿止终于要开始获得君子党认可啦!